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盟主加更、和豆子碎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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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感谢‘战神他大爷’同学的再次飘红,如此的支持与鼓励,豆子真的有些惶恐。**
另外,豆子有些话,借着这个机会和大家说一说。
盟主的飘红,对豆子来说是极大的鼓励。很没出息的说,我在看评的时候忽然见到飘红,当真会由衷地兴奋与开心,‘盟主加更’一是为了感谢盟主如此大力的支持;另外则是心里有一个想法:加更的章节,所有的读者都能看到,所以这不是豆子一个人的感谢,而是希望我的读者、我的兄弟姐妹都能因盟主的出现而感到些许快乐。
这是我能想到的、除了‘无以为报、只有写好故事’之外,对盟主最好的感谢方式。
所以每出现一位盟主,我都会做一次加更,力所能及之内,我会努力把它持续下去。
还有......很汗颜的......存稿很有问题......不是没有,是很少,一是没有意外的话,下周五应该能够上架,手上非得有点存稿不可,请大家务必体谅、理解;而更重要的是,写过几本之后,我很明白自己除了码字慢之外的另一个不足之处:我是个不能现写现更的写手。
两三万字的存稿,于我而言是无比重要的缓冲。如果手上没有存稿,即便我的大纲很明白,但我只能完成剧情,却写不出那个调调了......赶稿子和写稿子,质量差距实在太大。
到现在为止,豆子自己以为,《升邪》好看的地方很大程度就在于它的‘调调’,是这本给读者的感觉。
修真世界的光怪陆离、故事背景的模糊模样、主角的处事态度、配角的言行举止等等等等,这些东西全都是在‘调调’之内的,它们不会影响情节走向,但它们的重要程度绝不弱于情节的安排。
没了调调,豆子就变得干巴巴了。
《升邪》的调调,好过以前豆子的每一本。
我几乎是咬着牙诅咒发誓,想要把这个故事写得好看再好看、漂亮再漂亮!手里按住一点存稿,是故事的质量保证。
所以,非常汗颜、更无比惭愧的给大家作揖了,那句再怎么费力也说不出口的话,到底还是得说出来:明天中午加更一章。
呵呵,上面那句又贫了......其实想说的是,今晚战神同学的打赏,以起点币来说是两个盟主了,豆子只加更一章,不厚道了。
再次感谢‘战神他大爷’的支持。
也借着这个机会,认真感谢本的第一位盟主‘尘霄生’同学和所有给豆子打赏支持的同学。
还有一个人,一定要单独感谢的:猪猫红军。猪猫对我的支持和帮助是从零九年开始的,具体的不多说了,豆子心里有数。
一直以来,豆子撒泼打滚的求票、求点击、求收藏,但在我印象里从未求过打赏,不是傲气或者什么的,我只是觉得,如果兄弟姐妹能够订阅、看正版故事,就足够足够对得起我了,那些额外的东西我不去想,也没资格去奢求甚至要求。
可即便如此、即便我不求打赏,《升邪》的赏金、需要花钱的评价票等等,竟还是如此的丰厚;推荐、点击、收藏的数据更是好过以前每一本,这让我诚惶诚恐,借黑风煞的语势:安敢不为诸公写好故事!
鞠躬感谢,滚下台去......
豆子惹的祸
130221
C
第一零二章 山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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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惶威势、浩浩巨力从高空直落齐喜山。**
挡无可挡,堪比飞星坠地的凶猛力量,凭苏景现在的修为,只消被稍稍波及就会粉身碎骨;避无可避,巨力死死笼罩住方圆百里范围,整座齐喜山都在其中,莫说来不及、就算苏景有时间发动火遁,仍逃不出去。
灭顶之灾,来得如此无端、如此强横,如天穹塌陷......有人施展浩大神通,轰袭齐喜山!
连‘惊天动地’都不足以形容的力量从高空落入齐喜山中,山尖刹那崩碎,土石四撒绝岭飞灰,如此下去不消刹那齐喜山万千生灵无一能活!
就在此刻,遽然一声蛙鸣震彻天地,遥见六两妖巢所在之处,三道金光直冲苍穹,同样霸道狠辣的神通巨力迎向天降神威!事发突兀,没人知道天顶压下来的可怕力量因何而来、从何而来,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以待毙,总要先保住自己的xìng命:三阿公和他手下两个伴当倾尽全部修为,出手抵挡大劫。
一上、三下,两个方向,轰轰烈烈的对撞!
旗鼓相当。
强光爆碎,刹那间方圆数百里亮如白昼;力量并未抵消不见,而是崩然散碎化作千股万道,裹挟着刺耳啸叫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乱流激荡,包蕴杀机,论及伤害比起普通修家挥出的飞剑也毫不逊sè。向着偏僻山谷扑来的混乱气流着实汹涌,凭着苏景或莫耶少女的手段都难自保,唯有联手才能度过难关。
xìng命比天大,苏景和莫耶少女哪还顾得上先前的间嫌,甚至都不用招呼一声两人便并肩而立,苏景风火如刀逆劈乱流,少女织藤架林护佑周围,两个人一攻一守默契配合,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莫名之灾,来得无端散得也迅速,不长的功夫乱流消散一空。
山崩地裂。
所有峰峦皆遭碾压,有的轰然坍塌、有的诡异斜倾摇摇yù坠、个别一两座山体特别结实的尖峰干脆被压入泥土。占地数十里、号称六顶十三峰的齐喜山被抹平了大半,片刻前还昂立于天地的座座险峰,现下无一例外,只还剩三十余丈的残骸。
咔咔的怪响从山体残骸中不停渗出,落入耳鼓让人不寒而栗。
苏景面sè苍白,莫耶少女目光恐惧,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神情。**
片刻恍惚,苏景回过神来,对少女道:“你快走。”随即天都双翼展开向着六两洞府的方向疾飞而去。
大难不死,莫耶少女目中的惊惶很快散去,又复灵动鲜活起来。遥望着苏景离开的背影,她饶有兴趣的样子......
六两的洞府崩塌了,一片残垣断壁。
当乱流横扫四方时,六两拼命去保护麾下儿郎;裘平安直扑青云,护住了几位贵客——三阿公和手下的两个伴当全力一击,自己也受大力反挫,都伤得不轻,当时已经没有自保之力,幸亏裘平安的魂被青云勾了去,否则三阿公等人就算打碎了天降之劫,也得被乱流剿杀;乌鸦卫及时结阵护住了自己;
就只有黑风煞一个人,去保护白马镇百姓的营地。
万幸的是扑向白马镇百姓的乱流不算太多,黑风煞拼着自己受伤挡下了大半;可惜的是黑风煞一个人,终归还是无法保护偌大营地,还是有一道乱流波及到营地边缘,伤亡十余人。
当年曾和苏景一起做捕快的王老三死了,当年曾想把苏景举荐到州府院的私塾老夫子死了......把白马镇迁入深山,就是为了保大家一个平安,可是谁有能想到今rì的无妄之灾!
三大妖奴都在抵抗乱流中负伤,其中黑风煞和裘平安伤得颇重,都无力起身了,六两情况稍好,折了一条胳膊,头皮也被掀掉了一大片,敷药也难以阻挡鲜血渗出,绷布染红了一大片,跟在苏景身边喏喏道:“是我该死...当时只想着儿郎,忘、忘了小祖的乡亲。”
“不怪你。”苏景没什么表情:“你手下怎样?”
六两摸不清苏景这么问意思何在,心中稍藏惊疑,但还是如实应道:“都保住了,总算没闹出人命。”
苏景说道:“调一些过来帮我安抚大伙,你带我去见三阿公。”
没有寒暄应酬,没有虚伪客套,苏景找三阿公只想弄清楚一件事:天降劫难,和他们有没有关系。毕竟,三阿公一行才进齐喜山不久就出了这样一件祸事,多少有些巧合。
三阿公的回答直接了当:“我会查,但与我有关的可能不大。提前造访齐喜山于我自己都是个意外,更毋论我的仇家。”
苏景点点头,对着三阿公深深一揖:“若真与前辈无关,苏景先谢过前辈仗义出手之德,我还有事要做,您老好好休养。此番大恩来rì定当补报。”说完转身离开,又问跟在身边的六两:“你有什么仇家?”
六两脸sè茫然,纯粹习惯使然伸手去挠头,结果触及伤口疼得他打了个哆嗦,苦笑道:“小祖宗知道我的为人,没什么雄心壮志、从不会惹是生非,齐喜山也不是称霸一方的妖jīng门宗,不过是个买卖字号,且往来交易都是公平买卖,没见哪位主顾不满意过,哪会有什么仇家。”
跟在六两身后的一个妖怪头目插口道:“前两天不是有些修士上门找事么?您看会不会是他们?”
六两想也不想就摇头:“那些修士本领稀松,师门肯定也不没什么了不起,怎么可能发动出这样一道大神通。”
苏景一直在地面下入定炼尸,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当即插口讯问,六两先解释过前因,又带和小祖宗一起去找黑风煞、裘平安了解当时的细节,最后黑风煞道:“其他人都不值一提,唯独领头的那个青衫青年有几分气势,出身应该还算可以。”
苏景追问:“他们是哪一宗门下?”
黑风煞和六两同时面露难sè......对方都是些庸才,完全不入妖奴的法眼,都不稀得去问一问他们的出身。
苏景不怒、不怨,对黑风煞、裘平安嘱咐了一句:“你们静心休养。”转身走出门外,奇怪的是,他前进的方向空无一人,就那么走在瓦砾砖石之间,直行三十余丈,对着面前的空气问道:“前两天来离山闹事的修士,你见到了么?识得么?”
空气中一阵涟漪波荡,莫耶少女居然没走,而是捏了个隐身诀悄悄跟在了苏景身后。
少女的神情有些意外:“你怎能看出我的叶隐法术?”
金乌淬炼,于细微中见真相,少女的隐身法门虽然jīng妙,但近身五十丈内逃不过苏景的洞察。苏景并没回答她,又把问题重复了边:“前两天来离山闹事的修士,你见到了么?识得么?”
不是‘病急乱投医’撞大运般胡乱发问。莫耶少女藏身齐喜山,为自己安全着想也应该将附近的修行门宗摸查清楚。果然,少女应道:“西方四百七十里,有一座倾云涧,那天来的大部分都是倾云涧的弟子,但为首男子我不认得。”
六两也知道倾云涧,虽然是近邻但修家和妖门有别,平rì里素无往来。
“多谢。”苏景转身yù走,又停步,对少女道:“莫再跟来了,再有,齐喜山遭此大难,用不多久就会有高人来巡查,你快些离开,万一被他们抓到,说不定会把此事算到你头上。”
跟在苏景身旁的六两,闻言心中惊疑,忍不住又多打量了少女几眼,心中暗忖:这女娃娃是什么人?
要知道齐喜山挨下的那道神通绝非等闲,普通的妖人就算想担下它都没资格。
对苏景的话,少女不点头也不摇头,仔细看了看他,她小声道:“看你心里很生气的样子,莫气了,打架的时候得心静。”
小妖女‘变化多端’,苏景无心分辨她的真实想法,只是一点头便不再理会她,也不向始终跟在身边的六两解释什么,而是突兀问六两:“你手上有没有好东西?符篆丹丸都可以,多多益善。”
小祖宗开口六两绝不财迷,离开不久便转了回来,把一只未封口的乾坤袋递道苏景手中:“这是我压箱底的好货sè。”
苏景看都不看直接将其置入自己的锦绣囊,对六两道:“我离开一阵。”
六两急忙道:“小人追随小祖宗一起。”
苏景摇了摇头:“安抚乡亲、照顾好老黑、小裘和几位客人,这些事情都着落在你身上了。”说完,苏景望向早就侍立在一旁乌鸦卫:“剑羽给我。”
收回剑羽,苏景又说一句‘乌鸦卫随我来’,展开双翼向着疾飞而起。
莫耶少女眨了眨眼睛,待苏景走后,她又隐去了身形悄悄跟住了他,只不过这次距离得远了些。不料,前面的苏景忽然又止住了急行,少女吓了一跳,还道他又发觉自己跟来,忙不迭也止住身形。
苏景并未向身后张望,而是低头鸟瞰齐喜山,缓缓盘旋了两周,就此启程向着倾云涧的方向飞去;莫耶少女也低下头去张望,心里猛地打了个突:人在山中时不觉得什么,此刻自天空俯视:崩裂的废墟中,赫然显出了一只巨大的.....脚印!
巨灵一脚,踏碎百里齐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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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中午会有加更,感谢‘战神他大爷’同学的凶猛飘红,另外在作品相关了发了个‘感谢、盟主加更、和豆子碎嘴’,希望兄弟姐妹有空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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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好书《胜者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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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竞技小说,作者林海听涛,竞技类大神。
作者人品杠杠得不是一般的杠杠的,更新速度和更新量完爆豆子一个位面,追他的会很爽。就这么说,开到现在,咱家的《升邪》平均是每天七千字的更新量,现在总字数《胜者为王》和升邪差不多,但人家林海超大开比我活活晚了一个星期......就这他还是忍着发的,后面会有持续爆发。/
竞技类小说,有关技术描写肯定会有,但更重要的比拼中的热血和超越时的爽快。特别是足球,豆子依稀记得,有关足球起源的说法之一是:战争的胜利者用仇敌的头颅进行比赛......现在一切都文明了,但足球这项运动,的的确确是骨子里的一份热血激情。
所以不懂足球也当真没什么关系,几乎不会影响阅读,相比其他类型,它的爽感也更接地气,所以更直接、更沸腾。
《胜者为王》,豆子强烈推荐。
以下,《胜者为王》简介:
我叫常胜,常胜将军的常胜,常常胜利的常胜。
我追求的不是有趣的足球,而是可以获得胜利的足球,胜利让我热血沸腾,胜利让我觉得足球有趣!
如果你也讨厌做一个失败者,我想我们一定会有共同语言。
我叫常胜,这是我的故事。
也是一个关于梦想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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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谢谢大家^_^
最后,据我所知,林海听涛在《胜者为王》这本上倾注大量心血,随便举个例子,几万字的稿子,因为不满意说弃就弃......这是林海的诚意之作,希望兄弟姐妹能够喜欢。
[bookid=2526765,bookname=《胜者为王》]C
第一零三章 齐喜山来的
目送着苏景远去,六两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掀起衣襟下摆去抹额头上的冷汗......跟在他身边的心腹妖怪有些纳闷:“大王为何恐慌如斯?”
“混账!”六两皱眉呵斥:“说过多少次了,要喊我东家。”
“东家息怒、东家息怒。”心腹妖怪没记xìng,但有眼力价,立刻就改了口。
六两这才点点头,回答之前的问题:“未能全数保住白马镇百姓的安全,我自然会心虚害怕。”
一般的妖怪哪会把普通人命放在眼中,闻言心腹笑道:“那么大的灾祸,才死了十几个人,算得不幸中的万幸了,要我说,大王...东、东家非但无过,反而有功嘞。”
六两摇头:“你不晓得,当初小祖宗祖孙两个落户白马镇,得了镇民不少帮助,小祖宗的爷爷去世,有关丧葬一切都是镇上人齐心张罗、cāo持的,于小祖宗心里始终觉得小镇有恩于他,镇上的老老少少,哪一个都是他的眼珠儿。”
心腹妖怪愈发地糊涂了:“可是我也没见小祖宗发怒啊,刚才不是一直平平静静的?”
六两嘿了一声:“你又哪晓得小祖宗的脾气?我给你讲,平时没事的时候,他老人家的眼里都是带着些困意、脸上挂着些迷糊的;他琢磨坏主意...不是,动了伏魔心思的时候,他会笑得爽爽朗朗,可是你见他刚才的样子,目光清透可有丝毫倦意?面sè沉稳哪见丁点迷糊?我追随小祖宗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但是不难猜的...他老人家真正动了雷霆之怒,我又职守有亏、如何能不心虚啊!”
心腹妖怪明白了,又提起了另个问题:“小祖宗不是去倾云涧查案么?他找您要宝贝做什么?”
不愧是苏景麾下第一妖奴,六两还真明白主上的心思:“查案是没错,可是这么大的事情,客客气气地上门去问,又怎么可能有结果?是以非得动用非常手段不可,没什么可说的,直接打上门去、从上到下统统都抓起来严刑拷问!”
“但拷问到最后万一要是误会了怎么办?说声对不起怕拍屁股就走?小祖宗不是这样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他找我要宝贝就是事先存了可能是误会的心思,到时候会给人家补偿的。”
心腹妖怪撇嘴:“小祖宗是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就算冤枉了那些不入流的庸才又怎了?犯得着和他们交代么?”
六两伸手给他脑袋来了一下:“你才是真正的庸才,小祖宗用得着给别人交代?他那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心腹妖怪挨了一巴掌,脑子里又被打出一个新疑问:“对了,刚刚来轰灭咱们齐喜山的神通,那是何等的可怕,小祖宗身边又没有高手相护,就这么去追查,岂不是送...送...送自己升仙?”
“所以说你还是不了解他的xìng子,他还没有修为的时候,为了掩护座驾黑鹰逃命就敢直挺挺地从天上往下跳!咱家这位小祖宗...真要犯起xìng子来,真就把自己的xìng命当成别人脚上的破鞋,说扔就扔了!白马镇一下子死了十几个人,你让他先别去追查?纯粹做梦了。”
......
齐喜山与倾云涧相隔不足五百里,这样的距离放在凡间是遥远路程,落在修行道上却是近邻了,前者几乎被彻底轰灭,后者自然有所感应,宗主穆童被传来的动静惊得着实不轻,传令全宗严加戒备,自己也披挂起来坐镇中宫。
虽然齐喜山倒霉了与自己无关,但小心点总没有坏处。
不料怕什么就来什么,天还没亮,东边就气势汹汹地来了一群人!
为首那个背衬火翼,挥动之间金红迸shè;他身后的黑衣人看上去出奇邪异,男子身形魁伟高大、清一sè的马尾长发;女子则娇小玲珑,尽数刮了个程亮光头。
不过修行道上样子吓人的怪物比比皆是,徒有其表没用处,什么样的修为就会有什么样的威压,穆童看得出这群东方来人修为平平,由此心里也踏实了不少,扬声问道:“何方道友光临倾云涧,还请报上仙府宝号。”
苏景根本不予理会,回头吩咐身后乌鸦卫:“要活的,没我点头,一个都不能死。”
苏景声音不大,但修行之人耳明目秀,穆童照样听了个一清二楚,哪还有什么客气的,当即冷笑道:“哪里来的妖孽......”
“齐喜山来的。”苏景忽然转头向着穆童所在之处往来,吐气开声。而话音落时,四十九对比翼双鸦结成大阵......破晓之前朝阳未出,天却亮了。
赤霞流转火光升腾,火鸦妖裔周身烈焰升腾、继而勾连,以玄奥阵法唤请元阳之怒,顷刻,一道火云凝聚成形,四十九对比翼双鸦就藏身于这灿灿火云中,直扑倾云涧!一见乌鸦卫亮出的阵势,穆童大吃一惊,但还心存侥幸,叱喝一声,号令座下弟子出手,自己也一掐剑诀,背后飞剑唤作遁化青光,迎向强敌。
激斗不过片刻,穆童的心就沉下去了:火云滚滚自东向西,前进不算太快却势无可挡,倾云涧弟子打出的神通或飞剑,非但没能阻其片刻,反而尽数被火云吞没。
倾云涧,全不入流的门宗,宗主穆童就是比起六两尚差了老大一截,他门下弟子又怎么可能高明?
金乌九劫兵策,专为火鸦量身打造的道兵秘法,如今入阵的道兵都是火鸦大妖的后裔,又有幸于最适合jīng怪的大圣玦洞天内jīng修......玄门正法、资质契合、洞府天成!
乌鸦卫现在都还是妖丁,他们只炼就了九劫中的第一劫,在像样的修行宗派面前或还无法逞威,但对付倾云涧绰绰有余!
最初试探之后,东天上的火云陡然加快速度,直直冲入倾云涧腹地,所指之处尽化火海。
穆童的飞剑也被火云吞掉了。当初为了追求威力,剑中被他辛苦炼入一律魂魄与心头jīng血,剑毁时本尊遭受反噬,受伤不轻。眼看着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穆童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心神,口中喃喃唱咒几声,身形轻轻颤了几颤、就此消失不见......
苏景没出手,跟在道兵大阵之后,一路畅通无阻。正前进中,苏景忽然转身单手一挥,金光乍现、近百枚剑羽呼啸飞旋!旋即便听到一声嘶哑惨叫,明明空无一物的空气中血花四溅,穆童身中数剑,再维持不住偷袭所用的隐身法术,向着地面重重跌落。
苏景看也不看,收起剑羽继续前进。
宗主遭受重创,剩下的搏杀再没丝毫悬念,倾云涧弟子无心恋战开始逃散,可他们的飞剑大都被火云毁了去,单凭御风法术,又怎么会比得上传承了火鸦血脉的乌鸦卫,更何况乌鸦卫身后还有个长翅膀的苏景。
天亮后不久,倾云涧归于平静,从宗主到弟子六十五人尽数被擒。
苏景问:“齐喜山之劫,究竟怎么回事?”
穆童的修为差劲,但xìng子天生倔强,冷笑着应道:“你问我,我去问谁?若我有那一击断岳的大神通,又岂容你们这些妖孽放肆!”
苏景不矫情,对着乌鸦卫道:“上刑。”说完,他退到一旁,坐于一块巨岩冷眼傍观。
乌鸦卫和黑风煞、裘平安厮混得久了,也当真学会了不少厉害手段,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诸般酷刑一一演练,没用多少时间倾云涧弟子就挨不住了,纷纷招供,把前rì与齐喜山结怨的弟子尽数供出。
莫说昨夜大祸和两天前的闹事,就是前阵子门下弟子和齐喜山小妖动手之事,穆童都不知晓。不过意外之下,他依旧匡护门徒,对苏景怒道:“只是晚辈弟子的意气之争,小小的争斗罢了。若只因以前打过架,就要把毁山之罪硬栽过来,公道何在?”
苏景没表情,不回应,对着乌鸦卫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但无关人等不用再捱酷刑,受刑的只是那些和齐喜山打过架的弟子。
很快问讯有了新的进展,乌鸦卫问明了,最初争斗是因李萼而起、两天前的那个青山青年也是李萼请来的帮手。
苏景指了指李萼,乌鸦卫会意,丢开了旁人,所有刑罚都向着她一个人身上招呼。充其量一盏茶的工夫,李萼就受刑不住,但这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她自然不敢吐露实情,哭嚎道:“青衫男子是我的一个朋友,两天前是我请他来帮忙对付齐喜山的jīng怪,但昨夜之事确确与我无关。”
让李萼意外的,苏景并未急着追问青衫人是谁,只是招呼乌鸦卫: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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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感谢‘战神他大爷’同学的飘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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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游之大禁咒师》
作者:一目尽天涯
网游类爽文,有兴趣的同学建议去看一看^_^
以下简介:
任务、副本、职业、装备、怪物、特殊物品六大版块,让陈洛成为人形BUG。
同样的任务,别人需要三天完成,陈洛只需要三小时。当别人为开荒副本死亡无数次的时候,陈洛已经轻松拿下首杀。
当别人为求隐藏职业而奔走四方的时候,陈洛却将隐藏职业送给朋友。当别人为几件装备而大开杀戒的时候,陈洛的仓库已经塞满各种装备。
怪物的资料、弱点,特殊物品的作用、出处,陈洛几乎无所不知。
坐拥天下最好的装备,最强的职业,最完善的任务、副本攻略,看陈洛如何成为英雄史诗中,无人不知、无可争议的‘大禁咒师’。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一零四章 巨灵足
正如六两所说,苏景不确定什么,所以在来之前就存了补救的心思,若真是冤枉了倾云涧他会加倍补报......但在这之前,他先得弄清楚究竟是不是误会。
李萼大呼冤枉,乌鸦卫哪听她废话!直到正午时分,李萼终于捱不住了,嘶声开口:“昨夜齐喜山的祸事有、有可能是我那朋友做下的...多半是他基于义愤,私下替我报仇...绝非是我挑拨...上仙明鉴,此事当真于我无关的,我全不知情。”
乌上一声音yīn戾:“仔细说!”
“我那朋友...说、说他手上有一件厉害宝贝,还说要我等待...他必给齐喜山一个好看,可是两天前我得知山中妖仙真是离山门下...就打消了再和它们纠缠的念头,我还劝我那朋友...要他不可造次......”
李萼心里算得清一笔账,既然这些活阎王知道自己请过帮手,不问出帮手是谁是绝不会罢休的。待他们追查到严辰那里,事情便再也遮掩不住了,如今能做得只有把过错全往严辰身上推,把她自己摘个干净。
宗主穆童在一旁听着,气得双目圆整,怒叱道:“孽障,齐喜山的事情当真与你有关?!”
苏景终于出声了,径自问李萼:“你那朋友师门何处,叫做什么?”
“小人不知天高地厚,与齐喜山仙长结怨...即便昨夜祸事与我无关,我也犯下了冒犯仙长的死罪...只求您大发慈悲...留下我这贱躯,有生之年rìrì祈念仙长恩德。”李萼唠唠叨叨,不肯直接回答,最后的口供也是最后的筹码,活命的唯一本钱。
苏景毫不犹豫:“说出此人,饶你不死。”
“还要斗胆...请仙长立下誓言...再不追究于我。”李萼加重语气,咬住‘不再追究’四字,只立誓不杀是远远不够的,要真正放过她才行。
修行中人,认定天道昭昭、笃信神佛在上,由此也格外看重誓言,轻易不会立誓,立誓后也大都会遵守诺言。苏景不愿和李萼再周旋下去,直接道:“我对神佛立誓,只要你说出青衫人来历姓名,便再不为难你,若违诺,七天之内我死无葬身之地。”
苏景毒誓过后,李萼把严辰的出身来历如实招来。
最初惹祸的是她,后来逼着骗着情郎把事情搅得是她,最后为了保命、把情郎供出来的仍是她。
听完,苏景又问:“严辰手上的宝贝是怎么回事?”
这个李萼当真不知,摇头道:“他只提了一句此物了得,其他的并未多说。”说着,她勉强坐起身,对苏景磕头:“小女子再谢过仙长不杀之恩。”
可是她当真没想到的,待说过话、磕过头,心口遽然一冷......心脉被截断了。大罗金仙无救,只剩盏茶xìng命。
片刻寂静。终于,李萼发出一声尖叫,歇斯底里:“妖人,你违诺,七rì内必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黄泉路上,我等你来......严辰,无用之人,你口口声声应我齐喜山必会毁于一旦、再无人能活,旁人也无从追查,结果如何?你害死了我,无用之人,你害死了我!”
已经必死无疑,李萼哪还有什么顾忌。而她死前的咒骂中,对严辰的怨毒反倒比着对苏景还多。
对她的诅咒苏景无动于衷,声音平静:“截是截了,但未断,你学艺不jīng分不清罢了。”
金乌大炼真,淬脉煅经锤骨煎皮,苏景掌握了这门法术,对人经络大脉了如指掌,对李萼做出个‘截断心脉’的假象,于他而言不见得比吹口气更难。
尖锐咒骂戛然而止,李萼目光闪动着,正想再寻找其他说辞遮掩,只觉金光一闪,随即眼前变得漆黑一片!双耳和鼻根微微一凉,跟着湿热满面......刺目、剜耳、削鼻。
剧痛传来,李萼捂脸嘶声惨嚎:“仙长曾立誓...不再追究了...饶命。”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就只能紧紧抓住‘苏景立誓不再追究’的誓言了。
苏景应道:“没忍住。罢了,此事就此了结,你可活命。”
xìng命就握在对方手中,心中再如何怨毒,李萼也不敢造次。听了苏景的话,李萼心里也稍稍一松,哭道:“多谢仙长......”不料话没说完,胸口又是微微一冷。
苏景声音清冷:“这次是真的截断了。”
这个女人苏景一定要杀的,若因此惹来背誓神罚......这个神不信也罢。
苏景转目望向倾云涧宗主穆童,后者冷汗淋漓。
苏景开口:“你虽不知情,但事情从你弟子处起来,你教导无方、御下不严的罪过无可推诿。三天之内,自己去齐喜山向六两请罪。还有,这个李萼的人头我要带走。”
除了点头,穆童哪还能再说出半个字来,乌上一大步上前手起刀落,将李萼的人头割下放入囊中,苏景也不再停留,双翅展开一飞冲天,带上乌鸦卫赶去栖霞山、缉拿严辰。
......
三天后,栖霞山、描金顶,真武殿上一片寂静。
栖霞道掌门妙方真人双目微闭,面沉如水。良久,他张开双目,对着直挺挺跪在大殿上的爱徒严辰招了招手。严辰起身,低着头来到师父面前。
“孽障!”妙方真人猛挥手,一记耳光打在严辰脸上,出手异常沉重,只一掌就把严辰摔翻在地,眼角、嘴角同时破开、鲜血迸溅:“这一掌,打你不尊师命,胆大妄为,竟因为一个贱婢就动用了那件宝贝!”
严辰爬起来,垂手肃立:“弟子罪该万死。”
“住口!”第二记耳光扇中,妙方子声音低沉:“这一掌,打你明知齐喜山是离山剑宗门下,竟还敢动手!”
严辰再次站起来,妙方子毫不留情,第三记耳光抡了上去:“这一掌,打你事情失败,就吓得心慌意乱,本座问你,为何不在回来之前,先把那贱婢灭口?!”
“师父息怒...弟子xìng命担保,李姑娘她不会出卖我。”
第四掌抡了过去,严辰一时间爬不起来了......
十余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妙方真人得了一件法器:一枚四四方方的黑玉印。看上去混不起眼,内中蕴藏的灵元也不是很多,期初妙方真人也没太在意,闲坐无聊时拿在手上把玩,印上的封禁不难破解,没一会功夫就被他完全掌握,随即他便惊喜发现:
黑玉大印自己没什么力道,但它能唤请出惊天一击!
因为黑云印请出的神通是从天而降、落下后地面会出现一枚巨大脚印,仿佛一位施展了隐身法的巨灵神跳出来踩裂大地,由此妙方真人给这枚印取了个名字:巨灵足。
得了奇珍仙宝,妙方真人不敢声张,只将此事告知门宗内几个信得过的心腹,严辰便是其中之一。
‘巨灵足’是唤请神力显形的宝物,最简单的道理,这道神力一定得是真实存在的,才有可能被唤请出来。若能找到这股力量的根源所在,未必不能将其炼为己用,若能成真,飞仙逍遥指rì可待。
所以最近这十余年来,妙方真人费劲心思去追查‘巨灵足’的出处,只要稍有可能他就会带上赶去查探,跑了数不清的地方但一无所获。不久前他又发现了些线索,但门宗内另有要紧事情分不开身,就命心爱弟子严辰替他跑着一趟。
寻找与‘巨灵足’的神力源头,非得把这方大印带上不可,若真找对了地方,大印自然会有所感应。
在妙方真人看来,严辰或许有些毛病,但还是听话、值得信任的好弟子,但又哪想到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惹出这样的大祸!
修行讲究清心寡yù,但也不一定就得绝情断yù,道侣双修携手飞仙的例子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有些人的情根远比旁人更深、更强,严辰便是一例。若他遇到一个好女子,对他殷殷鼓励、切切爱护,以后他的成就会更加高远;可他遇到的那个女人,小肚鸡肠自以为是,在李萼心里想的是‘我的狗儿见我受了欺负都会扑上前咬人,我的男人更应提我报仇’
遇到这样的女子,严辰有哪还有前途可言!
再说当rì严辰受李萼所激、所惑,恰逢他身带‘巨灵足’,下定决心要动用此宝摧毁齐喜山,李萼闻言心中舒爽,但多少也有些害怕,不敢留下来亲眼观瞧,扯了个师门急召的借口先走了。再过两天严辰准备好法术,发动了‘巨灵足’。
这件宝贝的威力严辰心里有数,但他不知道齐喜山中有三阿公做客,满以为那一脚下去山中再无活口,就算事后有高人追查也难以寻得线索。
全不料巨灵足被硬生生地挡下来。
严辰明白这样一来事情便麻烦了,急忙传讯给师父请他早做准备,自己也慌慌张张跑回门宗,哪还敢隐瞒半个字,把事情经过尽数告知掌门。
第一零五章 描金峰
妙方真人当真被气得七窍生烟,眼见严辰倒地不起他仍想再打,这时大殿上一位中年女冠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住了妙方:“辰儿年纪尚轻,这才没能经受住蛊惑,师兄就算打死他也没用,当务之急还是要想个办法,先消弭了后面的大祸再说。”
女冠是掌门人的师妹,道号妙常,此刻能站在真武殿上,自然也是妙方无比信任之人。
妙方暂时收手不打,这时候忽然一道纸鹤飞来,落在他的肩膀上,摆动几下、噗嗤一声化为青烟消散不见。妙方对师妹道:“妙庆师弟已经赶到齐喜山,探得明白,离山门下直属妖奴只是受伤。”
妙庆是掌门的另一位心腹,妙方在接到徒弟的传讯后立刻把他派去齐喜山打探消息。
女冠妙常一听面露喜sè:“这就好,总算还有回寰的余地,大不了我们多加赔偿便是。”
掌门妙方正想说什么,又是一只纸鹤飞来,听过消息后妙方冷哼一声:“远哨弟子传讯回来,有人正向着栖霞山赶来,为首的那个身背一对金红火翼。”
栖霞山的传人,无论修为还是见识都比着倾云涧强太多了,妙常闻言秀眉一挑:“金红火翼?离山的那个小师叔苏景?”
“不是他还是谁?齐喜山的妖怪本就是他的妖奴,不用问了,事情败露,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
正在地上吃力起身的严辰脸sè一变,又复摔倒在地......既然离山的人找来了,便说明他笃信无比的李萼把他供出来了。
眼看着爱徒脸上挂满惊讶与不肯置信,掌门妙方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入内堂。足足一个时辰他才重回真武殿,对妙常道:“我已传讯无双城李逸风,给他讲明了‘巨灵足’的好处,说要将此物赠与无双城。李逸风很是高兴,正亲自赶来。”
无双城,与离山剑宗同列于七大天宗,李逸风是城主驾前七大供奉之一,地位与离山长老、涅罗祭酒相近。无双城高高在上,与栖霞山没太多交情,但以前有过几次往来,妙方和他们至少还能说得上话。
妙常闻言一惊:“巨灵足岂能送人?”
爬起来不久正勉强站立的严辰身体一晃,又复摔倒在地。
“师妹糊涂。”妙方摇头:“你以为闹出齐喜山的大祸,我们有巨灵足还能瞒得住么?那再进一步,若天下皆知我们有这样一件宝贝,就凭栖霞山的实力,咱们保得住它么?”
女冠妙常皱起眉头:“就算送人...又何必送给无双城?还不若给离山,正好当做赔罪之物。”
“错!就算离山得了巨灵足,他们也会说此物是凶器,收缴去是理所当然,不仅其他赔偿分毫不能少,还不会领咱们的情;无双城则不同,平白收了咱们这一件大礼,多少会对栖霞山生出一份眷顾,以后若有事大可向他们寻个照应。”
妙常又问道:“那若待会离山苏景赶到,索要此宝又当如何?”
掌门妙方一哂:“这话就要看怎么说了......我主动把巨灵足呈给离山,他们当做凶器收缴带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换个角度呢?惹祸的是我的弟子,不是宝贝,这是我栖霞山之物,离山凭什么索要?我不给也全然说得过去!若苏景聪明,趁早就别开口。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离山有头有脸,我不信他们敢动粗抢夺,堂堂天宗上门杀人夺宝,离山担得起这个名声么?”
妙常点了点头:“那...辰儿呢?你怎么打算,不会把他交出去吧?”
苏景一定会找栖霞山要人的。掌门妙方左眉跳了两下,声音低沉:“不交!妖奴受伤、洞府被毁,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但没闹出人命便不用赔命,这是到哪里都说得通的道理。我的弟子,我自己来责罚,痛打过后给离山的人看一看,便是交代了。”
到底是最最心爱的弟子,妙方决意保住严辰。
“这便去开启栖霞大阵,苏景空有辈分没什么本事,就凭他还打不穿我们的护阵,让他在外面空着急就是,有什么事情都等无双城的人到了再说。届时有李逸风在一旁看着,我们又该怎么赔便怎样赔,说破大天不过是些身外物的损失,我看那个苏景还能再如何抓住不放!”
能做到一门之长,妙方自有过人之处,心里早把得失利弊、双方处境算得清清楚楚,应对之策也算得体,尤其直接舍了‘巨灵足’更显出几分气魄。
此事定议,妙方唤来刑堂弟子:“把严辰拖下去打,越惨越好,还得断几根骨头!”这是给离山的‘交代’,非如此不可,心里再不舍也得放开了打,何况这个不肖弟子害师门丢了一件了不起的宝物,本就得受罚。
接下来的,便是等待了......傍晚时分,苏景带着乌鸦卫赶到栖霞山。
已进山界,却不得其门,栖霞道不是野修散宗,他的守山大阵颇为结实,肉眼可见一道暗红光芒稳稳包裹住了主峰描金峰。
这是栖霞道的地盘,对外来之人,主人家想见就见、不想见便关门,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何况山下知客道童对苏景解释得客客气气:掌门真人正在闭关,暂时无法见客。
乌上一目光虐戾,打量着对方的护山阵法:“闯下大祸,以为躲进龟壳就没事了?兄弟们结阵,未必就砸不碎它。”
苏景摆手拦住了他,亮出大圣玦:“不必浪费力气了,都进来。”
乌鸦卫被收入令牌,一团阳火打在地面上,一枚天香镇元含入口中,金乌万巢发动苏景遁入虚空,自要去的方向上随意点选了一处火光,心念一转人已置身描金峰上。
栖霞大阵虽然也是护山阵法,但是和离山的水幕天华天差地远,栖霞大阵不会辨别敌我、更不会主动攻击敌人,说穿了不过就是个结实罩子,这样的护山术,对上敌人的轰袭或许还有些用处,但遇到真正的穿空遁干脆就成了摆设。
苏景从一座偏殿的供奉火鼎中钻出,殿上几个小道士十足吓了一跳,不等他们弄清楚这是神君显灵还是妖孽作祟,眼前又是一片缭乱,九十八个乌鸦卫重新被苏景放了出来,扯开嗓子齐齐大吼:“离山剑宗真传苏景驾临描金顶,栖霞掌门速速来见。”
苏景迈步走出偏殿,来到外面的空地上等候,任由乌鸦卫们去大喊大叫。
正在真武大殿闭目养神的妙方真人听闻聒噪微微一惊,护山大阵没有用处、苏景已经上山了?
很快就有门人弟子来报,大概说明情况,女冠妙常从旁边听着,目光里也满满诧异:“不是说这个苏景没什么本事么?怎么可能会穿空遁法?”
现在讨论这些还有什么用处,妙方一个深深呼吸,起身传令:“召集弟子、请诸位长老,随本座一起迎接离山高人!”苏景算不得什么,但他是离山第一代真传、沈河真人的小师叔,单只这个身份,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容旁人轻视半分。
山巅处洪钟悠扬,刚刚发动起来的护山大阵又被撤掉,栖霞道上下身着盛装,跟在掌门身后整齐列队,迎接了出去。来到苏景面前时,掌门妙方早就换上了一脸笑容:“不知离山高人造访,迎接来迟万祈见谅。”
女冠妙常也跟着一起微笑道:“久闻离山苏道友威名,今rì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大家不同门宗,不必非得遵照辈分叙礼,栖霞道只对苏景称道友,待会或许会有艰苦谈判,现在气势上不能输了。
寒暄亲切、礼仪得体,根本不提之前封山拒客之事。苏景没什么反应,不说话不还礼,充其量只是点一点头。
对上苏景的冷漠态度,妙方掌门不见丁点尴尬,呵呵笑道:“贵客请随我来,上大殿落座奉茶。”
苏景摇了摇头,站在原地不动:“不用了,我来栖霞山所为何事,你当知晓吧。”
妙方变得严肃起来,很有些沉痛地点头:“孽徒严辰做所作为,我已尽数知晓......”
不等他说完,苏景就打断问道:“严辰在么?”
“把那个孽徒带上来!”妙方语气严厉,目光里饱蕴怒sè。不多时栖霞弟子将被打得只剩下半条xìng命的严辰带了出来、放在地面上。
妙方继续对苏景道:“孽徒犯下大罪、触犯栖霞门规,苏道友放心,我绝不会姑息于他,必定重重责罚、严加管束。”
话说得漂亮,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栖霞道不会把人交出来。乌鸦卫闻言个个神情狰狞,九十八双眼睛都望向苏景,只待他一声令下就结阵开打。但是对此苏景并不觉得意外,之前见到对方启阵封山,就不难猜到栖霞道的态度了。
栖霞道不同于倾云涧,这里是有名有姓的门宗,掌门人、座下长老都有几分真本事,凭着苏景带来的人,想要在这里逞凶完全不现实,别的不论,人家派出几位长老,就能稳稳抵挡住乌鸦卫的大阵,到时候老道也不杀人、就那么挡住你,让你无法造次,苏景又能怎么办?
见苏景漠然不语,妙方继续道:“这孽徒胆大包天,竟敢去袭击齐喜山,伤及离山门下妖属,罪该万死!苏道友放心,有关齐喜山一切损失,栖霞道绝无二话,全部承担。万幸的是这次并未酿出xìng命大祸,万事都可挽回。”
听到这里苏景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异常古怪,难以形容的神情,他侧目于妙方:“哪个告诉齐喜山没死人?”
第一零六章 你们哪个伤我
妙方心里一抖,‘没闹出人命’是保住严辰的关键所在,若是齐喜山有大妖惨死于这场横祸,说到哪里严辰都得偿命,栖霞道再休想护住他。
女冠妙常插口:“苏道友可能是一心赶路,未曾及时了解齐喜山的状况,山中妖门完好,受伤者众但并无损丧,敝宗已经排遣弟子、带了上好灵药赶去,该我们做的、赔的,敝宗绝不退缩。”
苏景仍是之前的语气:“哪个告诉你齐喜山只有jīng怪?”
妙常不明所以:“苏道友指得是什么?”
不用苏景开口,乌上一代为回答:“山中还有凡人百姓,他们的xìng命,便不是xìng命了么?”
一听‘凡人’两字,栖霞道众人明显面sè一松,妙方咳嗽了一声:“这个...仙法神通、殃及凡人无辜,固然让人心痛,可总是、总是难免的。不过苏道友敬请放心,栖霞道虽远远比不得离山,但也是修行正道,山中百姓的伤亡敝宗定会加以补偿,金银抵赔,定让他们满意。”
苏景没心情再废话,抬手一指瘫在地上的严辰,直接问妙方:“这个人,我今天带不走了?”
掌门身后,也是妙字辈的一位栖霞长老声音冷清:“这个人,苏道友的确带不走。”
妙方掌门摆了摆手:“妙清师弟,贵客面前不可失礼。”跟着他对苏景笑了笑,开口说的,还是之前那一番话:“齐喜山的损失,栖霞道加倍赔偿;山中伤亡百姓,敝宗妥当善后,请苏道友放心。”
女冠妙常面带诚恳:“或许...这就请苏道友列出齐喜山的损失?待会无双城的李前辈会到栖霞山做客,刚好做个公证,有无双城的仙家鉴证,栖霞道绝不敢食言。”
“明白了。”苏景忽地笑了,对妙方、妙常点了点头。
两人报以微笑,妙常应道:“道友明白便好。”妙方则说:“还请阁下体谅。”
苏景说道:“有关赔偿的事情,我不管的,请贵宗派人与和齐喜山妖主商量。”
“这个自然,我当亲自登门赔罪。”妙方应道。
苏景沉思片刻,又道:“人我带不走,剑能带走吧。我要严辰的剑。”
虽意外,但并不过分,苏景登门问罪,总不能空手而归,把凶手的剑拿走也能算是个交代了。妙方痛快答应,传令一声,片刻后有栖霞弟子将严辰的飞剑取来,呈予苏景。
剑出半鞘,苏景看了一眼,对妙方道:“打扰了,我走了。”
妙方笑得客气:“道友不再多坐一阵了?离山高人莅临,敝宗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我赶时间,头七之前我得回去。”苏景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答道。
掌门身后,另一位长老传音入密,语气颇有些意外,问妙常:“这就完了?就这么走了?”
女冠妙常面sè不变,密语却带笑:“咱们只要低头认错、愿意赔偿,其他所有的道理就全都是我们的。他不走还能怎样?讨了把剑离开,总算他识相!若真要闹事,最后只能闹个灰头土脸,没有丁点用处......”
没料到,她的密语还没说完,拿剑走人的苏景忽然又站住了脚步,转回头,对栖霞众人道:“对了,还有件事情。”
掌门妙方微笑问道:“苏道友还有何事?”
苏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妙常,问题古怪透顶:“你们哪个伤我?”
众人都被他问的一愣,而苏景却猛拔剑,锋锐倒转,一下子刺入了自己的右胸!
长剑贯穿身体,血光迸溅,苏景自残,栖霞道的剑。
这一刺对普通人足以致命,修家身体远胜凡人,虽不致命,但伤得也决不轻。
突如其来的变化,饶是在场众人皆为修行之辈、遇事沉稳心基深厚,也忍不住齐齐惊呼了一声,妙方更是脱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又何止栖霞道与乌鸦卫,隐身于远处,遥遥望着描金峰的莫耶少女也大吃一惊,心中悸动叶隐松动,险险就显出了身形。所幸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苏景身上,没人注意到远处空气中荡起的那阵涟漪。
叮当一声,苏景拔出染血长剑,扔在了地上,乌鸦卫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帮他止血疗伤,苏景的目光仍平静无澜,对妙方道:“头七之前,我要赶回齐喜山,李萼、严辰,两颗人头一个都不能少,给或不给,你自己做主。”
妙方愣住了,他明白了苏景的意思,心中猛地一沉:爱徒保不住了。
苏景自己修为浅薄,手下也没什么绝顶高手,把他放在修行道上,当真算不得什么......可他毕竟是九祖代收、传承八祖衣钵的离山第一代真传弟子、现任离山掌门和众多长老的师叔。
苏景手下的jīng怪吃了亏,离山不会大动干戈;但若苏景被人打杀、重伤,离山岂能善罢甘休?就算一向与他不睦的任夺,也决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若连辈分最高的人都难保平安,以后哪还有人敬畏离山?没了敬畏,离山便永无宁rì!
轰塌齐喜山,对栖霞道宗而言不过是丢宝贝、赔灵丹法器这等‘钱财’事,至多至多再交出凶手;可是苏景登门后遭受重创,离山的报复顷刻便会将栖霞山碾成齑粉!这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女冠妙常瞪大了眼睛:“你这是...自残...这么多人共做鉴证,与我栖霞道无关。”
“哦,是么。”苏景没什么语气,只回答了三个字。其他的他才懒得多说,山上的确有无数人见到是他自己自残,可除了乌鸦卫,其余无一例外都是栖霞山弟子,就算他们诅咒发誓又有什么用?谁会信苏景好端端的会自己插自己一剑?何况那凶器明明白白地刻着栖霞道宗四个篆字。
“苏道友何等身份,用这种嫁祸手段,未免太配不上了吧。”妙方目中jīng光闪烁,语气低沉:“何况......”
“何况个屁。”苏景言出无状:“人头予我,便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自己;若不给,便是我登门到访,被你栖霞山无耻偷袭。登山前我便传讯离山,告知同门我到你栖霞山来了,此刻诸多长老也已在途中,估计天亮前就他们就到了。”
苏景喘息了片刻,伤得着实不轻,但他眼中全不见痛苦,相反还带了些微笑意、冷笑:“若真不打算交人,你们干脆现在把我斩杀了吧,反正栖霞道灭门之祸无可更改,多杀我一个,还能赚回一点点......明白了?带不走严辰的人头,我死在栖霞......无所谓。”
若六两手下那个心腹妖怪在此,当能明白东家所说的那句‘咱家这位小祖宗...真要犯起xìng子来,真就把自己的xìng命当成别人脚上的破鞋’。
白马镇的百姓,是跟着苏景进入齐喜山的。如今遭遇横祸死了十几人,不给他们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苏景便无法和自己交代!
两颗人头,不带回去,不行。
栖霞山众人个个脸sè铁青,苏景自残的这一剑,又何尝不是对准了他们所有人心窝的一剑!女冠妙常实在喜爱严辰那个晚辈,事到如今仍不肯退让,冷声道:“公道自在人心,离山剑宗诸位仙长更是法眼如炬,苏道友这般做作,也不一定就......”
话没说完,远处天边遽然传来一阵笑声,一个朴实声音传来:“妙方掌门一向可好?俺老李来迟,让你久等了!”
妙方、妙常等人闻言面sè一喜,无双城供奉李逸风驾临栖霞山!此人身份非同凡响,此刻到场,未必不能解开栖霞道的窘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李逸风要接下‘巨灵足’这桩好处,总不能看着栖霞道陷入麻烦而不理。
爽朗笑声之中,祥光流转,李逸风坐在于一道青sè的芭蕉云,也不用人出迎,直接飞赴描金峰。
李逸风来得稍晚,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事情,待他踏足封顶,看清眼前的情形,神情先是微微一愣,问苏景:“敢问这位是......”
“离山苏景。”苏景报上名号。
李逸风可不像涅罗坞谢老三或者栖霞道门下,闻言立刻俯身下拜,全不顾什么面子、身份,以晚辈自居,行礼一丝不苟:“晚辈无双城李逸风,拜见离山天宗苏景师叔。”起身之后他又关切问道:“师叔因何受伤?”
不等苏景开口,妙方真人赶忙抢上一步,把事情大概说出来,最后长长叹道:“前面都说得好好的,不料,苏道友忽然自刺了一剑......李前辈明鉴,真是他自刺了一剑!”
苏景没有丝毫辩驳的意思,仍是先前说过的那三个字:“哦。是么。”
李逸风深深看了妙方一眼,转身走向苏景,不去追究事情经由,而是问道:“苏师叔的伤势可要紧么?晚辈这里有些丹药。”说着双手奉上疗伤灵丹:“或者,无双城离此总比离山要近一些,师叔随我一起去无双城疗伤?”
苏景摇了摇头:“不敢麻烦李先生,我的伤势无碍。”
“无碍就好,无碍晚辈便放心了。启禀苏师叔,晚辈身上还有城主交代下的要紧事情......”
苏景微笑:“李先生尽管去忙,他rì有暇,还请到离山一叙,容苏景一尽地主之谊,谢过今rì先生的赠药之德、眷顾之意。”
“苏师叔言重,七大宗门同气连枝,晚辈理应如此。还请师叔稍待,晚辈尚有一事要与栖霞道了断。”说完,李逸风转头望向妙方。
后者心中一喜,只要无双城肯收自己的宝贝,今天的局面就有回寰余地,当即应道:“李前辈请稍等,晚辈这就取那宝物献于您老。”
“住口!哪个要你的宝物,”大大出乎意料的,李逸风突兀翻脸,根本不理会宝物,声sè俱厉:“大胆栖霞道,伤我同道前辈,无双城岂能容尔等作恶!”说话之中,一道紫sè光华被李逸风打到半空,旋即雷声轰荡、浩浩乌云催压描金峰!
栖霞道上上下下无人不惊,妙方妙常面sè惨白。
苏景是离山弟子,他接了李逸风的人情,但离山事情离山了断,全没有假手于外门人物的道理,当下开口道:“这其中还有其他事端,我自会理清,多谢李道友援手之意。”
李逸风不过是表明个态度,闻言便收起法术,又客套了两句,最后一抱拳说了声‘珍重’,再不去看栖霞道一眼,就此腾起云驾离开栖霞道,一走了之!
第一零七章 何苦来哉
能做到无双城供奉之人,不仅要修持jīng深,更得有一副jīng明心窍。
之前敢收栖霞道的宝贝,是因为齐喜山没伤人,李逸风觉得此事化解不难,何乐不为?可苏景现在摆出的是‘玉石俱焚’的架势!
李逸风能辨出妙方说的是真话......看得出又有什么用?待离山高人赶到,还不是苏景说什么便是什么!
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离山剑宗的上位人物,不能随随便便就被外人所伤!只凭这一个道理,煌煌离山又哪会再去和栖霞道浪费口水。甚至可以说,就算离山高人看出是苏景自伤也没有用,只要苏景一口咬定是栖霞道所为,他们就一定会动用霹雳手段摧毁描金顶。
事关离山的脸面,绝无转圜余地。这个时候谁再帮栖霞道,那就是真正与离山为敌了。
李逸风当真没想到,堂堂离山第一代真传,竟会用到青皮混混儿才有的自残招数来嫁祸栖霞道,但是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确有用,苏景自刺了一剑,直接把事情变成了死局,除非他自己松口......青皮混混儿之所以得罪不起,就是因为他们自持烂命一条,遇到沟沟坎坎就敢用小命做垫。栖霞山敢和苏景同归于尽么?敢么?
情势已变,事情随时可能恶化,巨灵足虽然难得,但还远远不够为了它要与离山翻脸敌对的程度。李逸风当机立断选了立场。
......
李逸风说走就走,没有片刻的耽误,栖霞山描金峰一片寂静。
苏景已经把自己的小命摆在秤盘上了,就看栖霞道敢不敢去秤了。
为了一个被女人吹几句耳边风便把师命抛到九霄云外的弟子,就要把栖霞道的基业彻底抛开不顾?就要搭上所有弟子的xìng命?当然还有妙方自己的xìng命......这种事妙方做不出来。
妙方犹豫再犹豫,咬牙再咬牙,最终还是闷哼了一声,嗓音略带嘶哑:“便依苏道友,人由你带走吧,这个孽徒犯下不赦之罪,留在栖霞山照样同样也是必死无疑!”
服软归服软,漂亮话总还是要说几句的。
苏景却摇头:“我不要人,只要头。要么我带着人头离开,此事彻底了断;要么我自己走,明rì破晓前离山弟子再来造访。若你等义愤难当,现在就把我斩杀于此也无妨。”
若之前痛快交人,苏景不会过分为难,现在苏景自刺了一剑,还想让他立刻下山,又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栖霞山不是心疼严辰么?苏景就逼栖霞山自己动手砍严辰的头。
女冠妙常双目圆整:“苏景,莫要欺人太甚!”
“他不轰齐喜山,我根本不会来。你这句话,对严辰去说吧。”苏景淡淡回答,眼皮低垂,都不去看对方。妙常不忿,张口yù再指责,掌门妙方挥手止住了她,跟着传令其他弟子,去砍严辰的首级......
装着人头的四方木匣呈于苏景面前,苏景看了一眼,抬头去望妙方,少年看老道的眼神和看严辰人头的目光没有丝毫区别:“还有,凶器。”
没有半字争辩,妙方自袖中取出‘巨灵足’:“便是此印。”
女冠妙常恨声道:“此物有封禁,不过离山高人自有仙家手段破解,用不着我们栖霞庸才做什么吧。”
话刚说完,不料苏景忽然唤出剑羽,对着巨灵足奋力一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大好宝物就此爆碎,再无用处了。
一见到此物,不知是不是因为它沾了白马镇百姓鲜血的缘故,苏景就觉得打从心眼里那么厌恶,想也不想直接出手将其捣毁。‘巨灵足’不是飞剑仙锥一类直接攻杀敌人的法宝,它的威力在于唤请外力,所以本身并不结实,根本挡不住苏景狠力一击。
苏景此举再度出乎所有人意料,栖霞道中不少人忍不住又一次低低惊呼。
毁掉一件能够夷平大山的宝物,似乎看也不见得和打碎一只茶杯有什么区别,苏景还是没表情的样子,抬眼望向女冠妙常:“你说话时语气恨恨...我不明白,你恨什么?你愤什么?你又有什么可委屈的?!”
女冠yù辩,但张开口才发觉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不是有人对她施展了什么法术,而是她自己张口无言!
掌门妙方岔开了话题,问苏景:“道友还有何吩咐?”
“你会尽快派人,去齐喜山和六两商讨赔偿有关之事,对吧?”
待妙方点头之后,苏景也点点头:“甚好,那便只剩最后一件事了......”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口:“我的剑创。”
女冠忍不住又开口了:“你自刺一剑,难道也要算在我们头上?”
“恶徒毁灭大山、损害人命,死有余辜的。严辰犯下大罪,你栖霞山交凶徒、缴凶器是天经地义之事,但你等不肯,非要我自刺一剑,逼你们上绝路才低头。理应你们做好的事情,你们没去做,那多出的这一剑,不算在你们头上,算在哪里?”苏景的语气不轻不重,好像闲聊天的样子:“还了这一剑,万事皆休。”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除非栖霞道敢和苏景同归于尽,否则苏景说什么就是什么。掌门妙方狠狠心抽剑反刺,与刚才苏景一模一样的,把长剑刺入自己的右胸。
栖霞门下弟子急忙上前救护,妙方却一挥手把众人遣开,目光直视苏景:“现下苏道友可以走了吧?”
苏景站着不动,又次问了古怪的问题:“你师父是谁?”
妙方闷哼,不答而反问:“苏道友又想怎样?”
“我师父名唤陆角八,引我入门墙的师叔名唤陆崖九,两位老人家均为离山剑宗的开山始祖,离山剑宗蒙天下修家抬爱、公推为正道天宗之一,我便是离山门下第一代真传弟子。”苏景垂目而言,没语气,说话有些像念经、莫名其妙的经,全都是人尽皆知的废话。
右胸的伤势不轻,说到这里苏景稍加停顿、缓了两口气,跟着又把话锋一转,同时撩开眼皮望向妙方:“你师父是哪位?栖霞道是什么门宗?你妙方又算得哪一号?我这一剑,能换来离山剑仙倾宗而出;你那一剑,能请来一位元神大修么?我这一剑,能在明rì天亮前让世上再无栖霞道三字;你那一剑,能动得了离山上的一只麻雀么?”
苏景放慢了语速,目光牢牢盯住妙方,几乎一字一顿:“就凭你,自刺一剑?还得上我么?”
苏景为人并不刻薄,但不说明他不会刻薄。
妙方怒气勃发,正待反唇相讥,猛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身边人,不对劲。
苏景出言yīn狠,常理而言、常态来说,栖霞门下长老、重要弟子都该翻脸大怒,就算不动手至少也该喝骂出声。可是自掌门之下竟无人吭声......
没人再叱喝,只因苏景的表现已经让栖霞道众人看得明白:不是虚张声势、不是小人得志得寸进尺、更不是不知死活,他是真的不顾死活!只要稍不满意,他真就敢死,拉着一座栖霞山陪葬......苏景,撒泼。
仍是那个关键,唯一的关键:我敢死,你们跟不跟?
念及此,妙方心地一寒。既然不敢,还有什么可说的。
妙方语气沉沉:“那...你到底要如何啊?”
“栖霞道所有长老、人人自刺;全宗弟子披麻戴孝、为齐喜山殉难之人执孝子礼七七四十九rì、真武殿前立碑镌刻今rì之事永做戒训,方可抵回我这一剑。”苏景应道。
严辰之恶,长辈难逃其咎。但是这句话苏景没说出口,他没兴趣去讲什么道理。
掌门身旁女冠妙常眸中血丝横生,恨恨应了声:“好!”猛抽剑自刺小腹!看上去决绝干脆颇有烈女之风,可也只有她自己明白,之所以如此痛快是因为她真的怕掌门对苏景怒吼一声‘栖霞道跟你拼了’。她还不想死,更不愿被疯子拉去陪葬。
苏景才不管她心中是如何想的,他只要他们都吃苦头。
掌门一言不发,妙常动手,其他长老也陆续动手,再气再疼也顾不得了,只求能快快送走面前那个年纪轻轻的煞星......
苏景的目光扫过全场:“现下两清了。”稍做停顿,又淡淡说了一句:“你们啊,何苦来哉!”言罢把首级带上,在乌鸦卫的小心搀扶下飞天而去。披麻戴孝、立碑戒训之事以后他自会派小妖来监督。
天边火光妖娆,苏景一行离开。
栖霞山,描金顶,只剩下死般沉寂。
第一零八章 江山匣
赶在王老三、老夫子等人的头七前,苏景返回了齐喜山,以两颗人头告慰枉死之灵。
苏景暂时没回离山,就留在残峰断岭间养伤,修行之人有真元相护、身体也远比普通人更强韧,且这次负伤只是单纯的锐物之创,所以恢复起来很快,静养十余天后,已经行动无碍了,只是暂时还不敢动用法术。
三阿公也没走,和苏景一样留在残山中休养,天酬地谢楼又派来了新的伴当侍候主人。
莫耶少女再未出现过,估计已经离开了离山另觅藏身之处去了。
这其间倾云涧登门赔罪、栖霞山赔偿损失,离山剑宗也有要紧人物来探望苏景,这些事情他都不太放在心上,倒是几次‘惊见’伤得乱七八糟的裘平安,不顾伤口疼痛、跟在青云小姐身边眉飞sè舞指天说地。
青云文文静静地,看她的样子对裘平安实在有几分忌惮,不过横祸降临当夜三阿公等人脱力受创,全靠着小泥鳅护住xìng命,想来就是因为这重关系,对他的唐突青云也就忍耐了。
六两跟在小祖宗身边,说道:“这个小裘啊,我给他说过几次了,青云小姐不是普通人物,她可是三阿公的掌上明珠.....这种事不可掉以轻心的,万一要是唐突了人家小姑娘,三阿公必定着恼;又或者...青云小姐也有意、可三阿公对他不称心,再加上小裘那副混不吝的xìng子,弄不好就是一桩大祸。总之是个麻烦,最好敬而远之。可不管我怎么劝,小裘就是不听。”
苏景饶有兴趣:“怎么?裘平安对青云有情?”
“可不是!我看这小子这次是真动了chūn心。”六两面sè不屑,说话一点也不讲究:“我以前只知道虎豹发情不得了,没想到泥鳅发情也这么凶猛。”
“咳,”苏景笑了:“小裘年纪轻轻就踏入六灵阶,体内济水龙王血脉觉醒,他的姑母又是咱们离山的元老大妖,青云小姐虽然娇贵,可是论本事、论前途、论出身家世,小裘哪样配不上她?只要是两厢情愿,咱们用不着阻拦。”
六两眉头大皱:“那万一...万一以后三阿公不同意呢?又该如何是好?”
苏景替小泥鳅说话:“你怎么就知道三阿公一定不同意?没准到时候三阿公乐得合不拢嘴呢?”
六两张大嘴巴,暂时忘了小祖宗的威严:“裘平安?三阿公乐得合不拢嘴?这两件事能往一块扯么?”
“青云小姐的长相,也算不上太高明不是。总之不用理会,随他如何,只要别头脑发热闯祸就成。”
这些话说完还不到两天,三阿公就主动来找苏景了。
宾主落座,三阿公永远是那副和气模样:“叨扰多rì,主人家好客是没的说,但我们总不能厚着脸皮住个没完没了,特来向苏老弟告辞,另外还要谢过你手儿郎的护佑之德,谢过老弟你去倾云涧、栖霞山追惩凶手、替我们这些伤者报仇之恩。”
人家说的是客气话,苏景又哪能装傻点头,虽然类似的话前几天就讲过,此刻仍是得再做重复:“三阿公说反了,若非您老及时出手,这齐喜山上上下下哪个能活?这份大恩德,苏景铭记五内永不敢忘。”
三阿公很开心的样:“我帮帮你,你帮帮我,岂不是越帮越亲热?这样最好、最好喽。”说着,对刚刚赶来山中接应他的奴仆摆了摆手,奴仆会意,自袖中取出一只江山匣,恭恭敬敬呈于苏景面前。
江山匣与乾坤袋一样,都是修家储物之器。苏景将其打开,内中有四个格子。
第一个格子里整整齐齐摆放了近百根三丈三尺三的乌黑长梭,鹅蛋粗细两端尖锐,梭子上铭刻符篆,隐隐似有火光闪动;
第二只格子里是对头码放的弯刀,形质与乌鸦卫的佩刀完全一样,但匣中刀冷光侵晕触目凄冷。苏景的目力了得,由此发现刀身上的光芒竟然是在不停变化的,正一点一点变得明亮起来,只是这变化的速度奇慢,几乎难以察觉;
第三个格子是一对雌雄剑,雄剑长盈丈阔七寸,雌剑长不及尺宽不及寸,双剑均为隐隐赤红,仔细端详仿佛有血将滴未滴;
最后一只格子里盘着一条银亮长鞭,鞭身布幽兰鳞甲,肉眼可辨,鳞甲间有银sè雷光游弋。
“我看老弟麾下儿郎暂时还没有趁手的兵刃,就临时寻来了几样。”不等苏景发问,三阿公就先开口了,伸手指向那些长梭:“若我没看错,老弟麾下的道兵都是火鸦妖裔、修炼的也是正宗火法,我本来是想寻一株扶桑来给他们打造兵刃,可惜扶桑神木实在难寻,暂时就先用邬桑将就了,初步炼成这九十八支邬桑朱虹梭,给孩儿们先用着,将来找到扶桑木,咱们再换更好的。”
扶桑神木,传说中金乌的诞生之树,那是神话故事里才有的东西,哪里能找得到?至于邬桑,应该能算作是扶桑木的近亲,也是极为珍贵之物,由其锻造成的法器尖锐、锋利、结实自不必说,最难得邬桑生具火xìng,于乌鸦卫的法术大有增益。
说过长梭,三阿公又掂起了一柄弯刀:“这也是给乌鸦卫的,我见他们随身都配着弯刀,想来是用惯了的家伙,不过质地么,还是凡俗间的兵刃吧。”三阿公微笑摇头:“由此我命人选映月寒银打造了这批新刀,它们比不得邬桑朱虹,但是对贵属来说胜在用得顺手。”
映月寒银,银矿裸露、有亲月天属,千万年里横陈地面受月华熏染,养成了银芒随月而动的特xìng,自初一起银芒会渐渐增强、直到十五时饱满程亮,随即开始缓缓黯淡下去,如此往复不休,因而得名。映月寒银本就是打造飞剑的上好材料,加之光芒变化之趣,在如今修行道上的身价不菲。
跟着三阿公又说起第三格的双剑:“这对剑名唤赤血离离钩,本质算不得如何,不过它以前的四任主人,都是灵鼠一脉的jīng怪,飞剑的xìng子适合六两先生。”六两就侍奉在苏景身后,自从他的赤霞剑被老祖收去后始终再没能找到合适的兵刃,见到这样一对好剑,心中惊喜不已。
最后三阿公一指长鞭:“这条鞭子唤作‘天溪’,也不知道多少年前,南沼中出了一头异兽雷蚺,四处作恶,终于惹来了高人的惩戒,最终它被活炼成这条‘天溪’,鞭上有雷霆之力,鞭内藏雷蚺jīng魄,老弟麾下的黑鹰大将,天生克制蟒蛇一属,降服此鞭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江山匣中的兵器算不得巅顶绝品,但也都是上好之物,尤其它们适合苏景手下妖奴,说是量身定做都不为过。而意外之余,苏景也注意到一个细节......看来三阿公是真不怎么待见小泥鳅,否则为何唯独漏了裘平安那一份。
这个礼物匣子着实有些分量了,苏景抬头:“三阿公到底何意?”
三阿公应道:“先前不是才说过嘛,护佑之德、报仇之恩,老头子一定要谢过的。这便是谢礼了。”
“那我便谢过三阿公的赏赐了。”苏景心思转得很快,微笑说道:“您老用这重礼抵过了我们做过的那点小事,剩下的便只有我们欠您的救命大恩了。”
“不止,不止,老弟忘记了,那祸事是冲着齐喜山来的,我是登门做客无辜受到牵连。客人受这无妄之灾,你们做主人家的,便欠了我一份人情;至于我出手挡下‘巨灵足’、救了所有人,又是另一份恩情了。”刚刚还送出大礼的三阿公,忽然变得计较了起来,把人情帐目算得仔仔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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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章 不是卖萝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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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景没什么反应,做了个手势请三阿公继续讲下去。
“老头子活了一把年纪,别的本事一样没有,只会做生意。做生意最要紧的一条就是:清清楚楚。之前我受连累、我挡大灾、你们护我、老弟追查凶手等等等等,乱七八糟这些人情裹在一起,看上去是我对你们有恩,你们对我有义,你好我好大家好,实际却是不清不楚。如今你们为我做的事情,都被这江山匣抵消了,剩下来的,便清清楚楚了。”
罗里罗嗦的一段话之后,三阿公稍稍加重了语气:“苏老弟以为如何?”
苏景肃容,语气认真:“苏景不是知恩不报之人,就算没有这匣宝器,三阿公对齐喜山、对我的救命大恩我也不敢相忘。”一边说着,一边把江山匣往自己锦绣囊里装:“rì后三阿公有事,我当全力以赴。”
三阿公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巧了,现在就有件小事,刚好苏老弟能帮得上忙。”
才开过‘价码’,差事跟着就来了,苏景点头:“请三阿公吩咐。”
“想问老弟借一个人,跟我去办件事情。”三阿公语气轻松得很:“裘平安。”
苏景根本不问他要小泥鳅去做什么。天酬地谢楼好手无数,什么时候也轮不到裘平安这个外人去帮三阿公做事。苏景挑出了关键,问:“这件事有些危险吧?”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心省力。我带裘平安去做的事情的确有些危险,或许...他就回不来了。不过苏老弟放心,万一贵属折损,天酬地谢楼一定加倍赔偿。伤你一个六灵阶手下,我赔你一个真正的妖师做奴仆,不,两个。”
莫说苏景,就连六两都能听得出来,裘平安只要跟了三阿公去,不是或许回不来,而是肯定回不来!
苏景不置可否,仍是追问关键:“因为青云小姐?”
三阿公终于不再拐弯抹角:“我这一脉虽是妖属,但是对门风也有几分穷讲究,青云还是个姑娘家,成天被一个混小子缠着成何体统?本来也不一定非得把他如何,不过老头子自忖眼光不差,不会看错人,这个裘平安不是个听劝之人。正正相反的,你越劝、越jǐng告,他怕是就会越放肆、越变本加厉。既然如此,干脆痛快了断了吧。于老弟、于老朽,应该都不是坏事。”
妖门中人皆从鸟兽修炼而来,骨子里永远深藏一份杀xìng,何况在三阿公眼里,杀一个六灵阶的小妖怪也实在算不得什么。
“恕难从命。”苏景不愿矫情,直接四字拒绝。
三阿公语气清淡起来:“就在片刻前,老弟可还对我说过,若老朽有事,你当全力以赴。”老头子不笑了,苏景却笑了起来:“是,我一定全力以赴,或者...我跟您走?裘平安就算了。”
三阿公冷哼了一声:“我救了齐喜山所有人的xìng命,就用这条小泥鳅抵回来,这么大赚特赚的买卖,老弟还不知足么?”
“我的天酬地谢楼好歹也是一块招牌,老朽说上一句话,妖门里不少朋友都会给个面子,苏老弟若不嫌弃,你我大可多多走动,有什么大事小情不方便离山出面的,不妨交给老朽去做,当然报酬免不了。不过老弟得明白,有些人就算肯出钱,天酬地谢楼也不一定就会出手帮他做事。”
“就算把我对齐喜山的恩情放到一旁,苏老弟也当晓得,多出天酬地谢楼这个朋友,便等若多出了无数条好路子,以后随便你怎么走。为了个小妖怪就要堵死这么多条路,得不偿失了。弄不好,还会把朋友变成仇家,离山虽势大,天酬地谢楼也未必就怕了它。更要紧的...离山上的诸位剑仙,未必会为了老弟手下的一个妖怪,就大动干戈吧。”
不知不觉里,六两背脊已经渗出了冷汗。最难听的那句三阿公没说,但苏景怎会听不出来:凭着天酬地谢楼的势力,想要除掉裘平安也未必是难事。
苏景这边仍是没什么可废话的,任凭三阿公威逼利诱浪费口水,到最后他还是那四个字:“恕难从命。”
三阿公的脸sè沉了下去:“这么说,苏老弟保定那个混小子了?你能保得他十年、百年,难道还能护他千年平安?”
苏景还想说‘恕难从命’,但又觉得总这么一句太单调了,这次换了个说法:“请您老换一个吩咐吧。”
三阿公抬眼,静静望着苏景,好半晌他才再度开口:“好!你若能替我杀一个人,裘平安之事我或可先放到一旁。此人名叫:金鼓。”
讲出名字,好妖奴六两心中猛地一惊,苏景则一脸茫然:“金鼓是谁?”
三阿公是三足金蟾,本姓金,他说的金鼓就是他的亲儿子,长子。如今天酬地谢楼的少东家。
六两把这其中的关系给苏景解释清楚,苏景也面现惊诧,这世上哪有父亲买凶去杀自己儿子的,当下问三阿公:“他忤逆?”
“不忤逆,说起来,他还算孝顺。”
苏景更诧异了:“那你为何要除掉他?”
“我有五个儿子,幼子最讨我喜爱,但他还小。”三阿公声音冷漠:“我都这般年纪了,飞仙无望,将来迟早要归于泥土,我身后这偌大家业,是要分给他们的、平分。我在时,老大不会说什么,我走后,老大未必不会对其他兄弟的产业动心思,毕竟,他追随我时间最长、心思最强、功劳也最大,我把家业平分他心中会有不满。”
“老二、老三、老四我不担心,他们比不得老大,但好歹也都chéng rén成势了,老大想吞他们不是件容易事,唯独老幺...涉世不深、遇事毛躁且没什么朋友,他一定会栽在老大手中。”
为了小儿子,要杀大儿子。这种事情也就在妖门中才会出现,在苏景想来实在匪夷所思:“因为以后可能发生的家产之争,你就......虎毒尚不食子......”
话没说完,三阿公就打断:“就是因为虎毒不食子,所以我自己下不去手,否则何须找你出手。”
接连两桩‘吩咐’,一件比一件不像话,三阿公还说裘平安是个混小子,在苏景看来老头子比着小泥鳅可要更混得多,偏偏三阿公还把这些不是理由的理由说得理直气壮。
苏景心里转了个念头‘那老二老三老四将来不会对付老幺么?是不是也要一并除掉?’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
苏景双手一摊:“这事我也帮不了你。”
“若是三阿公答应你,除掉金鼓之后,从本该分他的那份家产里拿出三成给你呢?”三阿公越说越不正常:“我说到做到,只要你点头,现在我就立下契约,再请离山来做公证,你大可放心。”
苏景摇头:“还是请您再换一桩吩咐吧”
三阿公垂头摆弄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口中说话再没了一丝语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苏景,你真当三阿公是个卖萝卜的,可以由得你挑三拣四么?”
苏景满是无奈:“说实话,我倒真盼着您老是个卖萝卜的。”
卖萝卜的,不会不把人命当回事,更不会把自己儿子的xìng命不当回事。
“老弟台,知恩不报便是欠情不还。欠情不还尤甚欠钱不还。欠钱不还的,可从来是三阿公不共戴天的仇人。”三阿公扬臂,把手放在身旁的几案,扳指碰及桌面,‘嗒’的一声轻响。拇指翘起、落下,又是‘嗒’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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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 另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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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两想开口做一番解释,可是苏景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言,六两嘴巴动了动,终归还是没出声。(.)
苏景自己也不开口,又有什么可说的,报恩和替三阿公去杀儿子压根是两回事,但老头子非得把两件事混为一谈,这道理实在说不清,干脆不出声了。
残破屋中彻底安静下来......
“既然老弟台喜欢多个仇家,老朽也没什么可说的。那只江山匣老弟收着,就当是帛金也不错。”三阿公等了一阵,见苏景无动于衷,他站起身向外走去。到了外面没再看跟在身后苏景,唤来外孙女青云和手下腾云而去。
追在青云小姐身后‘散步’的裘平安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用官话客气招呼着:“三阿公,您老这就走了啊?何不再多住几rì,让晚辈进一进孝心。”
三阿公哪会搭理他,转眼飞走不见。
六两一把拉开犹自对天空挥手的小泥鳅:“你快消停了。”好妖奴眉头皱成了一团:“这都是哪跟哪,这三阿公的脾气、行事未免太、太偏佞了.......”
话还没说完,不料阳光微微一黯,三阿公又踩着云驾折返回来,老头子脸上冷冰冰地,来到苏景跟前:“之前那两件事作罢,眼下另有一事,你若肯答应,其他的都好说。”
听上去好像有转机,可是就冲三阿公前面给出的两桩差事,这第三件事怕是更加不堪。苏景哪还敢再说什么‘必当全力以赴’,只笑了笑:“您先说说看。”
三阿公不急着说话,转回头望向青云,后者知道外公要谈正经事,道了声‘我去那边转转’就回避了。裘平安接了句:“那边风景很好,我为青云小姐引路。**”拔腿也要跟着人家一起走。
“裘平安留下。”三阿公冷冷开口,小泥鳅没心没肺,痛快答应了一声,暂时舍了小姐来巴结外公:“您老有啥吩咐,小裘必当全力以赴。”
三阿公冷笑:“不敢当,一模一样的话,你家主子也对我说过,后来还不是扔到了一旁。”
小泥鳅平时是有点混,但他不傻,哪还听不出来事情不对劲,看看苏景又看看六两,闭上嘴巴不敢说话了。
“这件事你若还不应允,老头子说不定就会恼羞成怒,大不了......就当我没救过这座齐喜山!”三阿公不理裘平安,径自望向苏景,说出了他的要求:“结婚!”
苏景头大、发懵:“结婚?谁跟谁?”
“姓裘的二愣子小子,和我那宝贝外孙女。”语出惊人,而三阿公那张冷得都快上冻了的老脸,也忽然绽出一个爽快笑容,继而哈哈大笑,问苏景:“怎么样,这件事能答应不?”裘平安傻了,长大了嘴巴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是欢喜的傻了;苏景和六两也傻了,不过是被三阿公给吓傻了,这老头子今天太不正常了。
愣了一阵,苏景勉强回过神来,点点头:“这事能答应。小裘的娶亲大事,还得问过他姑母...不过就凭‘三阿公的掌上明珠’这几个字,裘婆婆必定开心点头。”
三阿公的笑声更响亮了,显然是真正开心:“苏老弟莫惊,老头子没发疯;苏老弟更莫怪,实在是青云丫头的情形有些特殊,不由得我不为她多动一动心思。”
青云的母亲是三阿公最最疼爱的四女儿,可是这位四小姐偏偏喜欢上了一介凡人,三阿公拦也拦不住,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生下了半人半妖的女儿青云。
可凡人一生不过数十年,成形大妖的寿命则以数千年计,百年好合之后,便是千年寂寞了,四小姐也非普通的jīng怪,把青云托付给三阿公后再无牵挂,遁入空门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卷去求半生静寂,再不踏足外间半步。
三阿公是真的疼惜青云,是以定议,将来过身后,要分给宝贝外孙女整整一成家产。
天酬地谢楼的一成,那是了不起的事情,青云的五个舅舅都不同意,但三阿公心意已决......
说清楚这些经由,三阿公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你欠我的人情,不用还给我,老朽把它尽数放到青云身上,苏老弟......”不用三阿公说完,苏景就接口道:“您老放心,我晓得怎么做。有苏景一口气在,就不容青云姑娘受丁点委屈。”
到了现在,苏景完全明白三阿公那头两件‘差事’的用意,说穿了,试探。
裘平安浑浑噩噩,但三阿公眼光老辣,他敢笃定这小子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外孙女儿。青云跟了他肯定不会受委屈。要说起来,裘平安的身份背景也着实不错,给离山第一代真传做妖奴绝不是件丢人的事情。更要紧的是三阿公修得识妖密法,他看得明明白白,这条混泥鳅的龙王血脉复苏,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但是妖奴的xìng命、前途是掌握在主人手中的。苏景的为人如何,对三阿公来说倒比着裘平安还更重要些。
这几rì里天酬地谢楼发动起来,调查有关苏景的一切,有关少年的事迹三阿公也知道了不少,心中还算满意,可是光凭那些传闻还不够,由此便有了那前两件‘差事’,一探苏景对裘平安是否够重视;再试苏景是不是见财起意、贪图宝物之人;最后三阿公要看苏景对‘争家产’一事的态度。
三阿公自己也说不准,将来五个儿子会不会向青云争抢那一成家产,若他们真来抢的话,苏景会护着裘平安和青云,可是三阿公又怕他心狠手辣去对付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富甲一方高高在上的三阿公,何尝没有自己的苦恼?
还好,苏景的‘护手下’、‘不参与’,让三阿公很满意,这桩喜事全没问题了。
至于三阿公送给苏景的‘江山匣’,妖奴强便是苏景强;苏景强便是裘平安、青云的后台强......三阿公是从来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倒是苏景现在,另外又有些顾虑:“只是青云小姐对小裘......”
当初四女儿不听话,此事现在被三阿公当做心病,闻言闷哼一声:“放心,娃娃的婚事全由长辈做主,由不得她多说半个字!”
裘平安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看着比三阿公更像蛤蟆jīng,他是真想附和一句‘对对,不能由她自己做主,三阿公做主,必须的’,所幸他还没真浑到那个份上,只是嘿嘿嘿的傻笑。
而三阿公又把语气放松下来,微笑道:“但是...我也能看得出,青云丫头对裘小子也有几分意思,否则......咳,不说这个了。”
“啊,别不说啊,您老说说。”裘平安终于忍不住了。
三阿公一摆手,岔开了话题:“另外有一件事,非得和你们提前交代清楚,青云丫头以前嫁过一次......莫误会,只是穿上了吉服坐上了花轿,但一没拜天地、二没见高堂,更没有入洞房,青云自己不愿意,我也觉得勉强,就给推掉了。充其量只能算是穿着红裙子去人家转了一圈。”
裘平安的脸sè一度都变青了,又听说没行礼,马上又笑了起来:“无妨,无妨,能娶到青云小姐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哪会再计较这等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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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先天之缺
暂时定下的只是婚约,有关喜事的诸多安排,都留待裘婆婆与三阿公碰亲家的时候再商量,说笑一阵三阿公带着青云走了,苏景和六两啧啧称奇,裘平安傻笑。
以后挺长一段时间里,裘平安都会好端端地突然冒出来一声傻笑,着实有些惊人。
苏景把江山匣中的兵刃分发下去,妖奴皆尽大喜,又在齐喜山休养了月余,直到老夫子、王老三等遇难乡亲的尾七过后,苏景才启程,与以前一样一路管着凡间的闲事返回离山。
六两继续留在他的‘齐喜乱岗子’收拾烂摊子,其他妖奴和‘杂役’樊翘与苏景同路。
抵达离山附近,苏景在进入山门前忽然停住了身形,头也不回地说道:“快回吧,这可不是等闲地方,你当心小命。”
裘平安、黑风煞等人闻言皆回头想去,可苏景身后空空如也,又哪有人在。
苏景笑了一声,仍是不回头的,抬起手向着身后挥了挥手,再没说半字揭开山水画皮进入门宗。进门后苏景心里琢磨着:没诈出来,她到底跟没跟在身后?
......
苏景进山不久,距离离山画皮数里外、空气一阵涟漪,山坳中那个莫耶少女显形,俏面上笑容明媚,可神情里又带了几分狐疑,口中喃喃:他到底是知道我跟来了...还是诈我?
......
进山之后苏景先去无量湖找裘婆婆,老太婆听说自家的独苗要成亲,新媳妇出身显赫,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对苏景没口子的道谢,苏景笑道:“是小裘有本事自己争气,这才被三阿公看上,和我有什么相干,婆婆这可谢错人了。”
裘婆婆不管那套,一个劲地谢就是了。不过这桩喜事只是自己人知道,暂时没有声张出去。接着苏景返回光明顶。小师叔回山,每次都免不了的,要和众多长老见个面、寒暄上一阵。但九鳞峰任夺、红鹤峰红长老和刑堂龚长老不在山中,门下心腹弟子如剑尖儿剑穗儿、白羽成等人也随师父一起出山,不知做什么去了,苏景也没去多问。
送走来探望的长老,‘杂役’樊翘来告假,想去探望樊长老,苏景自然点头答应。光明顶重新安静下来,苏景不再耽搁,回到早已重新翻盖的小院,默运玄功继续自己的修行。
......
离开十年,如今又重返门宗,樊稠哪能没有感慨?由裘平安带着,尚未飞到樊长老所在的洪泽峰,他的眼角就有些湿润了。裘平安见不得这个:“你说你这银,哭哈呀,这不是回来了么,好事啊。”
樊翘早就不再是那个骄狂少年,勉强笑着点头:“是,您讲的对,是好事。”
裘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飞到洪泽峰前大声通报:“光明顶裘平安,求见樊长老。”樊翘也跟着一起开口:“晚辈...樊稠求见樊长老。”声音压抑不住的颤抖,没有这一个得失来回,又怎么能知道,就是这门外一声通报的资格,都是难求的一道荣光、一种幸福。
很快就有洪泽峰的弟子出来接应,把樊稠接入星峰去觐见长老。
跪拜、唱礼,一丝不苟的晚辈礼节,樊稠自己也没想到,眼泪竟全不受控制......不想哭,但哭个不停。
樊长老是修行多年的高人,心境自不会像修行被废的晚辈那么浮躁,只是招手把他唤到跟前来,着他坐下来:“这十年你是如何过的?”
诉说过往,以前没数过也就没主意,现在仔细一说樊稠才发现,小到维持街面、帮老太太抓鸡找狗,大到跨刀挂锁、奉官命追缉恶匪,这些年他办过的案子当真不少,一桩一桩,到后来都把樊长老说得有些不耐烦了。
樊稠尴尬地道:“是弟子啰嗦了。”直接把讲述跳到了苏景到达白马镇后的事情。
樊长老听过后问道:“重修水行道或改学火行道,苏师叔让你自己选?你怎么打算。”
樊稠应道:“弟子想重归洪泽峰,再入您老门墙。”这是人之常情,再正常不过的选择,樊长老痛快点头:“只要苏师叔答应便没问题。待会我和你一起再去一趟光明顶。”说着,他伸手拿住樊稠的脉门,将一缕真元注入其中......
真元游走于弟子经络,看他这十年中身体有何变化,以便为樊稠选择合适的功法修行,只是‘例行公事’似的普通探查,毕竟樊稠以前的资质就很不错,相隔十年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可是很快樊长老的双眉就蹙成了一团,喃喃道:“怎会如此?”言罢,伸手一搭樊稠的肩膀,说了声:“随我来。”带着他一起去了水灵峰。
......
“怎会如此?”三天后苏景从入定中醒来,正抱着大碗吃饭,听身边裘平安呜哩哇啦好一番长篇大论后,苏景一愣,停箸问道。
“怨不得别人,是这小子身体不好。”裘平安耸着肩膀、双手一摊。
苏景追问:“他人在何处?”
“还在水灵峰上躺着呢,樊长老力请,风长老受不住纠缠,就再给这小子仔细检查一次,不过意思不大,结果应该不会变。”
苏景猛扒了两口饭,把大碗一放,展开双翼飞起:“我去水灵峰看看。”
“风长老都没辙,你看有啥用啊?”裘平安大声喊着,也腾起云驾跟在了苏景身后......他们说的人是樊稠。元基被散去,道理上讲不会对身体经络有太大的影响,以后大可重新修炼。尤其当初废掉樊稠的樊长老,在施法时刻意加了小心。
但时隔十年樊长老再探樊稠的身体,意外发现他的经络枯萎,变得最弱不堪,再不复当年资质,根本无法再炼气。
樊稠被送去水灵峰,经风长老问诊,很快就确定是樊稠的体质有缺,与旁人无关、与曾被废掉修为无关,是天生的体质就有问题。
在修行道上,天资不错、进境颇快的优秀弟子,忽有一rì经络无端枯萎,以至真元四散暴体而亡的情形,并不算太罕见。说穿了就是他的经脉藏有先天缺陷,承受不了太厚重的灵元真力。樊稠便是这种毛病了,只不过他发作的方式不一样,以前的修为一聚一散、让这‘病症’提前暴露出来。
至少从道理上,这件事怪不得苏景,风长老说得明白,当初他的修为若未被废掉,以樊稠jīng进的速度,至多再修行十五年,便会突然经络崩碎的恶果,因为全无先兆所以必死无疑。
先天之患,任谁也无法提前察觉。
小泥鳅看着混、口音横,但心肠不错,樊翘之事让他心中唏嘘,跟在苏景身后叹道:“你说这事...受了十年的苦,好容易重返门宗继续修行,回来一路上我瞧这小子眼睛都发亮,结果...唉,招谁惹谁了。”
苏景来到水灵峰时,风长老刚完成第二次问诊不久,结果早定,再查一千遍也不会改变,樊稠已经知晓噩耗,整个人都离了魂,黯然站在一旁。
除了水灵峰的弟子,洪泽峰不少晚辈也在,正围着樊稠低声劝慰,樊长老则默然不语。
一见苏景到来,众人纷纷见礼,樊稠也依着规矩对苏景行礼,可是那声‘拜见主上’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不是对苏景不满,此刻他的胸口仿佛被堵住了一块顽石,连呼吸都难,又如何吐气开声。
先天不足,比着那三重天劫尤甚,从此修行路断再无挽回!樊稠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仅是找到一个无人处,放声大哭一场。
苏景伸手把他扶起来,笑着说道:“多大事,不值当这样。”
他是怎么想就怎么说,可是听在别人耳中难免生出歧义,在场的洪泽峰晚辈人人心生不忿:多大事?修行人无法再炼气求仙,何异于天塌地陷!这是天字第一号的大事情!
苏景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是滋味,摇头笑道:“莫误会,不是说仙路断无妨,是说你没啥事,身体没事。”洪泽峰之人怒气稍缓,水灵峰弟子又都面露不满:苏景之言好像在说风长老误诊。
但樊稠却仿佛抓着了最后一点希望,抬起头,费力道:“你的意思......”
看苏景的神情,他是真没当回事:“不就是病了么?治好它不就得了,用不着这么垂头丧气,跟我回光明顶去,我给你治。”
话一出口,不论洪泽峰、水灵峰弟子,还有正在此处的几位长老、执事,人人都忍不住摇头,有的腹诽暗笑,有的无奈暗叹......莫说门宗之内,就是整座修真正道都晓得‘离山风’的医法神术,风长老铁口判下了‘死刑’,那就是判官手中的朱砂笔。何况‘后天可医先天无治’的道理,莫说修行道,就是凡人都晓得。
风长老忍不住开口:“小师叔打算如何救治樊稠?”
樊长老也无奈问道:“小师叔真有把握?”不治的话,樊稠就是不能再修行,享受以后数十年的xìng命总是没问题的,但让个二愣子来治,说不定就把人给治死了。
苏景还是那么轻松,对樊长老道:“应该能行,八成把握吧,值得一试。”跟着他又望向风长老,这次回答得简明扼要:“怎么治?烧他!”
言罢,于或鄙夷、或无奈、或惊诧的目光里,苏景带着樊稠飞走了。
裘平安看不得众人的目光,没急着跟苏景回去,而是乍着膀子,对水灵峰上众人不满道:“你们不信咋的,主公当初就把我治好!看我现在活蹦乱.....”说着半截他自己也纳闷起来,由此后半句变成了自问:“可樊稠又不是妖怪,他想咋整啊?”
众人根本不知道苏景有大圣玦这回事,又哪听得懂小泥鳅的话,裘平安当然不解释,急急忙忙地飞起去追苏景,去看他到底‘想咋整’。
第一一二章 倒灌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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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个樊稠,以前怎样、以后如何没多少人去关心。但苏景要给先天有缺之人治病,这件事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消息自水灵峰上传出,闻讯者诧异有之、疑惑有之、嘲笑或坚决不信亦有之。
苏景返回光明顶带着樊稠躲进小院,开始闭关为他疗伤,小泥鳅负责把守道场,不论来客身份,一律是一句:奉主公谕令,暂不见客!
不过有时候他会脱口喊成:奉主公谕令,暂不接客!
......
苏景闭关,三尸也在闭关,他们是在凝翠泊大湖中闭关。不同于以前的水中习剑,这一次浅寻在湖中设下大咒,除非有朝一rì,三尸能靠着自己的剑破开禁制,否则一辈子就在湖中呆着吧。
拈花神君很是着恼,这次下水前,小师娘说得明明白白:你们三个若肯好好用功,十年有望重见天rì。十年?就按一天一个姑娘的话,那就是‘漏睡’了三千六百个小娇娘!这些天里拈花一直在发脾气,手中剑舞得好像一团银光,在湖底下跑来跑去、搅和得泥沙翻腾。
雷动天尊倒还算镇静,就跟在拈花身后,时不时就能捡到被前者从泥底翻出来的虾蟹,有道是生吃螃蟹活吃虾,也算别有一番滋味。
赤目一样忍着xìng子,跟雷动一起吃湖鲜,他正在嗑一枚螃蟹腿的时候,忽然‘咦’了一声,抬头直视前方浑浊湖水,片刻后他喊了声:“神君住手!”。
拈花还在发脾气呢,舞剑不停口中反问:“真人为何让我住手?”
不用赤目说话,雷动就代为回答:“赤目真人最善识宝,多半是前面有好东西,神君快停下。”做老大的体恤兄弟,一边说雷动一边走上前,把手中的螃蟹壳递给拈花:“累了吧,吃点东西歇歇。”
“多谢天尊眷顾,要是有点姜醋就更好了。”拈花接过了螃蟹壳。
赤目则快步跑上前去,一双眸子殷红如血,在浑浊湖底寻寻觅觅,时不时还蹲下来用手抓一把泥巴来看看,如此良久,赤目终于嘿了一声:“在这里!”言罢手脚并用,开掘湖底淤泥,另外两个矮子也上前帮忙,把手中长剑当铁锹使。
湖底的淤泥松软,三尸又都有苏景的力气,挖起来混不费力,可赤目发现的东西埋得奇深,三个矮子一路向下,足足挖了七八天,还未能见到宝物端倪。
胖子拈花浑身腌臜不堪:“还没到么?”说着,让耐不住打了个激灵,随口骂道:“真他娘的冷,越向下越冷。”
雷动也是一身泥巴,不知从哪摸出一只虾子扔进嘴巴,嚼得津津有味,纠正道:“不是冷,是yīn寒,万年玄冰才能透出来的那股子yīn寒劲儿。”
赤目比他们两个更不堪,全身都被淤泥给糊住了,就剩一双红眼睛露在外面,对于挖宝贝这种事最上心的就是他:“我察觉得到,已经很近了,莫讲话耽误工夫,快挖。”这个‘很近了’又是五天的奋力挖掘......
终于,赤目欢呼了一声:“找到了!”说着奋力把两个帮手推开,生怕他们粗手粗脚会碰坏宝贝,自己则小心趴在大坑的泥底,双手抹来抹去小心翼翼除掉最后一层薄泥。
凝翠泊湖底、深深的泥坑尽头,赫然摆放着一具棺材,冰棺。
重重yīn寒氤氲而起,三尸站在跟前忍不住地牙关打颤;层层祥光炫目流转,映得附近湖水璀璨迷离......赤目眉飞sè舞:“这冰唤作‘七悦九股沉寒’,别的不说,单只这口棺材就是宝贝。但真正的宝贝还在尸首身上!”
玄冰棺,透明清晰,从外面能够清楚看到尸体:一个两三岁的小囡囡,穿着一件黄sè裙子,身周摆满永不枯萎的花瓣儿,囡囡双手合于腹,长长的睫毛垂下、小脸上带着甜美笑容。哪像具尸首,分明是个躺在阿姆怀中,正在做着美梦的小娃。盯着她看得稍久,甚至还会恍惚觉得她那又密又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张开眼睛,向你送上甜甜一笑。
饶是三尸都不喜欢孩子,见了这个囡囡也不禁升起一丝疼惜。才这么小,当真是可惜了。
犹豫了片刻,贪心本xìng毫无悬念地战胜了对小娃的疼惜,赤目道:“我要开馆了!”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掀棺盖,不料一旁的雷动忽然伸手拉住了他,颤声道:“使不得!”
赤目误会了,摇头道:“放心,我也疼惜这小娃,我只拿宝贝,不会惊扰她的尸身,棺材我也不要,只凭‘七悦九股沉冰’,足以保她万万年不腐......”
雷动打断了他:“不是你说的哪回事,你...你在仔细看看这个小娃,觉不觉得...她、她像一个人?”
雷动不说的时候另两人没觉得,现在再去仔细端详,没片刻赤目和拈花就同声惊呼:越看就越像,冰棺中的囡囡,五官眉眼,赫赫然就是个小娃娃时的浅寻。
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小师娘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永远没有颜sè,活着仿佛死了;小囡囡却满面稚趣,透着那份只属于她的生机,死去却好像仍活着,两下里差如天地,加之大小有别这才让三尸一时间没能认出来。
与小师娘有关,赤目哪还敢再去动这冰棺,红眼珠里满满都是疑问:“这个...和小师娘...是怎么一回事?”
拈花就更实际得多,缩着脖子道:“这...别是看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了吧?”
雷动却还没惊讶够似的,哎呀一声怪叫,把另两个矮子吓了一跳,回过头想问一句‘天尊为何哎呀’,结果全都张口无言......不知何时浅寻来了,就站在坑中,静静望着那口冰棺。
三个矮子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齐刷刷的躬身大喊:“弟子拜见小师娘!”
自从来到凝翠泊头一遭,三尸如此规矩懂礼。
浅寻看了他们一眼,淡淡两个字:“重埋。”
“谨遵师娘法喻!”三尸应答的响亮干脆,开始填埋大坑。填坑总比挖坑快,三尸把自己弄成了泥巴鬼,总算让湖底又恢复原样,浅寻还没走,一个人坐在湖底,单手托腮愣愣出神,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不出声,三尸也不敢乱动,这几年里他们在浅寻手上吃了数不清的苦头,早就被收拾得服帖了。还好,浅寻并没有责罚的意思,望着拈花问道:“我记得你会弹琴。”拈花在勾栏里混了好几年,学到了一身好本事...何况琴棋书画这些事情本就是勾引女子的必备手段,拈花样样jīng通,前阵子还在岛上学剑的时候,偶尔他也会弹上两段。
拈花点头:“小师娘想听琴?我这就随您上去给您弹。”
“不用上去。”浅寻自乾坤囊中取出一架长琴:“就用它,弹...就弹‘小胡笳’吧。”
胡笳十八拍,东土名曲,小胡笳是为其中一段,创曲古人是在表达思乡之意,可是思乡、思人、甚至思议过往岁月,化于琴声中又有什么区别呢。琴非凡品,水中不仅唱音无碍,且还隐隐引动湖水共鸣,水韵揉于琴波,这声音从回响四面渐渐变成八方和应。
浅寻再无半字,侧头静静倾听琴声,良久......
突然,浅寻拔剑!
身化一道长虹,投身于这冰冷大湖,剑随波人逐流,是一路剑法,更是一场盛大的舞蹈,黄裙女子一个人的盛大舞蹈。
没有浅寻的吩咐,拈花琴声不敢停顿,而琴不停剑不止,水泱泱,剑清冷,浅寻黄裙盈盈。没办法分清究竟是多长时间,也许是三天两夜,也许只是顿饭工夫,整整一座大湖尽数被剑sè侵染,原本宁静的湖水变得锐意森森、水如锋,清寒四溢。
浅寻不停,依旧无法计数的时间,大湖彻底被她搅荡起来,前一刺万涛奔涌而后一斩千波退避......直到最后她一剑向天,凝翠泊爆发出一声贲烈怒嗥,偌大一座湖泊啊,万万钧湖水仅为剑意所动,轰轰荡荡直冲天空!
洪湖逆起,倒灌苍穹!
拈花大吃一惊,手上一颤,嘣地一声怪鸣,一根弦被他拨断,琴声中断;浅寻终告停手,剑犹指天。她不动,抬着头,默默看着正渐渐高远的湖水......
飞得再高,终归还是落下的,当巨流倾泻重返大湖时,浅寻依旧不动,甚至她都不曾施法护住自己,只是素手轻扬给三尸加了一层灵甲庇护。
水落了。
那是一座望不到尽头的大湖!
倒落时蕴含的力量何其凶猛,以至浅寻无法站稳,踉跄着被冲到在地,从来都纤尘不染的黄裙沾染污泥。
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浅寻起身、抹掉嘴角的血迹,对三尸道:“继续练剑。”说完,她离开大湖,那支好琴和佩剑都被她丢在了湖底。
第一一三章 侍剑童子
离山弟子不知道浅寻这个人,更不知道她在湖心小岛上炼尸,但离山与凝翠泊似乎藏了些不为人知的默契,大湖倒拔这样的惊人异象就发生在离山东麓,却没有一个高人下山来查探。
那湖依旧平静,仿佛一直如此,以后永远如此。
时光忽忽,转眼大半年过去。
光明顶上,负责看守道场的裘平安大声嚷嚷:“我说你这银,没完没了了咋的,待主公出关自然会见你,他不出关你一天跑八趟也没用,惊扰了主公,害得他走火入魔发疯发狂再口吐鲜血含恨而死,你赔还是咋地啊?”
风长老站在他对面,被数落得满面怒容:“大胆妖孽,不过是个奴仆,怎敢如此说话,惹恼了本座,请出离山律例,拔了你的舌头!”
自从樊翘被苏景带走治病后,这七八个月里,风长老每隔三五rì就得来一趟光明顶,连修行都耽搁了。大凡有一项专jīng的修家,都会对自己的专jīng之事怀有几分痴xìng,风长老更为甚之,仙医之道就是他活着的真意所在。对樊翘的先天之缺他以为绝无法治愈,偏偏苏景那么笃定能治,这可让风长老心里痒得不行,总恨不得来探看下结果。
不过,开始的时候风长老心里想的还是‘他到底用什么法子’,后来碰壁的次数多了,心中渐升不忿,现在抱定的态度已经变成‘我就不信你能行,我得看你怎么把樊翘害死’。老头子是真赌气,盼着苏景托着具尸体破关的念头,比着樊翘欢蹦乱跳出来的想法要重得多。
裘平安抱着膀子,斜眼打量风长老:“没大没小?那我问你,你喊苏景啥?喊师叔对吧?我喊主公,你喊师叔,咱俩同辈!我再问你,你喊裘大海啥?你得喊婆婆,老子喊姑母,这么算,我比你还大一辈,没大没小?谁啊,你自己说,谁?”
风长老一愣,心中头个念头居然是‘裘婆婆本名唤作裘大海么?我还真不知道。’随即才回过神来,一甩袖子,怒道:“我跟你这浑人没话说!”
“跟我没话说?扯犊子呗,是我请你来的?”裘平安神采飞扬,煞是得意。可惜乌鸦卫不在,否则随便乌多少,听了他这种档次的吵架只会含笑不语。
风长老拂袖yù走,裘平安却不依不饶:“慢着,老风我问你,你三天两头来光明顶,到底是关心病人,还是来看笑话的?”
裘平安可没有看穿别人心思的本事,他这么说纯粹是泼脏水气人。
风长老一肚子不痛快,闻言哪有好话:“我就是来看你家主公是怎么害人的!樊稠那小子前生不知造了什么孽,今生才会落到你家手里!”
说来正巧,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不远处的院门开了,苏景抻着懒腰、笑呵呵地走了出来,樊稠jīng神奕奕,跟在苏景身后。
外面吵架苏景听得一清二楚,苏景回头对樊稠笑道:“你上辈子造孽了?”
樊稠是刚醒过来,加之他现在没有修为耳力不强,没听到风长老的气话,被苏景问愣了:“没有啊...不是,我不知道啊...咳,应该没有吧”
风长老总算见到人出来了,一把推开裘平安,快步走上前抓起樊翘的腕子马上去探查他的经络状况,不长的工夫脸sè就变了,口中喃喃念叨着‘不可能’,老头子重新换过一道灵识,再查,还是一样,樊稠的大脉通畅、经络坚韧,之前的枯萎之象一扫而空!
如今樊稠的根骨,虽然算不得绝顶清透,但至少不逊于他未‘生病’时。
探诊两次,风长老还不甘心,口中仍是那翻来覆去的三个字‘不可能’,干脆一抓樊稠肩膀:“跟我去水灵峰,我给你好好查查!”
裘平安又搭腔:“老风,你还查哈呀,我就看不懂了,你到底是盼着樊稠好呢还是不好?”
苏景摇头笑道:“别胡说八道,让风长老给樊翘再仔细查一查,这是好事。”
风长老带着樊稠回水灵峰,苏景和裘平安跟在他们身后,飞遁中小泥鳅道:“你给他瞧了这么久的病,也够辛苦了。”
苏景呵呵一笑:“还好,比起上次炼小参莲,这次还算简单了。”
金乌焠真,帛绢上的秘法,以阳火主生之暖洗经伐脉,正正对上了樊稠的先天之缺!
对苏景而言,这个治病的过程本就是一重修炼。
跟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对小泥鳅煞有介事道:“快,你快去一趟洪泽峰,就说樊稠痊愈如初,请他们都来水灵峰。”
这么着急地喊人来全无必要,反正樊稠很快就会去洪泽星峰拜见祖爷爷,不过苏景医好了不治之症,这么露脸的事情要是大张旗鼓地吆喝一番,苏景心里不舒坦......小泥鳅不负所望,催动云驾来到洪泽星峰前放开嗓子大声喊道:“裘平安报喜,好叫樊长老知晓,我家主上辣手回chūn,樊翘兄弟完璧如初!”
连喊了三遍,樊长老亲自迎出,问过几句后匆匆赶往水灵峰,小泥鳅又想了想,没急着去向主公复命,而是云驾一转又跑去别家星峰跟前嚷嚷去了......
水灵峰上,风长老好一番检查,就差用刀子把樊稠剖开来看看,便如当初樊稠经脉枯萎、风长老查上千遍也好不了一样。如今此子先天之疾尽去,老头子再怎么不信,人家好了就是好了。
待樊稠从风长老的静室中走出来,水灵峰上着实聚拢了不少人,裘平安没回来,他还在满世界嚷嚷......樊稠来到苏景面前,恭恭敬敬跪拜于地:“小人谢过主上再造之恩。”听上去不过是句简简单单的客气话,但他的语气诚挚,不难断定的,发自内心的感谢。
“主上之类的称呼,以后不必再提了,当初你行断有亏我才惩戒于你,如今你已改过,可再回门墙、重归洪泽樊长老门下,以后再不是杂役身份,是真真正正的离山弟子了。”说着,苏景伸手去扶他起来。
早已定下来的事情,借着今天的场合苏景宣布出来,算是个正式的交代。
樊稠却并不起身:“八祖道法之妙,弟子亲身感受,心中向往无以复加,斗胆求师叔祖开恩,将弟子列入八祖道统。”
原本想要重修水行的樊稠改变了主意,说出来的道理是阳火神奇引人神往,没讲出口的道理则是两个字‘知恩’。
苏景倒是无所谓的,转目望向樊长老,后者躬身应道:“全凭师叔做主,要说起来,这孩子能进入光明顶,本就是他的福气。”苏景稍作沉吟,对樊翘点头道:“依你所求,今rì起你便是...便是光明顶侍剑童子。”
侍剑童子,不在离山弟子序列之内,也不跟着排行辈分去论,但地位颇为不俗,大都由星峰主人的亲信但当,可受星峰之主传法,若将来修为有成可以直接转为真传弟子,届时便可修习九位师祖传下的正法。
樊翘以前是樊长老的内门弟子,苏景直接把他收做弟子会有些不合适,‘侍剑童子’这个职掌刚刚好,既顾全了洪泽星峰的面子也给了樊翘真正的实惠,不会耽误他的修行。就是樊稠如今已经长成一个二十多岁、略带沧桑的青年汉子,喊‘童子’怪别扭。
皆大欢喜之事,在场众人少不得上前道贺,一旁的风长老终于等不及了了,不耐烦推开众人道:“拜师父收徒弟都等回你们光明顶去再说,我问你...求情师叔指点,您给樊稠重塑经脉,究竟用得什么办法?”
正好此时裘平安喊够了回来了,远远就插口笑道:“老风,你想学呗?我跟你说,你还真能学,不骗银。”
风长老是医痴,闻言想也不想就应道:“若能学我自然学!”
“哪还不简单!我家主公所用手段,自然是八祖的传承,你要想学就也拜入咱们光明顶,跟樊稠一起做个侍剑童子...侍剑老童子。”
苏景挥手让裘平安收声,对风长老道:“的确是来自师父留下的道法。阳火jīng元您无法再修习,但‘金乌大焠真’中对攻脉、建络之术也有特殊见解,回头我抄录一份给你送来。”
风长老闻言大喜,他的xìng子简单,也不会说什么客套话,直接道:“以后师叔若想用什么丹药,派个人来直接跟我说就是......别叫他来,我不给他开门!”说着伸手一指裘平安,小泥鳅笑嘻嘻地:“你这银,咋还真记仇呢。”
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圣玦中突然鼓声雷动,苏景怕内中妖奴有急事,挥手放出打鼓的乌上一,大圣玦早已认主,随苏景心意调运,唤出妖奴不一定非得亮出令牌,苏景身边之人只道他用的是‘生生袖’一类可以容纳活人的宝物,没人太当回事。
乌上一一出来,乍见到这么多人也吓了一跳,毕竟是乌鸦卫的大首领,该给主人做脸的时候绝不含糊,一改往rì废话连篇的作风,单膝跪地双手向上一捧:“敬呈吾主!”
英姿飒爽、言简意赅,比着黑风煞还像黑风煞,在乌上一手中捧着的是一枚剑羽。
紫凰庚金剑羽!
当初苏景自己炼化剑羽用了三个月,论及境界,现在的乌鸦卫比着那是的苏景并不逊sè,但乌鸦卫修炼的阳火来自‘金乌九劫兵策’,阳火成sè比起苏景的正法所得要驳杂得多,是以前前后后用了两年工夫才告完成。
乌上一出来报信,并未把所有剑羽都收缴上来,只是带了自己炼化的那根。
剑羽飘飘,苏景略加把玩,对乌上一微笑道:“辛苦了。”
“敢不为主公效死!”乌上一断喝锵锵,陪着他那小巨灵似的身形,谁敢信他平rì里那一大肚子废话啊。
苏景估计着,别看乌上一现在铁汉子似的,怕未必能忍多久,没准下次开口就呜哩哇啦聒噪起来了,扬手把他收回去了,跟着正要收起剑羽,人群里猛地爆出一声大吼:“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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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加更,万分感谢木恩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