第一一五二章 火中宝镜,袖里骄阳
灵州催涨万倍,宝人一飞冲天。
有关‘辱佛’、有关‘灵宝’一战,就此被割裂做两重战场:邪庙中、星天上。
四路墨灵仙被邪庙吞没,但也只是‘陷落’、只是入庙而已。当年苏在西海的时候也曾误入邪庙,最后还不是杀了出来,到现在仍活得好好的。
入邪庙会让战局被动些,但不是说陷落庙中就必死无疑,归根结底、决定生死的还是修为和本领。
邪庙内重重杀劫发动,庙中邪灵结凶念、凶念凝恶法,四面八方扑向四路墨灵仙。整座邪神大庙就此化作一道凶悍大阵,必杀入庙之人!
赤剑仙、紫河天官、一阵雨亮晶晶和若木仙皆非等闲之辈,落入邪庙眼见八方来袭,既不慌乱也不急着突围,各自施法做细密守御,一边稳稳护住自身,一边发动真识刺探邪庙法度。偶尔还会打出些法术试探各处虚实。
邪庙攻势猛烈,虽然占住了主动但一时之间无法将强敌拿下……
星天上,苏景急扑佛门一脉!
强敌众多,家家实力斐然,先打谁后打谁不存要紧关系,苏景直扑佛门的缘由简单:只因西天来人相距自己最近。
周身烈火腾腾,苏景急冲之势何其猛烈,只是再如何猛烈的攻势都有个要紧前提:要看对手是谁。雄狮搏兔一扑必杀,可雄狮面前的不是什么兔子黄羊,而是一座大山呢。
苏景要搏杀的敌人便是山。来自西天的、让万仙仰视的高山!
眼见苏景急急冲来红花尊者不惊反笑,笑声中他猛挥臂,金刚秘迹琉璃杵脱手飞去。
纯白圣洁之光自宝杵中猛烈绽放,向着苏景狠狠打下。
苏景疾飞如电,宝杵干脆就直接化作了光,两下里速度何其快,苏景避无可避正正被宝杵神光击中。红花尊者面露得意,在他看来今日一战根本没什么意思,莫看宝人儿牛皮吹得蒙了天,到头来一击了事。
轰隆大响。宝杵神通击中苏景。可红花尊者的笑容却微微一僵——击中敌人,不闻惨叫不见血红,充耳只闻忽忽火焰燃烧之声、满眼之间贲烈火焰妖娆之色!
苏景不见了,宝杵打中的只是一团烈焰。或者说苏景在被宝杵击中那一瞬变作了一团巨大烈火。火焰受大力冲撞。轰然炸碎做千万火团火星。四散崩飞。一时间千里星天内处处火团、或大或小,犹自燃烧着。
火团处处,苏景人呢?人也处处。
阳火所在即为苏景所在。火团处处即为苏景处处。就在毫无征兆之间,每一团火、每一枚火星中都钻出一个苏景,人影憧憧遍布千里,无数个苏景再急扑,继续冲向佛徒。
红花尊者一声大笑:“好妖孽,果然有几分本事!”大笑时、施法时,左手掐诀翻翻,金刚秘迹琉璃杵也告崩碎,同样化作千万道白光,四下射杀宝人儿;右手自颈下摘了金色佛珠凌空一扔,骤闻愤怒啼鸣响彻八方,佛珠凌空散落继而颗颗化形,十八珠儿化十八天翅大鹏鸟金身圣象,冲向前方剿杀宝人儿。
串了那串佛珠的金线却化作一条灿灿神龙,并未参与围攻,龙盘身、张牙舞爪护卫红花尊者身畔。
遥遥望去,一片星空间千万宝人儿穿插飞纵、千万白光激射追杀、十八头天翅大鹏鸟化身飓风横扫散火,乱斗让人眼花缭乱;少年僧侣微笑从容,煌煌神龙盘护身边,又是怎样的宝相庄严!
长明大士带着佛母悬身不远处,大士不急出手,脸上挂了些浅浅笑意,显得高深莫测。
群仙遥遥观战,心里都是差不多的想法:罢了罢了,果然西天!
宝人儿强大,这一重不用说,要是普通仙坛对上他立刻灰飞烟灭,可他的修为本领,遇到西天中下来的高人,还远远不够看!最可笑的是他自舍邪庙庇护,狂妄到要飞出灵州做主动攻袭,若藏身邪庙里或许还能再坚持一阵,如今飞出来立刻落得个狼狈无比的境地,来杀人变成被追杀……万千人影,化形无数,但在宝杵神光与大鹏天飓下,‘宝人儿’们被一片片的杀灭,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杀光,其中必有宝人儿真尊本相。
群仙心中正默默想着,突然惨嚎声惊天动地地传来,群仙精神一振,都道:正主伏诛!
可那惨痛嘶嗥下的鲜血泼溅、骨肉纷飞的惨象并非来自人影、宝光、大鹏的战团,而是乍起于红花尊者身边。
惨叫的、飞血的、正被恶力残忍撕碎的竟是红花尊者的护身金龙!
不是真正神龙,但也身俱大威力大神通的法像肉身,想杀他绝非容易事情,更何况……屠龙者何在?
只见龙身粉碎,不见屠龙之人。到了此刻红花尊者面上终于显现惊骇,几乎同个时候长明大士出手了。
长明面上的浅浅笑意不见丝毫变化,这次出门前佛祖曾亲口对她说过,红花这个孩子根骨资质都是极好的,但我对他太多宠溺,让他心里生出骄横,若有机会你须得让他知道些‘厉害’。
佛祖嘱托,长明大士牢记在心,之前故意不出手,只为让这孩子晓得‘天外有天’的道理,妄自尊大即为:枉送性命。
小小教导是必要的,可也不能容红花尊者受到丁点伤害,早就看穿一切的长明大士立刻行法,左臂高举素手一翻,高悬九霄的那尊巨大骄阳中,陡然喷出一团烈焰。
规模并不大,三丈方圆的烈焰轰落,这团火焰在半空时候又猛地一缩,就此化作一盏赤红宝镜。旋即宝镜中奇光入练洒落下来,正照在红花尊者身前。
宝镜为佛前灯火炼化,深藏禅意饱蕴佛威,可见一切邪祟可破万般匿法,镜光之下刚刚残杀金龙、正要再上前斩杀红花尊者的‘宝人儿’真身再无法隐遁,就此显现形迹。
照出妖人行藏,不等妖人再有丝毫反应,宝镜上又是玄光一闪,再看红花尊者身前空空荡荡,没人了。
镜子里却多出了一道人形,不是苏景是谁。
长明出手,宝镜照妖再摄妖,苏景被直接擒拿、封入镜内。大士微笑着对红花尊者点点头,戒训、勉励、安慰三道心识传入少年和尚识海中去,话就不必多说了,以他的悟性自能明白长辈苦心的。
红花尊者却是不服气的样子,他还有厉害本领未曾施展,真要施展开来,这个妖人必死无疑。可不服气只在一瞬间,少年和尚再转念,目中显现明悟之色……就算他能杀灭这个妖人又怎地,前辈要教导的、指出的不是自己如何,而是狂妄之心、轻敌之意。
悟之一字,无影无形无定式可循,只在于心底的明光一闪,这种事没道理可讲的,或许生死大难不足以悟,却在不起眼的小事上刹那融汇大彻大悟,红花尊者的情形便是如此,他骄横许久了,佛祖多次教诲不说,他自己也因骄横领受过沉痛教训,可就是迟迟不悟。未料今天、此刻,心底明光绽放了,瞬间里冷汗淋漓,双手合十对大士躬身。
躬身时候,大士得见一层淡淡禅光自这孩子身上一闪即收。
大士欢喜,一是她看着这孩子入门、修行、长大,心里的确喜欢他;二是此子为佛祖最最喜爱的幼徒,出来跟着自己转上一圈就此收敛骄横,自己立下大功一件,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劳。
大士转目望向悬空宝镜,继续微笑着:“早知你的本髓真修为火。”
宝人儿是个火妖人。
大士此言出口,观战群仙中不知多少人会心微笑:长明大士是怎样的来头,她是佛前一盏长明灯。跟她老人家玩火,不是自不量力是什么。果然,大士出手,一切烟消云散。匪首成擒宝镜中,都无需星满天或者其他人出手帮忙,这一仗就打完了。
不料,被封入镜中本应无力作祟的宝人儿竟然也笑了起来:“早知你的本髓真修为火。”
一模一样的话,甚至一模一样的神情语气,而后就见宝人儿袖中火光暴烈,灿灿金芒绽放开来,一轮骄阳自他袖中升起、绽放。
苏景有一个太阳,百里骄阳,但那枚小小太阳藏在外面;苏景还有一个太阳,小光明顶,尚未完全成形,一直被他收在袖中……此刻催动而起、破镜破法的便是小光明顶。
小光明顶上一众同伴,已被苏景送入黑石洞天。
宝镜抓人,不是抓进去就算完事的,镜中自有重重炼狱,大罗金仙入内也只有哀号惨叫、倒地打滚的份,宝人儿却还能施法……佛母忍不住笑笑了下,宝人儿还能反抗固然惹人惊奇,不过单就‘反抗’这件事来说,实在是太傻了。佛母晓得大士的手段,镜中妖孽若乖乖待着或许还能舒服些,越是挣扎,来自炼狱的反噬就越重。
可还不等佛母面上笑纹完全舒展开来,忽闻身边长明大士一声怒叱,旋即刺眼光明吞没视线、破碎锐响洞穿耳鼓,本已被慑服镜中的宝人儿,就凭着自己袖中一盏似是而非的太阳……破法化劫,碎镜而出!(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三章 金轮汇聚,菩提为冠
小光明顶的炼化未尽全功,它还不是真正骄阳。
可尚未圆满又如何,即便它还不是太阳,小光明顶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谢谢收尸匠。
苏景为大金乌金白银收尸,金白银留给过他一根‘羽毛’,羽毛上有歪歪扭扭地两个字:谢谢;羽毛上还藏了一份力量:金白银的毕生修为。
这力量彻底融入了小光明顶。
金白银死后,苏景五十年原地不动,就是为了收炼二父的惠赠。
小光明顶是苏景真正意义上的‘本命祭炼’,它之力即为苏景力,它之能为即为苏景能为,而金白银又是什么样的神物,它是大金乌,比着普通大金乌更彪悍更强大也更晦气的存在。
当年,金白银管阳崩巴叫阳蛮子。
金白银毕生修行尽在小光明顶内。
这便是苏景修为大涨的契机、来由了,二父的阳火修为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镜破!
宝人儿挟骄阳再飞冲天!
长明大士这次也真正变了脸色,没人比她更明白自己的大日鎏天镜的威力,不妨这么说:若她自己被封在此镜,想要破镜而出,须得使出七、八成的力道。
能破出宝镜的敌人,至少、至少坐拥与大士放手一战的实力。
自从入场,长明大士都咬住了一件事:辱佛之人必做杀灭。这是西天的态度绝不会错,但若能生擒宝人儿带回极乐问罪。功劳肯定比着将其当场杀灭更大。口中说的是杀灭,心中则更希望能生擒,斗战开始时候长明大士也是这样做的。
可是到了现在,长明大士已经明白,宝人儿战力非凡,能否生擒根本不在她的控制之下,既然如此就只能全力出手,务求杀灭!
大士心意急转,高悬身后的那盏巨大骄阳猛震、疾飞,向着苏景轰来。
佛前青灯。漫长修行。那盏太阳便是长明大士全部修为所在!
苏景又何尝不是打出了真火,咆哮声中小光明顶呼啸急悬,向着长明大士的巨大金轮迎去。
就在两盏骄阳堪堪冲撞一处的时候,东方突然强光大振。又一轮骄阳呼啸而至!只才百里方圆的小太阳。却燃烧起几乎融化星空的炽烈高温……苏景动念。终于唤来了自己的百里骄阳!
百里阳、小光明顶,两盏小小太阳彼此呼应,与佛家巨大金轮轰轰烈烈撞到一处!
三阳交击。轰动天宇。
苏景身形晃动,面上怪异红晕一闪而没;长明大士低声闷哼,声音中稍稍带了些痛苦之意。
大士身边一世慈悲佛猛喧佛号,背后血色七臂急挥,再催宝印怒攻苏景;刚刚有所悟、真正散去骄横心的红花尊者举起右手,仿佛拈花一般在自己的眉心一捏。
轻而又轻的动作,他捏碎了自己的眉心,真正的皮开肉绽、金血垂落,但在皮肉裂绽之下,清灵光芒闪烁急急。红花尊者再挥袖,于自己的眉心伤口处用力一抹,口中痛吼:“开!”
皮肉开、第三目。
他能被佛祖看中,因他心藏慧根、因骨成金玉、因他血存禅香,但最最要紧的,是他眉心天生‘眷目’,收纳着大气运隐藏着大力量的第三只眼睛。
皈依佛祖多久,红花尊者对第三目的密法炼化就有多久,也是炼化之故此目常年封印,他还从未动用过这只眼睛。
第三目开,并未如群仙想象的那样从眼中喷出金光佛芒,飞出的去是整只眼珠。
红花尊者开三目,随后眉心处的第三只眼珠就脱开骨肉疾飞出去,再之后那颗金灿灿的珠儿于疾飞之中暴散开来,化作滚滚金烟……金烟之中一尊大佛冲出,飞金身、扬巨掌,轰苏景!
西天佛陀林立,大都声名显赫,凡间有坛仙天有位,不过也有些佛陀名不见经传,不为人所知,便如红花尊者三眼脱形的这尊佛,天外观战仙家无数,无一人识得此佛。
不认识的佛,少见,却不值得太过惊奇,可红花尊者唤出的这尊佛另有一点奇怪之处,佛顶上无冠、但也不是空无一物,佛的头上盖着一片湛清碧绿的菩提叶。有出处的,相传佛祖是在菩提树下悟彻大道……哪还有那尊后来佛陀敢以菩提叶为冠?!除非一种可能:这尊佛陀将传承佛祖的衣钵。
皇帝的儿子多了,个个都是龙子,最后却只能有一人君临天下。
乍见佛、乍见佛顶菩提叶儿冠,远处观战群仙尽数惊呼,那尊佛陀来自红花尊者,红花尊者是佛祖的关门弟子,人人都能明白自己见到了什么:见到了未来的西天领袖,未来的极乐至尊,下一位真正的、佛祖!
已有定议,佛祖心意,红花尊者修炼真佛,戴菩提叶儿冠。
佛母、红花全力出手,长明大士再转心念,刚刚被崩飞后退的巨大骄阳兜起烈烈的弧,再度转回重新向着苏景打去。
西天来人皆尽打出真火,星满天猛将也不再袖手旁观,生杀二将男叱咤女娇笑,各自化身银烟钻入身下的银色花心中去,霎时,银色花儿的花瓣片片飘零散落,三十三片花瓣儿化作三十三道犀利银光,激射宝人儿……
上一次银花生杀二将出手还是七千年前,奉命去招降北方边缘的一窝蛮族仙,对方不受诏安,全族三百零七仙家皆修金行道法,施法将己身融法于他们的玄钨仙州内,一方灵瑞世界就此化作天罡金精之域,坚固非常,前面几位星满天的大将打过去根本都撼不动他们,生杀二将就将自己的银花花瓣打出一片。
银光过处,坚硬灵州一刨两断,法破蛮仙丧,生杀二将不费吹灰之力就得胜班师。
今次为表‘合作’诚意,更因宝人儿的骄阳猛烈,生杀二将直接唤起银花儿的十成威力,三十三道银光飞旋结阵,做锋锐之杀急斩苏景。
二将出手时,男子传神首尾和合星尊‘侄儿退后,此战与你无涉不可莽撞上前’,女将则传令麾下千星坛群怪‘与某诛灭妖邪’。
双头蝎子依言退后,千星坛群怪即刻施法,他们都是半人星石的怪物,此刻星石上玄光闪烁开来,但他们并不急冲上前,千头怪物一圈一圈结做环绕圆阵,圆阵急速旋转开来,突兀阵心中打一道紫光射向天际。
紫光熄灭时,星火绽烁时,一座熊熊燃烧的星辰破空而至,向苏景打来。
紫光一道,接引天星一盏……第一道紫光过后,千星坛阵法内神光腾腾,一道又一道紫色光芒自阵中贲起,激射高远星空,而后一尊有一尊天星入战,呼啸着燃烧着,尽数袭向宝人儿。
唯一没有被邪庙‘吞没’的墨灵仙风胖子也在一阵怪声大笑中化作邪风,参与围攻。
八方受敌压力骤增,苏景心咒传下,两盏骄阳一起回到主人身边,飞快旋转着配合苏景的风火双法,暂作固守抵挡敌人猛攻。
只守是守不住的,苏景再展元吉天都火翼,配以金乌万巢之法急行穿插,对重重杀劫法术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才会去驱驭骄阳去做抵挡。
敌人攻势急急,苏景飘摇无定,身形看似从容实则状况不妙,黑石洞天里裘平安的眉头皱起老高:“不妙……人呢?”
黑石洞天里本有一道心神投映的,但裘平安刚发觉,洞天内的‘苏景’不知何时不见了。上上狸应了大都督一句:“刚走,差不多众人群起而攻的时候他走的。”
裘平安混横但不浑噩,尤其法术事情上见识还不错,闻言若有所悟:不算分身和元神,苏景有十道心神分立,可分心十道,那边打着仗这边聊着天他还能自己跟自己再开出两桌马吊。如今连黑石洞天中的神识都撤去了……不用问,他凝神,另有重法要动须得全神投入!
上上狸喜欢看打人不爱看挨打,眼见苏景在众仙围攻下连招架都吃力,花猫意兴阑珊,掉转目光打量起了苏景的黑石洞天:“怎么这么荒凉啊,也不说种些树。”
“启禀天圣奶奶,差不多两百年前这里还挺好的,大海无边礁石幢幢,剑意如鱼成群结队来回游弋,”烈小二有问必答,不管人家问的是不是他:“可惜后来不知何故渐渐荒芜了,大好洞天福地变成了现在的荒凉样子。我跟苏老爷说过能找人忙帮修补洞天,他心疼钱没答应。”
……
天外战况吃紧,苏景被打得连连飞退。
此次入战围攻之人,都坐拥深厚法力与强大本领,更是杀中来血中去的斗战大行家,虽是临时联手却配合无间,各自施展厉害本领将一片星天围拢的全无破绽,纵是苏景身法了得,也只能在他们画出来的圈子里来回逃窜,想要逃出生天绝无可能。
而天外之战宝人儿渐显颓色时候,邪庙之中也传来一阵又一阵响亮大咒,被困邪神大庙中的四路墨灵仙在初时固守之后业已稳住阵脚,且这一阵激斗过后过后他们探得清楚,邪庙之阵的确不错,但妖人贪大了,凭着这一阵想要同时困杀他们这四队上仙还差得远!
大咒声声,四路墨灵仙齐齐催动得意法术,不止要突围脱困,更要反攻邪神大庙,一举捣毁苏景的根基所在!还有……他们想烧了那面离山之旗。(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四章 望死之眼,九剑之名
自从陷落邪神大庙,三百名早已皈依了‘真色’的四臂矮人就一直在挨打,四面八方的邪庙法度对他们猛攻不停,看上去他们打得很辛苦,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一点蹊跷:每人五剑,剑不离身。
一团团剑光挥舞开来,护卫在赤剑仙身边,从未见有哪个矮子会御剑长击,他们打得辛苦没错,但他们只在守,未反攻……直到此刻,洪亮剑咒唱响于三百人口中!短短三息过后,剑咒落飞剑起,一千五百剑齐齐暴发尖锐鸣啸,剑去如虹!
三百剑汇聚长龙,其锐无人可挡,邪庙唤起的重重攻势顷刻被剑龙击破,三百矮子厉声长啸,融身入剑龙,向着邪庙深处强冲而去。
化剑龙,做长击,直捣黄龙!
赤剑仙结阵突袭一刻,紫河天官动法反击一刻。
长长的紫河本如眠蛇盘身,一圈圈地盘绕起来,将二十余位探官护卫核心,那些鸬鹚满天乱飞着,自紫河中唤起层层水法抵御邪庙攻势。一众紫色蓑衣的星官则将手中钓竿沉入水面,他们竟还在钓鱼。
真的在钓鱼,忽然,众天官咒令脱口,原本只是躁动荡漾的河面掀起倾天巨浪,旋即天官提杆,一条又一条身形千丈开外的黑腮银顶紫须巨鲤被他们掉出河面。
怪鲤一脱水面,肋下便展开一双银色双翼,翱翔在天怪鱼嘴巴大张,道道雷霆喷薄八方!怪鱼口中雷霆威力绝伦,顷刻压制邪庙攻势。同个时候盘身的紫河也开解了身体。
大河重新开始奔涌。浩浩荡荡冲向邪庙深处,二十余位紫河天官随波逐流,他们再次沉杆入水……这些冥冥天雷飞鲤算不得什么,紫河中还有真正厉害的凶兽蛰伏!天官正在要唤醒它们。
一阵雨中突然烧起了猛烈大火,它们是真水妖,却又心藏天火根,水中奇火才是这群凶妖真正的本领,烈焰翻卷、邪庙法度付之一炬;烈焰急冲、所过之处大火熊熊。
若木妖本是一棵树和一个猴儿模样的老者,但此刻树不见了、老汉不见了,变成了十一个长相天真却目光凶残的小娃娃。齐刷刷的一般大小、看上去都是四五岁的样子。可惜烈小二现在黑石洞天中。没工夫来看邪庙中的斗战,否则必会大吃一惊:十七劫灵童。
十七个天生天养的残忍凶徒,年纪老到无可计较,却因密法修持永保幼童模样。曾经为祸仙天。不止以吸取仙家生血为提升自己修为的办法。且以残杀亵渎尸身为乐。终于惹出了厉害人物出关除魔,千年追杀斩其六,另外十一个皆遭重创但下落不明。
如今见了他们。再逆推事情大概经过,当是这十一个邪魔逃过追杀后,凭邪门法术夺了神木若木的身躯与修为,再经神鬼无定劫冲炼仙魄,比着当年又凶猛了许多。
十一个小娃娃笑声如铃,催破邪庙围攻法术,也向着邪庙深处跑去……
四路墨灵仙几乎同时突围,跟着就开始向着邪庙要害核心冲去!
奉正神之命,特来斩灭不安州‘灵宝’,墨灵仙皆为狂信之辈,为达使命宁可粉身碎骨。战场两分,于西天、北星、墨灵仙这灭宝的联盟而言,两处战场并无直接关联,在哪里就打哪里便是。可对‘宝人儿’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邪神大庙与天外苏景的联系密不可分,若在天外将苏景杀灭,不安州邪庙不攻自破;反过来也一样,如果将此地邪庙彻底捣毁,天外苏景就算不死也得遭受重创。
来杀灭‘宝人儿’的仙家个个见识不凡,几路墨灵仙都明白,攻破邪庙即为攻破宝人。
四路墨灵仙高歌猛进,他们所过,邪神大庙汹涌邪法崩散去、幢幢扭曲楼阁轰塌掉!
邪神大庙仍在行转着凶法,诸般杀劫层出不穷,奈何对上四路墨灵仙的猛攻却难有片刻阻挡,大势已去、巨厦将倾!
……
灵州、天外,两重战团,宝人儿自己深陷死局;邪神大庙摇摇欲坠再撑不了多久了。远处群仙观战,这一仗从开打到现在,充其量盏茶功夫,但也足以让人目眩神迷,宝人儿的修为不凡、当真不凡!才出世第一天就有这等威能,的确配得上‘灵宝’之称。奈何,宝人性子太狂太傲,给自己竖起的死敌实在太多太强,注定陨落。
注定陨落!
突然,不安州上邪神大庙中传来声声嘶吼,似是龙吟但远不若龙吟清亮,其声中还蕴藏了深深死意,不知是群什么样的怪物。
群仙凝目,循着声音望去:嘶吼自那条宽阔紫河中了来,一群垂杆天官个个面露喜色。
盼着看热闹的仙家有些失望,还道邪庙中另有怪兽镇守,原来是紫河天官的手段。
沉睡紫河深处的凶兽已被唤醒,即将奉天官之诏出水飞天!
不止天官一家开心,赤剑仙、一阵雨、若木十一邪魔个个都显现兴奋,大家都是墨灵仙,彼此知根知底,修为以论,大家半斤八都差不多,斗战的手段也各有所长难分高下,可如果紫河天官将他们河中那六条驳龙沉冤王蛟唤醒,其他几家无人能敌。
诸仙之中,到底还是紫河天官最强。如今他们唤醒了王蛟。
只待王蛟飞出来,此战就算尘埃落定了……紫色巨浪翻腾,巨蛇劈开水面窜天而出!
只是王蛟本应死灰颜色,飞出来的蛟怎变成了赤红鲜艳?还有,不是六条么王蛟么,怎地多了一条?紫河天官面色骤变,他们从自家河中钓出来的竟是些不认识的怪物。
颜色不对、数量不对、模样更不对,哪里是什么蛟。出水凶兽分明是头戴神冠额声独角的巨蟒……阿骨王袍,七蟒出世!
邪庙自王袍中来,苏景杀去天外前已将王袍所有法力留在庙中,包括袍上七头赤炼巨蟒。
阿骨王袍,阎罗亲赐神袍,神袍威能与主人齐飞共长;而王袍入庙,这浩瀚神庙本就是赤蟒的天下!赤蟒何时潜入紫河,天官茫然无知;赤蟒如何将驳龙沉冤王蛟降服,天官浑然不觉。天官以为唤出了得意凶兽,其实他们请来的是夺命的煞星!
赤蟒腾身。当头四个紫河天官猝不及防。直接被大蟒绞杀成泥。
王袍也是蟒袍,袍子强大就是蟒蛇强大,七蟒一击大显神威,不停留再进击。冲杀紫河天官。
……
紫河天官遇险。赤剑仙与他们相距不远。同为真色信徒不能见死不救,三百矮人转法行咒,剑龙向前急冲之势顿止。可还不等他们掉转方向赶赴救援,前方突然传出震天鸣啸,侍剑之人都再熟悉不过的:剑鸣唱!
激越剑鸣之中,邪神大庙中也有一道剑龙冲霄而起,‘龙尾’垂于邪庙中心、‘龙首’高悬天空,万剑铺就的寒光之龙、金铁之龙!一个宝人儿周身阴风缭绕,悬浮‘龙首’处,低垂头冷视着三百赤剑仙的剑龙。
苏景将王袍法力留在邪庙,苏景把靴子留在了邪庙,苏景还把分身留在了邪庙。
注视只在一瞬,苏景风身一声叱咤,来自邪庙的剑龙急扑而去!霎时间金铁交击之声震耳欲聋,两条长剑巨龙缠斗一处!
……
一阵雨,亮晶晶。早已化作杀灭之火的‘一阵雨’急急前行,他们在另一个方向上,与紫河天官相距甚远,是以他们不打算去救护同伴了,继续直捣要害,熊熊大火向着邪神大庙深处急行不辍。
即在此刻,前方突然暴散起一团更邪佞、更凶狠、也更璀璨的大火,重重烈焰之中,宝人儿面色平静,在他的头顶上还顶着一只小乌鸦,三只脚、金翎羽的小金乌。
火身显现,金乌小元神和这道分身留在一起,两团火,全无半字交流更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停顿,轰轰烈烈对撞一起,争、杀!
……
墨灵仙彼此之前有特殊法门联络通讯,另外三路同伴皆遭强袭,若木仙化形的十一个邪魔灵童非但不曾放慢脚步,反而冲得更快。情形已经再明白不过,这邪庙远非他们以为的那么简单,那个宝人儿所以敢冲杀出去,原来是留下了完全准备。
对墨灵仙来说,战局一下子变得危殆起来,但破局的关键未变,摧毁邪神大庙的核心,所谓核心即为阵眼,破之则大获全胜。
想法是没错的,离山大旗飘扬地方就是阵眼要害所在,叶非在那里守旗,其实也是在为苏景守阵。
在墨灵仙的盘算中,本想四路合围、一举摧毁疤面青衣的,如今情势突变,十一僮儿邪魔硬着头皮也要上,斩叶非毁阵眼!可他们又哪有机会见到叶非,下一刻一群丑陋邪恶之人忽然显身拦住去路:
老太婆、俏媳妇、三角眼睛的歹毒师爷、目光淫邪白面男子……十七罗汉。不过在这邪庙中,他们再不是罗汉,归本相、化原形、于庙中各有法位神坛的十七位大邪神、大恶魔。
十七人之后,还有个和尚,皮肤白皙目光痴呆,看上去脑筋有些不太妥当的中年僧人。
十七恶人中的一个眉目慈祥的中年妇人露出笑意,和蔼可亲,遥对十一个邪魔灵童招手:“乖娃子,来,婶婶疼你们啊!”话说完妇人打了个饱嗝,一股久违的清蒸人肉的香气自腹中涌入鼻端……
王袍的主人是苏景,但当年苏景闯荡西海的时候,这件袍子曾收下过一件‘器灵’,摩天刹影子和尚。
自西海归来到苏景飞仙,千多年里影子和尚在袍中修炼,在袍中思悟,在袍中一点点回忆起前尘往事,直到最后彻底想明白‘我到底是什么来的,以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本为人世仙,但因神思蒙尘修为的大损,跌落凡尘混于凡人;灵智重开再悟神髓,寻回记忆的过程就是影子和尚寻回自己的过程。它又何尝不是一场从凡入圣、再塑神坛的过程!影子和尚重登‘人世仙、凡中圣’之位。
和尚是影子也是器魂,一场从凡入圣的修行里,每次精进每次突破、有关修行的点点滴滴都会在鬼袍中留下印记,直到最后他重拾圣位,袍中有关他的‘印记’也彻底融合、彻底脱变……影子和尚在阿骨王袍中留下了一道影子。
影子和尚的影子,长存阿骨王袍中。
不过这道影子没有灵智。他有和尚之形、有和尚三成法力,却无知无智就只能存留于袍内或者邪庙中,不能像真和尚那样随时可以出去帮苏景打架。不妨将他看做一道神通、一重守护,已经离去的器魂留在成圣宝器中的守护。
十七恶人于邪庙中得封神坛,他们是‘本地妖孽’。在邪神大庙中的笼罩下修为大涨不算。还能请动‘影子的影子和尚’这尊本地大佛!
叶非人在阵眼,可观览邪神大庙各处战场,本来他已起身拔剑,此刻又将长剑还匣重新坐了回去。
邪庙四处恶战再起!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死人了。惨嚎声声痛吼如雷。片刻前还以为邪庙不够看的墨灵仙现在才真正明白。原来不够看的是他们自己。
邪神大庙中连番突变,远天处观战的群仙面色连连变幻,人人都以为邪庙倾灭已成定局。哪想到一时间伏兵四起、凶险恶法接连登场……
当阿骨王袍邪神大庙真正绽放威力开始剿杀墨灵仙的时候,天外战团中的宝人儿岌岌可危。
长明等人攻势仿佛狂风暴雨,苏景的两枚太阳被星满天生杀二将的银花刃死死缠住,苏景纵身法穿梭于千星坛唤起的星雨攻杀中,先后又避过长明骄阳与风胖子的一轮急攻,旋即一尊头戴菩提青叶冠的大佛从天而降,以杀灭劫印狠狠打下。
无处可逃也来不及再逃,唯有硬抗这一击。
苏景所以能够勉强维持战局,全在于双阳守御与身法诡变,如今两枚小太阳被缠住,狼狈逃窜中身法也有了破绽,这才被红花尊者窥破先机,催动巨佛当头一击。
而身法行转,最重一气呵成,以凡间的说法就是‘行云流水’,最忌中途打断,但苏景要不想死就只能停步停迎击巨佛……苏景停步,双阳守势被破在前、诡变身法停止再后。
围攻苏景的众仙皆尽大喜,心咒转转重聚攻势,天星呼啸怪风锐响,巨大骄阳兜转回来,重重杀劫紧随巨佛之后,毕其功于一役,便在此时!
佛杀。
可停步后的苏景并未催动风火元力去抵抗,他忽然闭上了眼睛。
眼帘闭合一刻即为真目重开之时,眉下的双眼闭上瞬瞬,一道红痕自他眉心显现、直上、划过印堂,旋即于他额头之上陡然掀开了第三只眼。
便如红花僧有天赐‘眷目’一般,苏景也有第三只眼。
神鸦诡、收尸匠世代传承的神目:望死眼。
望死眼开,淋淋血色混合着昏黑沉黯的光暴涨而去!是光,赤红,却既无艳丽也无明浩,这光芒垂垂将死濒濒即没,像极了凡间日落后勉强还挣扎在西方的最后一抹夕霞残晕。
可也就是这死气沉沉、看上去虚荣无比的红,硬是挡下了巨佛的贲烈一击!
第三目对上第三目,神鸦诡将的望死之眼瞪住了佛祖传人的天眷神目。
红花尊者略显惊诧,苏景却一口鲜血喷出。
望死眼既是神通也是宝物,这枚睛珠儿来自祖师爷金不黑的心眼,他老人家将心底神目炼就真形睛珠儿,代代传承下去。动用此目可探查远处将熄残阳和垂死天乌,但若强开此目用来迎敌,凭苏景现在的体魄还有些承受不来。
强开此目挡下巨佛一击,苏景只觉头颅巨痛、胸肺间气血翻腾,但当那口逆起的鲜血出口时,观战群仙、入战神佛真真切切地看到,苏景竟然在笑。
满口鲜血、牙齿嘴唇殷红一片,嘴角下颌还有血浆滴落,这个笑容何等狰狞。
狰狞,却也开心,无比开心!苏景顾虑的从不是强开望死眼后带来的反噬,他真正的担心是:能不能开此目。
望死眼、小光明顶中浩荡真火都来自前任收尸匠,两道神力传承于一脉,苏景对它们的修炼也‘不分彼此混为一谈’,不是苏景自己想混,而是根本就分不开。
小光明顶中融入了二父的阳火修为、苏景的祖窍中种下了收尸匠的望死之眼,想要炼化小光明顶就得同时炼化望死眼,两件事、两件宝、两重力,却因它们的真意勾连无法分开进行。
不止炼化无法分开,炼化后的突破,小光明顶与望死眼也是‘齐头并进’。
之前修炼只差一线,苏景能用望死眼去探查‘同族死讯’却无法真正张开这只眼睛……其实祭炼的火候已经够了,可就是差了一线。
差一线、哪一线:金乌喜战、斗中精进!差得就是露胳膊挽袖子不管不顾地狠狠打上一架的那一线。
回顾这一路修行,漫漫几十甲子,苏景哪一次实力上的大突破不是从斗战中来。终于,斗战至此悬丝催破,苏景张开第三目、望死眼。
得开望死眼只是让苏景多一道神通,但因望死眼与小光明顶的炼化、突破同步的,这边的望死眼张不开,苏景在小光明顶上的一桩重大炼化即便已尽全功也无法完全施展……
这边神目开,那边真阳变。
就在望死眼睁开、沉沉赤芒挡住巨佛猛击的同个时候,不远处两枚小小骄阳与星满天银华生杀二将的战团中陡然暴起贲烈大响,于此一刻,烈火成狂的小光明顶轰然炸碎!
小光明顶碎了,可它的火光却更加妖娆、它的热意却更加炽烈,它从一团炽烈火爆炸做三千里烈焰火海。
三千里,一方星天之中火海铺展!
下一瞬,剑鸣冲霄而起,九柄金红长剑浴火而生,自火海中扶摇升天。
九剑并列,璀璨且耀目,剑上有铭文,字字篆刻清晰:
第一剑,铭‘离山刘璇’;
第二剑,铭‘离山季展’;
第三剑,铭‘离山仇魁’;
第四剑,铭‘离山黄蓝’;
第五剑,铭‘离山张齐’;
第六剑,铭‘离山商照’;
第七剑,铭‘离山曲嘉’;
第八剑,铭‘离山陆角’;
第九剑,铭‘离山陆崖’。
金乌铸日是天命使然也是体魄决定,但抛开天命、体魄,只从修行的本义去看,金乌铸日和剑仙炼剑并没什么区别,何况金乌正法中本就有‘剑刹天乌’之术。
苏景是神鸦更剑仙,他铸日即为炼剑。
小光明顶,九重天九连环,苏景铸日也炼剑,灵州九界各炼一剑,剑以离山九祖名之。哪怕再过八万万年,苏景也不会忘记自己是离山弟子。
离山九祖离山九剑,离山苏景剑出离山。
剑出小光明顶。剑亦小光明顶。
灵州九界得形九剑,旋即九剑破劫、九剑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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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章节,今天的更新还是二合一。(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五章 剑始剑终,魔作沙门
灵州九界得形九剑,旋即九剑破劫、九剑成劫。
九剑成劫!
九剑显现一瞬,星满天生杀二将攻过来的七片花瓣,尽数被利剑斩断!
离山弟子,何以为傲。一个字,剑;两个字,守护;四个字,以剑守护;八个字,得于天地,还于乾坤。
归根溯源,苏景能有今日成就,一切都从陆老祖来,从屠晚来,从离山来。
陆九、屠晚、离山是修者苏景的开始……陆老祖痴迷于剑,他在青灯境时候和这个懵懵懂懂的凡间少年说得最多的就是剑。屠晚更不用说,它是三身獠、天真大圣、江山之主和盲眼神僧的绝大成就,铸就神剑破天劫的那柄剑;离山驻道人间数千年,奇迹般崛起执掌修行修行世界牛耳,凭得是什么?凭得是护世之心,那护世之心何以彰显何以实现:手中剑!
苏景的根,无论陆九屠晚还是离山,皆为剑。
人间修行的第一个思悟境喊做:小真一。
真我、唯一。
小真一为三劫十二境中的第一个思悟境绝不是没道理,一切修行一切法元一切神通,起点来自我终点也是我,若不能认清真我,又谈什么修行啊。
修行修行,修到头来再回首去看,修得自是一个字,我。归结于苏景,他的起点是剑,那他的将来、他的永远也一样是会是剑。
若剑不再是剑,苏景便不再是苏景。
晋升仙天后。看览大道万千,道与道不同修与修迥异,但在中土、在离山来说,修行的本真就是实现真正我的过程,越修越见我,而非忘记我、越修越远离我。
刚过去的那一场修行,苏景铸日、苦练小光明顶,如果没有二父金白银的身后遗赠,他的炼化遥遥无期,毋庸置疑的。金白银送给苏景的磅礴阳元是他能成功炼化小光明顶的基础。
可是在这‘基础’之上。苏景有自己的发挥,或者说他站在前辈的肩膀,成就的却是他自己……他的剑,金乌之剑、离山之剑!
站在前辈肩膀上成就自己。不是忘本忘根。正正相反的。只有有所成就才能完成他必须守护的守护。他是离山弟子,他炼日成剑,唯有如此才能守护完美骄阳。唯有如此才能守护心中的离山!
剑是苏景的本色所在。
二父金白银给了他一块铁胚,用这块原铁能砸死人,但若把这块原铁胚子炼化成剑苏景就能杀更多人,杀更多只凭铁胚去砸很难砸死的人。
九阳为极。曾经苏景苦战十一世界,修成九日巡天,小光明顶为九连环真境,可衍生九盏骄阳,九阳齐升即为九日巡天,威力暴涨;
而九日巡天之上还有正阳一变,正阳如何变——以苏景之心之性之魂之魄,他的正阳变就是:
天阳成剑。
那九盏剑形骄阳,那九柄金轮凝化的神剑。
小光明顶变成了九柄剑,巡天九日的正阳之变,那从我到真正我的脱变,九剑之威与之前小光明顶骄阳相较,云泥两判、天地之差。
锋锐到堪称无坚不摧的银色花瓣,与九剑锐意下又和豆腐有什么区别!
七片花瓣破碎……就在九剑出世的瞬间。
也在九剑出世的瞬间,苏景忽然察觉,此刻所有一切都拉长了:
七道银光被九柄长剑剖开,一厘一厘、剑锋切入花瓣开裂;
本命重器受创,融身入法的星满天的生杀二将想要长声惨呼,可是那一声惨叫前的吸气缓而又缓、漫长得让人昏昏欲睡;
乍见宝人儿凶法施展,长明大士面显惊诧,可她之前本是兴奋的,俏面上欢喜仍在,惊讶从她如玉般的肌理纹路中缓缓生长、慢慢蔓延,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先前的兴奋……
能够将一切都‘拉长’的只有一件事物,时间。于此瞬瞬,时间陡然变得粘稠了,缓慢了!
就在这场‘粘稠’中,一团金光从西方显现,光中有和蔼声音传来:“谈一谈?”
只是一团光,内中无人也没有真正形迹的一团光;从未听到过的陌生声音。但即便不见人、不识声,苏景还是一下子就知道了来的是谁:
西天至尊,万佛之主。佛祖又来了。
和上次差不多,佛在灵山巅,出现在苏景面前的是一道神魂真息。区别仅在刚才佛祖是附体、显圣,这回却是将神魂真息直接遣下、灵息以本相法光模样出现苏景眼中。
没附体就不算显圣,就不用担心再被打一棍子。
周围所有一切都在奇迹般地变慢,唯独苏景与佛祖的真息灵光是‘正常’的。灵光伤不了人,它只有‘说说话’的本领。
苏景反问:“谈什么?”
“挨了你一棍子,本想直接将你杀灭了事,可越想就越觉得纳闷,特意回来再问问你,为何要与我作对?”金光中的声音带着笑意,德高的长辈对自己喜爱的晚辈才会有的语气:“你我只才初见而已,为何要立意与我做多?莫说什么前尘恩怨,就算我看不到果至少也能明辨因,你我之前不存恩仇。”
“与你作对?”苏景笑了。
无漏渊、墨灵仙那些‘闲杂人等’统统抛开一旁,只说今日苏景与极乐的恶战从何而来?佛家来夺宝,发现宝物难驯佛祖显身要苏景皈依,这才挨了一棍……
“不受劝诫、不入西天,就是和你做对了?”苏景反问,边问边笑:“按照这种说法,仙凡两界、只要不是和尚的,那便是和尚眼中的魔、要打杀?”
“也不能这么说,世人总总仙总总。我不问时法门空虚事无绝对,”金光中的声音和蔼回应:“但我既问,便是绝对。”
这句话说得有些云山雾罩,但苏景能都懂对方意思:其他什么老和尚大菩萨来劝苏景皈依,苏景若不理会,佛祖不会觉得他与西天作对;可如果佛祖来问他是否皈依,就不容他再摇头!
之前事,乍一看是因苏景打了佛祖一棍所以惹下泼天大祸,其实错了,佛祖面前他不肯皈依西方。就已经让他万劫不复!那一棍子算是白饶的。打不打一个样,白打苏景当然就打了。
不等苏景再说什么,金光中的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原题:“我知你桀骜不驯。但今日一战就算你打赢了。将来你又如何收场。星满天、无漏渊如何会放过你。我这西天一脉就更不用说了……随我去吧,做个和尚,大不了不持戒。也不用太听话,偶尔能听听话就成了。”
第二次,佛祖再露招揽之意,且条件宽松得很,‘我问即绝对’,从来说一不二的佛祖居然又来问了苏景一遍。
再开口时,苏景的神情、声音皆告平静,没了先前的跳脱轻松,但也算不上沉重肃穆,安静的人安静的说:“佛告阿难:吾涅盘后,法欲灭时,五逆浊世,魔道兴盛……魔作沙门,坏乱吾道,着俗衣裳,乐好袈裟,五色之服,饮酒噉肉,杀生贪味。无有慈心,更相憎嫉。”
苏景念诵了一段经文,他竟然对着佛祖念经。
《佛说法尽灭经》
佛家讲述佛法尽灭时世界怎样的经文。
苏景没有过专门的佛家修行,但他好歹有罗汉金身,对佛家经传了解得不少,以前影子和尚在鬼袍,闲聊时候也给苏景讲过经文。
念完经,稍停顿,苏景又把刚说过的一段重复了遍,不是大段咏念,只挑出其中一句,声音依旧安静,语气没有丝毫加重:“魔作沙门,坏乱吾道,着俗衣裳,乐好袈裟,五色之服,饮酒噉肉,杀生贪味。”
佛说,末法时候,佛家真义沦落后,寺庙之中仍会有僧侣,剃光头、烫香疤、熟读佛经侍奉佛像,但他们只是表面上的和尚,其实为魔。
打着佛法的旗号、曲解经书的真义,以‘善’为名追求私利益;以‘戒’为由排除异己……
第三次,苏景对着西方金光再重复‘佛说法尽灭经’中的一段,这次只有四个字,最最关键的那四字:“魔作沙门。”
魔在佛门内!
本指魔比丘,指的那些披着僧侣外表借佛法谋私作乱的魔。但苏景一句一句,都是稳稳望住金光来说。金光即为佛祖。苏景望着佛祖说:魔作沙门。
所以苏景口中那个魔,指得又何止是比丘。
金光悬浮西方,静寂了片刻忽然放声大笑:“你竟然还会念经?念得竟然还挺好听。好听!好听!可惜你就要死了,不知以后是不是还会有人对我说:魔作沙门!’”
大笑声中,金光消散而去——苏景引经,无论夹杂经文内还是单独提出来,接连三遍‘魔作沙门’都足以说明其意。至此谈无可谈,苏景与这个西天依旧是:生死相见!
佛祖来时无人知晓,佛祖去刻、当金光泯灭一刻,本被拉长的时间陡地回复了正常。九剑破碎片片银光花瓣、生杀二将咆哮出口声中饱蕴痛苦、长明大士的面色从兴奋突兀变作惊惧……
星满天生杀二将施展银花法宝,本为困杀宝人儿的两枚骄阳,但此刻花瓣直接被摧毁两成有余,银光法阵的围困之势立刻被攻破!
打开缺口之后,离山九剑与百里骄阳上强光暴散,几乎就在同个瞬间,百里骄阳笼罩苏景,九柄神剑回到苏景身边。
来不及一鼓作气击溃生杀二将的银花,苏景那边岌岌可危,他还在以望死眼对抗巨佛的猛攻,而头戴绿叶的佛陀身后,尚有巨硕天阳、炼骨妖风与幢幢天星轰灭,诸般攻势将至。
将至、未至。
一线堪堪,半刹而已……
骄阳归、九剑归!
苏景与百里骄阳融身一处,九柄神剑逆袭反击。
一直在守、在躲,坚持到现在,终于强开望死眼唤出小光明顶九剑,迎来了反攻!来自离山弟子与金乌一脉的反攻,苏景就凭着自己,斗战诸方神魔!
百里骄阳之内,传出宝人儿一声叱咤:“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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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写到现在只写出一章,发烧头昏以及胃口翻腾,今天坚持不住了,只有一章,万分抱歉。(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六章 任性之人,最恨此术
百里骄阳之内,传出宝人儿一声叱咤:“杀!”
此刻开始,惊急剑啸纵横天地!以九位师祖为名的九柄神剑逼退巨佛、格挡天阳、斩伤怪风更把一轮星雨急攻彻底搅碎——那是十余枚经过密法祭炼的天星巨石,现在尽化齑粉,变成了浓浓的一团灰色大雾。
长明大士,红花尊者,一世慈悲佛陀;银花生杀,千星坛大阵;再加上一个几乎不曾出手但风法修持精湛的风胖子,随便哪一个都是睥睨一方的大能为者,但他们的联手猛攻,就被一个人接下了。
苏景无碍,他已融身百里骄阳;九剑斜横,剑身燃烧着炽烈火焰、锋锐直指所有强敌。
便如风暴贲临于汪洋,第一道大浪…刚刚一轮对攻不过是海面上掀起的第一只巨浪,这场风暴、这场天海争杀才刚刚开始!击溃围攻后不存刹那停歇,百里骄阳膨胀、九柄神剑呼啸……火成狂剑亦然、扑杀向前。
今日一战苏景所求:崛起。苏景崛起不安州,离山崛起不安州!
长明大士等人不明白宝人儿怎会一下子变得如此厉害,但他们至少能晓得魔头已经得脱变,如今已到生死存亡时候,提醒精神全力以赴,运及十二分的法力围战苏景。
轰隆巨响惊悸星天,百里骄阳暴散万丈光华,小小一枚金轮爆碎开去,化作千万蓬火焰与千万道宏光,火与光、迸射八方!下个瞬间里,火、光骤变:
所有火皆尽化作苏景;所有光皆尽变作长剑。
刚有千千火。现在便有千千个苏景;刚有万万光,现在就有万万神剑!
真正的苏景只有一个、剑只有九柄。可谁能分辨哪个苏景、哪柄长剑才是真的。无数苏景无数剑进击、猛攻。
差不多的手段,刚才宝人儿施展过一次。轻易避过了红花尊者的琉璃杵与天鹏,且撕碎了那头护法神龙,当时长明大士轻而易举就看清了苏景的真身所在。可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这一次长明大士也辨不出哪个才是真的苏景。
大士结印、倒扣心窝,口中低沉呼喝:“周天之内,仙虫明明!”
结法结咒,她身后的灯火天阳猛做震颤,巨大金轮一分为二。分列大士左右。随后左右两盏灯火骄阳再震,各自一分为五。
长明大士居中而站,两旁十轮明日并列。无上法度何其壮观!
佛曾说,周天之内五仙五虫,无仙天地神人鬼、五虫蠃鳞毛羽昆。凡周天生灵尽在五仙五虫这十类之中。
长明大士相伴佛祖,修过六道再修十类,她这盏灯火照遍五仙五虫,也曾受尽‘天地神人鬼、蠃鳞毛羽昆’礼敬膜拜,是以她这盏灯火饱蕴十类之灵。她的灯火金轮可化‘十类天阳’。
十类天阳,通辨周天,只要是五仙五虫之属,十枚天阳中总有一枚能照出他的真形。
小小妖邪以一座似是而非的小太阳凝炼九剑算什么。长明大士能以一日化十阳!
巨大金轮由一变十列做一排,可还不等长明大士再施法让十阳生光追查‘宝人儿’,忽然一阵凶气从天而降。有凶悍魔物向她袭来。
奇袭突兀,发动之前不存半分征兆。待长明大士有所察觉的时候,巨力袭杀已然冲击到身前。
大士心头大惊。本能显现识海的念头是:不可能!十类真阳虽还不曾去追查苏景的真身所在,但这法度已经施展开来,自有护身奇效,只要是十类之属,无论妖魔鬼怪,一旦闯入法持范围立刻就会引动十阳袭杀……对方强攻倒还说得过去,可这般偷袭到面前十枚太阳都无以察觉无动于衷,绝不可能。
偷袭之物,一团金光鬼影。当金光散去鬼影清晰起来……一头高大魔猿赫然,三千丈巨大,体色鎏金双目赤红,头戴天水冠手舞亮银锤。
佛还曾说:又有四猴混世,不在十类之内。
灵明石猴,赤尻马猴,通臂猿猴,六耳猕猴,混世四大魔猿不在五仙五虫之属,十类真阳照天照地照尽鬼神,却休想照见赤尻马猴的一根寒毛。
魔猿杀,杀千刀!双锤疯魔急舞猛攻大士,长明大士被打个措手不及,勉强支持在魔猿诡异杀法之中,连再调运真阳的时间都不存,哪还有空再去追查苏景……
墨灵仙风胖子低声摧咒,身躯急转再化天飓,只是这次他唤起的风已然归入真色,乌黑入极的剔透之飓!本不想显露真色的,可事到如今已经再没‘藏色’余地,不如此不足以杀灭那个妖孽。
黑风狂风乍起,风胖子找不出那个才是真的苏景,但找不到又有什么关系,他是风而风无形,随他心意涨涨涨,十里千里万里风。黑色狂飓暴涨开来,他要横扫整座战场,当一切虚幻破碎狂风中,总会寻到那个真的。
他的风才告展阔,连千里规模还未能覆盖时候,前方忽然也闪出了一阵风,惨白色的风,阴风。至阴至惨的风,却有个特别好听也特别‘名不副实’的名字:玉露金风。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大师娘蓝祈的传承,专为配合阳火修行的风法,无需刻意修炼自会伴随阳火修为精进而不断深厚的玉露金风。
苏景纵火、苏景亮剑,此时苏景再催风!风对风,森白的惨惨阴风对乌黑的通天大飓,两重风顷刻剿杀一团。阴风寂静,它能吹灭乾坤但它不喜声张,巨势却无声;黑风之中却是连连大吼,痛吼……
星满天生杀二将的银花宝物受创,但他们不能退,奉星君严命而来,纵使战死也不能临阵脱逃!不过生杀二将已传令于首尾和合星尊:逃。
地位上。二将从不敢凌驾‘大太子’首尾和合星尊,可是在身份上、职别上。生杀两将比着双头蝎子高出一截,他们是蝎子的‘官长’。
这就是二将的聪明之处了。他们是星满天在此地的主官首将,让双头蝎子逃跑是军令,蝎子逃走是听令行事、回到老巢也不会受责罚,但大星君自能明白二将的心意,将来必会多多照料。
和佛陀陨落差不多的,一般情况下这种死并不绝对,佛陀会有一丝残魂入凡间转世重修;星满天的上位仙家也差不多,只是不如轮回,残魂会飘荡于极北极冷的苦寒虚空。只要大星君肯照料,他们必有重封神位之日。
银花残缺,威力大大折扣,生杀二将中男将自断蝉翼、女将吐出心肝,是他们的身体更是他们神魄重宝,如此施为就算能成功杀灭宝人儿,战后重伤加身修为骤减,只是打到了这个份上,再也顾不得这些了。
再添新宝配合残破银花。来自生杀二将的神法威力果然暴涨开来。苏景也真不曾辜负这两头半人半虫的凶物,铺天盖地的‘苏景’‘神剑’倒有大半向着他们攻杀来,而重重幻影之中,突然锐气呼啸。一枚接着一枚的神剑显现真身,摧、破、袭、杀!
当知‘宝人儿’的脱变,最最狠辣之处就在于‘剑’。神剑显现之处即为苏景主攻之处……生杀二将阵中,四柄离山神剑接连显现。顷刻斩碎六片银色花瓣儿!生杀二将本性桀骜,见状两人同时咆哮一声‘来得好’。双翼飞天化青色刀丛,心肝绽裂泼起噬法罗烟,向着冲阵的离山四剑迎上。
神剑犀利,饱蕴光明之怒;但双翼刀丛心肝罗烟又何尝不是重器重法,两股大神通立刻厮杀一起。突然剑鸣声再次刺穿耳鼓,煌煌乱影之中又有四剑显现!八剑并刃,齐攻二将!
银光崩裂刀丛乱晃罗烟急颤,生杀二将压力倍增,但二人不怨不惧不退半步,咬紧牙关拼命催法恨斗,大不了一死。
千星坛怪物追随生杀二将而来,眼见主将苦战焉有不救之理,唤星大阵旋转成了一团玄光,急急召唤天星破空入战、去轰砸那八柄已经现出真形的离山神剑。才唤出三盏星石轰杀,蓦然又是一声剑鸣响亮,又一柄长剑横空而现!
来自小光明顶的第九剑。
离山的第九把剑,剑名:离山陆崖!
与苏景最亲近、被苏景最看重、铸炼于小光明顶核心灵境的离山陆崖剑,冲袭千星坛。
千星坛很不错,但在此刻大战中,他们的地位与佛母相似……好大名头其实可有可无,附庸罢了,却引来了九剑中最重要的一柄!原因简单得很:苏景任性。
他看不惯千星坛,他任性,即便这些星石怪物不那么重要,苏景也要先拿他们开刀:谁让它们用星星砸人。
人间修行时候,苏景错过的唯一一场大战,天下修剑联手迎抗陨星之役。何等悲壮何等惨烈的一战,贺余师兄就陨落斯役。由此苏景恨死了召唤星星来砸人的人。
第九剑显现,先是高悬天空随即垂落急刺,直插千星坛阵心!
千星坛助战生死二将,不过自身防备不曾有丝毫放松,奈何防备了、防不住!远远超过另外八剑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另外八剑的锐利与力量,破去大阵护法不见丝毫耽搁,径直插入星怪阵心。
千个半人半星石的怪物结成的圆形大阵,第九剑正中‘圆’心,跟着剑一转。
星怪大阵为正转、插进阵心的剑为反转,之后便是一个瞬息间的停顿,再后……大阵崩碎去!
在洞天中观战的燕无妄呼出了一口浊气——他有幸,曾跟着苏景下幽冥,由此在小城不津得见黄裙浅寻的惊天之间,面对化作疯狂漩涡的血海鬼军,她就会那么把剑一刺、一转,将无边血海崩碎去;他有幸,今天又在苏景手上见到了同样一剑。
一样的剑势,一样的剑意,一样的剑招,苏景用离山陆崖之剑,使出当年小师娘在他面前施展过的最最惊艳的一式剑法……绞杀千星坛,一剑崩碎了他们的阵!(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七章 佛陀灵印,离山贺余
‘不可能’——生杀二将心中同时泛起的念头。九剑的威力相差并不大,‘离山陆崖’最强大没错,但这份‘强大’并非本质之差,它比另外八柄神剑都要更强些,却强不太多。
生杀二将苦战另外八剑,所以他们大概能猜到第九剑的威力,而以他们对千星坛的了解,第九剑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就破去星阵。
下一刻,当红花尊者暴起出手之时,生杀二将立刻就晓得了为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会发生:第九剑看似孤零零,其实它被握在了隐匿身形的苏景手中。
第九剑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威力,可它在苏景手中握着,小魔头的力量贯注于剑,剑力自然暴涨!
满天遍处人影了缭乱,四面八方都是苏景,倒处都是他却没有一个是他,苏景究竟人在哪里就连长明大士也看不穿……但红花尊者可以。
本来红花尊者的眼力还远逊于长明大士,不过就在不久前,他刚刚领会了‘骄横之错’,这是一重明悟。
西天高人一重明悟就是一重精进,或许算不得大突破,却足以让他的眼力暴涨,他本就是身怀‘眷眼’可明察周天的尊者。
红花尊者早就看出了苏景的真身所在,隐忍着不发难只为等一个机会,便是此刻,苏景挟第九剑一举破去千星坛唤星大阵一瞬。
挟剑摧阵,法力尽入神剑,旧力已做崩散杀敌,新力尚未完全行转来开。只是奇快短暂的光景,但红花尊者抓住了。这就是他的机会,心咒转转。头戴菩提叶儿冠的巨大佛陀一闪、一现。
大佛自百里外挥臂乱打‘幻剑幻人’的战场中消失、同个时候又出现了在‘离山陆崖’剑上空三十丈处,佛手盘印,皇寂杀灭宝印凝结浩瀚法力,重重打下。
巨力灭顶而来,苏景维持不住隐身法度也不存躲避余地,唯一的办法只有怒叱一声,印堂赤痕重生、望死眼再开!
死气沉沉的红光自望死眼中喷薄而起,迎向巨佛重击。
上一次第三眼对第三眼,拼了个不分胜负。这次红花尊者抢得了先机,可就凭一个‘先机’就想摧毁‘宝人儿’也还力有未逮。
果然,望死眼仓促迎敌,处下风但并没溃败之像,大佛宝印威力腾腾,望死之光也重重凝聚,奋力将神佛巨力阻住。
宝人儿会动用第三眼、他的第三眼会挡下大佛重击,而宝人儿只消坚持片刻就好,片刻就能回气生力。也能召回诸剑护身……这样的情形早在红花尊者的预料之中,机会稍纵即逝,和尚不存片刻又犹豫,扬手在自己头顶用力一拍。
掌、顶交击。皮骨脆响。就算和尚是光头、就算和尚足够用力打自己,又能有多大声响,了不得也就是个拍巴掌的动静罢了。可红花僧自己头顶之声是一声轰轰天雷大音,传遍了万里星天!
远远飞在外面观战的群仙。有些修为浅薄之人闻声竟一口鲜血喷出!击顶洪音,来自今日佛祖钦点的接班僧侣。
一掌击落。红花尊者头顶鲜血泂泂,头顶上的九枚香疤被震破,金红佛血横流。
击顶是为激力,红花僧的暴发!自伤其身何妨,只求杀灭宝人儿。
这边少年僧侣香疤破裂鲜血涌出;那边大佛狮吼如雷,大佛的眉心陡然崩裂,伤口之中金色的光芒绽烁开来——本为第三目化形的佛头,又再自己的眉心开了第三目。
第三目的第三目,一朵卐字灵印自大佛的第三目中疯旋而出,激射向前。
摧枯拉朽,神鬼辟易,来自佛祖最看重弟子的先天神光淬炼成的‘卐’降‘卐’杀,问谁能挡!
望死眼洒出的红色光芒才一迎上‘卐’字灵印立刻崩碎开去,灵印激射不停,法术拖起了光尾,仿佛一道金色的箭打向苏景的额头。
深陷苦战的群仙均告大喜,只是他们脸上的笑容尚未来得及真正展开,苏景的望死眼中炸起金色光芒,又一剑、第十剑。
并不与‘卐’字灵印强碰,第十剑闪现之刻即划出了一道诡怪的弧,绕过了真佛灵印,旋即向着那尊头戴菩提叶儿冠的巨佛射去!
“啊!”
惊呼自群仙中炸起,宝人儿、邪佞魔,竟不抵挡,以自己的额头去领受灵印轰杀、同时放出一剑去击杀巨佛,是同归于尽。可若明明能抵挡却还要同归于尽,那就是丧心病狂了。
丧心病狂!
“啊!”
三声惨叫同时响起,苏景、大佛、红花尊者。
苏景双手抱住额头面色苍白脸上筋肉抽出狰狞,摔倒云端满地乱滚;
大佛痛吼,双腿乱转双臂乱毁,仿佛癫痫再抽筋之人,它的身体乱跳,但所都能看清楚,大佛额头上刚开的第三眼已被彻底击碎,变成了一个黑洞洞的窟窿,卐字灵印是倾力一击,抽空了大佛与红花尊者所有的修为和力量,当第十剑袭来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红花尊者半声惨叫,只有半声,喊过后就再一动不动,凝固一般的神僧,他的眉心上正正插着一柄剑,第十剑。
菩提叶儿冠的大佛就是红花尊者的第三只眼睛。
大佛的第三只眼睛就是红花尊者的祖窍慧元力。
苏景的第十剑洞穿了大佛的三目,便是扎中红花尊者的眉心祖窍,剑直入、尺多剑身留在和尚的眉心外、寸许剑尖扎出了和尚的后脑。
一动不动的红花尊者。
一息过,皮肤上的莹润光泽泯灭,饱满的尊者身躯**,肉眼可见神僧之躯层层风蚀层层化灰,神魂俱灭金身烂去!
又一息,红花尊者‘崩塌’了,悬浮在星空中的一团灰烬,而沾染过金血的第十剑却越发闪耀……红花尊者,他已得认可、必会接传衣钵,即便现在未封位但也已是佛,未来之佛。弑佛之剑上有铭文,四枚篆清晰且醒目:离山贺余。
在离山时候,是谁教他离山的‘值得’、‘不敢不还’;
在离山时候,是谁给他无限信任让他这个荒唐小子去执掌刑律堂;
在离山时候,是谁用自己的仙途、修为与漫长未来换一场人间气数,以自己的性命来证明离山之道。
贺余,第一面见到苏景时没有好脸色,第二面见到苏景时候就把他逐出离山的那个老古板师兄。
陆老祖可敬,他把苏景领进了门,但未能传道;尘霄生与掌门沈河可亲,可他们更像是朋友;唯独贺余……真正为苏景传道、解惑的那个人,为苏景讲解人间正道何在并以身以命去证此道的人,可亲可敬、离山贺余!
离山贺余,苏景的第十剑,铸炼于百里骄阳、养炼于百里骄阳的第十剑。
既然在小光明顶炼日炼剑,又怎么可能‘放过’百里骄阳。
而百里骄阳与小光明顶,便如神鸦金轮与一方凡间世间,凡世绕金轮,是为生灵补养、自然孕育之道,两片骄阳灵地中同时养剑才扣合了苏景领悟的‘自然’道。
剑意彼此交换,真阳火意往复循环,剑与阳火同生共长,是法术炼术也是一道修炼大阵,当小光明顶九剑成形出世时候,百里骄阳中养下的第十剑也同时圆满,不过苏景没把它亮出来,刚刚融身于百里骄阳时候他将第十剑守在了望死眼中。
以祭炼来说,小光明顶九剑绕着百里骄阳剑飞,十剑之中威力最最强的要属‘离山贺余’,一剑之威,当得小光明顶三剑并力。
不过从‘名分’上说就有点不对头了,九位长辈绕着贺余飞,不知道正在阴间做判官的师兄是不是常会觉得莫名发冷。
苏景抱着脑袋打滚不久,又重新站了起来,刚才呕血了,口中犹自鲜血残留,脸色苍白入纸身形摇晃不已,可见他的印堂上血痕道道,乍看上去脑袋快要裂开了似的,可他站起来了,挨上灵印一击竟还没死!
黑石洞天内,人影晃晃、苏景的神识重新投映此间,与真人一样,洞天里的苏景也双眼发花面色惨白。
裘平安觉得自己头皮都在发麻,真的惊到了,一把抓住苏景:“咋、咋能不死!”
苏景所答非所问,且古怪得很:“算计的有点错,差点死了。”一边说着,心有余悸的模样。
洞天说话时候,星天中恶战不休,刚刚脱手的第九剑与斩灭红花的第十剑同时跃起,第九剑入战星满天生杀二将战团,第十剑疾飞向前助战赤尻魔猿。
遥远处,观战修家之中沉寂无边,人人目光微散……兔子见到它无比畏惧、它以为无比强大的的巨熊被杀死的时候就会有的眼神。
心中无敌般的存在,竟然死在了自己面前,本能便会恐惧升腾……红花尊者到来时候,头戴菩提叶儿冠的巨佛显身时候,又有谁能想到他们会死,死得那么简单。
一剑飞来,串两个头,死了。
长明大士面色惨白!
红花尊者跟在自己的身边,红花尊者死在了自己的身边。尤其让她心丧的是此子还刚刚领悟‘骄横’痛改前非啊!(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八章 生死相见,乾坤蛇囊
红花尊者惨死,长明丧心丧志。佛祖的衣钵传人惨死,长明看护不利,此罪无可恕亦无可赎。
重重惊骇、呆呆心丧之后便是滔滔愤怒,便是无尽疯狂,长明大士猛然咆哮一声,由得魔猿一锤砸塌了她的胸膛,由得第十剑洞穿了她的小腹,长明却全不理会,杀心疯长人已入魔,烈烈厉啸之中长明挥舞十盏骄阳飞扑苏景!
不理身边猛攻,不理所有伤害,她只求同归于尽……寂灭。
灯火骄阳碎裂,长明大士碎裂,毁身毁魄毁灭所有一切,毕生修为与所有愤怒尽于此刻爆裂开去,换一场佛陀之杀、请降寂灭!
哪还分得什么战友、同伴。大寂灭,尽诛杀!未来的佛祖已经消亡,今日战场中人谁也不能活。
之前苏景见过长生大佛陀的自毁之威,哪会有丝毫大意,心咒急急转动,魔猿就此隐去、散落八方的团团阳火重新凝聚化归百里骄阳,苏景飞身骄阳之内。
第十剑倒转,高悬骄阳之上,另外九剑抽离战场,回护主人身旁,围绕中百里骄阳旋舞疾飞。
苏景左手御剑诀右手阳火印,手诀与手印连连变化不休,百里骄养中散出道道火蛇,火蛇奇快射于周遭神剑,就此结做守身守神之域。就在苏景行元固守时候,淡金色的风暴从长明大士毁身地方卷扬而起!
狂猛风暴,弹指而起指落时息。只在短短弹指间的杀。而风暴过后,百里骄阳、十柄神剑光芒减弱了些却依旧稳稳持阵,长明大士的自毁之怒,也动不了苏景的阵。
苏景没事,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千星坛大阵被破在先,千头星石怪物受破阵反噬本就重伤垂垂,又再身陷寂灭劫杀,哪还有活路可走,尽数惨死血肉横飞;劫数降临一瞬。墨灵仙风胖子曾想逃走。但被苏景的金风死死缠住,他没能逃脱又无力抗衡,就只能死了;生杀二将性命犹存,不过为了抵御拼掉大把元修真力。之前摆出的宝物阵法尽被摧毁。二将显现身形、面色苍白到几近透明。
自毁唤来的攻杀。狂暴凶猛且毫无目的,笼罩范围之下它的杀伤是不存差别的,非但没能斩杀苏景。反倒为他省了不少手脚。
苏景端坐骄阳中,一哂。长明大士死得全无价值,苏景也全无怜悯之意。
但下一刻苏景忽然皱了下眉头:青灯居然还在。
不远处,就在红花尊者死后尸身腐烂、所化的那一堆‘灰烬’前,一盏青灯坐落,寸许火苗静静燃烧在灯上。
气意以辨,那盏青灯就是长明大士无疑,不过现在是化归本相,之前一直是人形与苏景相对……可刚刚那场寂灭杀劫也千真万确,非真正死否则不可能换来的毁灭之力。
“莫非长明身上带有替死换命的宝物?”洞天之中,黑风煞猜测道。
裘平安笑得满不在乎:“那又如何,多死一次而已。”
忽然,猫:喵。
一直以来,无论上上狸变猫变人,都在‘尽着妖精本分’说话时候必是口吐人言,从不曾喵喵叫过,直到现在脱口成喵,苏景等人才恍然发觉,她的‘喵’比着人话好用多了,一字传神,本应好一番口舌才能解释清楚的事情,直接传神入识海,立刻‘说’了个明白。
红花尊者不是普通的西天信徒,或许他现在的修为在极乐中排不上前,可他的身份太特殊,他是佛祖钦定的衣钵传人,所以他身上藏了一道‘佛念’。
佛祖种在他身上的‘念’,杀念。
说得玄虚些,红花僧带有佛念在身,一旦身亡,杀他的人必会有报应,永坠地狱永不超生受尽凄苦的报应;
说得浅显了,其实就是一道可以接引佛祖灵犀显圣的凶法。
和刚刚发生过的两次显圣差不多,不过那两次灵息显现只是佛祖的普通念头,聊聊天说说话没问题,不存战力,真要有棍子抡下来也只能挨着;但这次却是杀念显灵是提前‘种法’,有法力的、真能杀人的显圣之佛!
佛祖在衣钵传人身上封了一道杀念,此刻宝贝徒儿死了,那道杀念便会转活过来,佛祖即将再显圣来击杀苏景。这是一道神通重法,须得提前布置的。
并非佛祖亲至,依旧脱不开‘显圣’这个题目的,至于佛祖事先在弟子身上封下的杀念究竟有多强威力,上上狸不晓得,得靠着苏景自己去试试。
之前上上狸也没能看出红花尊者身存‘佛祖杀念’,直到和尚死了她才察觉到不对劲。
此刻‘佛祖’尚未来对付苏景,不过杀念已经转活、并且出手了,长明大士自毁身神降下寂灭之劫,本来她必死无疑,但佛祖以杀念显灵,及时出手,于她即将消亡时候救回了她的真魂。
寂灭之劫已生,真魂却能得存,就只有佛祖有这样的本事。
长明未死但也虚弱异常,化归青灯本相悬浮于红花尊者的‘灰烬’前。长明不晓得红花尊者身带杀念,可她死中得活,一下子就猜到了大概真相,大士心中悲恸、惭愧、感动杂陈。
悲恸是因佛十一徒惨死当堂,惭愧是因辜负了佛祖的重托,感动是因佛祖救下了她。即便她大错弥天罪无可恕,佛祖还是出手把她从魂飞魄散的边缘拉了回来。
愧对我佛,永侍我佛!外人看不见的,那盏青灯正悄然垂泪,掌管仙佛两界所有佛前灯火的上上大士,现在哭得像个孩子。
并未故弄玄虚、也没让苏景等待太久,眨眼功夫红花尊者的尸骨灰烬中一道金光流转,金色由虚入实光芒自空化像。那尊大佛迅速结形,宝衣在身大耳垂肩,何须多言半字世上谁人不识,佛祖法像现身!
‘佛’现身,先不理会苏景,目光低垂望向了身前的灯火,微微笑了下,跟着弯下腰、口中‘忽’地一口气吹过……他竟亲自吹熄了那盏青灯。
灯灭,长明大士只觉天旋地转,身体迅速沉落。星空不见了战场不见了。身边只剩无尽漆黑、身下只有无尽深渊,有风从深渊中吹上来,巨痛、来自眼睛的巨痛,那风如此寒冷且‘刁钻’。吹透全身深渗骨髓然后所有的冷全部集中到她的右眼。
右眼被冻碎了。
长明大士长声惨呼。可嘴巴里忽然品尝到了一丝香甜。真的很甜,是琼浆蜜露,跟着大士又发觉自己的嘴巴闭不上了。
闭不上的嘴巴就是个窟窿。窟窿里有蜜露,突然寒冷黑暗中钻出了无数丑陋的虫,一窝蜂地冲进嘴巴,抢食蜜露的同时也撕咬着她的舌头、嗑碎着她的牙齿……
身形仍在坠落着,她还在路上,去往阿鼻的路上,冻碎一只眼珠儿、怪虫的撕咬蜇食也不过是些‘开胃小菜’罢了,等她坠入地狱,她会有无尽生命但生命中的每时每刻都要承受这宇宙间最最恶毒最最残忍的折磨,永远!
“求佛祖……慈、慈悲……”长明大士明白了佛祖为何要挽救自己的真魂,拼命挣扎中凝聚起最后一点力量,她的嘴巴闭不上她的口中满满恶虫,这让她的声音模糊不堪。
佛祖无不知,轻易就听懂她的哀号,佛的声音传入耳中:“贪心,罪上加罪呵。”
长明犯下真正大罪,岂容她一死了之,亲手救回她就是为了亲手再将她投入地狱中去。
长明坠入阿鼻去,在外人看来,只是那盏青灯上的火苗被吹熄,之后青灯就消失不见。‘佛祖’望向了苏景,当是想要说什么,可他的嘴巴此一动,苏景就把双手一翻,剑诀起长剑激射去。
哪还有什么好说,苏景与佛没得聊。
大家早已摆明立场:生死相见。
生死相见,一场相见就是一场生死!
剑动、风动、火动、百里骄阳亦动,今日不安州之战,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决胜时刻,离山九剑与骄阳齐飞,苏景手执‘贺余’剑身旁玉露金风化七重通天飓相伴,扑杀向前。
远处观战群仙早已失神,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宝人儿’之争竟会引动佛祖法像入战来!而此时‘宝人儿’在他们眼中又何异真魔。
上上真魔,苏景狰狞!
剑中、风中、骄阳中,来自苏景的所有攻势一样不落,全都击中佛祖法像,可就算打中了又有什么用处,所有攻杀全都穿身而过,难伤那佛分毫,而后‘佛祖’曲指对着苏景轻轻一弹。
苏景只觉巨力扑面而来。敢拼命却不逞强,背后双翅猛震身化流光,前冲之势半途陡转,苏景一飞冲天避开‘佛祖’一指,同时心念再转,群剑与百里骄阳返回身边。
神剑穿身过,又一指凝巨力……法像端庄、亦真亦幻,它是真实的存在却也缥缈虚无,这是他的神通。虽只是一道法像但他仍是佛,从来只有他打人,不见人打他!
不久前那一棍纯粹意外,就不用算了。
‘佛祖’抬头,神情里并无愤怒或者悲伤,他永远地似笑非笑,望着苏景直冲九霄,平静道:“刚才我对你说,可惜你快死了。”
第二次显圣时候佛祖说过的话。
话音落,‘佛祖’身形微一模糊,突兀出现在苏景面前。
苏景身背神翼,飞行何其迅疾,可‘佛祖’追他似是不必眨眼睛更费力,‘佛’到面前,仍是一指。
不过这次再非弹指,而是食指直伸,点向苏景面门。
九祖神剑、百里骄阳,金风天飓再度暴起,火蛇与风龙勾连,所有来自苏景的杀劫彼此勾连,结做法域大阵,可惜依旧没用。‘佛祖’那根手指明明蕴满巨力、即便一座太乙金精铸就的天星也会被其点碎……既凝力,便是真实存在,但无论九祖神剑或者阳火金风,在迎上那根手指时候都不会发生一丝碰撞。统统洞穿而过。
那尊佛和佛的那根手指仍完整仍有力,点下!苏景暴退,这次‘佛祖’不再等待,巨大身躯轻震追击不辍。
苏景一退四千里,佛祖急追四千里,原本相距苏景额头丈余的那根食指,却只剩三尺距离了。
风火神剑全被甩在身后,苏景只还有一把握在手中的离山贺余剑。
困兽犹斗,继续暴退中苏景扬手打出贺余剑,剑再穿空。‘漏’去了。未能伤到敌人分毫。
最后一剑飞出、落空,不存奇迹。这次苏景面对的是‘佛祖’,即便这宇宙中真的有奇迹存在,也只能属于佛、不会属于他这个刚刚出世的小魔头。
苏景身形再变。金乌万巢穿空之遁。直接自四千里外遁入百里骄阳内。没用,他出现在骄阳时‘佛祖’和他的食指也出现在苏景面前两尺处;
突兀沉身、急坠,苏景向下飞去。没用,佛祖就在他的头顶处,伸出的食指只差一尺了。
苏景是‘站立’的,头上脚下飞速下坠,他抬着头,面色狰狞目光凶狠,死死瞪着‘佛祖’。
‘佛祖’是倒立的,手指在前脚心朝天,巨大身体完全伸展开来,他也仰头,无悲无喜无哀无怒,目光平静地与苏景对视。
一尺、七寸、三寸,那根手指相距苏景面门不过三寸了。
苏景相距阿鼻炼狱只差三寸……便是此刻,最后三寸时候,苏景拔剑!
这一剑自心口拔出!本来只是一道浅浅的黑气从苏景胸膛溢出、苏景伸手握住了黑气,那道浅浅的黑气就变成了剑,黑色的长剑。
纯黑、入极,黑到无以复加的纯透甚至黑出了些光明光灿的颜色。
剑有两面,各铭篆文,一面四字:中土屠晚;另面四字:离山苏景。
漆黑之剑,既是来自中土世界的凶器也是出自离山的利刃,拔剑在手,苏景急坠之势陡然停止、不止停,且还逆,从下坠到扶摇、从落去到飞起不存丝毫过度,剑扬向天……天只在三寸高处,那尊‘佛祖’就是此刻苏景的天!
墨色长剑刺向手指;
墨色长剑刺入手指。
有血洒落、有力阻隔、有金光泄露,再不是‘穿空’漏去,此剑终告刺穿、真真正正刺穿了那根手指。
人起剑起,剑出一瞬远处观战群仙,除却个别几位深藏不露的大能为者外,全都觉得……天黑了。就那么一下子,星天陷入无尽黑暗中,所有景色所有人尽数被黑暗笼罩、再也看不见了,就只有那个正持剑逆起的魔和正向下急冲的佛。
天还是天,不见丝毫异样,不存沉黯之变,群仙的错觉只因那柄剑,黑去的是他们的目光,是那柄剑将无数仙家的目光侵染,如此而已。
第十一剑!
苏景的第十一剑,中土屠晚,离山苏景。
禅光大绽,禅音暴起,禅香弥漫!‘佛祖’周身泼起浓浓禅意,当黑色长剑袭来时候他就绽放了全部力量!他不怕那剑上墨色,可他挡不住那一剑之锐……开。
身开。从手指到手腕,从手腕到手臂,从肩膀到胸口,从胸口到上腹到小腹再到身胯,一剑飞起一剖两开!
‘佛祖’开开,法像两片!
斩灭。
法像灭金光散,就在‘他’彻底消散前,苏景对他说:“魔作沙门!”
下一刻墨色长剑飞转去,掉转剑锋向下直击,惨叫与血浆暴起,星满天生杀二将身魄四段神魂被摄入长剑中,顷刻炼化做精纯元力滋养长剑。
片刻前生杀二将见苏景下坠逃亡,逃亡方向正相距他们不远,两人立刻遁身前行,准备截断苏景后路相助‘佛祖’杀灭此獠,哪会相想到还不等苏景沉落到他们的截击之处战事便突然逆转,大佛法像竟遭斩杀。
苏景不留情,第十一剑不留情,再斩星满天两员大将。
若在平时生杀二将惨死,必是轰动八方的重大消息,可是现在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那个今天才出世的宝人儿,打了佛祖一棍子,杀灭了佛祖的‘杀念法像’,打死了佛祖的衣钵传人,逼死了佛祖的堂上青灯……对了,佛祖养的那缸鱼也要算在他的账上。
西天一脉,今日惨败不安州!
同个时候,黑石洞天里忽然多出了两个人,俩小娃,五六岁,一个金头发一个红头发,消失好久的屠晚、苏晴又复显身;
同个时候,‘嘭’一声闷响传来,展阔万倍的不安州、邪神大庙回归原形,又变成了原先的规模,由此让出的‘空白’星天中几处尸骨散乱,四路墨灵仙死了个干净;
同个时候,西方极乐正中灵山、端坐大雷音寺中的那尊大佛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准确地说他是在看自己右手食指的指甲,佛祖的指甲润泽如籽玉,但这‘玉’上显现出一道浅而又浅的裂纹。此刻佛祖身高九千九百丈,指甲上的裂纹不过三寸。封印在红花僧身上的杀念法力,不过指甲上的这道小小裂缝罢了。左手挥过、轻抚那片指甲,裂缝愈合了。“魔作沙门?”大雷音寺中有佛祖的喃喃低语传出,旋即,佛祖的大笑如雷轰荡;
同个时候,苏景收剑,第十一剑重化墨色回归心口,跟着他将目光投去远处,望向观战群仙。
面上再不见凶恶狰狞,宝人儿的笑容清透且和气:“今日离山剑宗封坛仙天,诸位仙家到场观礼,离山苏景承情了。再、谢过诸位仙家厚礼赠贺,惭愧、多谢。”
今日离山封坛,尔等可有宝物进献……苏景又不是九合真人,不爱说这种强盗话。
苏景的另外十把剑都还亮在外面,没收起来。
‘忽啊’,一声怪叫响亮,十六老爷先上脸、再跳下,从苏景身边游向群仙,小蛇的嘴巴大张的,当然不是要咬人的凶残样子,莫看它小小身躯不过一尺,就算再多宝贝递过来它也都能吞得下。
宝人儿自己是宝,他的宝贝也一样不得了,放眼宇宙数遍神佛,哪个仙家的乾坤囊能修炼成一条尺来长、会忽啊的小黑蛇?
‘乾坤囊’飞到群仙近前,忽又想起一事,大张的嘴巴中吐出了一本空白册子和一支笔,小蛇的尾巴卷住了笔管,空白册子翻开来被一道妖风托浮在身边。
十六老爷是周到人,收过礼还要登记造册的,谁送的、送的啥……好多字十六不会写,就画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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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章节,二合一,抱歉今天更新晚了。(未完待续。。)
第一一五九章 上仙宝镜,圈喵仙子
战事暂告段落,入场挑战的强敌尽被击溃,只凭苏景一人之力!
好久不曾单打独斗了。
苏景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心念再转邪神大庙收敛,十七罗汉、风火分身等人归身,不安州上邪气一扫而空,又变回了清清秀秀一片灵州福地,但那盏离山大旗依旧飘扬。
醒目之旗。
仗打完了,但还有件事情苏景记得清楚,目光一转望向西天来人中的幸存者:“镜子给我。”
佛母还活着。之前一战拼杀到后半段诸般**力大神通接连登场,根本就没她什么出手的余地了,倒是因其‘渺小’不引瞩目反倒留得了性命。此刻呆呆站在原地,一世慈悲佛陀的金身早已散去,她又变回了枯木般的老太婆,目光散落表情木讷,还活着却也没太多生气。
红花尊者战中开悟随即惨死,长明大士以死谢罪却被佛祖亲手抓回魂魄又投入炼狱,佛祖杀念显圣明明大占上风结果被一剑剖开两片,连串变故对佛母的打击实在太大,心中乱成了一团,此刻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倒地在想什么。
直到苏景对她说话,佛母才清醒了些,眼中凶光一闪…可很快又散去了,事到如今再逞强徒增笑柄,老太婆取出之前她镇压的宝镜,扬手仍向苏景,之后转身就离去。
但不等她离开,背后苏景声音又传来:“你可知此镜主人是谁?”
老太婆重新转回头:“不就是你么。”
这误会来的很正常,苏景一笑摇头:“镜子主人是真正上仙。你强收上仙宝镜,可知惹下了多大祸事。若镜子被你带回西天去,惹来上仙震怒,翻翻手掌便让你家极乐世界化散烟云!”
平白飞来一面镜子,相助不安州护宝大阵,挡下了十七墨色长亭的猛攻,苏景也不知道镜子的主人是谁,但无论是谁,那位仙家都是与墨色为敌的,替他老人家吹吹牛小师叔心甘情愿。
宝镜到手。一道阳火卷过、破去了佛母设下的镇压法术。镜上灵光闪闪,内中法术流转自行悬浮起来。
苏景对镜躬身:“今日援手之德,将来必做偿报,多谢。”
宝镜微微一震。斜飞起……又跳回到苏景手上。
居然不走了。
苏景有些发愣。远处那些观战仙家也都在发愣。群仙可都和佛母一样。先入为主以为镜子和破烂囊都是苏景的自保手段,然后听他说镜子另有主人、再后听他为那人吹出天大牛皮、神神叨叨又施法又行礼,最后镜子又飞进自己手中……这是……自己给自己吹牛么?
眨眨眼睛。苏景挥手把镜子托浮高处,又试了一遍,镜子飞起转了一圈,又落回苏景手中。
洞天内众人见状又惊又笑,黑风煞笑道:“这镜子不走了?恁地古怪。”裘平安给苏景出主意:“你扔了它之后就跑,不信它能追的上你。”
苏景可没么不着调,暂将镜子收入洞天,请上上狸、烈小二等人过目,盼着这次拿到手中细看能找出镜主人的下落,奈何还是没结果,谁都不晓得镜子主人究竟何方神圣。
镜子不肯走,这事简直太好办了,收起来呗。
蚀海大圣转开话题:“那柄剑你收服了?”跟着又伸手指了指苏晴与屠晚两个小娃:“他俩又是怎么回事,何以虚弱成这个样子。”苏晴、屠晚,一个离山巅真灵转生,一个绝世剑魂逆夺天命,劫剑双童都有大好本领,今次归来后却虚弱异常,若不看灵韵只以力量而论,他俩比着凡间娃娃也强不了多少。
苏景闻言笑笑:“他俩刚刚经历好大一场凶险,不虚弱才怪。”
蚀海大圣所指长剑,苏景最后施展、一举斩杀‘佛祖’的第十一剑。
此剑不是苏景自己祭炼成形的,是他在凡间时候从离山得来的、曾经蛊惑了申屠灵灵的剑——屠晚死仇、真色之刃。
被施萧晓、镜花僧等一众入侵中土的墨灵仙当做圣器的那柄墨色长剑。苏景于莫耶死地种山时候,屠晚就开始去收服墨色长剑了。
……
屠晚神剑,采集三千明月,盲眼僧的头盖为炉,江山剑域主人的龙凤双剑之一、自己的一只眼珠,天真大神的两条尾巴和眉心骨都投入炼炉……后来神剑剑身崩裂只剩剑魂存留。
剑魂得以保存,道理上讲屠晚神剑就能够再做修持,迟早有重新结化剑身再显当年神威那一天,只是这时间就漫长了,八千年、八万年还是八十万年,没人能说得准。
而早在莫耶时候,剑魂屠晚就已另辟蹊径,为自己重塑剑身:他曾与墨巨灵征战数百年,因此对墨色法度了解异常,就凭着这份‘了解’屠晚要入主墨色残剑、夺其身。
再说那柄墨色长剑,比不得屠晚神奇,却也是一等一的宝物奇器,若非如此它也没资格和屠晚同归于尽。墨色长剑自己的剑魂彻底被打散了,剑身中却保留了浩瀚力量,若屠晚能夺下此剑,修为战力可做暴涨。到时候再以墨剑为基重修屠晚真本未能,就会简单许多。
屠晚的想法很冒险,这事就好像恶魂附凶尸,稍有不慎莫说夺身不能成功,就是自己的小命都难保。但他心意已决,苏景并未阻拦,阳三郎也入墨色残剑,相助屠晚谋夺奇剑同时,去修持她自己的‘驭墨天乌’。
开始时候还是顺利的,屠晚与阳三郎合力修炼墨色残剑,修为一度突飞猛涨。当年苏景初入仙天,进入百里骄阳与‘赤尻猿杀千刀’第一次斗战,苏景自己只撑过了魔猿九锤。屠晚阳三郎联手却抵挡了魔猿十七击,那时他俩的实力可见一斑。
不过到底还是出事了,二百多年前苏景收服星火不动老尊、为蚀海大圣等人寻得一方‘乌龟州’时,屠晚在墨色长剑的祭炼上出了大麻烦。
苏景一点点地说着,烈小二翻着眼睛帮忙计算着时间,若有所悟,不过小二哥讲究规矩,不会胡乱插口去打断苏老爷的话。
苏景继续说道:“差不多四个多甲子前,屠晚为墨剑做‘开真命’的重术。”
墨剑是死的,屠晚要真正入主此剑。须得以自身真命灵气为其开命火铸命基。但死物转活算得逆改天命。是要领受天谴劫数的。
这一劫不打墨剑打屠晚。毕竟,要俯身的、强用法术为墨剑改命的都是屠晚。
而墨剑也是顶顶宝物,它与所有好宝贝一样,出世一刻起就会有一份本命灵气。永远蛰伏于宝根神髓之中。即便此剑已死。这道灵气也不会散去,只是永远沉睡而已。但屠晚要给它另开真命,原先的本命灵必做拼死反抗。会与天劫同时爆发,攻袭那个想要强占剑身之人。
对天劫、对墨剑的本命灵气反扑,屠晚早都预料到了,小娃也做好了万全准备……他做好了他以为万全的准备,待到行法开命时候屠晚才发现凭他自己根本过不了关。
内外交困大难临头屠晚小命难保。
对屠晚‘谋夺墨剑’的炼化法门,苏景不是很了解,直到出事的时候他才有所察觉,急忙施救。
营救屠晚、助其渡劫破敌,再收服墨剑,苏景所为也是连串法术,其中无数麻烦苏景没去细说:“只说两重关键就好了,屠晚危急来自两重:其一,迎天劫、算是剑劫之争。本来我帮不了太多忙,不过他是在我身内应劫,我之身躯即为屠晚乾坤,那劫数从天外来,就算得外劫入境,如此一来我可以以劫化劫。我是有一条劫脉的,动运劫脉之力,能够相助屠晚去抵挡些天劫力量。”
苏景体内一纵一横两道灵脉,其中劫脉是苏晴帮他铸就的,事情紧急也没什么可说的,急召苏晴遁入墨剑,劫婴去往剑婴御劫之处,跟着苏晴以自己的劫元真力接驳苏景劫脉,双力合并结布‘御劫桥’一道,守护屠晚身边为他分担天劫巨力。
“另一,屠晚给墨剑开命,要与剑中‘旧命’之力相斗,算是剑命与剑命的争杀,我要想做助力就只能用我自己的剑命。”
洞天听众皆为仙家,对劫数、对命数都有深刻认识,虽然苏景说得波澜不惊,但大家都能想到出事时候他那副‘热锅蚂蚁’的心情,裘平安笑道:“剑命?命贱不贱不好说,够劳碌可是真的。”
苏景笑着:“可不,忙死!”
苏景说自己有‘剑命’,他的剑命何在……火、风、剑,本命真修三重分身,他的剑命就是他的剑分身了。剑身亦入墨剑,以自己的本命剑意相助屠晚抵御墨剑反扑。
那是看不见的一战。不过‘看不见’全不影响恶战激烈,苏景剑身进入墨剑后就再也没能出来,单从‘性命’来说,剑身战死了。
收服星火不动老尊后,又一栈大阿姑来到苏景身边,陪他做百年试炼,但苏景‘大病一场’,前六十年都没法子与大阿姑一起修炼,整整休养了一个甲子才告痊愈:是病,更是重伤,分身丧灭了一尊,本尊必受重创;
收服星火不动老尊后,苏景的洞天迅速荒芜下来,不止黑石洞天变成了沙漠,大圣玦也从灵气充裕的宝地变成了满目苍凉的戈壁:因屠晚主掌大圣玦、苏晴主掌离山巅,两个娃娃与天劫做殊死之争,两座洞天内浩瀚灵气都都去相助双婴抵挡劫数了。
洞天之内苏景和同伴说话的时候,张着嘴卷着笔的小黑蛇遇到了飘渺仙子。
收取贺礼,群仙心里不太痛快,不过也谈不上太反感,毕竟只是苏景一时兴起,没说真逼迫着他们交出贵重宝物,一道符、一枚丹,给个心意就成了。
是以大部分仙家都掏了腰包,既然不会伤筋动骨,何必跟那个魔崽子对着干。飘渺仙子本来准备了一柄白玉小剑,质地还算不错但祭炼功夫差了不少,反正能勉强说得过去了,不料小黑蛇还没过来的时候,她身边那个喜欢用嘴巴啃痒痒的金衣汉子笑道:“我与仙子一见如故,这次献礼离山我请客。”说着,递过来一根三尺长的小棍子。
棍子上灵气普通,看不出什么玄机,不过蕴藏的力量还可以,以飘渺仙子看来,这根三尺法棍比起自己的玉剑稍强一点。
有人愿意请客,仙子又是勤俭持家之人,乐得就受了他的好意,点头称谢几句接过了棍子,不多时十六老爷来到面前,飘渺仙子就把棍子当做礼物递送上前。
‘忽啊’,十六叫了声,大概是声‘多谢’,棍子吞入腹中,尾巴执笔写上‘小棍’二字,又对仙子一声‘忽啊’。
这次问的是仙子名姓了,飘渺仙子应道:“小仙飘渺,驻道繁馥坛。”
可把十六愁死了,飘渺两字不会写,繁馥两个字干脆都没听说过。犹豫了下,仙坛什么的就不提了,飘字画了个圈代替,渺要再画圈,圈圈仙子实在说不过去了,想来想去想到了个通音字,就这样了。
贺礼名册上,十六老爷挥笔疾书:小棍……圈喵仙子。
大功告成,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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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只有一更,病还没好,昏昏沉沉地写得很吃力。(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零章 夺剑嫁衣,今日威名
快三百年前,屠晚夺剑遇险,能帮的、苏景全都投进去了,这场‘墨剑开命’之争非常特殊,苏景身带风火修持,但他的那些修元力量在这一战里派不上用场。
墨剑已死,若把它当成普通飞剑来用,对剑修真仙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想要将它炼成自己的本命之器绝非易事,屠晚险些身死,两座洞天灵气被抽调一空,苏景更搭进去了一座分身。所幸,最后还是成功了。
‘劫剑之争’也好,‘剑命’之争也罢,都有一重共通之处:败则烟消云散,什么都甭提了,分身死了白死、洞天枯了白枯;可若能成功,所有的付出都不会散去,那些力量依旧存在、只是变换成了新的形式。
这个过程与凡间的修行天劫颇有相似之处,渡劫失败烟消云散,渡劫成功的话,那就绝非白白挨一顿打,天劫会洗练体魄,给修家莫大好处。
苏景劫脉、苏晴、屠晚联手应劫,几股力量彼此倾轧,但力量倾轧的过程,其实就是给墨色长剑锻铸新的命火的过程;剑命之争也是如此,‘旧命’最终败在了新命之下,可旧命之力、之灵并不会散去,它们最终变成了‘新命’的一部分。
“大概经过就是如此了,过程凶险了些,结局总算还不错。不过有了一重意外:墨剑开命、成本命宝物……”说到这里苏景又笑了,笑容里稍稍有些古怪:“但它未被屠晚夺去。却变成了我的本命之剑。”
天劫、开命,过程说起来十足复杂,不过把那些冥冥争斗、复杂法术都抛开去,事情的本根就是两个字:夺剑。好一番争斗后墨色长剑被夺下来了,却非屠晚所夺,剑成了苏景的。
虽说苏景的剑屠晚都能用,可剑到底还是苏景的,金头发小子白忙了一场……要不是屠晚事后哭丧着脸心不甘情不愿,金铃天就能来接引他去做个嫁衣小天魔了。
不安州战事歇止后,叶非也遁入了黑石洞天。来听苏景讲故事。
叶非一辈子养剑。什么掌纹剑眉心剑龙魂剑,最后他把自己都养成了剑,于‘剑’的见解,他比起苏景要更深刻得多。伸手一指荒凉空旷的黑石洞天:“有件事你没说清楚。离山巅内无数剑意都去了哪里?”
黑石洞天中大海还在时。重重剑意如鱼群般游弋穿梭,如今海枯石烂,‘鱼’也不见。
“剑命争斗时候。离山巅的剑意能帮上大忙,尽入墨剑去对付‘旧命’了。”苏景应道。
叶非点点头:“这就是了。一来,你货真价实的赔进去一条剑命,合了一命换一命的道理……”刚说一句,大都督就听不下去了:“一命换一命,你打官司呢?”
“我不打官司,剑打官司,它们认比谁认都管用。”叶非给出的解释比题目更难解,但他多别扭,看别人纳闷那就让他们纳闷去吧,不再多给半字说明,话归原题:“二来,离山巅千万剑意参与此战,剑意无智却有灵,它们都融入墨剑新命,你是离山弟子,它们认你不认屠晚;其三,也是最要紧的,‘旧命’。墨剑就丧在屠晚手中,大家生死仇敌,已成‘旧命’本能之念。若没得选也就罢了,只能被屠晚征服。可它但要能有所选,必不会选屠晚,‘旧命’归入新命,焕然新生前生了了,不过它还是更愿归你本命。”
说到此,稍停顿,叶非给了个总结:“开命之术虽因屠晚而起,但他弄砸了,剑归你。”
这番道理要是苏景来说,必然说不明白,但之前多多少少他也想到了些,闻言笑道:“但屠晚功不可没,我特意在剑上铭了他的名字。”
墨剑,苏景的第十一剑,剑身其中一面刻了‘中土屠晚’四字,这算是个安慰?
好几个妖怪都在笑,倒不是幸灾乐祸,只是觉得有趣。
大约在苏景探访金乌墓园灵境、遇到二父金白银前夕,墨剑开命的法术终告成功,从那时开始,墨剑就真正变成了苏景的手中利刃,但初开命、新认主,宝剑还需一段归灵纳真的休养,就此陷入沉眠。
屠晚苏晴两个小娃损耗严重,都未离开剑身就沉睡过去,直到刚才苏景唤醒墨剑斩杀‘佛祖’,两个娃娃也跟着醒来了,到现在他俩还睡眼惺忪的。
洞天中说话时候,苏景真识远探八方,西天惨败后再无高人入场;北方星满天也是一样。
无漏渊龙筋婆婆死得轻如鸿毛外加莫名其妙,随行四位大毁灭王与一群鬼兵早都撤走,倒不是鬼王畏战,而是鬼主及时传讯过来让他们暂退。
不安州‘灵宝出世’,前前后后损失最最惨重的就属猛鬼一脉了,大鬼主‘身死’,六位大毁灭王与十三位小狰狞王先后战死,再算上一个元老龙筋,这样的伤亡已让无漏渊伤筋动骨,鬼主实在不敢再拿四个大毁灭王去冒险。
要知道无漏渊一共才三十三位大毁灭王,以前死了个九齿含珠,战中陨落六个,要再死上四个,大毁灭王就会有三成折损,即便无漏渊家大业大也承受不起了。
至于对宝人儿的追杀,鬼主另有打算,不会再白白让手下去送命……
不安州前,苏景眼见暂时没了危险,护在身边的离山十剑各归其位,小光明顶重新凝形,燃烧成一片火海的灵州悬浮在主人身边。不安州真阳‘已散’,此地也归于凡土,再无用处了,苏景将那面离山大旗请入小光明顶。
就在此刻,忽然有七彩霞光铺展仙天!
光色旖旎七彩流转,言辞无法形容之美,只在梦中才会隐约显现的瑰丽……但只要稍稍平稳心神就能发觉,这突然降临的霞并不在天上。
天还是天,未变。霞光只在眼中,所有仙家的眼中!
除了瑰丽霞光还有轻轻细响,叶儿舒展、花儿绽放的声音,很轻很柔、一样是没有言辞能够形容的动听。
何须疑惑,群仙皆知这是‘冥冥传透’、这是‘识海见秀’、这是有灵宝即将出世时候才会绽放开来的秀色!只是……灵宝不是已经出世了么,怎么还会有秀色传透啊!
突然,不安州前‘宝人儿’放声大笑:“神佛大打出手,高人你争我夺,可谁能晓得:西北仙天,灵宝出世……与不安州何干!找错了地方更争错了地方,之前不安州异象只因骄阳真威,与那将将出世的西天灵宝不存半个大钱的关系!死了的白死,统统白死!去也!”
听闻大笑,群仙愕然。直到此刻才明白,不安州和‘西北天灵宝出世’全无关系,此地只是巧合使然、生出了些异象而已。得知真相,群仙也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那些战死在不安州的上仙高人,真的是白死了。
个个有名有姓,个个高高在上,个个翻云覆雨,却死得……一文不名!
甚至,他们到死都还没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死掉的。
大笑声中宝人身边小光明顶烈焰猛绽,托起主人一飞冲天去,转眼消失不见。不安州也被苏景以疾风化长索拖了,带在身边一并离开。
临行之前苏景还特意在人群中寻找过‘戏过了的戚东来’,但他已经不再附近,适才乱战激烈,苏景没能留意他去了哪里。
不安州战事了结,无漏渊、星满天、西方极乐前仆后继,诸般仙佛接连登场,奋勇作战奋勇死,到头来竟然全无意义,只为成全‘离山’威名。
而离山立位之日就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西北、北方、西方三大势力结下死仇,这场血腥风雨不过刚刚开始吧!
今日了了,你不来我不等,来日再争杀,但无论将来怎样,无论那个叫做苏景的小魔头还能再张狂多久,至少今天,离山之名威震仙天!
光芒熄灭,苏景消失不见;
光芒大作,苏景又回来了:“差不多行啦,走了走了。”他笑。
“忽啊!”十六老爷气坏了,居然把自己给忘了,这是何等不拿手下人当人的主尊。
忽啊忽啊的抱怨声中,十六老爷不再收礼,翻身飞回苏景身边,一点不客气地跳上他的脸,盘身、如屎。
“神佛大打出手,高人你争我夺,可谁能晓得:西北仙天,灵宝出世……与不安州何干!找错了地方更争错了地方,之前不安州异象只因骄阳真威,与那将将出世的西天灵宝不存半个大钱的关系!死了的白死,统统白死!去也!”大笑声中,苏景飞走不见。
一样的话又说一遍,一个字都不带差的,群仙恍然觉得时光倒流……
西北灵宝又次传透秀色,可它究竟在何处无人知晓,苏景忽然离开并不是为了那件宝物,而是察觉远方一轮骄阳燃烧至末,将将要垂落了。
神鸦诡收尸匠,不止要为金乌同族收尸,也要收敛有将熄之阳归入安宁墓园。
苏景赶去为骄阳收尸,此行路途不近,急行途中,上上狸叼起了毛毛球,和苏景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猫就是来看热闹看打架的,不安州战事结束,小猫不再多待,自己跑走去玩了。
上上狸走后,屠晚也对投映在黑石洞天的苏景道:“我将远行,离开一阵去做自己的修持。”(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一章 三尺棍,好头匣
苏景还以为他是‘夺剑未遂、徒做嫁衣’在赌气,微笑安慰道:“你我根本就是一回事,我的修持就是你的修持,墨剑虽……”
不等说完,金发小子摇摇头:“你误会了,我要远行与墨剑无关……也不能说无关,但只是个引子吧,让我想通了一件事。”
屠晚稍稍沉吟,做措辞,片刻后继续道:“我因你而醒,因你阳火真修渐从虚弱中恢复,又因你化形真正得命,再因你的机缘我有了夺取墨剑重修剑身的机会,此生造化、样样因你而来……话该怎么说呢,你我相伴修持,你从凡间无知小儿便今日凶悍剑仙;我也从一段重伤残魂修得如意真身,大家互有助力,不提我帮过你什么,只说你对我的相助……就这么说吧,我都习惯了。”
说到这里屠晚笑了起来,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娃娃,一笑中的洒脱却是无尽清透无尽智慧:“修行、精进,渐渐变强,我都习惯有你相助了。自己全不用操心什么,偶尔跳出来打打架,其余时候就闷头修行,反正有关精进事情,你都会为我安排好。这样很好,可这样也不好。”
“好是因我以前羸弱,自己实在做不得太多事情,须得有你相助;不好是因我有天命在身,该自己去经历的、该自己去修行的,就非得自己去做才行……夺命墨剑这件事便是如此,结果不错但我白忙一场,莫误会。我不是抱怨什么,只是通过此事想通一些道理。夺剑做嫁衣,看似巧合,其实是天命使然,因你而来的机缘,最后还是要还余你。我若再依靠你,省心是省心、舒服是舒服,可我的修持也止步于此了。想要真正恢复我往日威力不能再靠你相助,做我远行、做我修行。”
屠晚是把剑,让他开口剑鸣能轻松动彻万里仙天。可要他仔仔细细讲明白一件事实在吃力。
不过话说得吃力。他的神情却明睿非凡,时候到了、早就到了——离开苏景的时候。甚至可以说,从他化形成人、真正苏醒过来时就该离开苏景去做自己的修行了。
当初没看透,如今想通了。
……
屠晚向苏景告辞的时候。裘平安正在翻看小本子。十六老爷刚刚收缴宝物的记录名册。
宝贝都在十六的肚子里。轻易不会吐出来,小本子么,看看倒是无妨。
翻看‘宝册’。满目圈圈,裘平安口中咂砸:“六两老大不在,还真不是个事。”
可惜大妖奴六两爱买卖不爱修行,没能破道飞仙,否则逍逍遥遥阁大东家来做‘账本’,肯定是工整的。
翻着翻着,裘平安又失笑道:“圈喵仙子?喵仙子是何方神圣,别在是上上狸的同宗。”
十六的圈画得普通圆,不过小蛇的态度是认真的,只要献宝之人它一定都会记录在册,小册子上画圈无数,尤其他记录下的名字也变得千奇百怪,但其中最古怪的非‘圈喵仙子’莫属,引来了大都督的好奇。
十六摇头摆尾,一边埋怨裘平安不学无术、连‘圈喵’即‘缥缈’都看不懂,一边张开嘴巴吐出了飘渺仙子送给它的小棍子,给裘平安掌掌眼。
三尺棍,灵气普通、力量一般,在普通仙家眼中还算说得过去,对苏景一伙来说就没什么意思了。裘平安把棍子拿在手中抡了几下,品头论足:“没啥意思,这位圈喵仙子可不怎么大方……”
可是一旁的烈小二乍见此棍,猛地瞪大了眼睛:“裘老爷,裘老爷,给我瞅瞅。这是……千眨崩天?!”
……
另一边,屠晚微笑从容,继续对说着话:“说到底其实就也就是一句话,我须得开始自己的修行了,再不能依靠你,也不会再从你处寻取半分好处……这根棍给我,我要!”
话说一半,风高云淡彷如隐世万年高僧的金发小子看到了小棍,陡然双眼冒光,什么‘再不从你处得好处’、什么清淡从容大彻大悟,统统烟消云散去,棍子简直就成了命!
此刻苏景的目光也被棍子吸引过去,刚刚十六吐出三尺棍时,他真就感觉千万光芒暴散于神目、同时一股沁人清凉扑面而来!此乃宝物气意,非五感明秀无法领会。
那光华皎洁明亮却不耀目,柔和之光;那清凉直透骨血却不存丝毫寒冷,让人通体舒泰……月色、月韵,错不了的,就是明月与人的快活惬意。
“此棍从何而来?”苏景走了过去,问道。
大都督直接回答:“圈喵仙子。”说话时候,金发小子已经跳着脚冲来抢了,小娃如今虚弱得很,能摆出这等饿虎扑食的势子、一窜四尺高,已经是潜能发挥了。
“谁?”苏景稍稍懵,‘圈喵仙子’这种古怪名字生平第一次听说。
裘平安没和屠晚争,直接把三尺棍塞进了小娃手中,又把小册子直接地给了苏景,让他自己来看。
烈小二凑上前来,笑道:“恭喜苏老爷,这只棍可是上上珍宝!您可还记得,星满天双头蝎子初到不安州时,小的给您老说过,他身内藏了一件宝物,名唤千眨崩天棍。”
古时星满天第十星尊收于身内做毕生祭炼的宝物,死后大星君将此物取出祭炼圆满,传给了儿子首尾和合星尊。
不安州之战打到最激烈时候,双头蝎子偷偷溜走了,不料他还是被人劫了下来,身内蕴藏重宝连发动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抢走了。
棍子被屠晚拿在手中,棍长三尺正、小娃四五岁,长短和身形倒是挺相配的。苏景又问烈小二:“这件宝物的来由你可知晓?”
‘来由’当然不是问它出处,烈小二明白苏景之问落在何处,应道:“我只知是采月而铸,具体炼法、威力就不晓得了。相传,此棍只用过两次,一是尚未祭炼圆满时候,十星君遭遇强敌,被迫用过一次;另次则是大星君完成祭炼,棍出世时候试了试威力。但究竟威力几何不曾流传,被棍子打过的人都死了。”
“世人皆知星星会眨眼,”这个时候屠晚搭腔,双手紧紧攥着棍子,宁可把自己弄丢了也绝不会丢掉棍子的决心都写在脸上了:“但没几个人知道,其实月亮也会眨眼的,奇快、纵使真仙神目也难察觉,而明月一次眨眼,即为月上灵精一场大脱变,若能趁眨眼时候采纳月华,可得‘月瑞’真力。只是月儿眨眼无迹可寻,不存征兆,一万年未必会眨眼睛一次。”
月亮眨眼睛什么的,就不必追究了,万家法术万家玄妙,细细追究无穷无尽。知道此棍饱蕴真月精华也就是了。
屠晚自己就是‘采集三千明月’而生,又难怪他一定要这只三尺棍。
宝剑赠英雄,棍子送小孩,苏景对自己人从来大方,根本不做犹豫就把千眨崩天棍赠与屠晚,跟着又去向小蛇追问‘圈喵仙子’的模样。
这种事难不住十六老爷,再取纸笔飞快画了个人像。
看图片刻,苏景微皱眉,对十六道:“你再画个裘平安我看看。”
大圣玦主人,苏景说什么就是什么,十六又在纸上画了个裘平安,除了头上多出了犄角,画中平安与画中圈喵不存丁点差别。
其实裘平安化人形时候头上没犄角,是十六老爷觉得仙子和裘平安画得一样不妥当,就给大都督添了双犄角以作区别。
看过图苏景踏实了,知道自己休想辨清仙子容貌。
他与蚀海、叶非等人对望一眼,中土上来的几个凶物心中都是一样的念头:这位圈喵仙子深不可测!可惜苏景已经飞走半晌,不安州群仙早就散去,想要再回去寻找仙子不可能了。
意外得宝,圈喵仙子深藏不露应该也是友非敌,虽有疑惑但毕竟是好消息,苏景挺开心的,笑呵呵地翻看刚刚裘平安递过来的宝物小册子,翻过几页后又看到了一个人名。
此名没圈,几个字小十六都会写:虽风夫归王。
看上去没感觉,不过读起来有些熟悉,稍一琢磨:随风富贵王啊。不会写的字先寻通音字代替,不到万不得已十六不画圈的。
苏景问十六:“这位‘夫归王’……”
“忽啊。”十六卷起毛笔又要画画,苏景摆手笑道:“不用画了,可是那个无漏渊的随风富贵王?”
“忽啊。”旁人有所问,十六必有‘忽啊’作答,同时点了点头。
苏景有些惊奇,他记得清楚,首尾和合星君决定灭去宝物的时候,喷出一团银光将那位修为浅薄的小狰狞王给冻在了大冰块中,后来乱战四起没人再去关注‘夫归王’,不知他的下落如何,不成想此人顺利脱困、还给自己送了份礼物。
看名册,虽风夫归王送的是‘小合子三个’。
指着名册上的‘小合子’,苏景对十六道:“我看看。”
十六嘴巴一张,三枚青铜匣掉落在地,四四方方、纹篆古朴、尺半见方,三只匣子一模一样。盖子上都有三枚鬼家大篆:
好头匣。
打开盖子来看,匣子空空如也,内中什么都没有。
再以真识探索,匣子内隐约有些法术流转的迹象,但具体什么法门苏景一时间还摸不清楚。不等苏老爷发问,烈小二就摇头,直说自己也不晓得这三个匣子是做什么。
裘平安总是有想法的:“看大小,装人头倒是挺合适的……好头匣,用来装上好人头的匣子。”(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二章 午时塔,举火阵
大都督的说法众人听过一笑,真就一笑、笑了一下,看在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好歹有个应酬。这三个匣子来得古里古怪,具体是做什么的不得而知,不过用来装人头的说法实在可笑了。
裘平安看出众人敷衍,还不服气得很:“那‘好头匣’这个名字怎么说,不放脑袋放什么,一般的脑袋都不成,非得是特别好的人头才够资格进匣子……”
没人再理会他,只有小蛇‘忽啊忽啊’,分不清它是吵架还是附和。
匣子送回十六肚子里去,依着苏景猜测,‘夫归王’多半是受制于人,不得不献宝,否则以无漏渊与宝人儿的深仇大恨,打杀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送礼。人在矮檐下,随便拿出件东西来敷衍,不值去深究什么,只确定了这匣子上的法术不会害人后,苏景就不再关注。
再翻翻小册子,苏景又点选了几样宝贝,但都没什么稀奇之处了。
……
一路匆匆急行不辍,既得二父厚赠,这个‘收尸匠’苏景不敢不用心去做,行途之中低调隐忍,不曾多生事端,小光明顶那么威风张扬的火海灵州早都收回到袖中,偶遇别路仙家他就隐没身形免去麻烦,全力飞驰一百七十天后,终于赶到了地方。
视线尽头,残阳显现。
早都不见了金轮的骄阳妖娆,远方那枚巨大的太阳几乎彻底熄灭,只剩中心处不到千里方圆的微弱余烬。
千里余烬、千里余晖。
沉黯与红混合着。触目且让人心疼的颜色。
智慧生灵,物伤其类,当神火将息时候,所有神鸦弟子心里都不舒服,苏景也不例外。但除去淡淡唏嘘,苏景还觉得有些不对劲:太阳熄灭……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便如墓园中那些残阳,或残或损或裂纹满满,但那神圣火焰旺盛时候会均匀的燃烧,衰败时也会均匀的熄灭:火减了光弱了,仍会遍布这颗太阳。一般而言不会像前方残阳那样。所有的火焰都集中在中心处、奋力燃烧着。
苏景真身神情,如实映射洞天苏景面上。蚀海看出他神情有异:“有古怪?”
是有些古怪,不过应该无甚危险,苏景振翅疾飞向前。不多时就抵达红日边缘。不料尚未登入残阳。千里余晖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人鸦?哈哈,稀奇少见,快快进来给老子仔细瞅瞅。”
苏景大吃一惊。残火中还有人,他的灵识与目光何等锐利,直到对方出声之前他都没有丝毫察觉。苏景前进身形陡止:“金轮丧灭后自有归宿,不容旁人把持亵渎,你是何人,速速离去可免神鸦追罪。”
死去的太阳和死去的金乌,在收尸匠眼中同样珍惜,把持熄灭太阳无异盗取金乌尸身,不过偷尸不存‘不知不罪’之说,把持一方熄灭骄阳没那么严重,喝退也就是了。
残阳中心,千里微弱火光中的声音又告响起:“小小娃儿,说话倒是一本正经,口气跟收尸匠似的……”
对方提到‘收尸匠’让苏景又感意外,应道:“我就是收尸匠。”
这次轮到对方意外了:“收尸匠不是金白银么那个丑货么,怎么……金白银死了?”
他的话说到一半时候,苏景开印堂第三目,望死眼亮出!果然,对方不止认得金白银,且还识得神鸦诡收尸匠的望死眼,语气着实惊讶了下子。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一代小丑替老丑,老丑货死了小丑货接班,嘎嘎,我还说除了金白银外哪头鸦能赶到得如此及时,原来是新收尸匠来了。”
自己被骂做丑货也就罢了,对方出言不逊连二父都骂了,这让苏景心中生怒,懒再多说:“显身吧。”
虽然对方识得金白银、认出望死眼且栖身骄阳内,不过苏景不觉得对方会是金乌同族,道理简单得很,太阳对神鸦一脉来说就是巢穴,金乌族内或不互敬但一定是互爱的,一只神鸦炼化出的真阳就是所有金乌的家园……谁在自己家里会刻意收敛气意藏头缩尾。
若非故意隐瞒气意,苏景没道理发觉不了对方存在,尤其是在得了金白银的传承,修为、感识都告脱变之后。
“小娃子屁也不知道,老子就不现身。”残阳中人声音难听,满口脏话:“受不得我骂就滚走,若不服气就滚进来,滚进滚出看你自己啦!”
不存废话余地,苏景心神转转十一剑蓄势身内,背后双翅一振直飞残阳之心。
但飞抵火焰身处时候,苏景又有些惊讶了,骄阳中心被人布置一道九官举火大阵……‘九官举火’是金乌本门法阵,法术行转时召集八方烈焰于大阵范围之内,可修炼、祭炼或者养身。这门阵法离不开‘人’,非得有金乌入主阵心才能施展。
只是苏景面前的‘九官举火’阵心并无真正神鸦,只有一枚以阳火正法刻绘的‘画金乌’。
是一副画,画出来的金乌。
对苏景说话就是画出来的那头金乌,此刻仍嘎嘎叫着:“哈,不止是丑货还是个愣头青,真敢闯进来!也就是现在罢了,若再早些年就冲你无礼,老子便要追你唾骂三千年!小王八,睁大你的鼠目先看看阵脚,看仔细、别吓破了你的狗胆!”
画中的三脚乌鸦张口就是乱骂,苏景先不理会他,转目望向‘阵脚’。
金乌口中‘阵脚’大概就是凡间书画的提款,金乌布阵后会留下自己的标记。
此阵的阵脚为‘望死眼’标记,正是金白银生前布置的阵法。
阵心的画中乌见苏景发愣,嘎嘎笑道:“我再问你。你可听说过阳尖牙的大名?”
愣上再愣,这个人名苏景没听过,但他见过:神鸦墓园西方,沉入夜色永远安宁的连绵坟山中的一座,山上有‘墓志’,五个字:
阳尖牙,臭嘴。
“阳尖牙前辈已经陨落。”苏景重新望回画中金乌。
“是死了,我早死了,还是金白银给老子收的尸。不过我死的时候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咽气前就让金白银帮我在此布下一阵。再让他把我心肝磨碎做颜料。画了个我来做阵眼……老丑鬼的手艺乱七八糟,真的老子可比他画的老子威风多了!”
画里金乌骂骂咧咧,苏景却越听越疑惑,自残尸身、心肝入阵。是能保住一点点真灵。但这点灵智只能困在阵内不算。还会因‘强留魂智、逆天悖命’领受天谴痛苦。
没了身躯,但残留画中的灵犀依旧会感觉痛苦,此乃天罚。金白银留下的玉简说得明白。有些大金乌陨落前若有未了心愿,会托付给收尸匠,收尸匠也会努力圆满其愿。阳尖牙死前无论有什么愿望,大可托付给金白银,又何必自己受苦,再说他强聚这点残阳余烬又是为了什么……
不等苏景发问,画中阳尖牙又叫到:“老子也没空跟你废话,骂你都是平白浪费力气,去去去,赶紧去西北。”
西北?苏景转头望去,残阳西北方向,有一颗星。规模不小、比着中土世界要大上一倍有余。
“就是那里,你过去看看,那座世界还有什么。”
去看一眼也不费事,苏景暂不多问,又从残阳中飞去那颗星。
是星,也曾是一座凡间世界,和千万凡间一样,只是这座世界的太阳完了,它也完了。
自天外落入凡间,苏景眼中:黑的天,厚重坚冰笼罩地面。这不奇怪,残阳再不足以照耀、温暖这座人间了。
苦寒世界、悲凉乾坤,天地间难觅生机,只有寒风呼号。苏景是金乌更是人,眼见末日中的世界心中也生出悲冷。此间与莫耶不同,莫耶之死是因邪魔入侵,这里却是自然亡…时候到了、无可留。
运及神目,苏景还能从厚厚冰壳下见到旧世遗迹,高高矮矮的尖尖塔,此间建筑大都是塔,这里的人应该很擅长建塔吧……突然,地平线上一座高塔显现,不在冰面下,而是地面之上的、洪浩雄威之塔!
一座方圆三千里开外、比着雄山还要更磅礴更英伟的塔。
塔高万仞直入云霄,莫说凡人,就是元基不错的修行之人,站在塔下也休想能望见塔尖。
微振翅、化流光,瞬瞬穿跨万里,苏景进入雄威巨塔。塔中有人居住的痕迹。
塔巨大,内中甚至垫起厚土铺就农田,架起巨车引入活水,田有垄有畦但早就没了绿色;巨车也破败了,摇摇欲坠随时会坍塌的样子……
塔无名,苏景名之:午时塔。
午时,一天之中阳光最最强烈的时候,而这座煌煌高塔坐落之处,正是这座世界的‘午时正位’,午时时候,整座天地中以巨塔所在位置的阳光最正、最直。换言之,午时时候这座高塔是没有影子的,它是世界最最温暖的地方。
可惜,最最温暖的塔依旧暖不住命火,天阳命末,人间不再……塔中同样没有生机,可见尸骸。
脚步不停,苏景沿塔而上,每一层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但尸体越来越多,从零零散散倒毙角落,到大群人簇拥一起,孩子抱着大人,大人护着老人,寒风剥蚀了他们的体肤血肉,却改不了他们死前的相依相偎。
越往高处走,尸骸就越多。更让苏景动容的,塔中活过的不止一代人,塔中有祠堂无数、祠堂中还有祖志存留,这塔从开始建成模样到最终没落,前前后后数千年光景,家族繁衍到上百代,无数人塔中生塔中活塔中亡。
过往不难猜测,当天上太阳渐渐衰弱,人间的白天越来越沉黯夏季越来越寒冷,这世界中人选在最最温暖地方开始建造这座高塔,应该有高深修家相助,这高塔是人们一边住一边垒砌的。随着阳光愈发微弱不足以温暖下层的时候,人们就登上更高层的塔。如塔不够高了大家就再向上垒……可再好的塔也代替不了太阳,再高的塔也拯救不了人间……仅剩的只是‘痕迹’象征着他们的求生之志,那是绝望中的强大,这是何其雄壮何其伟大的高塔。
不知不觉间,苏景走到高塔顶层,让他十足意外的,他看到了太阳。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正是午时时候,无需天乌神目只凭凡人目光,也能从昏黑天际中看到那轮真阳。虽然它只是一点点残败的红、虽然它的光芒不比着星光更明亮。可真的能够看见啊!因为这塔位置很正又太高了,因为这里是人间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所以塔顶可见真阳。
浩大世界,无尽幅员。塔顶是凡人唯一能够见到太阳的地方。
可惜。还是绝望、只有绝望。
塔顶层只有六个人。皆为尸身。凭苏景的眼力一望便知,他们是凡人心中的大能为者,活着时候都曾深厚修为。他们也死去了。
六具尸骸中的五具摆放整齐。平躺在地双手搭在胸腹间,只有一具尸身是坐着的,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
苏景离开了高塔,动作很轻,生怕惊扰了他们。
之后苏景请黑风煞跑了一趟,大黑鹰领命,从小光明顶的传遁阵法去了一趟妖仙们自己的‘乌龟州’,取回了几枚草木种子交给苏景。
苏景拿了种子才返回天外残阳,画中‘阳尖牙’见苏景回来,立刻问道:“怎么样,那边冷吧,嘿,那些小臭虫是不是都死光了?”
“天地沉黯,世界冰冷,虽建最后高塔奋力接近天阳,终归无法挽回什么,塔中人皆已死去。”苏景如实应道。
阳尖牙‘嘎’一声叫,他的声音干涩难听:“太阳也不能没完没了的烧,烧到头就烧完了,太阳灭了凡间那些小臭虫安心去死不好么,非得还盖什么破塔,没事找事,有个狗屁用处!臭虫就是臭虫,没点脑子想事情都用屁股的!”
正在他大骂时候,苏景又道:“人迹灭绝,但塔中修家陨落前施法封住了几枚小小生灵……”
“你他娘的不早说,快拿来我看,拿来拿来拿来!”画中金乌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
苏景摸出了取自乌龟州的种子,施了个避火咒让它们无惧残火,随后将种子摆放画中金乌旁边。
跟着苏景对阳尖牙深深执礼。
阳尖牙满口腌臜,不骂街不说话,可他骂得再难听、他的语气再不屑……他为何还要死后受苦,他为何还要以残灵主持这座九官举火大阵。初时苏景不解,从那座‘塔人间’走过一趟后就再明白不过了:
金乌以残灵举火、集焰,只为尽其所能让这轮正渐渐死去的太阳更好、更有效的发挥最后光热,去照耀那座凡间!
阳尖牙口中骂着凡人建塔是没事找事,是用屁股想出来的主意,但是他以残灵主持的这座阵法,又何尝不是另一座塔;阳尖牙不是另一个‘事情无可挽回但我当尽我所能’的凡人。
这枚残阳是他铸就的,曾经灿烂,阳尖牙为之自豪;那座世界中的生气是因太阳而来,渐渐衍生自然一度繁荣,阳尖牙瞧着有趣,看它新绿遍染、看它锦绣多姿,看那些性命短暂的小臭虫们忙忙碌碌,偶尔天外月亮挡住了太阳,丛林万树就会哗哗摇摆、大人小孩就敲盆打晚……真是可笑啊,每到这时大金乌都会嘎嘎大笑。
再后来……金乌垂垂,金轮枯萎,阳尖牙最后能做的:请金白银用自己的心肝画一幅画,用这副画主一阵,尽量、尽量让不中用的自己把这枚不中用的太阳的光热集中些,让那些小臭虫能再稍稍暖和些,能再多繁衍几代呵。
阳尖牙早已死掉了,画中金乌是最后一点灵智,除了这座几乎没了用处的阵法他不存半点法力,他看不出这几颗种子的真正来历,信以为真。骂声歇止了、画中乌静静看了那几颗碧绿饱满的种子一阵,好一阵子。
“拿走拿走,草木禽兽人牲鱼豸都是小臭虫,看一眼烦三天,赶紧把这几颗臭虫蛋给老子弄走。”阳尖牙又恢复了原状。不过他又补充道:“这几颗小臭虫能保存生机也算造化了,它们走了狗头运,既然有造化你也别太轻视了,找个地方把它们种下去吧。”
“前辈放心。”苏景点点头,又问:“其实……”
苏景想问‘当初你要请二父出手照料这座人间呢?’,可是未等话出口他自己就打消了此问,每头大金乌都有几颗太阳,或多或少都会照耀着一些凡间,若是每头金乌都将身后凡间托付收尸匠,收尸匠就不用活了。更重要的是生、长、灭、寂。自然气数天命使然。强求不来的,尽上自己最后力量、洒下自己最后的眷顾也就足够了,看似残酷……自然宇宙就是这回事。
“丑货,下面的小臭虫都死绝了。你还看着爷爷在这受罪?!有点眼力价不行么?”阳尖牙又给自己长了一辈。从老子变成了爷爷。
下面那座凡间死绝了。九官举火阵也没了意义,该是安息时候了,阳尖牙可以解脱了。
苏景没再多说什么。施法解开大阵。解阵时候阳尖牙还在骂骂咧咧,说自己真倒霉,别人死都谢一遍收尸匠,唯独他阳尖牙,居然得谢两遍收尸匠。
谢谢收尸匠,是金乌一脉的传统,可昔日的强大金乌现在只是一幅画了,哪会还有谢礼,所以他的谢只是一句话……彻底消散前,阳尖牙终于不再骂街,对苏景笑了声:“丑货,谢谢你啊。”
声音落实,画中的威风金乌迅速浅淡、眨眼后了无痕迹。
“不用谢。”苏景做长拜,恭送前辈归去。
看过仙天腌臜,看过神佛贪婪,再听一听臭嘴巴金乌的乱叫乱骂,格外动人!
心中唏嘘,但法术施展不休,送走阳尖牙后,苏景按照收尸匠的法门,将这枚残阳暂时封入望死眼,他没敢再去那个冰冷凡间,但他晓得那那座世界沉沦黑暗,再无圆起圆灭再无自然繁衍,圆也有断时,它死了。
另外收这道残阳的时苏景又有个意外发现:不安州散出的神火髓真息瑞意,居然有一道也落入了残阳。
残阳虽还有些余火,可这枚太阳已经消亡,神火真息留在其中还有什么用处,随它一起陨落丧灭么?不过神火真息千万道,其中一道跑错了地方也不值大惊小怪……不安州上有一座通联阵法,能直接钻回金白银留下的大太阳,就是因为这道阵法苏景才带着不安州一起赶路的。
动阵、直接回到金乌墓园,再施法将残阳挂入墓园化境的天空。
等忙完后,金头发屠晚拿着小棍正式来做辞行,上次人在途中,且相距‘宝人儿出世’地方太近,群仙往返神佛乱飞,实在凶险,回到墓园后屠晚再从这里出发,去做自己的游历和修行了。
起哄似的,苏晴也要独行去做修行,两个娃娃都是灵物,行事自有分寸和主张,苏景没做阻拦,细细叮嘱了一阵就放人了。
苏景这边又要开始游荡了,算算时间,西北天真正的灵宝就快出世了,那是和不听重逢的机会所在!以苏景估计,到时候也少不了一场大战凶狠大战。
打就打,苏景才不怕,他可是宝人儿十四王佑世真君离山出山之剑,谁敢拦着他找媳妇……佛挡杀佛!
刚刚起程,烈小二的传讯铃铛就响了起来,又一栈有消息传来,小二哥听过铃铛后对苏景笑道:“恭喜苏老爷,贺喜苏老爷!”
苏老爷:“喜从何来?”
“启禀苏老爷,小人不知道。”
苏景被他气笑了:“你什么意思?”
“东家说苏老爷喜事将近,着小的先给您道喜,可具体事情他不说,那我自然不晓得,反正我就是个店小二,东家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恭喜恭喜,恭喜苏老爷……”
苏景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偏偏此事又无从追问,这时候烈小二的铃铛再次响起,苏景笑道:“快听,你们东家来说缘由了。”
烈小二听过铃铛后却摇摇头:“这次不是东家,是九龙地甲添,他想和苏老爷见个面,不知您意下如何。甲老爷也没说具体细节,只说是有关西北天将出世的灵宝,要和您当面详谈。”
“谈。问他人在何处,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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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字,没找到分章的点……二合一啦。(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三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烈小二代为联系,与九龙地甲添订下见面地方,当然不是遥远九龙世界,而是西北仙天中一方无主灵州,苏景一行就此赶去。
这次叶非并未离开,他应苏景所求暂时留下来,离山弟子亲如一家,做师兄的是一定要帮着师弟抢回媳妇的……此外,有叶非这个剑道大家守在身边,也能给苏景好一番指点。
十一柄剑刚刚炼成,剑术发挥剑法运用上,苏景的确需要一个剑上高人来帮忙一起参研。
行途十八天,苏景到了预定地方,甲添还没到:不安州夺宝失败后,甲添直接发动身法回去他的九龙世界了,回去一趟太容易了,身带‘归旗符’之类仙咒,无论身在何处动动心念就能回家,可回去后再回来就麻烦大了,甲添有消息传来:正飞着呢,多等等。
暂住无名灵州,苏景终归还是没忍住,又问烈小二:“你们东家到底恭喜我什么事情?”
烈小二不对付,直接传讯给自己东家讯问,很快铃声响起灵讯传回,烈小二对苏景笑道:“东家说了,人间至幸莫过团圆,苏老爷将有团圆喜事,一定要恭喜!”
如此一说苏景立刻觉得不新鲜了,想来对方指的是‘灵宝出世、重逢不听’之事,说吉祥话而已。不过苏景该谢还是要谢的,又请烈小二代为传讯谢过东家美言美意……
随后一段时间日子过得充实忙碌,黑石洞天内被苏景引入重重烈焰。几十个不安州化形成人的宝娃娃坐身烈火中,受火法祭炼锻塑经络稳固元基;
小光明顶中火海流转,骄阳的祭炼时刻不曾停歇过,火法之外另有剑气纵横,叶非与苏景在此练剑;
西北天并不太平,甚至比着不安州灵宝出世前更乱了。各路仙家往来穿梭不断,而西方极乐、西北无漏、北方星满天除了要寻宝还要寻仇,各自编就‘大网’细细筛查,追究离山苏景的下落……所幸,宇宙浩渺无边。大仙真神本领再大也做不到‘无尽无漏’。想要在星天中找个人也不是件容易事情。
时间悠忽晃晃四季,一年过后甲添总算到了,让苏景稍稍有些意外的是一向独来独往的甲添这次带了同伴,且还是苏景的熟人:又一栈、大阿姑。
绝世高人安心做个厨娘。且还谨守客栈规矩。视客人如神佛。大阿姑一见苏景就笑盈盈地上前见礼,苏景拦都拦不住。
见礼过后,不用苏老爷发问。大阿姑就说道:“甲先生找到咱们又一栈,他想和您谈一事、定一约,若您肯答应呢,甲先生就要托请又一栈来做个中证。东家最近出去了,店里离不开兴高彩,温树林糊涂倒帐做事不周到,就由我跑着一趟了。”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又一栈的作风从来如此,苏景点头笑道:“最近馋虫闹五庙,大阿姑来得正好,这可有口福了。”
神佛一刀劈两断,成就不如把一碗银耳羹做得香甜可口,大阿姑在乎厨艺,闻言就开心笑道:“吃喝事情,贵客只管吩咐就是。”
寒暄片刻众人落座,甲添开口,先问苏景:“西北天将有灵宝出世,这个乱子你去不去插一脚?”
苏景笑道:“非去不可啊。”
这回答毫无意外,甲添有此一问不过是个话题引子,再开口时他就直奔主题:“夺宝时候你我搭个伙如何。”
苏景未知可否,做了个请‘请继续’的手势。
“你我合力夺取宝物,抢不到手就算白忙,抢到手了、你我是争是让又或掷骰子比大小看宝物最终归谁,到时候再商量,去又一栈商量。”甲添的声音不紧不缓:“不妨这么说,宝物到手前你我合伙,到手后、分赃前都有又一栈看着,不怕会内讧。”
苏景问:“为何选我?”
“我须得一个帮手,你的本事不错。若我有个帮手,现在应该就被那枚破烂囊收了,轮不到大鬼主。”不安州上一战,甲添本来都把破烂囊抢到手了,奈何无漏渊两位鬼主赶到,他又放弃了那只囊。但他要有个帮手呢,大可让帮手带着破烂囊先走,此刻甲添的话中之意……凭他的本领,挡一挡无漏渊鬼主的追袭、掩护同伴撤走后他再全身而退,未必不能!
破烂囊当然是没抢到手更好,但经过那一战,甲添觉得要是有个帮手会让夺宝更妥当。
苏景只追关键,再问:“我现在的状况,你了解吧。”
“你是指仇人遍仙天?”甲添笑了起来,全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夺灵宝、生死战,他们以前没惹过我,但因他们都有夺宝之心,所以个个都是我的仇人。”
要是结伴同游,甲添肯定不选苏景,被三大仙坛追杀的滋味没人愿意平白去尝。可是夺宝就无所谓了,反正是生死争杀,身上多出几重仇怨怕什么。
苏景第三问:“你信得过我?”
甲添应道:“真要信得过你,我又何必找上又一栈。我信的是又一栈。”
以前烈小二说过,甲添和受雇又一栈那些普通仙家不同,他是东家的路子来的。他如此信赖又一栈,想来他与东家的渊源不浅。由此又引出了苏景的新问题:“这笔账你算得不对吧……我来替你算,你找人合伙夺宝,夺宝后你的帮手斩杀了你,就算又一栈神通广大能替你报仇,到头来你还是死了,一死万事皆空,赔得妥妥的。”
信得过又一栈又有什么用处,又一栈也看不透人心,这个中证制止不了什么更制约不了什么,它的作用仅在追责。换言之:报仇。
似是终于听到了些有趣言说,甲添笑了起来。就那么看着苏景笑了好半晌,最后给出一句话:“我乐意,管得着么。”
的确管不着,苏景只能耸肩膀揭过这一页:“还有最后一问:你信又一栈是你的事情,你愿意与我合伙是你愿意……我凭什么信你会守约。”
沉吟片刻,甲添莫名其妙地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情:“我有两个朋友,他们是师兄弟,在凡间时候的身份分别是大、小魔君。我和小魔君的关系更亲近些,大魔君只是点头之交。小魔君的性情随和,不发狂的时候就是个老好人;大魔君的性情桀骜。行事奔放。对了。莫误会,他俩的魔君身份和天魔坛不相干的。”
说到这里,甲添再转开话题:“你也晓得,我是个凡间的皇帝。在凡间做君王最最麻烦的就是总得变幻身份。一个不老不死的妖怪把持天下可没意思。我也得装成凡人,做过昏君做明君,做过暴君做孱帝。自己要当自己的爹,自己要扮自己的儿子,再每隔个几十几百年自己还得当自己的反贼……嘿,总归是很忙的。有一次我登基,那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初登大宝’,没想到大小魔君返回人间来给我道贺,他们送了我一套玉牌。”
甲添微微笑着,从袖中取出了四块玉牌,望向苏景:“你看看,可有让你动心的?”
四块玉牌形质完全相同,宽两寸长三寸,皆为上好灵玉所制,可以承载灵书做修家玉简的灵玉,每块牌子上都篆刻了一字,分别是:天、谁、人、识。
一样的牌子,不一样的字,不同的不止字,还有字迹,出自不同手笔。
苏景不解其意,但也不忙着发问,随便点选、伸手拿起了那块‘识’字牌。
灵玉入手,顿觉一道真龙天威扑面而来,识海之中响起龙吟阵阵,绝做不来假的,这块玉牌蕴含神龙气运,牌上那个‘识’字仿佛也转活过来一般,笔画如蛟龙狰狞、几欲脱牌飞天。何须多问,只消取得玉牌在手自会晓得这块牌子上的字是上位天龙亲自篆刻上去的。
苏景再将真识探入玉牌,神情愈发惊讶了,玉中被真龙封入一道灵犀,祝愿景泰皇帝大位永固、江山锦绣。另外还有一道龙族皇脉的印记存留玉中。
那一任,甲添登基、开年号景泰。
宇宙间有圣兽,如凤凰、金乌、麒麟、玄武、魔猿等等皆在其中,打架谁强谁弱不太好说,但在凡人心中,最最仰慕的圣兽非神龙莫属。
龙族地位尊贵,龙中皇脉就更不得了了,平白无故地它们怎么可能会给‘家家酒扮皇帝’玩的甲添道贺。缘由不难猜测,玉牌是大小魔君送给甲添的礼物,当是神龙欠了大小魔君的人情或者受了他们的恩惠,所以应他们所求,刻了这块牌子。
放下‘识’字牌,再拿起‘人’字牌,这次感觉到的是一阵快活风、逍遥意,这块牌子来自道家高人,同样也是恭祝景泰皇帝登基的,玉内藏有真息印记,东方道家本坛、大方阁掌座真人之印。
道家仙域,三十六福地七十二洞天围拢一座道家本坛,本坛自是以道尊为首,道尊之下另设大白、大方、大器、大音、大象五阁,简单说这五阁的掌座真人地位仅次于道尊,以他们的身份,稳稳当当能都代表整座东天道。
放下‘人’字牌再探‘谁’字牌,牌中妖气滚滚,恭贺之词意思都差不多,印记落款是西南十万山第七天圣。
最后苏景再拿起那块‘天’字牌的时候,扬眉瞪目神情耸动……阴气森森冥意缭绕,来自猛鬼的道贺、落印‘滔天’。
阎罗驾前十四冥王,第十王封名‘滔天’。
第十冥王曾说:生本恶、皆有罪,人活百年罪百年,仙命无尽罪无尽。这宇宙、这世界早已罪恶滔天!
但十王得名‘滔天’并非他罪大恶极,更非他要追罪罚恶,而是他说:我愿赎。
以一人之力,请赎世人累下的滔天之恶、请赎群仙累下的滔天大罪!他说:我愿赎。
不算苏景这个后来者,十三位冥王中,最聪明的、最强大的、最智慧的、最凶残的……统统都算数不到第十王身上,但对待自己最狠辣、心志最坚定的那个,非‘滔天王’莫属。
十王就是十哥,虽然没见过面。
甲添手上居然有十哥的‘贺牌’,姑且不论牌子从何而来,他手中有这枚牌子,就得证滔天王曾得大小魔君相助……这份人情不一定非得还,可如果要还的话,就还在甲添身上。
苏景将牌子递还给了甲添,点点头:“合伙。”
大阿姑面露欢喜,又一栈的‘中证’不是白做的,甲添的酬劳十足丰厚,无论甲添和苏景能不能抢得宝物,都与中证没关系的,酬劳自是不会少半文钱。
于又一栈而言,这是笔大买卖,也是笔好买卖。
立契、订约,白纸黑字写了个明明白白,最后苏景落字画押,这事就算定下来了,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十六老爷不甘寂寞,非得要在契约上苏景的名字之后再添个自己名字。
这倒是无所谓的,大阿姑点头答应,小蛇尾巴卷起毛笔,工工整整写下:阴圈十六四个大字。
‘褫’音通‘尺’,但写自己的名字,宁可画圈也不能篡改,十六的态度很端正。
正经事办完,大阿姑张罗着给贵客做顿好的,一应食材锅盆碗灶连带厨房她都随身带着,一拍荷包放出全套家什忙碌去了,苏景则有些好奇,问甲添:“你这一整套的玉牌,不止是四块吧。”
“一共七块,但你在不安州与西天极乐、无漏恶鬼、星满天怪物结下深仇,我估计着这三家的牌子你不会买账,就没拿出来。”甲添应着,又把全套玉牌取出给苏景过目。
七块牌子,每牌一字排列整齐后正是:天下谁人不识君。
甲添是个凡间皇帝,占了个‘君’意。
阎罗、西天、道家、十万山、无漏渊、星满天、龙王。
七家王尊,七块玉牌,拼出一句‘天下谁人不识君’来贺景泰帝登基大吉……这礼物不一定有什么用处,贺礼而已,又不是令牌。佛陀、无漏那些人可不似苏景这般‘自觉’,可即便七块牌子全没丝毫用处,这份礼物也足够隆重了。
隆重之外,还很有意思很有面子很有心思。
天下谁人不识君……好个‘天’‘下’‘谁’‘人’‘不’‘识’‘君’。
苏景不掩饰自己的羡慕:“能有这样的朋友好福气。大小魔君必定神通广大。不过……有这样了不起的朋友,你又何必找我合伙。”
“本事是不差,可惜脑子都不好,”甲添收起玉牌双手一摊:“一个自以为是,探究极限去了;一个乱七八糟,忙些不相干的事情,都不见人,指望不上他们。两个人性子不同,为人倒是有一重共通:不知所谓。”
苏景闻言而笑,不知所谓啊……未必只有大小魔君,坐拥大力却在人间一代又一代地当皇帝,这也算是不知所谓。
当年初见时候只觉得甲添冷漠,渐渐接触下来就发现此人其实还算健谈,只是他身为仙家、身俱大修元,却不知为何对修行事情、仙家身份有一份抵触。
聊过一阵,宴席开出,大阿姑的手艺不是开玩笑的,苏景吃得香甜,心里不仅想念那三个矮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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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只有这一更了,今天忙得要飞起来了,影响更新,再次道歉,深鞠躬。(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四章 唯一猛兽,宇宙公敌
因夺宝而结成的短暂联盟,吃吃喝喝时候话题当然离不开那件将要出世的宝物,奈何灵宝无端,几次秀色显现都只彰显宝物非凡,可它究竟何物、有何效用都无迹可寻。
至于宝物出世的具体地方也没个定论,又一栈神通广大、西方极乐、西北无漏等大仙坛高人无数,到现在他们也未能确定宝贝究竟在哪里藏着,苏景和甲添也只有瞎猜的份。
明知是瞎猜还要继续装模作样地猜就没意思了。
探讨几句不得要领,苏景转过话题:“另外有件事让我有些好奇,甲先生不像个野心太大的人啊。”
对自家的仙天道坛毁灭都无动于衷,开开心心地在凡间做皇帝玩,这个甲添的确不像是有野心的人,既然不存称霸之意,又何必去参与夺宝。
一件宝物引得八方烟云齐聚、诸般神佛争夺,到最后真正把宝物抢到手的机会微乎其微,反倒是丧命战中魂飞魄散的可能性大得很。
有野心、欲称霸,自是非去争夺宝物不可;一个只想在凡间做皇帝的仙家、尤其还是本领已经很高的仙家,再要灵宝何用。
“仙天乱就让它乱,神佛争就让它们争,与我无关理它作甚。我这个人确实没什么野心,只有一愿:庇佑九龙地安好。但……”甲添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以我一人之力,可能护不住九龙世界的时候,我就得让自己更凶猛些了。我的修持已到尽头。几乎不存精进的可能,若能取得一件宝器护界就踏实多了。”
若是其他仙家听了甲添的话只会觉得可笑,此人本领绝非等闲,不安州夺宝大战中,长生大佛陀的寂灭金风为连他一根头发丝都伤不到,就连无漏渊两位鬼主显身后,对甲添也算是客气的……这样本领的人,不曾在外面惹来仇怨,只求护着一方凡间世界长长久久地安宁下去,怎么可能会护不住。
可甲添对面端坐的是苏景。他晓得对方没在说笑。再简单不过的缘由:苏景是从中土世界上来的。
古时候中土世界,天真七大圣,江山九剑仙,摩天十神僧。幽冥三身獠……多少大能为者。他们的实力加在一起又会是怎样的强大。却险险就未护住平凡中土。
如今中土虽还在,古时先贤却只剩三身獠一人了。
“墨色巨灵?”苏景试探问道,他曾亲眼所见。墨色凶物欲杀灭甲添,但数千人规模的巨灵队伍尽数丧灭在九龙天外。
甲添一哂:“可能是他们,也可能不是,不好说,不知道,不提了。”
甲添这个人就这样,有时候他侃侃而谈、与你相谈甚欢;可又有些时候他语气疏冷,说一句话都嫌多。
苏景倒是无所谓,他见过的脾气古怪之人太多了,一笑作罢随口安慰:“甲先生本领非凡,又有大小魔君两位凶猛朋友,想要守护九龙世界安慰,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提起朋友,甲添笑了下:“他们两个与我一样,都是九龙天地中人,大魔君不太好说,但小魔君得知故土有事必会出手的,大的不在乎凡间却在乎小的,所以大魔君也会管这档子闲事……可庇佑九龙人间为我之愿,既是我的愿望,又与旁人何干。”
“真有一天大难降临九龙天地,他们回来护界是他们自己乐意,不是我的人情;于我而言,不管他们回不回来,我若没有保护九龙周全的本事,就是我怂包软蛋、就是我愧对天命。”
“大小魔君怎样做,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实现我愿、圆满我愿。”甲添举起酒杯,饮尽。不是一仰脖子干掉,他喝得很慢但不停,一口一口直到一大杯酒见底。
苏景不陪喝酒陪吃菜,甲添喝酒时他吃菜。
待到吃饱喝足宴席撤去,苏景挽起袖子本想帮忙刷碗,大阿姑一挥手,桌子盘碗连残根剩菜一起收走了。又一栈买卖做成,大阿姑就此告辞离去。甲添算是暂时入伙了,留在苏景身边,和他一起在西北仙天闲逛。
接触时间渐长,或许还算不得朋友,但至少是熟稔了,由此话题渐渐宽泛起来,有时甲添会说起九龙地的风土人情,苏景这才晓得,原来九龙世界早都没有了修行事情。
诺大人间不存修宗、修士,只有甲添这一尊猛兽。据甲添自己说,古时九龙也曾修宗无数仙山座座,修家坐拥大力不受公序约束,凡人机缘使然得到宝物,仙家伸手便夺;两伙修家打起来,百里人间夷为平地是常有的事情,凡间久存‘仙祸’之说,结果九龙世界的修行道终于惹来一件‘搬山’大祸。
仙字去山则为人,‘搬山’为隐喻,其实就是扫灭修行道,有凶猛家伙主持此事,修行道上血流成河。冥顽不灵、无视凡间公序良俗的修者尽被杀灭;那些安分的修家也不许在凡间久住,修行到了一定火候就被送出天外去往另一座世界,久而久之九龙世界修行事情彻底绝灭。
至于‘山天仙道’,只是甲添到其他凡间游玩时候无异中的传道、点化,不成想也开了几枝散了几叶,好几座别家凡间都信山天道为仙家大道。但在九龙世界里,甲添从不会传功于凡人。
所以他是货真价实的山天老祖,可他对这个身份一点也不在乎。
苏景听得目瞪口呆,凡事都是相对而论,苏景自己就是仙家,出身离山、怀有护世之心,他一样见不得甲添口中‘仙祸’,可是像九龙世界中人这么绝对的做法、干脆直接把修行道摧毁,也让他接受不了。
“你干的?”苏景问。就九龙天地‘搬山’这件事,能成功倒也不奇怪,在甲添这等高人眼中,凡间修士不见得比蚂蚁更强,想要摧毁修行道举手之劳,问过、不等回答苏景又问:“不是,我不明白,你自己不也是仙,搬山岂非倒自己的台?”
甲添摇头笑道:“事情复杂得很,另有内情种种,一句两句说不明白,而且九龙搬山事情不是我主持的。再说那时我不弱、但也远不如今日强大。搬山啊,前因无数、后果重重,可所有因果最终落在了那个小魔君身上,到最后让‘搬山’事情尘埃落定的就是他……那时他可不是仙,就是个邪门歪道、修习魔功的一个小魔头。”
稍停顿、甲添再开口:“一个修魔的小子,修着修着就把九龙地整座修行道给修塌了、修崩了。嗯,就是这么回事了。还有,他祖宗是个……”
说到这里甲添开始哈哈大笑,小魔君的祖宗究竟是个‘什么’他不再说了。
九龙世界不存修行事情,但古时候诸大仙宗的奇功妙法都保存了下来,甲添是长驻此间的唯一猛兽,他有无尽寿命无限时间,闲来无事时候翻看各家修法,遇到有趣的就会修上一修,由此这个甲添除了自身实力斐然,还精通不少‘雕虫小技奇门杂艺’,画皮就是其中之一。
甲添指着自己的脸对苏景问道:“我就蒙了画皮,你可看出来过?”
苏景还真没看出来,摇头笑道:“何必蒙面,莫非有强仇?”
“那倒不是,我没什么仇人,只是本来面目太丑陋了。”
蚀海也在旁边,闻言插口:“能比裘平安还丑?”
“我俩丑得不是一个路子。”甲添笑道。再过几天,甲添送了苏景一件画皮,真正的大仙神目未必瞒得过去,但普通仙家肯定看不穿,这让随处游荡随时会和别宗仙家见面的苏景免去不少麻烦。
漫无目的,走走停停,一晃又是半年,其间又一栈几次传来消息,与灵宝出世或者寻人没太多关系,都是些仙天大宗的动向,先是十万山的圣主明君传召八方:误会了,十位天圣出事与东天道无关,不打了,讨寇诏作废掉,大家就当没看过。
东方道家对此根本不回应,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再就是西天极乐、无漏渊已经查明,苏景并非什么灵器脱形的宝人儿,而是邪魔仙家,以前就曾罪恶累累。毕竟苏景在玲珑坛招亲时候出了不小风头,刚在不安州露面时群仙未能将两人联系一起,可大仙坛事后再做仔细追查,很快就还原了他的身份。
对这件事道家倒是有了反应,传出消息说此人曾杀害道家勒溪山护界真人穷兵道长,东天道要诛杀贼子。
道家要追贼的消息传出没两天,西南妖家十万山也说‘苏景与智慧天狼狈为奸’,杀过十万山弟子,也是仇人……
上上狸肯定是凑热闹的,她要是真想对付苏景,不安州的时候就动手了;至于东方道家,苏景真觉无所谓,佛家、鬼家、星满天都与他到了生死相见的境地,也不在乎在多出个东方敌人。
不过苏景又仔细想了想,自己真的没招谁惹谁,怎么就一下子成了宇宙公敌。(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五章 九相菩萨,木头娃娃
眼见苏景满目无辜,裘婆婆安慰道:“运道就是如此,衰旺起伏无因无果难以琢磨更没得把握,不必放在心上。”
苏景点头:“嗯,运气不好。”
听苏景自称运气不好,裘平安站在一旁笑出了声音:“中土人间哪个不知,离山小师叔一贯运气糟糕,身世悲苦、出门遇妖、坐困青灯、归山遇袭、好容易有了点成就又被逐出山门,再之后的事情就更不必说了,去南边被妖皇追着打去西边被邪佛往庙里抓……苦命多舛之人啊!”
闻言苏景也笑了,乍一听果然命苦,可自己事情自己知道,他哪里是命苦,简直就是吉星高照!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奇遇不断造化连连,短短几千年的修行,问鼎人间后又来为祸仙天……能有今世成就,或者说活到现在还能风生水起,脱不开一个‘运’字。‘苦命’二字和他相距十万八千扎遥远。
当然,只有运气远远不够,每次大难中得以突破、每次破劫时再得精进都是自己用性命拼出来的。苏景从不敢否定‘我走运’这三字,但是不否认‘走运’也不代表他就承认今日自己拥有一切全是运气功劳。
苏景更喜欢的说法:我的运气是拼出来的。用命拼也用心拼。
……
不听躺着,她的眼睛清澈、可她的目光迷离,三瞳相环的眼睛,即便眸儿本身再如何黑白分明清朗干净,目光也永远是迷离的。
她看着天。天黑黑。天穹上不见星月,只有诸般奇光。七彩旖旎、变幻无穷的光,很漂亮也很诡异。因为昏迷了一阵子,不听已经没法计算时间了,她动不了,骨血之中不存一丝力气,即便再如何努力她也难以坐起身,就只能躺在这片轻飘飘的风中,随着风或者说是被风吹着、飘到东又飘到西,有时候还会打几个旋子。晕晕的。
她本来在仙天里游荡。每逢仙坛就会上前喊一声‘苏景,你猜我是谁’。后来进入一片仙家死绝的灵州,小贼说有重宝,求不听帮她挂这个铃铛。
小贼开始说三百年就好。后来又变成了五百年。
非亲生。可不听早都把小贼当成了自己的孩儿。以莫耶女人的性情,孩子这么想要的铃铛、不偷不抢凭自己的勤劳往小辫子上挂的铃铛,当娘亲的一定成全。
暂住那片灵州。不听在地面上主阵聚法,小贼在地下行术破禁、努力破去宝物护法。这颗铃铛很不好挂,不听和小贼进行的并不顺利,但也不见有什么凶险,至少自保是没什么问题的。不料,夺宝到差不多第四百年时候,地心处突然传出小贼的一声惊叫,接下来根本不等不听有所反应,就觉得:空了。
全无征兆的,‘空了’。仿佛陷落凶猛漩涡中,身体中的力量被‘漩涡’飞快抽空,身体感觉则是不断翻滚着、下坠。之后她就昏厥过去。
待她再醒来时候,就来到了这样一片诡怪世界,黑漆漆空洞洞,没有天也没地,上面是诸般奇光,下面是无尽虚无,一片风吹来吹去永远不会消散,带着她倒处乱飘。
灵犀截断,醒来后数不清多少次不听动念联络小贼,得不到丝毫回应。
挂了满头的小铃铛,终于被一枚小铃铛给挂了?应该不会那么糟糕,小贼早已认不听为主,且经过密法祭炼,她算得不听的本命宝物,若小贼真的死掉了不听会受重伤、识海也会显现刀绞巨痛。
不听识海不疼,身上也没伤只是被抽干了力气,可见小贼无事。
不听眨了下眼睛,竟笑了,又有谁能晓得呢,倔强好强、诡变机灵的小妖女有时候挺喜欢随遇而安的,很少为过去的事情懊恼,落入困境后也不会怨天尤人,此刻她的居然是:要是苏景在身边,就这么飘上几十几百年也不错。
可惜,他不在。
不听轻轻叹了口气,又转开了念头,这次想的是:苏景果然是消磨志气的东西,和他在一起后就总想着继续和他在一起,什么志气豪气英雄气都被那个厚脸皮小丧修给消磨掉了。
不听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给莫耶女子丢脸。
……
西北天,淡金色的禅光疾驰着,其中阵阵禅香氤氲弥漫,隐隐可闻悦耳禅唱。这禅唱很‘有趣’,三千三百三十里范围之内,禅唱声都是若有若无,不会因为你距离遥远就听不见,可即便你相距禅光法驾只有三寸,也不会觉得那禅唱声更响亮丝毫。
忽然,淡金色的云驾停止飞驰,云驾前方一座灵州矗立。
三千里方圆,幽蓝色的巨大蔷薇花儿。
灵州多有仙家盘踞,有些仙坛喜欢在护篆之外再加上一重幻景,既漂亮又彰显身份,比如有的灵州远远望去是一条神龙盘踞,有的则是一柄利剑高悬,又或者一副丹青水墨等等,前方的幽蓝蔷薇虽美却也不知大惊小怪。
禅光散去,一位枯瘦老僧显现身形,他的声音和模样很搭,仿佛两块朽木摩擦:“老衲九相,冒昧造访。”
话音刚落,灵州内就有惊呼声传来,下一刻青光闪闪,几道淡青色的风驾自‘幽蓝蔷薇’中飞出,为首仙家毕恭毕敬:“晚辈流命坛恶童拜见九相大菩萨。”
自称老衲,其实西方极乐来的高人,朽木般的老僧是鼎鼎有名的大菩萨,九相菩萨。
大菩萨不以身份自居,还礼后含笑问道:“流命仙坛位居东北,恶童仙尊何以驻道在此?还成了这里的主人家。”
“启禀大菩萨,晚辈一行只是路过此处,行途疲惫所以止歇云驾。拜访此地仙家,想请个方便,容我们歇个脚……”大菩萨有问,小坛仙家必恭敬作答,不过话说的再怎么好听,真相都是瞒不住人的,什么上门拜访歇息一阵,其实就是入境查探。
西北天将有灵宝出世,奈何线索有限只能乱找,除非惹不起的地方。否则行途所遇无论凡间、灵州又或无主星石。仙家都会上去转一圈,碰碰运气聊胜于无。九相菩萨来此也是同样目的。
不是觉得这片灵州有何异样,只是上来检查下、撞个运气。
名唤恶童的仙家继续说道:“可是我等叫门过后才发现,州内仙家皆已丧命多时。此间已成无主之地。只剩个原来的幻花之术还勉强维持着。我们正待仔细查看时候大菩萨法驾就至……大菩萨请进。”
九相菩萨口中寒暄着,驾佛光飞向幽蓝蔷薇。入境一刻,巨大蔷薇就仿佛个气泡般轻轻散去。灵州真正景色显现面前:三千里猩红天地。
放眼望去,尸骸随处可见,皮肉飞灰只剩枯骨,即便骨头也残缺不全的。此地是灵州没错,但州内灵气为水行戾,是煞气、凶气,在此修习本属功法大有好处,可如果人死了,在这等凶境下就难以保存,戾气化风满满剥蚀骨肉,又将骨头吹得七零八落。
阖州仙家尽死,在你争我夺顺畅逆亡的仙天里不算稀奇,但也肯定不算太正常了,大菩萨见到尸骸处处的惨景,面露慈悲之色,眼内却转过几丝希望之光。
大菩萨口中喃喃念着超度亡魂的经咒,灵感真识则四下散出,细探四周。同个时候佛家天眼通妙法已开,再如何轻微的灵元波动也逃不过他的洞察。
大菩萨口中经文念得没完没了,脚下不停随意游走,不多时来到一片残破道场前,不用问,是那些死去仙家留下的。正要迈步进入道场再做查探,大菩萨忽然皱了下眉头,转目望向天外。
片刻后,一道幽云子天外而来,落入灵州内,云上站着个小个子白胖鬼子。
白胖子鬼见了老和尚面色微显惊讶,赶忙跳下云头,笑得一团和气:“见过大菩萨,这可巧得很,不成想在这遇到您老。”
老僧微微一笑:“先前听说王驾在不安州伏魔一战中遇险,老衲心中好生惋惜,还道这仙天中又一位奇人陨落,不料王驾毫发无伤,意外之喜、不胜之喜!”
白胖子双手乱摇:“大师言重,我哪里当得‘奇人’之赞,无漏渊小狰狞王九十九个,随便哪个都比我强出九重天,我就是个凑数的。上次能脱险是我命好,全赖大鬼主在天之灵保佑……”
大菩萨的笑容更盛:“不是老衲言重,是王驾谦虚啊,仙天之内谁人不知,随风富贵王养宝、辨宝、开宝之术绝伦无双。”
恶童等另外几位仙家看出小胖子鬼袍上有无漏渊的标志,但不知他真正身份,听说原来是位小狰狞王,赶忙也上来见礼。随风富贵王可没有其他厉鬼的凶气,笑容满面客气周到,对这个说‘久仰大名’对那个说‘钦佩之至’。
全是客套、只有客套,随风富贵王甚至没问大菩萨怎会在此,大菩萨也没问随风富贵王为何来到此地。都是乱转着摸过来的,与其问废话不如你好我好的笑嘻嘻。
就在全没实在意思的寒暄中,一行人前后踏入残破道场。
仙人吃风喝烟,但也有凡间习惯保留,道场中杂物不少,既有玉简法剑丹炉等仙家修炼器物,也有书阁笔墨竹椅子之类凡人民居家什,且从灵州外的花儿幻景就能看出,原来驻道在此的仙子不少,道场破屋里还有些针线女红和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恶童跟在大仙们身后转悠着,随手拿起了一个木头娃娃,笑道:“这个娃娃倒是挺漂亮的。”
的确是个漂亮娃娃,雕工仔细白白胖胖,尤其有趣的是这个木头娃娃还结了一头小辫子,辫子上挂满了好多小铃铛,一晃会当当作响。
可再怎么好看也就是娃娃,想来是以前居住在此的仙子喜爱的玩具,恶童拿起来晃晃,又随后把它扔回地上。
大菩萨凝神细探、富贵王眯起的眼中玄光闪闪,这间屋子不大,几息光景就探索彻底,全无异常之处,几个人转身出门再去下一间屋子查探,但出门之际,随风富贵王忽然对刚被扔到地上的娃娃挤了下眼睛。
不见恶意,大人逗孩子的神情。
小小动作,大菩萨和另外几位仙家都未察觉。
木娃娃躺在地上,呆呆傻傻地一动不动。(未完待续。。)
第一一六六章 甲大将军,浩瀚风暴
西北游荡,苏景扮成了一个少年……不是普通少年,而是一头双面、身生四臂之人。
甲添的画皮本领着实了得,改头换面不算什么,气意变化等闲事情,更难得的是苏景两张脸都能说话谈笑、四条胳膊全都运用自如,甚至还能靠多出的两只手施展些简单法术。
两张脸都是笑面,天生欢喜模样,甲添说这副画皮乃是九龙地古时一伙土著妖蛮,因为两张脸孔总是笑嘻嘻模样,所以唤作‘喜上加喜蛮’。
苏景很喜欢‘喜上加喜’这个名字,好彩头啊。
最近几天里,甲添总是很忙,他修得‘一掌乾坤’之法,伸手在面前虚空一按,便能自面前虚无星空中展阔出一方化境,甲添就钻进自己的化境中去,不知在鼓捣些什么法术。
这天甲添自化境中出来,直接问苏景:“你给我的那三座山,可还有其他什么牵扯?”
苏景没听太懂,也不太当回事,卖弄着自己的新脸皮,前面一张脸笑道:“何来此问?”跟着又转头换过脑后那张脸:“说得再明白些。”
“三座山都有重伤在身,我把它们带在身边,以我本元法力满满温养,但最近这些日子它们忽然躁动起来。”甲添回答道:“我仔细查过了,它们的躁动与我温养法术无关,当是来自冥冥牵扯、天命挂念。总这么躁动对养山不好,须得让它们尽快平静下来。”
未飞仙前。苏景曾在莫耶世界雕刻四座一品山,桃大将军、阳弓九箭、解牛刀、小不听。
在智慧天与十万山激战过后,苏景将前三座山他送给了甲添。
“冥冥牵扯……”苏景微微皱眉,一品山曾得塑形开灵、皆有灵性,四座大山同出一域,彼此间是有灵犀勾连的,另外三座大山躁动起来当和自己的不听山有关系,可不听山被封在黑石洞天深处时时刻刻得阳火温养,那山安好无恙……想到这里苏景挥手拍在自己额头,口中则是‘哎哟’一声低呼。
笨啊。三山躁动、天命挂念。这份天命灵犀不止是四山之间的勾连,且还都联系在真正的小不听身上。
不听曾是莫耶世界最后一个幸存的凡人,更要紧的是她得到了莫耶地的灵根须,若把目光拔升到宇宙高度再去看不听:
小小妖女就是莫耶世界的延续。
四山成形、开灵于莫耶。不听就是莫耶;当初四山存在的意义就是唤醒不听。它们因不听而生。这就是天命牵连。当初四山激斗墨灵仙遭遇重创,沉睡中的不听就此苏醒;如今事情反转过来,一品山躁动。当是……不听有麻烦。
四山皆躁动,不止送给甲添的那三座,苏景自己养着的不听山也一样。
只是一品山的躁动其实是灵犀变化、异常缥缈,苏景虽是始开山者但因不谙山灵之道所以未曾察觉,甲添却是山天老祖,放眼宇宙怕是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山灵动’,故此发觉了不对头,来问苏景。
心情激荡之下,苏景一把抓住了甲添的胳膊:“能不能追查灵犀?”
甲添的面色未变,目光却倏然冷漠,眼帘微垂望向苏景抓着自己的手。人人都有自己的忌讳,甲添一直在当皇帝,不容别人随便就来抓自己,莫说还不是朋友的苏景,就是大小魔君在他面前也不能这般孟浪……其实大小魔君管他那么多破事了,想抓就抓,不过许得他们抓就许得甲添不高兴。
“对不住,一时激动,造次了。”苏景放手,又重复问道:“你能不能追查灵犀。”
“能。”甲添的目光恢复正常:“但此事又和夺宝无关。”
大家不是朋友,能不帮忙就不帮忙,甲添的意思很明白:我凭什么帮你。
“此事未必与夺宝无关,再就是不会让你白忙。”苏景探手锦绣囊,取出二明哥留在麒麟库中的那盒子一品山种。
满满一盒子,之前被苏景用去不少,但还剩下许多。
甲添看看盒子,又望向苏景:“都给我?”
待苏景点头,甲添又问:“灵犀那边牵挂的是什么?”
“我家娘子。”苏景实话实说。
甲添忽然笑了起来:“你媳妇得多好啊,能值这么多灵上山种……不值,不值。”说着甲添伸手入匣,选出六枚纳入囊中:“二十枚山种,我接你这桩差事,先取三成做定,待寻得灵犀那一边你再结清余账。但要提前说好,我只管帮你追查灵犀、带你过去灵犀那头,等到了地方若再有其他变故与我无关;到时候如果另有需我出手的地方,就得另算价钱了。”
没什么可说的,苏景立刻同意。甲添扬手在面前一按,催法开化境,空气中平白显出一座狮头环朱红巨门。
推开门甲添迈步进入自己的化境,不过这次他没关门,苏景犹豫了下也跟在他身后进门去了。
这次施法追查灵犀是生意,所以甲添不背主顾。化境之内祥云铺展,桃大将军、阳弓九箭、解牛刀三座一品山没了分量一般,在祥云中起起伏伏,随波逐流的模样。
甲添盘膝坐落云头,五心向天双目缓闭。就在他眼帘闭合一瞬,一道莹润光芒自他眉心激射而去,直直打进远方‘桃大将军’的心窝。
随即肉眼可辨,‘桃大将军’连人带马急急缩小,三两个呼吸间数百里大山就缩成了普通人模样,下一刻灵山转活、将军面带微笑带马前行来到苏景面前。再看甲添本尊,端坐云上一动不动,但周身再无半点生机,从皮肤到衣袍甚至头发中都散出盈盈光润,美玉色泽。
桃大将军对苏景道:“走吧。可以开始了。”
将军口中,甲添的声音。
大山将军变成了甲添,甲添本尊化作了一块人形美玉。
真魂出窍附身同属,算不得太稀奇的本事,苏景也行,给他只金乌……大金乌够呛,但让他俯身比翼双鸦是没问题的。
不过附身和‘融灵’又有天壤之别,前者只是掌控躯体,后者则是完全相融身神,两道智慧共通共连、完美相合。由此桃大将军领受的灵犀也能为甲添真魂探知。
苏景知道这件法术不是容易事情。可见甲添做得举重若轻,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这么简单?”
‘甲大将军’笑得豪迈:“所以说不值。你道我不想直接把你那一盒好种子都收了?问题是我要了个高价,到做事时候你一看原来如此轻松,不得和我再来啰嗦?就算不啰嗦什么。下次也不会再请我出手了。”
烈小二跟在苏景身边。插口赞道:“甲先生这番话可是正正的生意经!”
“小魔君教的。他以前开过饭馆。”将军随口说笑着,带马开门离开化境,苏景等人紧随其后。
……
吱呀呀地门轴声响起。中年男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门外是无尽星空,门内是一座青石铺就的院落。院子不算小,青色方砖铺就地面,正中央还有一方小小池塘,七个人围坐在水塘周围,各自掐诀持咒,显然在合阵施法。不过他们的阵法看不出什么稀奇,既不见风雷荡漾也难查灵元震荡,七个人更像在摆姿势。
七个人,其中一个神态轻浮目光闪烁,满面油滑笑容,嘴巴开阖、正不停和周围同伴说笑着,话题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别人不怎么理会他,但也没人呵斥他,早都习惯了,若他不是那么爱废话,也不会被封位‘拔舌王’。
‘拔舌王’身旁坐着的是个年轻女子,身形苗条长发垂垂,她的神情冷漠,但她冰冰冷冷的样子很好看。
“十三呢,我这阵子没见到他……这是又跑出去玩了?”刚推门走进来的中年人问道。
中年人并不强壮,但从面目到身体都硬朗分明,仿佛一块岩石经刀削斧凿后雕刻出来的人物,剑眉锐目、通鼻薄唇、古铜肌肤、结实身体,不若金铃天那般粗犷豪迈、不似小相柳那般冷峻阴沉,更比不得尘霄生的白皙柔美,不过他也是极美的,岩岗一般的硬朗之美。
可他身上、脸上伤痕累累。
上身赤膊,狰狞伤口纵横交错,皮肉开裂、隐约可见白骨森然,银色的血浆不停涌出。中年人的体魄强悍,伤痕可怕却愈合迅速、肉眼可见开绽的皮肉生出肉芽彼此交错融合、奇快愈合。可是不等旧伤合拢中年人都会把手指一勾,立刻有重重天雷跃出虚空,雷霆犀利、斩杀于身!
他在唤雷、自己打自己。
在他双臂上还有几十道细细火蛇缠绕,来回游走着,火蛇所过,肌肤溃烂血肉沸腾。
雷霆不一般,九幽噬古劫;火蛇不一般,天渊不走真火。这样的雷霆、这样的火蛇,即便只‘扫个边’也足以让普通仙家身毁神灭。
“是出去玩,不过也不全是为了玩,”长发垂垂的年轻女子应道:“他的头发断了一根。”
她身旁那个口舌滑溜的‘拔舌王’正自己说得没意思,听有同伴开口立刻来了精神,问女子:“好端端的头发怎会断?你打他了了?十三不长记性又把你叫成三、三那个了?”
“嗯,又叫错了,也挨打了。不过他的头发断了与我无关,打自己人时候我都不会用那么大力气。头发断得莫名其妙,他去查探了。”
‘拔舌王’眉飞色舞:“好家伙,‘就算掉一根头发,也是一场血染天河的大祸’。肯定是有事了,老十快来,轮到你入阵了!我去看看十三到底怎么了。”
唤雷打自己、用火烧自己的中年人点点头,迈步走到‘拔舌王’身边,下一刻两人之间阴风转转,‘拔舌王’已然站到了阵外,之前他落座的位子由‘老十’接替。
‘拔舌王’撤出阵外口中依旧唠叨着:“老十,不是我说你。平时你自苦自伤也就罢了,现在入阵做正经事,还这么煎炒烹炸的……你看,大伙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就你这么大动静,不合适啊。”
“赎罪不可停。”老十对拔舌王摇了摇头。
拔舌王也没打算真让他停下,他就是没话找话,他的嘴巴不能停,否则对不起老爷子封下的‘拔舌’之名。一边笑着一边转头向外走去,长发女子忽然喊住了他:“老七。”
“三哥。啥事?”阎罗驾前诸位王尊。拔舌列位第七。
“十三的见面礼你给了没?”三哥问。
所谓见面礼,新人列为封王,做兄长的总要有一份表示,二冥王封位时候。大冥王给了礼物。‘三哥’阿伊封位时候。大、二两王都给礼物,以此类推,算下来的话最最吃亏的一定是大王尊。最占便宜的就是小幺王了。
“这个……”拔舌王的目光和语气同时飘忽起来。
不等拔舌回答,阵中一个鹤发鸡皮的肥胖老鬼就开口笑道:“别说十三,就是我这个老十二还眼巴巴地盼着呢。”
十一王觅明觅明不在,十二王话音未落十王滔天接口:“还有我,一样盼着。”
法阵只需七位冥王,加上刚脱阵的拔舌,院落中一共八个人,十三离开、十一下落不明,此外大冥王、四冥王和九冥王也都不再院中,排位仅在拔舌之后的八冥王是个文弱书生,封号‘鸣冤’,此刻他也开口笑道:“你们可是在喊冤?来来来比一比,哪个比我更冤,我可还没收到七哥的礼物啊!”
连老八都还见到‘见面礼’,老九老十老十一十二十三就都在后面排着吧。
拔舌王面露难色,轻轻一叹:“诸位兄弟皆知,本王最是清廉奉公,千万年来两袖清风……”
二冥王黑面肃容,沉沉开口:“等下次见到神君,我当请奏一事:把老七的名字改一改,拔舌不贴切了,叫拔毛王更好些。”
“嘶……”拔舌王倒抽了一口凉气,面色陡然肃穆:“忽接冥冥天感,外间有大事发生,我这就去查探,诸位兄弟安心催阵行法,我去也!”话音落时冥王化烟,真的烟、一溜烟地推门跑掉了。
‘大事发生遁’,拔舌王的老伎俩了。阵中诸王齐笑,冷冰冰的三王也不例外,皆为王尊哪个不是‘富甲天下’,谁会真贪图七哥的宝物,不过大家都喜欢拿这事来开玩笑。
出得门来,七王尊自袖中摸出一把纸钱凌空一抛,笑道:“大财主出门,灿灿大道何在、美貌侍妾何在,九星宝辇何在,负辇力士何在,护位神将何在,唱道紫鹤何在,伴驾琼雪何在,妙乐天音何在……出来出来都给我出来!”
随拔舌王法谕,大把飘飘纸钱尽数燃烧开来,顷刻化作黄金路,宝石辇,侍妾护卫瑞雪仙乐样样不缺,七王尊王袍隐去换做富贵员外衫登上驾辇,再转眼浩大排场铺展三千里,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前方行去。
……
西北仙天,苏景一行赶路时快时慢,只因‘灵犀’微弱,即便甲添融灵于桃大将军,也总要停下来仔细分辨灵犀来处。
行途之中,苏景大概把‘灵宝出世是为重逢不听的机缘所在’给甲添讲过,以前不说也不是刻意隐瞒,主要是苏景先前觉得和甲添说不着这些。
得知前进后果,带路的‘甲大将军’问道:“如此说来,你对将出世的宝物不甚在意,来西北主要还是为了寻回妻子?”
不听和宝贝之间,苏景一定是选前者的,这一重全没的说。他来西北本就是为了找媳妇的,之前可不曾想过会搞出不安州那一场大战。
“原来是个情义儿郎啊。”甲大将军笑了起来:“媳妇哪如宝贝,憨货憨货,不知所谓。罢了,聪明人都短命,做个憨货也不错。”
灵犀断断续续,行程也就断断续续,这是急不来的事情,苏景也只能耐下心来……在西北仙天中飞驰大半年后,甲大将军的面色渐渐清透起来,他领受的灵犀越来越清晰,途中停顿也越来越少。又是二十天的追逐,甲大将军似是确定了什么,对苏景道:“事情有些古怪,对方在动,而且速度不慢。”
灵犀勾连,不妨看做是‘声音呼唤’,越追得近了,甲添就越是发现‘呼唤声音’的方向总在小范围里变换,声音的‘来源’也在飞驰移动,不过速度不如苏景一行快。
苏景目中凶光一闪:“不听在奔逃?”
“未必。”甲添摇摇头,暂时不再多说什么,尽量加快速度一路追踪下去……再过七天,甲添伸手指向前方:“灵犀自前方传出。”
空空荡荡的一片地方,附近不见灵州也不见凡间世界。只在目光尽头、极尽远处,一道深深、长长的白痕。
升仙时间不短,且多数时候都在四处游荡,苏景见过这种‘白痕’,不过以往所见的‘痕’白得不是那么明显。
而三息过后,视线尽头那道白痕突然掉转方向,迎向了苏景一行;再一息,白痕不见了,苏景眼中只见暴烈强光,耳中只闻轰轰雷鸣!
远处望,白痕而已;离得近些便能看清楚:浩瀚风暴,浩瀚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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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章节,今天的更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