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三章 再不昧心谦虚
阳世间,战场中,大圣冲阵!
狐、石、火、水、木、鸥、蛤,七位巨妖所过之处,泱泱巨灵浩大军团,可有一人能拦阻他们半步?
一个都没有。
莫说拦阻,在他们冲撞沿途,连一个能够活命的墨色巨灵都不存。一群四五岁的顽童,突然遇到铁甲将军的纵马冲阵会是什么样子?此刻墨巨灵就是什么样子。
忽然,有大哭声传来——皮囊已死元神被钉住的施萧晓,竟又发出嘶哑哀号:“施萧晓无能,施萧晓有罪啊,辜负正神信任,辜负加身真色...枉我来中土数百年,竟不知此间还藏下了强大妖孽啊...有罪之人、有罪之人!”
来中土几百年算什么?这世界里有了几千上万年的老妖精、凶恶鬼大把抓,又有谁能想到危急关头,南荒远古的大圣爷竟会显灵现身匡护世界。
吼声烈烈,诸大圣斗入癫狂,有人挥动裂天之石,有人翻卷焚天烈焰,有人掀起滔天煞水,轰烈之威轰烈之法,横扫再横扫!
完全超出了预料。
今日的巨灵大军不是没打过艰苦之战,正相反的,随着他们在宇宙间的势力越来越大,遭遇的对手也就越发强大,墨色怪物们曾经经历过的大战,其惨其烈其机变百出匪夷所思,都在人间修家想象之外...可是说以前的战绩有什么用处。在墨巨灵心里,这一战本不应有丝毫悬念。甚至可以说他们都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收割、收获。
大群恶狼来到了兔子窝。
这是个完美的兔子窝。
再怎么完美,它也是个兔子窝......哪成想正待大快朵颐时,兔子窝里忽然窜出了一群圣兽麒麟。
狼群会有什么感觉。此刻墨巨灵就是什么感觉了。
可若再回头看看,兔子窝?能养出麒麟的地方还能唤作兔子窝?
养得兔子也养得麒麟的地方,即为完美世界。
此间是兔子窝,更是麒麟岛!
七位大圣所过之处,巨灵溃不成军。
包括沈河在内,绝大多数中土修家都停手了,众人的面色复杂。既有无尽开怀振奋也有深深惊骇:这就是大圣手段么!
与江山剑域、摩天古刹齐名的南荒妖主。七大圣。
今日晚辈无论正邪和信仰,从来都不敢低估古时前辈,但是直到今日真正得见大圣威风,中土修者们才明白:不敢低估不敢低估。到底还是低估了。
而深深惊讶过后就是深深颓然:真正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后的颓然。
大圣如此强大。我还跟着忙活什么呢?
数千年的修行,自以为是道行不凡,当前方那一座走丰碑自尘烟中变得清晰起来。才晓得...永远不可逾越!
大多数人停手,欢喜着惊讶着也悄悄颓然着,并非七大圣外所有人都停手的。
八大圣就没停,蚀海化巨蛇窜天扑地,尾巴一甩就是千里罡风嘴巴一吐即为弥天毒云,他自己晓得,自己的本领比起焚穷等人稍差,但也相去不远,不自惭、自然打得风生水起。
尸仙父女没停手,今天之前还是中土族中第一个高手的浪浪仙子不值一提了,可是她父亲茅大先生却是撕天裂地的凶悍,将女儿放在肩膀上,自己相伴于诸位大圣,冲杀不停。
裘平安和十六不停,前者混横之人,有架不能打会牙疼,后者懵懵懂懂,苏景不喊停他就不停歇,嘴巴一张一张再一张,那条金红大龙被他吐出去、收回、吐出去、收回来、再吐出去...没收回来,被三头墨巨灵揪住了狠打。十六勃然大怒,忽啊怒吼声中转头就要去苏景救命,不过还不等他找到苏景,围攻金红大龙的墨巨灵就散碎了——被九尾妖狐随手击杀。
巨大妖狐微转头,似是对小十六笑了下,小阴褫不识大圣爷,可天真却能认出小家伙是自己麾下的猛将之后。
十六立刻警惕起来,大家很熟么?他干吗冲我笑。
还有苏景,苏景也没停手,纵然明知自己微不足道。
不是今天才晓得自己微不足道的,尚未入道时,大漠之中见识老祖‘十万心念十万人’;青灯境内得见腌臜老道将传说中聚宝盆当面碗,得见少女托着一座大山跑动如风;重返人间见过大师娘的邪与小师娘的佞;南荒中瞻仰远古战场想像七大圣风采;而后游西海闯幽冥斗战驭人世界......不是每一次他都是主角,更非所有事情他都主宰,太多时候他都能看到自己的渺小。
竟然如此渺小啊。
可昨日懵懂少年,今天还不是长成今一代中土人间有数的几位人王大家之一。维护乡里一小捕还不是长成了管天管地连神仙也能小小地管一管的一小捕。
焉知明日这个管天管地一小捕会不会再做脱变,化作管神管佛一小捕。
其实变不成也没关系啊,一阶有一景,一景为一戏,能亮相于台上、做那过关斩将万众敬仰的关云长固然最好,但是就算没资格上台,只能在台下...只是看了一场好戏,何尝不是一场欢喜、不是一场荣幸!
做自己要做的,不吝生死;一路修行一路饱览,即为逍遥。至少这已经是苏景的逍遥了。
还有...人在幽冥时候,第一次与十花判打交道,对方给自己看了一场‘好戏’:掌日月驭群仙的露珠仙帝和毁灭露珠仙界的兔子。祖大帝留给后人的幻戏,戏文四字:敬畏之心。
做人也好做仙也罢,当永怀敬畏之心。
是场戏也是堂课。那场幻景苏景一直牢记在心,不过在莫耶‘旧时我与今日我、昔日起点与今日所在重合’领悟后,苏景就想到了,如果只从那堂课中学到‘敬畏之心’,未免就太小看祖大帝了。
事分正反,一个题目之下总会有左右两面,既然看到了‘敬畏之心’,就当想到‘妄自菲薄’。
做人怎样,做仙怎样,焉知天外没有天。当怀敬畏之心;做人如何。为畜如何,安知我不是仙佛,不可妄自菲薄。
既是好戏,哪怕只是个摇旗呐喊的小小龙套。至少也还在台上。苏景不自惭。人家大圣挥挥手一片腌臜怪物打翻。苏景上蹿下跳手段用尽满头大汗总算打死了一个墨巨灵,再去寻找下个敌人...他开心投入!
起劲的又何止苏景一个,还有枯坐青灯三十甲子今朝终于脱困的陆老祖!
一生起伏。他曾是天才少年,他曾是天下第一大宗的创始人之一,他曾有过一个妖女妻子和一个可爱女儿......太多经历早就让老人就爱明白了,我手中有剑,我面前有魔时该怎么做。大圣强大与我何干,元始天尊更强大,但是因为有了元始天尊大家就都不用做自己的事情了?
除魔护世、承天卫道就是他该做和要做的事情,何必去看别人。
阳火浩浩,凝鞭凝矢亦凝剑,苏景一边打一边喜,一边喜一边遥向老祖问礼:“恭喜妖魔出关!”
话说完,眨眼睛,咕咚一声苏景就跪下了,满脑子想着杀妖魔杀妖魔,怎么就给喊成了‘恭喜妖魔出关’呢。
苏景要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的话,老祖多半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苏景跪了,老祖就知道是小子说错了。
“不敬之罪,唯诛妖以赎!”陆崖九又怎会计较,哈哈大笑:“苏景,今日你的修为了不起啊!”
只要别和大圣比,今日苏景的本领确是了不起,中土最最出色的一群人中,稳稳有他一个位置,还别把附庸于他的双龙一大圣、两鸦一和尚这些‘零碎’算上。
能有这样的成就,当时陆老祖带他进入青灯境时绝不曾想到。
陆九法眼如炬,或许觉得此子心性好、机缘佳,将来能成气候,但又哪里想到他能有这般大成就!
老祖开心赞叹,苏景挺客气:“萤火之芒,安敢月前争光。”
谦逊之词,奈何口中语气、满脸得意,让这句话显得太假了些。老祖却愈发开心:“我像你这般大时,不如你...纵是进入青灯前,怕也收拾不了你了。好就是好,你也不用昧心谦虚了。”
“师叔教诲弟子牢记在心,再不昧心谦虚了。”苏景回答响亮,又斩杀了一头墨色巨灵。
不和大圣比,苏景的确强大。
可是一群大圣就在战场中,陆崖九和苏景一对贤叔侄彼此夸赞,有来有往你笑我也笑。
倒是天真大圣不打了,其他大圣猛攻不休,九尾妖狐则转回弥天台前,低下头看了看不久前从青灯中出来的少女。
少女笑。
巨大妖狐面前,少女不必一颗豆芽更大,可她笑得多开心啊。
九尾狐的身形缩小,从顶天立地的巨妖变成了骏马相若体型,依旧比着少女大上许多,但已经能做相拥了:九条尾巴相绕、狐身柔软相盘,软软暖暖地灯中少女拥抱身边,耳鬓厮磨、说不出地亲热。
苏景都斩杀四头墨巨灵了,正打算去打五个,忽觉脚下一轻,一股怪力涌动将他向后带去。事出突兀但苏景不惊,正‘带走’自己的力量与大圣玦同根同源,施法之人是谁就再明白不过了。
果然,苏景被‘擒’至少女与天真大圣身前,此时大圣重化人形,打量了苏景一眼:“就是你?”
短短三个字,内中含义却多,苏景不知该怎么回答,犹豫着点点头:“是...是我。”
大圣微皱眉,似是有些不够满意,可很快他又笑了:“嗯,至少长得还不算丑。”
修行人,选徒弟也好、寻朋友也罢,什么时候会看重对方长相?大圣这一赞,算是实在找不出其他可赞之处了。
苏景居然也笑了。他心宽,长得好总比长得丑好。这个时候茅大先生也暂时脱战,来到近前对天真颔首致意,微笑道:“当年承蒙大圣照顾,却始终未能道一声谢,万年遗憾今天总算补偿。”
说着,茅大先生双掌合、长躬身:“多谢大圣。”
旧时的渊源了,四大尸仙皆为第一圆时凶物,早早化圣人飞仙去。不过相比于人、妖、鬼道诸仙,僵家仙圣更加‘恋家’。万万年前那方起身之穴是他们无论如何割舍不下的。是以每隔一段时间尸仙都会归返中土住上一阵,茅大先生也不例外,结果在第五圆古时,他回来不久正遇到老对头湘大先生也回来了。
茅、湘两仙。不似黑白二僵那般水火不容。只是互相看不顺眼罢了。见面互相讥讽几句、至多动手打上一架,但不会真的伤筋动骨。
以前还从没闹到过生死相见的地步,可那一次。斗着斗着两人就打出了真火,一战打到天昏地暗,谁都赢不了谁可谁也不肯退让。尸煞发了性子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眼看就要动了同归于尽的地步,天真大圣赶来出手化解,不为其他,只因为两大尸仙从海里打上了南荒,再让他们这么打下去南荒有大把生灵跟着陪葬。
天真解开了神仙战团,湘大先生恨恨飞天归去,茅大先生沉眠入土将养。
姓湘的怎么想茅大先生不晓得,他只知道自己的想法:气头上的时候,莫说姓湘的,就连天真也很连带着一起恨上了,恨他多管闲事。可大睡之中火气渐消,茅大先生对天真就只剩感激了。
对茅大先生之谢,天真一笑坦然接受。
他不谢我无所谓的,他想谢我也无所谓,这就是天真的性情了。
茅大先生也非啰嗦之人,敬礼过后再入战场去。
就在大尸仙开始新的冲阵时,远天中忽有古怪号角响起,乍听上去好像巨象长嘶,但要更沉闷得多,号角起处正是巨灵兵马中军核心地方。
随号角,墨巨灵迅速变阵......大圣凶猛,当头一棒打得又狠又惨,可是说到底大圣只才七个,再算上茅大先生与蚀海大圣,战场中中土一方只有九大巨头。
墨巨灵跨界而来的却是整整一只大军!以十万计的浩大军阵。初时大乱之后墨色巨灵重整旗鼓,一队队凶兵或飞天结阵或入地布防,各自坚守本阵。
远方中军处,只见一道粗壮足足数十里的浓黑烟柱滚滚向天...到得天顶烟柱不散,竟是直直通往天外宇宙中去!
黑烟蓄重法,而巨灵大军结下固守之阵,再非一盘散沙,哪一处受大圣强攻,那处立刻会有别阵巨灵大队增援,一时间战事变得胶着,墨巨灵根本剿杀不了几位大圣,可中土世界的巅极强者一时间也没办法冲入要害。
眼睁睁、看着那浓浓黑烟穿透苍穹。
天真就在眼睁睁的看着,好像懒得打了似的,他是诸仙圣中最最强大之人,他不出手了,真就看着墨巨灵从容施展重法巨劫么。
忽然嘶哑大笑传来:“法烟直连十七真色长亭,长亭勾连,结抽生重法,此术决不可挡,法成于何处,何处生灵丧灭殆尽,‘赫学堂廷’就是毁于此术!邪魔,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笑声是从中土阵中传出的,有内行。
‘内行’的声音熟悉:施萧晓。
施萧晓果然了得,法身已灭、神魂被长剑盯住,遭此重创喘息没多久就能再次开口狂笑了。
不过神志似是不太清楚了,是狂妄做笑,更是个好意提醒。
天真大圣稍显好奇,不过他好奇的不是什么十七长亭、抽生之术,转过头直接去问:“赫学堂廷被灭掉了?”
信仰不是空穴来风,有其神才有其信。所谓‘赫学’在中土无人知晓是个什么教门,自然没人信也没人修。可是宇宙间世界无数,中土人不晓得的教门,也许就在别家世界法门大开。赫学就是如此,它是其他一些世界的‘道’。
佛家有极乐世界,道家有洞天福地,魔家有天外魔坛,一样的道理,赫学中修炼有成的仙神,都住于‘赫学堂廷’,说穿了吧,那里是一处仙圣世界!
连仙圣世界能够打灭的妖法,中土这个凡俗乾坤又如何能够承受。
可是天真大圣永远都是无所谓的样子,全无再出手的意思,转目望向身边少女:“你怎么看?”
少女耸了耸肩膀,似是也想像大圣那般无所谓,可一样的表情,摆在她的脸上就变成了俏皮:“我觉得,老道总是拖拖拉拉。”
话音才落,忽闻笑声传来:“我好心让你们打头阵、舒筋骨,你却骂我拖拖拉拉,妖精啊,果然不能给丁点好心。”
朗朗大笑中道人显身,道人从青灯境中来,手托聚宝盆,盆里有面,面里有蒜。与苏景初见他时只有一点变化,鞋子没了,老道变了赤脚仙。
施萧晓的狂笑声先是一窒、随即猛做高涨:“邋里邋遢贼道士,你身上气意倒是和那江山剑冢一模一样,可是中土古时剑域余孽?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冢内藏剑已尽被我毁去......”
就在妖僧狂笑中,老道把手中聚宝盆递给了少女:“请你吃面。”
两人灯中相处无数年头,可少女从未吃过老道的面,先是欢欢喜喜的接了,很快又皱了皱眉头,不想用老道的筷子、又不能用直接去抓面条。不等少女出声,一双筷子递了上来:“新的新的,我都没用过。”
筷子是从矮处升上高处的,大宗师雷动天尊满面谄笑,少女嫣然,接过筷子、不忘挑出面中蒜瓣,她不爱吃蒜。
聚宝盆递给了少女,老道这才看了施萧晓一眼:“谁的剑?”
老道问的是插于身体、钉住神魂的长剑。沈河应道:“是晚辈的。”
老道又去看苏景:“自己人啊?”
苏景立刻点头:“自己人。”
远古江山剑域,今日正道离山;剑域存者,离山掌门...当然是自己人!
老道开心的样子:“自己人就无需太拘谨了。”
沈河、苏景面面相觑,不是很明白老道的意思,他们离山伙明明没拘谨......直到老道迈步上前,伸手拔出了沈河的剑,大家才明白道爷说的是自己不用拘谨。
剑拔出,施萧晓的狂笑变成了惨叫。
拔出后老道手腕一转,又沿着之前伤口重新插进回去了,钉得稳稳的,施萧晓又一声凄厉惨嚎。
老道心满意足,对雕山少女笑道:“说到‘拖拖拉拉’,我倒觉得和尚们最是差劲,一贯慢吞吞。”
影子和尚忽然接口了:“我在呢,你什么时候学会当面说人坏话了?”话音未落,手中忽然一声怪响,木鱼被他敲裂了。
同个时候老道望向苏景,对他笑着点头,对他扬臂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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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今天的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四章 颠倒乾坤
不再吃面的吃面老道向苏景招手。
不是向苏景招手,是向苏景的囊中剑招手。
下一刻两道银亮光华自锦绣囊中震铄而起,丈一,北冥,两支来自剑冢又自愿追随苏景二十多甲子的神剑落入老道双手。
双剑之中,北冥不做太多停留,只在老道手中停留片刻,便向北方飞去,转瞬即逝。丈一则发出一声悦耳轻鸣,留在了老道手中。
剑入手,老道未再继续,他在等......等和尚。
影子和尚没让同伴多等,他扔掉了手中的木鱼锤,然后把木鱼倒转了过来。
木鱼刚刚被敲裂了。所以说小摊子上的东西就是靠不住,这才敲了多一会就裂开了,好明显的一条裂隙。
倒转木鱼,裂缝向下,跟着和尚又晃了晃。那样子有些可笑,好像娃娃们倒扣存钱罐,还盼着能有铜钱掉出来似的......可也就在这时候、和尚倒转木鱼时候,天乱了,地乱了!
影子僧手中木鱼为正,则天在上地在下,世界如常;当和尚手中木鱼转转,包括苏景在内人间修家只觉天旋转、地旋转......何止是天旋地转,分明是天翻地覆!
待到和尚手里木鱼转罢、反面向上正面向下时再看人间:无尽厚土高高在上、浩瀚苍穹在下。
他倒转了木鱼,他也颠倒了世界!
世界翻转了,一切一切都随之翻转。包括地上山、山中人、人旁山林土石,包括天下云、云中雷雨、云中串串水珠......苏景站在地上,大头朝下,向下张望着,下面有云、有天。
天地反覆,但人还在地面,并未就此‘掉下去’,这不是苏景的法术,而是影子和尚的‘道’,他让乾坤颠倒。也让乾坤内一草一木一土一水都随之颠倒。该在地上的还在地上,正在飞翔的继续飞翔。
不止修家、生灵和本就生了根的山、林。江河湖海这些并无根基的浩浩大水也都还嵌在地面,波涛依旧。
没人能不惊讶,突然的‘大头朝下’让这世界上所有生灵都大吃一惊。除了大圣...大圣依旧。杀戮依旧。正着杀人与反着夺命,对他们的敌人来说全无区别,一个字罢了:
死!
倒转后、和尚开始晃动木鱼了。
颠倒木鱼即为颠倒乾坤。晃动木鱼就是撼动世界!
脚下、身边,苏景身体的感觉清晰,晃,真的再晃,像极了地震,可谁他娘的经历过‘倒吊着’的地震。
摇晃越来越急,和尚手中的动作渐加快、幅度渐加大...就在剧烈摇晃中,苏景心底心底忽有古怪感觉涌动,于此一瞬身不由己、全无压抑地脱口大吼:
佛啊!
大吼出口,人也随之惊诧:又何止他一个人,身边的不听,一旁的雕山少女、吃面道人甚至天真大圣,战场中诸位强者、在场正道修家、甚至那支墨巨灵大军...还有,阳间的每一个智慧生灵、阴间里的所有恶鬼凶煞,中土世界中所有人,全部的全部,尽数开口、嘶声大吼:
佛啊!
不论信或者不信,全都开口喊佛,不能自已。
不论信或者不信,佛都存在,佛都安详。
信者不妨虔诚,佛听得见也看得见;不信者有何妨打个招呼,佛会微笑......排山倒海的吼声之中,西方远处突然巨浪排天!
风浪起处,西海之心。
金光绽处,摩天古刹!
直至此刻,众人才晓得影子和尚为何要颠倒乾坤、为何要摇晃世界......摩天刹沉于西海,遗迹也好、废墟也好,内中一块瓦片都重逾万钧,没人能把它再打捞出来,影子和尚也做不到。
打捞不出来,那就把它‘倒’出来。怎么倒?翻转世界,再晃晃,多简单啊。
转木鱼转乾坤,晃木鱼晃世界,把那尊沉睡了太久的神庙唤醒来、倒出来。
摩天古刹出海,重临这中土天地!
和尚手中木鱼转回,天升地落,一切归于正常,只有那尊煌煌神庙未随乾坤颠倒,佛光既已绽放就不会再熄灭、宝刹既已重生就不会再沉落!
苏景真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炸了...欢喜的膨胀,兴奋的膨胀,胀到就要炸了。
早在当年闯荡西海时候,驭人归仙郎齐就对影子和尚说过:若你全盛时想要杀我,我唯一活命之道只在跪地求饶盼你能心软。
这句话许多人都听过,当时或许惊讶可很快就忘记了,和尚一直是和尚,默默无闻,入定的时候多起身的时候少,没做过什么太了不起的大事,他早醒来了可他还睡着......可是那句话苏景始终没忘!
苏景等着,苏景想看,苏景相信,有朝一日影子和尚恢复全盛,当有万盏金光照耀人间!等来了,看到了,和尚手腕一翻就乾坤颠倒!
苏景何等欢喜,这个看上去一贯傻乎乎的和尚,是我身边同伴,是我最最忠实的朋友!
大喜则大笑。苏景带笑,而异象未完,那古刹凌空,宝光冲腾明耀西方,吱呀呀的门轴响动传遍人间,身披锦绣袈裟的中年僧人迈步走出三方便门,他的双目是闭着的。
本为盲眼人,但修成大智慧,随他升佛身中一切恶疾散去,双目早就复明了,不过毕生盲目、闭着双眼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摩天古刹,盲眼神僧走出山门!
不止一个盲眼僧。
在他身后,还跟了九位玄袍老僧,苏景一个也不认识。他们默默无闻,他们没有大像留下。漫长年头过去就连法号也都湮灭于时间之中,今日人间再没了他们的故事。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啊——除魔卫道,不是为了写下一本故事书,不是为了留下金身像让后人膜拜。
除魔、是因为心怀慈悲;卫道、是为了让心中慈悲能够流传下去。
永永远远流传于世!
摩天古刹,盲眼和尚、九位老僧...就是他们,十神僧,曾与南荒七大圣并肩,古时共经那场绵延苦战,护得人间平安!
十位神僧再后,还有十八位僧侣。年纪各异。既有青壮也有老僧,最醒目的、还有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小沙弥。
小沙弥满面欢喜,不知为何的开心,仿佛含了一块蜜糖在口中。
十八人皆握乌黑长棍在手。法棍鹅蛋粗细。其中十七根一般高矮。唯独小沙弥手中棍比起同伴的要长出三寸......何须引荐,甚至不用去看最后一排十八僧侣手中棍、不用去细数他们的人数,只凭一眼相望心中自有灵犀勾连。顿时苏景就知道了,他们是十八罗汉,摩天古刹中代代相传、心中最慈悲而性情最刚烈、身中禅意浓重却更擅斗战、悟明悟空悟净亦悟杀戮、护寺护道护世更护人间的十八罗汉。
只是苏景还有些想不通,十八罗汉法棍已被影子僧相赠于自己和十七迦楼罗,长棍仍在囊中,那真正的十八罗汉手中长棍何来。
想不通,可是不重要,懒追究!
摩天刹,十神僧、十八罗汉显身。
相隔海天,万里遥望,但闭合双目的盲眼僧之一下子就看到了影子和尚,双手合十遥对影子僧,躬身、微笑:“师弟辛苦了。”
影子和尚还礼,同样的从容智慧,同样的微笑惬意:“师兄们辛苦了。”
全无内容,白开水似的问候,但其中藏下的千言万语和无尽智慧无尽隐忍与无尽付出,放眼人间问彻阴阳:几人能懂!
还有...距离虽远,苏景却看得清楚,古刹走出的十八棍僧中,那位手执欢喜法棍的小沙弥正望向自己。
忽地,小沙弥曼声长吟:“妖魔除尽、玉宇澄清、扬手欢庆、心花怒放......”
唱到此处,小沙弥收声了,笑吟吟地望向苏景。
苏景喝酒也吃肉,妄语更杀生,心中无佛也谈不上信仰,但这全不妨碍他自然开口、唱完最后四句:“罗汉欢喜。”
妖魔除尽、玉宇澄清、扬手欢庆、心花怒放...罗汉欢喜。两人合念,欢喜罗汉偈唱罢,彼此会心一笑,小沙弥更是欢喜了,对苏景点点头:“你欢喜我便欢喜,你欢喜便是我欢喜,苏景,谢谢你。”
苏景不知对方如何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却大概能明白他为何要道谢,当即摇摇头:“更该我谢谢你。”
神僧显身,不急着及动法入战,盲眼僧又扬起手、对着少女身边的天真大圣打招呼。
大圣不还礼,好像没看到和尚似的,但他自袖中摸出一只碧玉葫芦,打开来酒香染遍乾坤。
举起葫芦,大圣喝酒,一口、两口。
第一口我敬你。
第二口、你不喝酒我替你喝了。
大天尊当时就急了,这酒香实在太芬芳,腹欲灵怪三十甲子走遍人间却从未闻到过!太香甜,根本忍不住!雷动跑去拽人家大圣爷的袍子了,哪怕大圣发怒、一个神通打下来丢了性命也值得。
天真大圣却并无想象中的凶恶或冷傲,居然还笑了下,随手将碧玉葫芦扔给了雷动。
雷动天尊狂喜,赤目拈花也凑上来要分一杯尝,可任凭雷动把葫芦如何倒转如何摇晃,内中酒却一滴也流不出来,偏酒香更浓,真真急煞了三尸神。
就在三尸快要骂街的时候,一旁的腌臜老道突然将长剑一抖,空着的那只手食指中指并拢,沿着剑身用力一抹。
手指抹过剑身,一道闪电自西天起、划过漫漫长空,最终没于西天角...那一道闪电真的跨越了整座天地、也跨越整座人间!(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五章 旧时人间
手指抹过剑身,一道闪电自西天起、划过漫漫长空,最终没于西天角...那一道闪电真的跨越了整座天地、也跨越整座人间!
闪电过后便是雷声轰动,雷声未落便有大雨滂沱,那传承串儿的雨珠儿闪闪银亮,仿佛长剑颜色。
笼罩中土世界每一寸地方的大雨。
饶是苏景见多识广,也从未经历过如此寒冷的雨水。不是身体如何,而是来自神魂深处的寒冷,只消一滴雨水落在身上,神魄似乎就会为之冻结,甚至连一个念头都再难转动。
只能看只能听却不能去思索去想像,思绪被冻结了,那时间还有什么意义。
时间没了意义,一万年与一瞬间再无区别...人间没了时间,就只剩下一场银色大雨。
而世界...整座中土都在大雨中迅速模糊起来。
雨中,先是颜色模糊了,青青山、蓝蓝海、红花儿、紫果儿,所有颜色都被大雨洗涤到一干二净,原来天地,肉眼可见层层褪色,只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五彩斑斓的世界就变成了黑白寂寞的乾坤。
颜色之后,形状也随之模糊,重重高山似是融化在雨中,深深沟壑被雨水填平,汪洋大海被大雨砸的水雾蒙蒙不见了本来模样,三息,就是三个呼吸功夫,世界仿佛被扔进水盆中浸泡好半晌的面塑,‘融化’得全无形状了。
三息过、又三息,大雨依旧。清洗颜色、模糊形状的大雨又变成了老天爷手中的神刀仙斧,凿凿敲敲、雕雕刻刻,乾坤又迅速清晰起来,有了形状也有了颜色....可是当天地间一切重新成形,重现耸立面前的,又哪里还是苏景认识的、熟悉的世界。
老道抹剑,唤来一场大雨,洗出了一个苏景从未见过的崭新世界!
不知什么时候,雨水变得‘温暖’了,其实依旧寒凉。不过没了那份冻透魂魄的阴冷。至少苏景恢复了思考能力。与众多修家一样苏景纵身高空运起神目,仔细端详这座被大雨‘洗’出来的崭新世界。
细看后才发现,其实中土世界的大概轮廓并没太多变化......就只剩下了个大概轮廓了,细节变、处处变。
比如北方的冰原。面积比着现在好像要小了些。且冰盖正中多出了一座万顷巨湖。是湖还是海?并没严格界限。苏景分不清楚;
比如西方,戈壁面积远胜今日,大漠方圆却小了许多。大漠偏北,很古怪啊,那里耸立着一片巨石阵,苏景沉定心思再做西看,惊讶发现巨石之阵居然一片碑林——坟碑巨林;
比如东方,平白多出一个大坑,看上去不像神通开掘、更像个陨星留下的巨坑,而坑中一道道金矿脉、玉矿脉彼此纠缠着,若能将内中金玉尽数挖掘出来,怕是能把世界买下小半了;
还有南方,东土与南荒交界地方,那里的树林变得阴气森森,三千里广漠、比着苏景在幽冥中见过的丧森还要更阴冷,人间什么时候有了比着幽冥还要更幽冥的林子......
正看着,跟着苏景不听一起飞起的雕山少女轻轻对他们笑道:“过去啊。”
苏景一时不明白,什么‘过去’啊。可是不等他发问,突然北方冰原的大湖倾荡滔天浪,一柄长剑冲霄而起,凌空、急震、那剑鸣惊动北方!
苏景‘啊’一声惊呼,他识得此剑,非但识得且还再熟悉不过,自从‘被逐出离山’后就始终相伴身边的北冥神剑。
就在北冥冲天之际,天地之间、四面八方皆有惊变!
西方,巨石阵中奔出巨人军马,浩浩之骑奔驰大漠,行军之际扬起长长沙龙...就在奔驰间、冲锋中,整整一支巨人骑兵化作一柄剑,与北冥齐尊、江山剑域八剑王之一,马足龙沙!
东方,道道金脉玉脉莫名转活,化作一条条巨蛇,彼此缠绕彼此厮磨,缠着缠着它们就化作了一柄剑,金玉之剑,八王之一,金玉满堂!
南方,那片鬼气森森的莽林燃烧开来,阴绿色的火光如恶鬼长舌,一下一下的舔食着天空,大火旺盛,重重火焰纠结,当所有火焰全都聚拢一起时候,烈焰中飞出一柄长剑,南方剑王,柳暗花溟......还有东南、东北、西南、西北,还有远处的那颗银杏树,还有那座不起眼的碧水潭、还有那座颤抖不休的红头火山,还有海中那座黑紫色的巨大岛屿......中土世界,处处化剑、处处升剑!
猛然间,苏景懂了少女的提醒:过去啊。
一场大雨,洗出的哪里是什么崭新乾坤,正正相反的,这场雨还原的是旧日中土。
那极北的冰上深湖、西方的巨大碑林、东方的金玉陨坑、南方的森森鬼林...所有地方,都是江山剑域仙长的炼剑洪炉。
就是如此了,江山剑域,每一剑都取自中土乾坤,取剑于乾坤之人,就用手中长剑来守护这座乾坤!
远古时的炼剑之法如今早已失传,但大概的道理今人是明白的:一处灵秀之地化作剑炉,当神剑铸成,那片地方的生灵不会受影响、但灵秀之气会尽入长剑。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生机仍就浓郁,可是以‘灵’而论,生死差别了。一剑出,一地亡。
灵光乍现于脑海,如惊雷闪电,瞬瞬照亮真相,苏景恍然大悟:剑生、地亡,于剑而言,究竟何处才是它的冢?
出生一刻就已经决定,那片因它而亡的灵秀地,万万年后就是它的埋骨处!可笑后辈无知,竟把剑域当剑冢。
剑域永远是剑域,万剑插遍等待后辈取用。即便内中长剑一动不动,那里也不是它们的冢。
江山剑域是这一柄柄长剑的家,而真正剑冢各归各处,生剑地,丧灵地,埋剑地!
当年剑冢异变,剑域长剑尽数收入地心深处时,其实万剑就已经散去,各归其冢将生死归于一,将万年的等候化作一朝觉醒。长剑早都散去了。可剑域地心深处并非空无一物:名剑于此间逗留了太久。其身不在却仍有其形留影,其意离开却有剑气残留。可笑妖僧无知,只打碎了个‘衣冠冢’就当自己真的毁了剑域。
江山万剑,凌空江山。齐齐鸣啸。此刻吃面道士手腕再震。掌中丈一腾空去。汇入万剑、振鸣、振鸣、再振鸣,如龙吟也如奔雷,如海啸也如山崩。不闻苍凉只见激昂,那时豪迈之啸,忘记生死藐看轮回的豪迈。
就在这场欢鸣之中,缕缕青烟如线,凝而不散,自地面扶摇九霄。哪里来的青烟?循目望去,烟起地方......赫赫然,江山剑域。
不知何时,那片废墟已经变成了古色昂昂规模浩荡的修行灵地,重重剑塔高耸,白鸟青鹤穿梭,大群道士肃穆而立,正焚仙、祭青天!
忽地,剑鸣声音猛又拔起一个高度,几乎要惊碎了这座旧日天地,万剑追烟,归返剑狱,那是它们的家,那里有他们的朋友在召唤、在等候。
召唤一场跨越千古的团圆,等候一场不问来生的杀戮!
万剑归宗去!
再一息,雨停了。
眼前玄光一闪,再看世界已经恢复如今模样。北方的冰上湖、南方的鬼莽林...一切都告散去,江山剑域也重新变成了废墟...唯独,道人还在,剑在还!
之前发生的是梦是幻?苏景心里明白,都不是,那是一场轮回。
和尚为倒出摩天刹颠倒了乾坤;道士为了唤醒江山剑域倒转了时间。古往今来为宙、四方上下为宇。宇宙二字,和尚翻了翻手腕,道士抹一抹长剑......
剑域之主,看不出仙风道骨,此人面目凶恶、少一目。谁看谁害怕。
与和尚们一样,恶道与门下八位剑主、千万道人根本不去看墨巨灵一眼,先看西方天空、宝刹高僧,盲眼僧又招手;再看天真大圣,大圣拿回了自己的葫芦,一口,两口。
敬你,我替你喝。
之后葫芦又递给了馋酒的三尸,说也奇怪,这次碧玉葫芦中的琼浆一倒便出,以至拈花一个不小心散出了不少,雷动气得跺脚、骂老三败家......
先前倒不出,如今随便喝,苏景大概能明白天真的意思:该敬的,须得等。等敬过,随便去喝吧。
想通此事,苏景又有些奇怪,不藏着,小声问身边雕山少女:“不是还有位三身獠祖前辈?不给他敬酒了?”
少女什么都晓得:“鬼啊,喝什么人间酒,还得给他寻柳叶,怪麻烦。”
摩天高僧显身的时候,只是天真不打了,其余诸位大圣还在咆哮恶战;江山群道显身后就更干脆了,连焚穷灭顶等人都撤下来了,归于天真身后,再没了丁点动手的意思。
墨巨灵大军如今摆出的是守阵,眼见中土巨擎一家接着一家的出来,心中惊骇至极,哪还会再主动攻来,只盼自家中军的‘十七长亭、抽生之法’能快点成形,各队兵马谨守本阵,小心以待。
江山剑主来得最晚,但他与吃面道人心镜相映,知道墨巨灵在摆弄一桩凶猛法术以求翻盘,剑主开声,笑问:“怎么想?”
盲眼僧摊双手:“我佛慈悲,我没主意。”
一僧一道齐齐去望天真大圣,天真正给雕山少女看手相,头也不抬:“十七墨亭、抽生之法,连一座赫学堂廷都被打灭了。以前没听说过的新鲜玩意。不想尝一尝么?”
和尚扬眉,笑:“很好!”
老道弹剑,笑:“妙极!”
天真嗯了一声:“那就等一等。”
盲僧是什么人,凶道是什么人,天真大圣又是什么人,明知对方施展重术,却由得他们施展,倒要看究竟是墨色永恒还是中土完美!
三尸正喝酒,闻言觉得自己亮相的时候到了,翻身上棺直飞半空,雷动昂首断喝:“腌臜邪魔速速施法,莫让我家天真大圣久等......”刚喊了半句,突然身后狐啸冲天、大圣咆哮;西方佛光冲腾、禅唱如雷;东方万剑化龙,咒声崩天。
南大圣、西神僧、东剑仙,所有先贤尽数出手!
佛从天降,直落墨家中军;剑光惊鸿,一闪再闪、斩断黑烟;巨妖欺天,掀动无边水火杀劫,湮灭巨灵......等?
当佛爷、当道爷、当大圣爷都是傻子么。
看仇人死不瞑目,不负人间期盼。(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六章 脆皮
道、僧、妖,先贤三大巨头彼此商议、虽非刻意公布、但也说与天下修家知:等他们的凶猛法术。
说好了要等的...结果没等。
沈河愣、秭归愣、果先愣、尘霄生愣、木恩愣,所有人都愣了愣,苏景也不例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江山剑主,第五圆中道家一脉孤高丰碑,只可仰望无可超越;盲眼神僧,摩天刹是中土禅宗的传奇,他则是摩天刹中的传奇;天真大圣,毕生狂狷任性乖张,满天神佛在他眼中不如山脚下那朵娇柔野花......这样的人物也会是耍赖?
无数晚辈面前,他们一起耍赖啊。
不止耍赖,他们还冤人。
不止冤人,他们还夺命!
忽然间,有人笑,扑哧一声,满满快乐,苏景身边小不听第一个笑了。不听边笑边打量苏景,俏目中意味再明白不过:小丧修不要脸皮,原来是有渊源的啊。
师叔陆崖九暂时收剑,就站在苏景身边。老祖咳了一声,眼中惊讶犹存,随口问苏景:“你怎么看?”
指摘前辈是无论如何不敢的,苏景犹豫了下、谨慎应道:“反正...反正我是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扑哧又一声,这次不止小妖女,连阳三郎都笑出了声音,不过也绝非无人捧场,小十六跳到苏景肩膀上:“忽啊!”
十六老爷响亮附和。
苏景喜扬眉,对师叔笑道:“十六从南荒时就和我一起。我俩相识一千五百年,它是了解我的。”
老祖似笑非笑,目光一转望向了十六,小小阴褫如今都修成恶龙了,却还不会说话,被师叔望着,小东西显得异常躁动,有话想说偏偏又说不出......一尺身体盘卷又绷直,绷直再盘卷,憋闷好阵子。狠狠把脑袋一转。咬牙再咬牙,费力再费力,终于十六开口、对苏景:呸!
呸出一声,瞬瞬通泰。十六又复‘忽啊忽啊’。喜滋滋飞上云天。化身恶龙追随大圣杀敌去。
化恶龙不是白化的,忽啊之外十六又修得一字真言,呸。
苏景‘啊呀’失笑:“叶非那盆水是坏的。把十六给修歪了...再见叶非时候,得找他讨个道理来。”
老祖大笑,不再搭理苏景,再次提长剑画天河,河中重重寒月升!
曾经冠绝中土的巅妙剑法,但因江山万剑在上、因活佛之怒在上、因大圣凶威在上显得黯然失色了,可那又有什么关系,那份属于陆崖九自己的荣光依旧耀目,离山陆九的风采本就不是因剑而来,陆九就是陆九,自有风采,便如此刻欢欣鼓舞、杀敌去!
苏景也笑,两道阳火自掌心冲天起,左手火凝做金鞭右手化结化长剑,追随老祖身后,杀敌去。
老祖不回头,声音洪亮:“不必跟我身后,上前来与我并肩。”
短短一句话啊,却只有苏景自己晓得,这句话他盼了多久,他幻想了多久,那时他幼年时做的梦!
梦想成真,死有何憾!
何况死不了......老祖死不了,苏景死不了,今日人间今日战场,死的是墨巨灵。
东道西僧南妖,远古的中土王者尽数出手!就是这些人,曾在数千年间于源源不绝的墨巨灵大军恶战不休;那古时的斗争绝非一场普通战斗,那是一场浩大战役,今天墨巨灵摆出的阵势,在远古时候几乎每天大圣等人都会经历,算得什么。
连风雨都算不得,更不谈不到风波险恶。
但也不是什么都算不得,灭顶大圣伸手抓过一头墨巨灵,未用大山夯砸,灭顶大圣打发了性子,抓着墨巨灵的肩膀,直接一个头槌砸到了对方脸上。
墨巨灵的头碎了,灭顶大圣转头对身边杀秋老怪笑道:“脆皮!”
杀秋老鬼面色木讷,表情没反应,不过他收了自己的三千藤鞭,也学着灭顶的样子伸手抓过一头墨巨灵,摆头槌撞过去。敌人的头又碎了,杀秋对灭UU小说头:“嗯,脆皮。”
这就是‘算什么’了,巨灵、恶战、一场今日修家用尽心机也闯不过、挡不下的墨色浩劫,远古先贤眼中的:脆皮。
巨灵脆皮,恶战脆皮,浩劫脆皮,全都加在一起,它们也就算个:脆皮。
全无悬念的战事,今日修家的热血沸腾,远古大能为者的陈善可乏,无聊就是无聊、没办法改的。可是忽然间,大圣笑了。
不止大圣,还有摩天盲僧、江山凶道都笑了。莫名其妙的,不知他们笑什么。
大势已去,败局注定,中土人间的墨巨灵还有不少活着,但也不过多活一会而已,三方剿杀,破阵如摧枯拉朽,对墨巨灵而言战事已经陷入绝望。
元帅已死,中军灭绝,这支墨巨灵的军马已经没了指挥,一盘散沙的样子。突然,战场中一头巨灵怒声咆哮:“正神墨中生,行驰宇宙间!”
嘶吼中,这头墨巨灵翻手,把自己头上的双角掰断,再倒转,右手角刺入左胸心口,左手角刺入下腹丹田。
自裁,但巨灵生命顽强,要害受创一时间还不会死,摔坐在地,大口喘息,狰狞做笑。浓黑血沫自其口鼻泛出。
正巧三尸就在这头巨灵不远处,赤目见状猛一声:“好!临阵自裁,真乃上将军也!”一个喝彩,另两个嘻嘻哈哈地笑,可是他们的笑声顷刻就被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声淹没了。
正神墨中生,行驰宇宙间!
正神墨中生,行驰宇宙间!
正神墨中生,行驰宇宙间!
......
所有墨巨灵都于此刻发疯,学着第一头巨灵的样子,狂呼着这十个字,自断双角、自刺心口与丹田。
三尸笑不出来了。一头墨巨灵被吓破了胆子宁可自裁也不敢再面对大圣等人算不得奇怪,可整支大军都喊着号子自裁绝非正常事情了。
大群巨灵自己把自己捅倒了,大圣等人无人可打自然也就停手了。这次不止天真,盲眼僧和独眼道也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地面上始终观战、未曾出手的雕山少女、邋遢老道和影子和尚对望了一眼,其中和尚眯了下眼睛:“又来了。”
苏景低声去问雕山少女:“怎么回事?”
“自毁法身,引爆法元以求重创乾坤,是同归于尽的招数。”少女应道:“倒不是力量有多凶猛,但会有墨色侵染四方,比较讨厌。”
虽知有天真等人在,什么事情都轮不到自己来操心,可苏景闻言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再去看大圣、古刹和剑狱诸位能者,居然尽数收手,三大巨头并肩云头,余众列位三人身后,个个面带微笑,他们在等待。
等待什么?等墨巨灵泼起重重墨色侵染天穹?当然不是,他们等待的‘东西’已经到了:青铜碗。
满满鬼篆铭刻的古拙之碗横飞天际!
至天心,宝物急停,就此悬浮不动。
苏景‘啊’一声低低惊呼,这只碗他识得,三身獠祖乐乐的本命神器,一直安置于幽冥神君庙中的青铜碗;
而苏景低呼时候,陆老祖已然热泪盈眶......中土世界曾经有过两只这样的碗,一在阴间,一在阳世,前者安睡于幽冥西陲后者成为陆角八犀利法宝,即便老祖已知前因后果、晓得此碗为并非兄长那一只,可他心中仍沸腾!
心中沸腾、鼻腔酸楚、眼窝湿润。陆老祖毕生问剑、嫉恶如仇,天下人间有谁见过他掉过一滴眼泪。
没人见过不代表他没有眼泪。
宝碗显现,碗中空气微一模糊,三头六臂、白发苍苍的老魔显身,三张脸孔一悲一喜一怒,不是祖乐乐是谁。
祖乐乐将那张笑脸对上了三大巨头。
祖乐乐对面的三个人都笑着...之前他们突然发笑,只因察觉了祖乐乐的气意,这场热闹果然少不了他啊,至此,古时昂首并肩,举剑齐法杀灭巨灵护卫乾坤的四位前辈,终于重聚一起!
四个人,没有一个去看正催促最后‘俱焚’法术的巨灵大军,也没人说话,他们各据一方,彼此相望彼此微笑。
五息过后,祖乐乐忽然躬身,两字:“多谢。”
盲僧、凶道、天真还礼:“不谢。”
稍顿,改做僧道妖三人施礼了、对祖帝:“拜托。”
祖乐乐还礼,认真:“放心。”
多谢、不谢。拜托、放心。
八个字后,悬空宝碗突兀一震,一化百、百化万、万再化无数,霎时间中土人间无数宝碗铺满天穹!宝碗翻飞、倒扣,一枚一枚分毫不差,整整扣中凶法已成、正欲炸碎自己的墨巨灵!
一碗扣一灵。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一个也不差。
就在墨巨灵自毁法术堪堪成形、将要炸碎一瞬,碗尽落!墨巨灵身形大若巨岳,碗平常大小、装不下半斗米。不见宝碗涨,不见巨灵缩,可是碗落下就那么一扣,扣住了,稳稳当当!
天上无数碗落地,天空清静了。
地上无数碗再一震,千万归一,地面也清净了,再没一个巨灵,包括尸体在内所有秽物尽被收入碗中,想要炸自己就去碗中炸,不炸也不行。碗中自有三身獠的毒蚀冥火,且看炼不炼得化这群天外‘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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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更,很抱歉,很累,实在没精力继续写了。(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七章 化精光,第一战
地上无数碗再一震,归一,地面也清净了,再没一个巨灵,包括尸体在内所有秽物尽被收入碗中,想要炸自己就去碗中炸,不炸也不行。碗中自有三身獠的毒蚀冥火,且看炼不炼得化这群天外‘正神’!
也在祖帝宝碗收巨灵的同时,从现身...或者说从苏景认识她开始就始终在笑的雕山少女忽然‘哇’一声大哭出声!
影子和尚与吃面老道一叩拜、一稽首。
苏景等人则大吃一惊:只见云上、众多古时大贤忽地散去了身魄,化身一道道瑰丽光华,闪烁翻飞,于苍穹中流连着,仿佛看不够这人间景色一般。
过不多久重重光华散落,摩天神僧所化金光尽数遁入影子和尚眉心、剑域高人所化银光全部注入吃面道人双目,七大圣所化的绚丽光华则纠缠一起化作一枚七彩金环,为雕山少女束起了长长青丝。
异象只在短短片刻,少女哭倒在地,影子和尚与吃面老道长拜不起......
祖乐乐未出声,但他转过了那张痛哭之脸,看着诸贤化精光、落入‘传人’身中。
还有一个人泪水长流,瘫坐在地:苏景化灵三婴之一,剑婴屠晚。
就在突然间,天地寂静。
和所有人一样,沈河震惊当堂,但很快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被长剑盯住神魄的施萧晓正对他传音入密。
片刻后,沈河走到秭归先生和辰光方丈身边。三位掌门低语几句后传下密令,果先、木恩、离山两位新晋人王白翼与方先子领命,齐齐飞天而去,苏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生怕这几个人会应付不来,让裘平安与小十六做追随......
几位人王飞天去了,苏景面前忽又多出了两个人。乍相见,苏景惊喜交加,两人中,左首那个。心口空空双目闭合的清秀少年。正是瞑目王。
可苏景却顾不上去向二明哥问礼,直接跪到右首老者面前。
与陆老祖长相一模一样、但身穿红袍的老人,离山光明顶主人,苏景真正的师尊、陆角八。
苏景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抢步去跪。小不听、三尸、一群先汇聚离山后又转战弥天台的妖怪。呼啦啦地跟着他跪了一大片,倒把陆角八吓了一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阳间还有个弟子。
陆老祖也激动。想不到今生此事,竟还有机会再见兄长!不过老祖很快平复心情,上前三言两语把苏景的身份解释清楚。此刻离山弟子也纷纷上前,对陆八陆九两位师祖行见大礼,红长老仗着自己是个‘女娃娃’,就算多嘴长辈也不会见怪,一边行礼一边把苏景‘生平’大概介绍,反正就是夸了。
听说东土佑世真君、南荒太岁老祖、幽冥小九王和阎罗驾前第十四王都成了自己徒弟,且还身怀人王本领,陆角八着实有些惊讶,看看苏景,又看看陆崖九:“这么好的徒弟,当初你自己怎么不收?”
陆崖九哈哈大笑:“这不是当初没想到他这么能折腾么!”
陆角八也笑了,可是说到底师徒两人只是初见,苏景还好些,至少从他被列入离山门墙第一天起就知道师尊是什么样的人物,师父在人间种种作为他都了解,潜移默化深深敬仰。
陆角八却不是,以前听都没听说过苏景,即便知道此子了得也不觉有太多情绪,微笑点点头嘉勉了几句了事,情有可原的敷衍。
不过陆角八很快就愣住了......他看见了阳三郎。初时未曾留意,注目片刻后陆角很快就认出了对方。
虽然阳三郎化作人形,虽然阳三郎另得机会涅槃重生,完全不是从前模样了,陆角仍就认出了她。先是错愕,很快老人的神情便告坦然,迈步来到阳三郎面前:“我欠你一个公道......”
不等他说完,阳三郎就一摆手:“旧账了了,你徒弟替你还了。”话说完阳三郎不欲多待,和苏景打了声招呼,带上小金乌飞走去准备‘重见天日’的法术去了。
阳三郎如此说法,就不由得陆角不对苏景另眼相看了。苏景却不邀功,只是摇摇头:“也是机缘巧合,弟子与阳三郎和解了。”
静静凝望第一次见面的人王徒弟,似是思索什么,不多久陆角面露笑容,点头:“很好。”
这个时候三身獠祖乐乐走了过来,以笑脸相对苏景,大帝目光望过苏景、望过屠晚、也望过三尸,把这一伙子人看个够,祖乐乐道:“这么说...练成‘三圣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剑转生无上心诀’的人就是你了。”
苏景口称‘帝尊’正要执礼,祖乐乐伸手拦住了他:“神君驾前冥王,身份不逊于我,若你唤我帝尊我就得喊你王驾,麻烦得很,你我直呼姓名就好。”
汉家孩儿,礼字扎根于心,就算不唤‘帝尊’,也不好直呼其名,改口道:“还请前辈指点......”
刚说到这里祖乐乐就笑道:“前辈个鬼爪子!”
三尸中雷动忍不住插口:“应该的,应该的,不论身份至少也得论辈分...”仍是不等说完,祖乐乐继续笑道:“我就一直说,做鬼的最最不该论辈分,又不是阳间,都落入轮回中了,辈分简直乱套!偏偏那些鬼崽子就记着做人时候那点规矩,不肯听我的。”
祖乐乐不笑不说话,倒不是他天生爱笑,只因正以笑面相对,这张脸、这张嘴没有其他的表情和语气。”
区区小节,既然对方不喜苏景也就不再矫情,直接问道:“内中详情还请、请祖兄指点,还有刚刚诸位先贤......已经走了?”
既然主动来见。字不会再隐瞒什么,祖乐乐席地而坐,招呼着其他人也一起就坐:“不必一样一样地问了,我从头说起。”
......
祖乐乐得道时,神君与诸冥王早已离开中土,三身獠一统幽冥又亲手摧毁王座,建下了‘万鬼争霸、勇者轮回’的格局,他算是把幽冥彻底搅乱了,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打坐修行之余。逛逛幽冥转转中土。有时候也会飞出天外去散散心。
就在一次天外旅途中,于别家世界偶然见到墨色之祸,从那时起祖乐乐就开始警惕:见过了墨巨灵,明白了他们的贪婪和性情。祖乐乐自然能明白这些黑色妖魔没发现中土便罢。只要它们发觉中土存在。迟早都会过来。
祖乐乐不晓得,墨巨灵早就发现了中土了,所以没急着过来只为等候果实成熟。
说到了墨巨灵。祖乐乐转过了那张愤怒之脸,目光如刀语气森冷:“因为心存警惕,所以时时刻刻都会提起一份精神,侦巡阴阳监探四海,待到第五圆时,终于被我发现了墨巨灵的气息...不在中土,但很近了:他们在莫耶。”
莫耶与中土是两座世界,相伴而生如镜照两面,不过两座世界早都‘独立’了,一个毁了不会连累到另一个。
墨巨灵入侵莫耶地,和中土不存半个大钱的关系,但三身獠另有想法:两座乾坤虚空相连,一旦莫耶沦陷,墨巨灵又怎么可能放过中土。
三身獠打算助战莫耶,可他早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力量有限,他要给自己找几个帮手。那个时候幽冥已经乱战了无数年头,凶猛鬼王无数,但有资格与三身獠并肩作战的不存一人。所以祖乐乐来到阳间,找上了天真、盲僧与江山剑域主人。
祖乐乐讲述见闻、陈说厉害,和尚与老道都是出家人,心中修成一道慈悲念,痛快答应先随三身獠去往莫耶,看一看情形是否真的像祖乐乐说得那么严重。
至于天真大圣,他可没什么慈悲心肠,同意去莫耶一趟只因闲得......闲得无聊,静极思动,正打算着去天外转转祖乐乐就‘送上门’了。
待阴间帝尊引着三位人间巨头来到莫耶,众人立时就明白了,祖乐乐之言不存半字夸张,确确实实,巨灵为孽!
中土强者与墨巨灵的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大战,是在莫耶打的。
那个时候莫耶没有能够比肩中土四贤的人物,不过像蚀海、灭顶或者八大剑王那样的凶猛仙家有不少,本就战力强悍,再得中土四位强者相助,终于打胜了那一战。
为表敬意,莫耶先辈为四位中土先贤塑立大像,便是苏景曾在莫耶见过的那四尊巨像了。
三身獠不太会讲故事,平铺直叙全无修饰,中土高人出战莫耶,于那座世界最最艰险时候剑指巨灵,何等振奋事情,在祖乐乐口中变成了白开水。可即便是‘白开水’,即便后来莫耶地终归没能逃脱灭亡惨祸,小妖女依旧热泪盈眶,对祖乐乐盈盈下拜,想致谢却哽咽,泪珠儿串串滴落口中但口中一个字也说不出。
齐僮儿是浅寻的心结;陆角是蓝祈的心结;怕那一剑刺错了是叶非的心结;莫耶、故乡就是晴山霖铃的心结了。
三身獠摇了摇头,伸手搀扶不听,口中说话实在:“助战莫耶,不是我们想去就莫耶人,是为了护住自家世界才会有那场远征,算得各取所需,你不必谢我们,莫耶也从不欠我们什么。”
而莫耶之战前后打了几十年,远非苏景等人刚刚经历的那场‘来得汹汹,去得匆匆’战事可比,天真、祖乐乐等人虽大胜而归,但也看见了墨巨灵的凶狠与可怕。
见过敌人的凶悍,几位先贤返回中土后就开始备战,炼法术布杀阵等事自不必说,诸多准备中最最关键的一项则是:铸剑。
这是江山剑狱主人的提议,要与墨色巨灵做殊死之战,不止是自家修为高本领强就能够获胜的,还须得寻其弱点、铸其克星。(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八章 三千明月,十八骄阳
这是江山剑狱主人的提议,要与墨色巨灵做殊死之战,不止是自家修为高本领强就能够获胜的,还须得寻其弱点、铸其克星。
具体缘由三身獠并未多讲,苏景等人也没做追究,能够说服天真、盲僧等人的道理自然是真道理、大道理,何须今日晚辈再去求证。
“屠晚?”苏景问。
三身獠又换回笑面,点头:“不错,屠晚。要铸这样一柄剑不容易,不过铸神剑以御强敌,这事听上去挺过瘾的,定议之后大家就忙活开了。”
坐着一排听故事的三尸对望一眼,心思想通、拈花开口:“屠晚...是不错,可您要说他是神器,这个...有点过了。”
赤目一旁点头附和,伸手指着自己的红眼珠:“祖兄明鉴,兄弟我这双眼睛,看遍天材地宝,是不是宝物、是什么成色的宝物,逃不脱我翻目一瞥。屠晚是一等一的好剑,天下难寻,这没得说。但真要比个高低的话,至少屠晚不如丈一。”
雷动缓缓点头:“好就是好,稍差就是稍差,屠晚虽是我们的孩儿,但咱家不护短。”
“是,咱们哥们天性耿真,这眼里就揉不得沙子啊。”拈花赤目异口同声,正直宗师挺直腰板端坐稳当,单比气意的话,轻松甩出贺余师兄三百里。
三身獠笑了笑,不和三尸矫情:“你们见到屠晚时,神剑已断丧。做不得准了...此剑成形、三千明月。”
“啥意思?”三尸没听懂后半句,齐声发问。
“剑是我们四人一起设计的,墨色巨灵的克星为骄阳,一光一暗、一生一灭,天生的对头牌。”三身獠的声音不急不缓:“可是一来,阳火太过刚烈,采其精华铸剑不易,弄不好还会惹恼金乌一脉;二来...宇宙间虽有骄阳无数,可是每一轮骄阳都主掌着一界或几界的生衍,坏骄阳以铸剑。会坏了无数生灵的性命。此为禁忌之事,真要这样做了,咱们和墨巨灵又有什么却别?三来,最关键的。我们四个人合计过了。收太阳...没那么大本事啊!”
三尸齐齐‘咳’了一声。纷纷嘟囔‘您就直接说‘三来’就成了’。
采日铸剑不成,是以退而求其次,改作采月铸剑。月光柔和、照亮夜空。虽然不像骄阳那般活力十足温暖天下,但月亮也是光明的象征,同样是墨巨灵对头。
至于‘采月’的办法,便是高深法术了,不伤明月只攫其精,那轮月亮还会在、永远在,只是灵气稀薄了、光芒黯淡了。
铸剑计议定下,有关铸炼的诸般细节确定,四个人就此忙碌,三身獠负责遍寻天外、采集真月灵精,天真大圣负责塑灵开光、添染智慧,和尚负责搭建和维护剑炉,独眼老道就做那打铁匠的活计......
三身獠说到这里,苏景忍不住插口问道:“剑炉何来。”
三千真月灵精只是剑基,还须得配以无数金精与辅料,细节不必多问,当时肯定是把三身獠给忙坏了,可是这事就和炒菜差不多,想要水煮大象先得有那么大的锅才行。苏景问的是内行话,至少他自己想不到,这铸剑的炉子从何而来。
“和尚的天顶头盖。”三身獠答案惊人。
佛家之中有密宗修者,密宗内有高僧头盖骨制成的法器代代传承,但揭自己的头盖做炉子和死后留下天灵正法根本是两回事。
而三身獠的话还没说完:“我们这四个人,斗战以论我比他们稍强一点,毕竟三个脑袋六只手,怎么算都是占便宜的。若以修持相较各有所长、谁不也比谁更强。想要铸此神剑,非得和尚的头盖来做炉子不可...不过这也只是个炉子罢了,空有炉没有火又何谈铸剑,这也花费了一番大工夫,我们四人联手施法,自天外接引十八轮骄阳圣火入炉,这才有了铸剑的基础。”
不是弄来十八枚太阳,而是将太阳中的纯阳真火的一部分,通过法术牵引至今烧进‘炉子’,不会伤害太阳,也不会害了那轮骄阳下的世界。
采集三千明月,引火十八骄阳。头盖为炉、炼月为剑......三身獠的言辞朴实,可苏景等人谁能不惊诧。
这件事,只要稍稍一想就觉心血沸腾!
“大家各自出力,相比之下我就最轻松了,在天外跑一跑寻些材料,说到底只是个辛苦事情,他们三位就不同了,和尚为成炉献出了自己的头盖;老道为引火将自己的本命龙凤双剑之一投入炉中焚化不算,为了能实时监察火候,他又把自己的一只眼睛置入剑炉...那只眼睛再也没能捞出来。”
“江山剑主本是独目人,再拿走一只眼睛是,其实也和盲眼僧一样了,盲眼僧心眼好,用金玉菩提给老道做个了假眼塞进了眼窝里,老道千恩万谢。我就说老道太老实,既然做假眼,和尚干嘛不把两只眼睛都做了,小气巴拉只做一只...不过这事我没告诉老道,老道就一直没转过弯来,到最后还说和尚真好、又大方又实在;大圣也付出甚重,他要为神剑添慧开灵光,将自己的两只尾巴和眉间骨慧珠投入炉中。”
和屠晚相处这么久,神剑自己一直迷迷糊糊的记不起前尘往事,可苏景就算再愚钝也能猜到,此剑与天真、剑主、和尚等人有着莫大渊源,只是苏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渊源’竟来得如此深厚!甚至可以说,当年的神剑屠晚就是盲眼神僧的头盖、就是江山剑主的本命佩剑之一和一只眼珠、就是大圣爷的两条尾巴和一粒眉心圣骨!
苏景再印证自己的经历:当剑魂入体,为何少女会亲手为自己炼化天真大圣点将诀;为何老道会主动请自己吃面;为何剑冢万剑都对屠晚剑魂尊敬异常、为何根本不出世的丈一龙纹剑会跃出来追随自己;为何屠晚会带上自己万里迢迢赶赴西海深处去救行将崩溃的影子和尚......难怪了,难怪了!
“铸剑是漫长功夫,开始想像的时候,个个眉飞色舞浑身是劲、都觉得自己要做的是惊神之举,佛祖听闻此事没准都得吐下舌头,可实际铸剑过程又辛苦又乏味,江山剑主成天跟我们说他眼睛疼...他眼睛在炉子里看火候,天天受极阳真火舔噬,要是不疼才怪了,好在大家都是神仙,时间大把大把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铸剑吧。差不多等到神剑就快炼好的时候,墨巨灵就来了。”
这一阵子三身獠都在用那张笑脸说话,语气乐呵呵的,就连提起墨巨灵的时候也是开心的:“这次他们没通过莫耶,直接找上了中土...来了就打吧,没什么可说的。我们没向莫耶求援,这是咱们自己家的事情...咱家里富裕,平时养下了一群虎狼汉,有事的时候就自己上,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的粮食。”
“最初十几年里,打得颇为辛苦,墨巨灵本身实力不差,花招有多得很,可是把大伙忙坏了...待到十几年后屠晚神剑出炉,热气腾腾地去杀巨灵,一下子摧枯拉朽,那份爽利劲就别提了。不过非说不可的,墨色妖魔看上去假仁假义,伪君子似的,可他们心中有狂信之念,信念起便是死不回头、百折不挠的执着。”
“那一战越打越大,咱们也就越发佩服老道了,若不是他出了个铸剑的主意,若不是我们有屠晚在手,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下来的。拼吧,看谁能活到最后,到后来根本就不多想了,反正要我们让出中土绝不可能。”
“战事惨烈,墨巨灵被斩杀了一茬又一茬,但是咱们这边也渐渐有了伤亡,伤亡越来越重。连绵大战没有一刻停歇的打了整整六百年,自我有记忆以来,中土世界最最惨淡的光阴非那时莫属了。到了后来我们发现,墨巨灵的进军之势不再源源不断连绵不绝,而是变成一股、过一阵再一股,再加上刑讯搜魂得来的口供,我们大概明白墨巨灵就快撑不住了。”
“墨巨灵快撑不住了,可我们又何尝不是强弩之末。开战之前,南荒妖有诸位大圣、各位大圣麾下皆有绝顶大妖相随;摩天古刹有十位圣僧十八金身罗汉,另有七十二禅堂,每堂皆有未升佛但实力比着你等今日人王还要更胜许多的大德高僧;而东剑西禅南妖这三大中土阳间势力,以东方汉廷江山剑域实力最强......六百年打下来,南荒只剩天真,西方只剩盲眼和三位金身罗汉,剑域就只剩剑主与马足龙沙、柳暗花溟两位剑王了。”
“一晃又是百年苦战,屠晚剑身上满满裂璺,天真、盲眼、剑主都走了......但他们的志愿并非无人继承,剑域主人留下了一尊木灵玩偶、盲眼和尚留下了一段灵慧真影,天真大圣则留下了一条尾巴。”
苏景很想继续继续听下去,可三身獠略过了一个关键中的关键,不由得苏景不做追问:“天真大圣、西域佛主、东疆剑主三位前辈走了...他们、他们陨落了?”(未完待续。。)
第一零一九章 奉陪
苏景很想继续继续听下去,可三身獠略过了一个关键中的关键,不由得苏景不做追问:“天真大圣、西域佛主、东疆剑主三位前辈走了...他们、他们陨落了?”
祖乐乐摇头......大家都以为他在摇头,但很快就发现不是,他在‘换脸’,笑脸、怒脸、悲脸一张一张换到正前面对苏景、之后再一张一张挪开......好半晌,三身獠伸手一拍自己的额头,怒脸向前、怒道:“就这三个表情,怎么都不够用!想纳闷一下都不成。”
谁说仙佛就没烦恼了,祖乐乐想做个‘纳闷的表情’出来都不成:有关天真、剑主、盲眼神僧三人的‘结局’,祖乐乐一直很纳闷。
“他们死了。可死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独纳闷不如众纳闷,三身獠给出了一个答案,但也抛出了个更大谜题。
祖乐乐让苏景唤他‘祖兄’,由此三身獠大帝也成了三尸的‘祖兄’,为表心中对兄长的无限崇敬,三个矮子从端坐一排变成了三人背靠背,乍一眼望去,真像小一号的三身獠。
‘三尸獠’中雷动眉头大皱:“死了就是死了,什么叫死后发生什么就不晓得了?”
拈花接口:“再说,祖兄您老是幽冥世界神君之后唯一大帝,算得阎王二爷了,人死后魂归幽冥,再发生什么您会不知道?”
三身獠对三尸獠摇头,这次是真的摇头:“是真的不知道。”
一场惨烈无比的战斗。早就在之前的连绵恶战中受重伤的四大巨头联手恶战墨巨灵族中十一名巅顶神尊,斩尽仇敌之后,三身獠伤上加伤但性命无碍,另外三人已到油尽灯枯的境地,命火熄灭生机已断。
那是他们三人的最后一战了。他们的传人仍在闭关,做最后的破慧冲关......
独目道长扶着剑勉强站起身,用那只金玉菩提的眼睛远远眺望,看不够的江山锦绣,忽然流下了一串眼泪,不是怕死、是他看不够啊!很快就没得看了。再没得看了;
盲眼神僧坐着。禅坐。本为神僧,坐禅万年不动等闲事,那时却连片刻都坐不稳当了,要靠住一块石头才能勉强坐定。闭合着双眼。伤重、身残。曾经金玉一般的金刚不坏之身如今变得斑驳了。好像被狂风吹蚀千年的石像,苍老斑驳、满满裂璺。眼泪流下,滑过苍老的佛面。哭这人间、哭这众生,妖魔未处大道未净,我却再也做不了什么了。因为慈悲,所以痛哭,弥留之际的遗憾,死不瞑目啊!
天真大圣躺着,他的目光涣散了,望着天,依旧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眼泪从眼角滚过,落下,狐狸的泪水晶莹剔透,仿佛琉璃。不哭这世界、不哭这苍生,我已皆尽全力、我再无力回天,活着时候我眼中不存满天神佛,弥留之际又会在乎生死,大圣在乎的是:离别。
要离别了,怎能不做最后奉陪。
大圣流泪只因他们都哭了,老道、和尚、三身獠都在哭...杀人,我陪你们;喝酒,我陪你们;流泪,我一样奉陪。
流眼泪,这是我们一起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谁说英雄陨落时,一定就会慷慨豪迈。江山剑仙、古刹神僧、南荒妖主,放眼中土人间整整五圆,还有比他们更豪迈的英雄么?
但他们死时一点也不慷慨,三人陨落时候泪满衣襟。
三位大能为者丧命。
可他们身死一刻异象显现,三具本应不腐不灭的仙佛尸身顷刻化作金沙泻地,金沙如水,落地即相融,转眼消失得干干净净。祖乐乐则听得冥冥之中有大笑声传来,那笑声明明白白,正是刚刚陨落的三人!
三身獠何等见识,却从未见过此等异象,拖残躯掘地万丈,却又哪见半粒金沙。
祖乐乐不甘心,明知可能甚微他还是重归地府,却追查三人下落,但结果不出所料,三人的游魂未入幽冥。
说到这里,祖乐乐长长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了,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怎样了,到底是死了还是另有造化。”
连三身獠都查不出的事情,苏景等人就不必浪费脑筋了,唯独‘三尸獠’自作聪明,笑道:“想都不用想啊,天真大圣等人必定未死,其他不提就说大圣点将玦,令牌与主人生死相依,人在令在,人亡令毁,大圣玦还在,天真爷一定未死。”
“话不是这么说。”祖乐乐摇头:“天真大圣还留下了一条尾巴,开灵生惠修得造化...这件事要分两头去看,单看这条尾巴,她有自己智慧,是独立生灵,自她觉醒之日开始,她就和大圣不存直接联系了;可若从骨血延续来看,她本为大圣的身体一部分,她在即为大圣在,她不死令牌就不会毁灭。”
“大圣灵尾,青灯境中那位雕山少女?”苏景问。
祖乐乐点头,笑脸:“素素。”
少女名叫素素。
少不得,‘三尸獠’问题又来:“大圣为雄...尾巴却是个小娘子?这个......”
“素素是大圣九尾之一没错,但灵尾生慧,这重造化因大圣而来却和大圣无关,它成形后是男是女,天说了算。”
太久不曾说话了,祖乐乐的谈性甚浓,有问必答,跟着他又猜到三尸即将脱口而出的新问题,不等发问就笑着回答:“灵尾开慧,不是大圣刻意使然,此事还是要算到‘造化’上去,与人力无关的,所以只有一条尾巴能变成人,其他尾巴没那个造化,生不出智慧。”
苏景徐徐吐出一口长气,一个相伴三十甲子、不大不小的疑问得以开解:当年青灯境中,懵懂少女柔软而开心的拥抱、费力在费力的那声‘阿哥’。
素素本为天真大圣的一条尾巴;
当年大圣为铸就神剑,将自己的两条尾巴与眉心骨融入屠晚,屠晚不是尾巴,但尾巴是屠晚;
从‘狐狸尾巴’去论,屠晚就是素素的阿哥。
青灯境中苏景修成三这三那诀,屠晚剑魂入体,苏景和屠晚合一,换个角度去看,从那时起苏景何尝不是屠晚,所以素素管苏景叫阿哥,简直理所当然。
三身獠声音缓缓,继续讲述往事。
天真等三位先贤‘离开’不久,他们留在人间的传人出关,正是影子和尚、少女素素、邋遢老道。
影子和尚与少女素素的来历已然清楚,无需三身獠再废唇舌,但老道的出身众人不解,祖乐乐耐心解释。
不同于普通修家幼年入道,江山剑主长到十四岁才被路过仙长发现,要带入山中求道。他家中父母早亡,只有一位兄长与他相依为命,兄长有一份小手艺,农闲时候靠着雕刻些木偶娃娃到集市去换几个钱贴补家用。
修行事情,仙凡隔绝,再难相见了,兄弟临别前,做弟弟的江山剑主给兄长做了一顿三鲜面,哥哥精心刻了一个小小人偶送与兄弟,这小小木偶便是兄长了,永远陪伴兄弟身边。
人偶即为亲人,几乎是俗不可耐的事情,可是何为‘俗’,俗自民中来,最最单纯最最质朴的寄托。
兄弟相别,小小木偶一直被修行少年带在身边,时时摩挲时时把玩,每遇难题或者挫折,‘江山剑主’总会和小木偶念叨念叨......若非祖乐乐亲口讲述,又有谁能想到的,一念可翻天一剑弑神佛的江山剑主,心中竟还珍藏了一份凡人的兄弟情怀。
木偶伴随江山剑主毕生,所有剑主的修行、斗战、学习和感悟,小小木偶都曾经历,更要紧的是这木偶是江山剑主的人间情怀寄托所在,久而久之木偶开灵,情形与影子和尚得道颇有相似之处。
木偶是江山剑主的兄长,所以爱吃三鲜面;木偶也是江山剑主自己,所以他能够执掌剑域。
仙、佛、圣三人离开,但各有传人留在人间,他们不如三位‘前辈’可也有惊天动地之能,接下了屠晚神剑,与三身獠并肩,再战墨巨灵!
忽然,苏景想起了刚刚发生够的一件事:恶战中显灵的天真大圣、江山剑主、盲眼神僧三人与祖乐乐的简单对话。
多谢、不谢;拜托、放心。
不论后事如何,最初时都是祖乐乐找到三位大能为者,请他们加入这场大战的。所以祖乐乐:多谢。
这场战事关系中土、关系家园,即便祖乐乐不相求,三位先贤至多不去莫耶,待到墨巨灵杀来中土时他们也一定拔剑向墨。所以他们:不谢。
三位先贤走了,可‘传人’还在,中土还在,后面的战事、传人的安危,都要请祖乐乐多费心了。所以他们:拜托。
义不容辞之事,除非魂飞魄散,否则决战到底!所以祖乐乐:放心。
多谢、不谢;拜托、放心。
天真等人还在世的时候,已然预见自己可能撑不到这场大战结束,提前对身后事做了准备,各自留下一位传人不算,他们另又施神术、忍受巨痛从自己的身魄中割断一段灵精,永做封存。
割断灵精、封存于世的法术仍是江山剑域主人研创出的,一段灵精就是一份强大力量,轻易不会觉醒,只待三位传人修持到了火候,灵精自会苏醒、融入传人身魄,再为他们平添巨力。
不止三位大贤自己,南荒诸圣、古刹高僧和所有剑域弟子都受此法术,古时世界的恶战中他们战死了,可英灵不散!留待后世再发光、再耀天!(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零章 三锵锵诀
可惜的是那三位传人出关后,修为虽已大成,但境界上还差了一点火候,无法让那些‘灵精’醒来,也没办法接受这份只能用‘强大’来形容的礼物。
“影子和尚,尾巴少女,木偶老道出关,和他们的师长一样,与我并肩守护中土,斗战巨灵,转眼又是三百年...直到最后。”不知何时三身獠换上了哭脸,声音缓慢而沉重:“大家都伤了,都疲惫,屠晚神剑也摇摇欲坠,随时可能碎裂。那天正午,天空忽然沉黯下来,我们知道墨巨灵又来了,我们没想到的是,这次巨灵也带来了一把剑,很好的剑。”
绵延千年的浩大战役,那是最后一战。
屠晚终归没有辜负铸就它的中土圣贤,它绽放了最最强烈的光芒,与那柄墨色神剑拼得玉石俱焚,只勉强剩下了一缕残破剑魂。
墨色神剑则被打碎剑灵,剑身断裂七截,就是后来落入苏景手中的残剑了。
玉石俱焚的不只屠晚,三身獠与三位先贤传人亦如是。只是他们的情形要稍稍好一些,将入侵妖魔剿杀干净后,四个人神魄与身体都遭受极大创伤,但到底性命还在。
四人之中,伤势最重的是尾巴少女与木偶道人,命火将熄垂垂危殆,三身獠将两人送入了青灯。青灯内藏了一座好乾坤,但内中并无生机,所有灵气都只归少女与道人享用,对他们的伤势大有好处。入灯时候已经昏迷的少女将大圣玦掉落在外;
影子和尚的情况比着少女和老道稍稍好一些,他不愿去青灯,而是回到了仍高悬西方天空、但已满满裂璺似是可能会坠落的摩天宝刹中。
屠晚剑魂则被三身獠收入一柄解牛刀内沉睡。
三身獠带上青灯、解牛刀,也去了摩天古刹,祖大帝的伤势很重,可他还有要紧事情要做,顾不得施法疗伤......一晃百年过去,始终在大寺一隅枯坐的祖乐乐忽然放声大笑,用自己的煞血写下了一份‘邪**谱’,《三圣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剑转生无上心诀》。
一百年苦思冥想。只为神剑重生!或者说。是神剑重生的第一步、最最要紧的一步。剑魂太过虚弱,须得入体附魂、沾染真正生灵的魂气才能苏醒过来。至于重铸、重新炼出身体,都得等剑魂真正苏醒再说。
剑魂入体很简单,不用什么修法。只消祖乐乐催动一咒即可完成。但只‘入体’远远不够。非得让剑魂成为那个生灵的真正魂不可,听上去没什么,可就以人为例。三魂七魄为天命所定,怎么可能再生出本命第十一魂。
若驱逐本体三魂七魄中任意一枚,那屠晚附魂之人不是变成傻子就是僵硬不能动弹的‘木人’,这样附魂全无意义。
所以祖乐乐就把主意打到了‘三尸’身上,三尸为‘灵魄’,不再三魂七魄之列,虚无缥缈却有真实存在,炼秘法逐三尸、屠晚鸠占鹊巢,‘主人’不受其害照样可以成长、修行,屠晚与其共修共长,重开混沌化真灵......这就是三这三那诀的真谛所在了。
终于又到了一重疑惑所在,苏景问:“为何取了个...‘三圣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百劫屠晚洗剑转生无上心诀’这么古怪的名字。”
百劫屠晚、洗剑转生、无上心诀,功诀名称后半部还好理解,了不得就是祖乐乐创出此法开心之余,贪图厉害名字,可是前面的‘三这三那’苏景实在想不通。
“当时我又怎么可能想到,最后练成这套功法的是个平平凡凡的人间小子呢?”祖乐乐笑着反问:“如果你是我,你觉得,将来谁会来练这套功法、让神剑转生?”
稍一琢磨,苏景恍然大悟!
创下这套功诀时候,祖乐乐以为将来练这门功夫的肯定还是他自己、影子和尚、尾巴丫头和木偶老道这四人之一。他们都是仙圣之辈,但人人都心怀天地感情饱满,皆非绝情修、皆未斩三尸即证道,无论谁来练三这三那诀,都会把自己的三尸炼成真灵、落入天地间真正活一遭。
大圣传人的三尸,自也算是大圣;冥君祖乐乐的三尸,肯定也得是冥君......因为三尸和本尊本就是一回事。
那四个人中,谁会练这功法?肯定是伤势最先好起来的那人。
那四个人中,谁的伤势能最快痊愈?祖乐乐不晓得,干脆就全给列上了,爱谁谁,总有一个中,这才有了‘三圣、三冥君、三仙、三大士’的前称。
不成想千万年后,神仙法门被苏锵锵给练了,所以祖乐乐把功法的名字起错了,应该叫做‘三锵锵百劫屠晚洗剑转生无上心诀’才对,可简称做‘三锵锵诀’。
众人纷纷莞尔,气氛轻松了些。
写好功诀,留灯、卷、大圣玦和解牛刀于摩天刹,三身獠离开了。
自己的伤势自己清楚,三身獠晓得自己伤势太重,尤其宝碗残缺、会对他疗伤有极大障碍。
而碗中镇压无数巨灵尸身,碗残难保妥当,所以祖乐乐根本没机会疗伤,后面他要做的就是去往幽冥古战场、借战场戾气助己行法、只要还有一点力气就要镇住碗内腌臜尸体。他不太确定自己还有再回来的一天,所以将四样宝物都留在了古刹。
至于能坚持多久,三身獠没去想,反正坚持就是了。
三身獠返回幽冥,将自己封入宝碗,再过百余年,摩天刹的凌空法术终于崩乱去,再也维持不住了、大寺坠入深海......
祖乐乐这边的说完了,转头望向陆角八。点头:“要多谢你。”
三身獠能活着回来,全因关键时候陆角赶到幽冥西陲、补好了宝碗。
分不清是造化弄人还是机缘神奇......
陆角偶得祖乐乐的宝碗残片,本道是上上至宝,哪想到残片与真碗冥冥相连,由此陆角八遭受墨色侵袭。攻击过来的墨色不是任夺、申屠灵灵修习来的那种丁点墨色,而是古时候千年里源源不绝攻打中土的所有巨灵尸身凝聚的怨戾墨气,这侵染来得何其凶猛。
为抵御墨沁、更为让蓝祈安心修行,陆角抽夺金乌魂魄,驱狼逐虎之计,终于还是丧命了。中土人间绝顶大修陨落。但因根骨倔强。入幽冥仍要追查自己究竟‘为何而死’。几经周折终于寻到真碗所在。
当时幽冥西陲已为墨色笼罩,陆角不知事情始末,但至少能看出墨色之祸会伤害乾坤,只因心中一道正气亦然补碗。消弭祸根!
陆角八死得并不光荣。还违背了自己心中公道、害了一头无辜阳鸦。但他也用自己的陨落换回来一位有绝大功勋于乾坤的前辈圣贤重见天日。
对三身獠的道谢,陆角微笑摇摇头,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心中唏嘘是说不出也说不尽的,陆角转开了话题,望向兄弟陆崖九:“你那边又是怎么回事?”
陆崖九笑得舒服,打谜语似的回答:“天无常妖丹、机缘。”
题目玄虚,不过陆崖九不卖关子,出灯前他已经和情形过来的道士、少女问过事情经过,此刻直接说与同伴听。
古时大战中,有一次江山剑域四位剑王误中埋伏情形危殆,天真大圣及时赶到相救才告脱险。事后独眼老道派能员赴南荒,铸丹炉生灵火,为天真大圣炼一枚天无常妖丹以示谢意。
江山剑域,天无常丹,那是真正的神奇灵丹,莫说剑域中的普通弟子,就是剑主驾前八位剑王,也只有三人服过此丹。
大圣觉得老道忒也多礼,不过有人白白给自己炼仙丹不要?那不是大圣爷,那是别扭魔。
由得他们,天真无所谓的。
炼丹难,养丹更难。炼丹只需百年光阴,可炼丹过后不是立刻拿出来就能吃的,须得在丹鼎中再温养千年才行,大圣没能等到这枚妖丹,尾巴少女进入青灯境的时候,丹还没能养好。
后来此丹就遗落在南荒,由此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陆崖九被困青灯境,想要升仙破道非得天无常丹不可;苏景游历南荒错把妖丹当人丹,高高兴兴去献宝结果空欢喜一场。
后来妖丹被尾巴少女服用,仙丹灵效、逆转造化,少女服了此丹才让自己的伤势有了真正的痊愈机会。
若事情止于此,还算不得太有趣,苏景等人都不知晓的,于江山剑域的仙家来说,炼丹的过程就是他们的无上真境的修炼。
炼出来的丹神奇,但在江山剑域真传门人而言,炼丹的过程才是关键中的关键!吃面老道的两只鞋子里装满了奇药灵草,连炼丹的洪炉都随身携带,就是因为他知道,将来自己疗伤的过程就是炼丹的过程。可是到了最后他伤势太重创及慧根,根本都忘记了自己应该炼丹以疗伤这回事。
懵懵懂懂的少女,懵懵懂懂地雕山;傻傻呼呼的老道,傻傻呼呼的吃面,无数年头。
直到苏景送回一颗天无常妖丹,少女服丹、得到了痊愈的契机;素素服丹前,老道曾把妖丹拿在手中仔细研究,未能彻底清明但隐隐约约地想起来,自己也应该炼丹才对...老道炼丹,同样也得了痊愈的契机。
苏景带回来的是妖丹,老道炼出来的却是人丹,祖传手艺、老号秘制的天无常、人丹!
得灵丹之助,少女伤势痊愈;得炼丹之助,老道伤势痊愈。至于老道炼出来的那颗丹,赠与‘始作俑者’陆崖九!
“当初我以为苏景是我的机缘,所以我带他入青灯,着他练三这三那诀,不成想他炼得剑魂入体、炼得三尸化形,还得了少女和道士的青睐...我以为他是我的机缘,不成想,原来我是他的机缘。”
“可后来苏锵锵真就找回来一颗灵丹,于我无用,却对少女和道长有大用...这下子苏景又成了他们两位高人的机缘。到得最后道长炼成天无常丹想赠于我...这一大圈子转下来,苏锵锵他还是我的机缘啊!”
老祖越说越是开心,哈哈大笑。
机缘,机缘,缘起缘落波折横生,可是到得终了,仍稳稳落在了那一个字上:妙!(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一章 马王果是个好东西
三位大贤离开,下落不明;三位小贤与三身獠并肩,再持屠晚恶战墨巨灵,最后拼得两败俱伤。
这中土乾坤安好,先贤归养去了,正气却传承绵延,直到今代正道天宗离山崛起于世,古时候归养前辈也终于得来了自己痊愈复出的机缘。
三身獠能痊愈全因离山陆角八为他补全了本命重宝。
尾巴少女素素与和吃面老道能复原,只因那年离山陆崖九领这个懵懂小子住进了青灯境。
至于影子和尚,先在行将崩溃时得救;又在驭人世界巧遇优佛爷的一段真灵,开得智慧窍,复原大半;后来能够彻底苏醒则是因为他与苏景联手,对那只石头乌龟斩下的开灵一刀。
开灵要受反噬,而那头小小乌龟是龙山灵胎、更是自然孕育的佛陀,饱蕴大智慧。当两人联手一刀斩下、那场反噬到时,对苏景而言只是一场生老折磨,于影子和尚来说却不吝于佛陀一道当头喝棒!
本已智慧复苏、恢复大半的影子僧,再都重重禅意开顶猛击,终于融会贯通,真正苏醒过来。
再看影子僧这千多年的经历,无论古刹获救、十一世界遇佛陀真灵还是地心山腹得自然佛当头喝棒,哪一样事情不是苏景主导。和尚能活下来、能清醒回来,重重机缘皆为苏景所牵。
陆角是离山的陆角;
陆崖是离山的陆崖;
苏景是离山的苏景。
远古时的大能为者承天护道,斗战天外邪魔虽死无悔。无论本领还是风骨都为后世敬仰;今时正道的巅顶人物,论起修为和本领与前辈相差云泥,可是风骨又有几分相差?当巨灵从天而降时候,一样的人人拔剑,虽死不退!
更有趣的是,真正救醒三身獠等人的,正是今日世界中这些修为稀松本领微薄的‘小家伙’们。
若以佛家的调调来看,这...就是因果了吧。古时贤者护世,是为‘因’。所以中土世界得以延续,第五圆繁荣昌盛。后代崛起秉承正道倔强斗争、救出了前辈。是为‘果’。这一‘果’之下又是新一因:正因前辈获救及时出关,这才挡下这场浩浩劫数......
影子和尚、吃面老道、尾巴少女均告回归,而这一场疗伤,从濒死到失智再到彻底复原。根本也是从生入死、从混沌到智慧的浩大修行、精彩涅槃。再归回时他们的‘火候’也终得圆满。
火候到了。摩天刹、江山剑、九尾圣当年封印下的灵魄也尽数苏醒,就是刚刚众人所见的南荒诸大圣、摩天众神僧与江山剑域神剑弟子了。扫灭入侵魔灵后,灵魄归元、一一遁入传人身内。化作磅礴法元,从此前辈与晚辈合力合智亦合志,共襄乾坤!
三身獠呵呵地笑着。他是真正的老前辈,就连天真大圣的祖宗的祖宗、五圆中土中第一只狐狸见了祖乐乐也得喊祖宗。三身獠年岁大资格老身份更是不得了,不过他从未把天真等人当成后辈,他把他们当做战友、朋友。
一样的情形,尾巴少女、影子和尚、吃面老道等人也是三身獠的朋友,生死与共肝胆相照的朋友,所以见他们都醒来了,祖乐乐开心异常。
不过见到小友,免不了的会怀念老友,三身獠笑道:“天真、盲僧、独眼老道,皆为天纵之才...论斗战凶猛和战机把握之强,非天真大圣莫属,山林里修出来的妖怪,杀敌的手段远非庙里和尚来观里老道能比;论诡计多端、奇谋机变,就是瞎眼和尚的拿手好戏了,开始我可一直没想明白,你说他一庙里的呆和尚,怎么那么多的鬼心眼,比我这个真鬼还鬼,后来总算想通了,天生的!万幸万幸,咱和他是朋友,要不被他坑死。不过我最最佩服的,还是你们东土汉家、江山剑域的主人。”
聊天说话的时候,若有三尸在场,大多时候旁人都觉不堪其扰,他们不停插嘴不停跑题,但三尸也有个好处:该捧场的时候一定会及时捧场。听‘祖兄’如此说,‘三尸獠’齐齐发问:“为何是道长?”
两个字,祖乐乐的回答简单:“纵横。”
三尸不学无术,思纵横而悟横竖,悟横竖则不明白江山剑主横竖个什么?哪横哪竖了,再做深思,想起来江山剑主曾有本命龙凤双剑,两剑一横一竖、摆个十字...很威风吧。
苏景等人可不像三尸那么无知,‘纵横’本为凡间古时列国征战之谋,后被引申做‘审时度势’之意,在修行世界中,纵横之意又再引申,为‘知天命、牵玄机’。
如今转回头,再去看整件事情,最先提议铸就屠晚神剑的是江山剑主、研创裂魂之法让众人为后世留下一段智慧灵魄的是江山剑主、决意为大圣炼丹命人南荒开炉炼就天无常妖丹的还是江山剑域主人。尤其最后一件事,后世有多少事情都是因为这一枚妖丹而成。
当年剑主要为大圣炼丹,究竟是有天命感悟还是偶尔为之?如今无从追究了,可‘纵横’两字,江山剑主当之无愧。
汉人中,佛、道两大教门源远流长,但两教能如此昌盛的缘由大不相同。佛学昌盛、寺庙林立,很大程度是因为古时天外神佛多有神迹显现凡事,观音下凡、佛祖显圣、罗汉降世、活佛转生...种种神奇事情远古时层出不穷,至今仍有无数故事流传坊间,百姓亲眼见到了、体会了,自然就会相信了,佛祖真正在、须得恭敬以对;
道门则不同,翻遍中土神鬼志异,什么时候也不见有天尊下凡过,不见武圣仙灵过。信道修道,大都是凡人自发自觉而为,为何自发为何自觉?究其原有,不外四个字:先天自然!没什么道理,就是受到自然感召,觉得应该信、觉得他真正存在,所以就去信了就去修了。
佛学昌盛繁荣,多有神力参与;道学源远流长,多因自发自觉。从教门繁荣的角度来看,两者各有高下。放在一起比较全无意义。但道家能在影响深远绝非没有道理的。
道学于中土世界影响有多广?就说今日修行道上,离山、无双、涅罗这些俗家天宗都有道统传承;大成学是书生门宗,修儒不问道,可书学经典中藏了无数道家真理......
聊聊说说。顺着祖大帝的感慨说了一会闲话。苏景转回正题:“前辈...祖兄可知。墨巨灵如蝗虫侵蚀各界,所过之处生灵尽灭日沉月熄,他们要抢夺的究竟是什么?”
“马王果是个好东西...哦。马王果是四圆时的植株,果实甜如蜜糖、叶子切碎拌菜清香扑鼻、茎干清甜多汁比甘蔗好吃多了,根为大块好似红薯,磨面蒸糕可当主食。最要紧的是它的果核,大补药材,壮阳奇效,值钱得很啊!”
三身獠的回答不着边际,‘三尸獠’中那个饿死鬼脑袋若有所思:“墨巨灵是来抢马王果的?来晚了啊......”
祖乐乐不理他们,直接望向苏景,苏景点了点头,明白了:世界便如马王果,墨巨灵来了...什么都要!
祖乐乐换过了那张怒脸:“天地灵气、生灵魂气,阴阳精气,五行命气,甚至人间光热,皆为墨巨灵所图,他们一样都不放过,但他们眼中最最重要的,还是马王果的果核,真正大补之物。”
“是什么?”苏景追问。
“经传、书学、星术、数算、兵法、琴律、工巧、射技、厨艺......”祖乐乐伸手敲了敲了额角:“所有智慧传承...或者说是文明。”
匪夷所思,文明是什么东西?虚无缥缈,可看不可摸,若说学习或者摧毁都不难,但要说道‘夺走’,这又该怎么夺?
先是惊奇,随即苏景就想到了莫耶:那世界不止死了,而且...诺大天地空无一字!
夺字不是夺文明,但至少是墨巨灵侵蚀、掠夺文明的要紧手段。
凝神片刻、做专心思索后,苏景渐渐发觉,初闻时觉得玄奇的事情,其实也不难解释,也许...对墨巨灵而言,‘文明’也是一种力量或者说是‘灵气’。就仿佛天地灵气无形无质,凡人看不见摸不到,修者不是照样能走采补来强大自身么。
不理解不表示不存在。
对此事三身獠也不是很明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大概解释过也就是了,并未细讲也细讲不来。一旁的‘三尸獠’咳嗽一声,另起一问:“祖兄,您老可知,为何中土世界再无归仙了?”
不料三身獠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三身獠并不知晓此事,直到他重伤、自封秘境之前飞仙都是能够回归的,远古与墨巨灵大战时,还有凑巧返回中土的归仙助战人间来着。
祖乐乐的六只眼睛都有精芒闪烁,目光阴狠,显然,他猜到了最直接的可能:墨巨灵天外布防、中土飞出去一个他们就杀一个,都死了自然也就回不来了。但很快苏景又做提醒,不止归仙回不来,墨巨灵要来也着实费了一番手脚才得以入界。
并非墨巨灵的手段,苏景等人本以为是天真等前辈为保护中土安宁布下的封禁,结果祖乐乐三头齐摇:“封闭一座世界啊!要阻挡的又是什么人?是仙家、皆为仙佛!就算天真他们本领了得,也没大到这等地步。”
“不是墨巨灵,也非你们,那甭想了,指定是阎王爷的手段了。”三尸獠随口乱说,不料三身獠却频频点头深以为然:“要说法力,也就阎罗神君能布下这等神迹了。”
雷动口中啧啧有声:“中土世界人人都怕阎王爷,不成想啊...全靠阎王爷保佑,大伙才有日子过。”
胡乱猜测,根本做不得准,究竟是谁布下封印再不许仙家回归此事成迷,至少现在没得解释。不过此事倒是让三身獠想起了另一事。笑道:“本来我还说,大梦千万年,一觉醒来再看今日修行的小崽儿们怎地如此差劲,原来是好久都没了归仙,难怪了,难怪了。”
不说前面四圆,只说今圆世界,天真等人在时,修行道的力量何等强大,那些飞仙去又回的大圣、佛爷和剑仙统统不算。单就之前三身獠说过的。摩天古刹七十二禅院,每一院都有未曾升佛但实力远胜今日人王的大德高僧、且还不止一个。
再看今日中土,所有人王都加起来,再把秦吹、岐鸣、影子和尚等人抛出不算。一共有多少?加在一起比得人家摩天刹一成么?
整座中土啊。在不计较归仙的前提下。比不得摩天刹一成!
实力怎会衰退得如此厉害?缘由可能会有很多,其中大都成谜暂时无解,可是有一重关键原因是错不了的:中土世界早无归仙。
最最简单的道理了。就说涅罗坞还在时,虽也是天宗可实力和离山有的比么,差出一个档次的;但如果涅罗坞有三位前辈归仙驻道又会怎样,他们会指点弟子修行,会传授天机玄妙,会教授晚辈无数妙法,说不定来了兴致还会飞出天外弄些星石玄晶来助晚辈炼器铸剑,用不了多少时间,再来比较两宗实力,离山拿什么和人家去比。
还有,修行讲究天资,这世上又有多少天纵奇才,未能被修家相中?没遇到是一回事,遇到了没能看出是石中藏美玉的更大有人在,最终大好奇葩泯于凡尘,可惜了一幅奇佳身骨。
需知真正奇秀之才,往往返璞归真不显真色,就算沈河、任夺去看了也只当他是普通儿郎,但有若有仙目洞察,何愁此子将来没有一番大成就。
甚至可以说,今日修家为自己门宗选来的奇秀,其中绝大多数在真仙眼中只是中资,真正的好材料他们找不出。
一年如此,百年如此,千千万万万年皆如此,中土修行世界的实力不下降得凶猛,那就见鬼了。
道理明白,人人点头,唯独‘三尸獠’摇头:“大概道理是没错,但也不绝对,便说苏锵锵...石中美玉,不还是被老祖慧眼相中。”
苏景挺想点头的,稍觉不太合适,忍住了。陆老祖笑道:“石中本无玉,造化生美玉!”
石中本无玉,苏景不过是个普通少年,聪慧则已,其他不值一提;造化生美玉,逢机缘,得剑魂入体,那剑魂何来?三千明月十八骄阳、神僧头盖、仙长命剑外加大圣爷的两条尾巴一块骨,纵然只剩残魂可魂中精气何等精纯,苏景身带此魂再做修行,得惠何其丰厚!
正说到这里,三身獠微扬眉,似是察觉到什么;下一瞬和尚老道少女三人也眯了下眼睛,三身獠察觉的异样他们也告探知;又过了足足五六个呼吸功夫苏景、沈河等人王才有所感应:东南远处,有斗战发生。
普通斗法自不会引来这群怪物的注意,众人神情异样只因那份力量震动,当时真仙或者人王掀起。苏景当即就要赶去查探,沈河却说不用,有等待了一阵,灵讯传递回来,之前离开的果先、木恩、白羽成等人办好了自己的差事,远处斗战就是他们所为,此刻传讯过来复命。
此时一个带笑声音传来:“如何,我之言无差,快快放人吧!”说话之人,一直被长剑钉住的妖僧施萧晓。
陆崖九望向沈河:“怎么回事?”
“启禀师叔组,屠灭巨灵后,施萧晓密语于我:以墨巨灵今时行军之例,每有大军征伐,必有邪灵随行,督军、督战。邪灵不入战,凭秘法遮蔽气意隐遁一旁悄然观战,胜则向上呈报功过薄,败则伺机逃回天外,向外面的墨巨灵通风报信、说明敌人布防如何力量怎样......施萧晓告诉我的就是这邪灵督军匿藏法术的破绽,破其法即可寻其踪。”沈河把事情经过报与九祖,最后又道:“他没说谎。”
陆角、陆崖兄弟对望一眼,前者点点头,后者摆了摆手,沈河会意,掐诀收回钉住施萧晓的长剑。这么多高人在场,莫说妖僧法身已死只剩残魂。就算施萧晓完好无损再平添十倍本领他也不存逃跑机会。
妖僧皮囊倒地,一缕残魂自眉心祖窍中钻出来。他的魂魄也被伤得不成样子了,其形如蛇但还顶着那张妩媚脸孔。
苏景发问:“怎了,自觉大势已去是以临阵倒戈?你的狂信何在。”
“自始至终,我都不是墨中人。我有天生玄魄,纵被墨色浸染也能留有一份清明本真。”妖僧笑了,妩媚依旧:“元一也是如此,我俩给邪魔做事,本就是为了除魔。”
妖僧忽然又搬出这等说辞,苏景全无反应。
不信?他货真价实的供出了邪灵督军;信?谁又知他是不是另一个‘督军’。
施萧晓不看苏景的反应。继续道:“我与元一同仇敌忾。我家活色地,他故乡元界,皆为墨色妖魔所灭,大仇在身誓杀墨妖。但只凭我们两人的本领。去对抗整支墨巨灵大军?这等傻事我不会做。或者投靠别家仙坛对抗强敌...只能当个阵头卒吧。这等庸事我不会做。”
不等苏景再开口,雷动就笑道:“原来你是自己人啊。”
三尸有灵犀,雷动话音落。赤目骂声起:“自己个人屁!既与魔色妖邪为仇,见其侵蚀中土当设法阻止,你却助纣为虐!”拈花阴森森地笑着再接口:“为自己活命,元一可都被你宰了啊。”
“是啊,你们看到我杀元一了...我唯一伙伴元一都斩了,又怎么会在乎中土呢?我不能死,我要报仇就不能死,没办法,杀元一了。”妖僧的神情全无变化:“我的想法很简单的,我得立功,立功才能被委以重任,再立功,功劳就会更大,功劳越大越能被墨色邪魔看重,被看得越重就越有希望见到他们真正的主事之人......这个过程很漫长,但我愿意等,待我见到真正主事之人事就简单了,杀了、报仇。莫说一座中土世界了,就算帮着墨巨灵攻陷西天极乐世界、斩灭前生今世佛祖我也会去做的。其实我杀元一,也不全是为了保存自己的性命,元一受不得搜魂法术,他要被你们擒拿时候我将他斩杀,对墨色妖魔来说也是一件功劳,能证我为狂信。”
旁人都不说话,陆角陆崖的目光望向苏景,意思再明白不过,长辈把此事交给苏景了。
苏景不置可否,先问施萧晓牵扯的最最关键之事:“你手中龙梅剑如何得来。”
施萧晓笑容更盛,妩媚更盛:“还不错,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们联手共抗邪魔’,若真那样,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施萧晓再愚钝也晓得没人会和我做同盟了。”说完,他低头沉思了片刻,再抬头时心中已经有了定议:“我只求活命,活着才有报仇机会,这样吧...我将此剑来历告予你知,你放我飞天离开,从此再无瓜葛,可好。你我仇人皆为墨色邪魔,即便大家算不得朋友,也不该是敌人的。再就是,你们真要逼供的话,我以死地活色立誓,一字休想从我口中得闻,我真有这个把握。”
说着他抬起头,张口将一道精光打入高空,此人修行果然有过人之处,以残魂之力还能施法:天空中一轮明镜高悬,又是一镜天之术。
“莫误会,只是求个踏实,天下人面前,正道高人总不会食言的。”施萧晓悬镜,天下共鉴,只要苏景点头就没了反悔余地。
苏景没多想,龙梅剑事关师伯下落,非要弄清楚不可的,昂首向天镜:“施萧晓讲出龙梅剑来历,便放他安然离去,苏景言出无改,天下共鉴。”
施萧晓倒也痛快,他手上也实在没有其他本钱了,直接就说道:“剑是我捡来的,墨巨灵与一群真仙于红莲世界遭遇,暴发恶战,我等奉命赶去增援,待到了地方,墨灵尽丧敌人退走不知所踪,但此剑遗留,被一个三目矮子的尸骸手中。这剑中藏了梅香,我是爱梅之人,所以收藏了此剑,待到中土之后才知此剑居然是离山二祖的剑。”
“三目矮子?”苏景问。
二祖个子不矮,更非三目怪灵。苏景稍稍松了口气,几乎同时时候三身獠与二明哥一起开口:“实话。”
一为幽冥大帝,一为神君驾前冥王,两人刑讯或许不能从施萧晓口中问出口供,但自有本事知道此刻妖僧所说事情属实。
苏景踏实了,飞身起、纵阳火,就当着那盏悬空明镜、当着天下人面前,斩杀施萧晓。(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二章 嘿嘿嘿,不解释
施萧晓说的是实话。
此人该不该死?
没什么应该或者不应该,甲子凡人也好万年妖精也罢,生灵活于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要去看大义,苏景只晓得如果不是古时先贤传人扭转了战局,施萧晓得胜后斩杀苏景、沈河、尘霄生等人不会有丝毫犹豫。
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了,出手一刻苏景不想大义,不理对错。因为施萧晓做事只看成败不问其他,那苏景就给他一场‘只看成败’。
当着天下人面前又算得什么,就算当着满天神佛面前,苏景也要斩杀妖僧!
施萧晓不是没想到苏景可能会毁诺,但他没有其他办法了,龙梅剑的下落是最后一个救命稻草,还想活就只能用这个题目去赌一赌......只是他以为苏景会在事后追杀,无论如何不曾料到,就在天下人面前苏景直接毁诺,翻脸无情。
区区一道残魂,哪还有反抗或挣扎的机会,凄厉惨叫中被阳火炼化成烟,魂飞魄散去!
可是就在妖僧身亡一瞬,影子和尚、尾巴少女和吃面老道齐齐眯了下眼睛,三身獠六根眉毛则是齐齐一挑,那张怒面望向瞑目王,后者眉头微皱,轻轻摇了摇头。
苏景没留意这五位大能为者的神情,烈火过后妖僧飞烟,可天上还有一面镜子照着了,无数百姓翘首观望,总得有个交代才好。
苏景想了想、居然没能想出说辞...倒不是脑筋不好使了,主要是最最崇敬的陆老祖和仰望毕生的师尊都在一旁看着。有心对妖僧尸身说一句‘你欠中土一个公道,只凭两句话你还不来’又吃不准师父是会发笑还是发怒......大义之辞说不出口,也不能就这么愣愣站着不是。
说不出来就不说了,苏景仰头对着天上的镜子、也是对着天下人,笑:嘿嘿嘿。
嘿嘿嘿,不解释。
而当天空明镜中应出苏景笑容时候,天下人间所有所有正仰头望镜之人,全都不自禁展颜、莞尔,还了他一个笑容!又何须解释啊,毁诺就毁诺。背誓就背誓。佑世真君觉得该杀之人那就应该去死,便是如此简单了,无论怎样他做的都对,因他一次次救天下、庇护万生。所以对此人时候、天下纵容万生包庇。
苏景护这人间。人间就宠溺这苏景。
下一刻镜子碎去。妖僧死时镜法就散了,但镜有余晖所以在天上多停留了一阵,众人有幸、看到了佑世真君的‘嘿嘿嘿’。
“十四。待你飞仙、出去之后多加小心,施萧晓未死。”瞑目王开口了,提醒道。
苏景闻言愣了愣:“未死?”
之前阳火爆起、焚杀妖僧之际,忽有一股怪力涌来,开虚空裂玄宇,将残魂中的一点灵光救了去。那个过程极轻也极快,连苏景这个施法之人都未能察觉,只有那五位大能为者发现异常。但事情来得太突兀也太不合常理,五个人都未来得及阻拦。
不过三身獠等人探查得清楚,此刻‘施萧晓’已经不再中土世界了。
免不了的,这件怪事惹起众人心中疑惑。
......
漆黑天地。
全无丁点生机。
这世界死得太太久了,曾经雄伟的高山坍塌了,曾经浩瀚的大海干涸了,所有一切都变成了沙子,诺大世界、无尽沙漠,黑色沙漠。
看它现在模样,又有谁能想得到,此界名唤:活色。
活色生香的活色世界。
沙漠铺满了整座乾坤,唯一屹立地面的只有一棵树,梅树。
堪得百人合抱的巨大古树。
可惜这株古梅也早都死了,她与世界一起灭亡,只是她太倔强了,比山海还倔比日月还犟,不肯倒下不肯化沙,即便枯萎皴裂只剩七出八进的枯干枝桠,依旧屹立于世!
古梅树干上有洞。
忽然树洞中玄光闪烁,一个模糊、浅淡的影子出现其中。勉勉强强、可辨得影子轮廓正是妖僧施萧晓。
施萧晓也愣住了,不明白自己为何未死,目光转动打量四周,很快他就认出了这个世界,这棵古木,疑惑:“是你救我?”
他在问这棵树。
梅树早已枯死了。死寂天地,连风都没有,没人能够回答施萧晓。
沉沉却有轻轻的一声叹息来自施萧晓口中:“你能救我,却救不了自己......元一死了,我很累,也有点怕了......”和尚靠在了树洞中,说话声音越来越低,未说完时就已闭上了眼睛,残魂中仅剩的一点灵智沉沉睡去。
他没说自己怕什么,但不难猜的,他怕自己报不了这个仇了。活色地被摧毁、万万生灵湮灭于那浓重墨色的倾天大仇!
是沉睡更是昏死,即便此刻九霄天雷砸碎耳边施萧晓也不会醒来。
就在他睡去一霎,倔强的古梅忽然燃烧开来,纯白中透出些微微粉红的火焰,正是梅花颜色。还有,焚烧的味道淡淡清甜,梅花香。
......
施萧晓被何人救走不得而知,此事蹊跷,但查无可查,暂时也就放到了一旁,反正那妖僧逃走的只是一线灵精,至少最近这几千年里他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很快三尸就转开话题,先问二明哥的伤势。
心不‘回来’瞑目王的伤好不了,不过他的心在自家兄弟手中保管,瞑目王自己一点也不担心。
随即苏景又向人群中见识最最广博的三身獠和瞑目王问起‘破境界却不飞仙’的怪事。不成想不问还好,问了过,瞑目王和三身獠比着苏景还要纳闷......可还不等两大巨头商量出个所以然。突然重重奔雷惊动乾坤,裹挟着金色雷霆的劫云滚滚而来,再也明白不过的,飞仙之劫!
云中藏杀、云驰如电,浩荡劫云铺满长空!
整座中土为之震惊,哪位仙家飞升时候也不曾见过这等宏大劫云......劫云太重?再简单不过的缘由:非一重。
应劫者众,来得劫云自然就多。
红发苏晴一声欢呼,化身血云扶摇飞天去融于劫云‘添乱’去了。再眨眼,惶惶天雷仿如金鞭子打下,应劫之人:离山陆崖九。离山白羽成。离山方先子,大成学木恩先生,外加一个小和尚果先。
白羽成、方先子、果先三人的情形如出一辙,都在几百年前突然一天‘魔怔’了。自闭五感陷入游离。按道理讲他们醒来即为破道、应劫时候。可他们醒来后都未见劫数,只能留在世间...正好,能够参与浩劫一战;
陆老祖于青灯内服下、炼化天无常丹。仙丹相助强提境界,境界圆满之下跨出青灯就该有劫数到来,但当时没有,过了这许久才来,正好,能够参与浩劫一战;
木恩先生是在五天前破道的,那时中土正陷入最最黑暗时候,他本不想这个时候破道的,可修家最后一境为领悟境界,当那灵犀到时想继续糊涂下去也不成,木恩破道、而当时天劫未至...正好,能够参与浩劫一战!
每个人的天劫都来迟了,都与此刻到来。
不由自主,苏景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前景色惊人,可背后真相更加惊心!
之前天劫不来,待战后、中土世界暂时安全了,众人才能飞仙?便是说有人掌控劫数,故意将一群强悍仙家强留中土一阵来参战?
此人又是谁。苏景想断了脑中筋也只能想到一个人:阎罗王。可是真的是他老人家么?又何必这么麻烦呢,麾下十余冥王,随便派一个就足够扫灭那场墨色之祸了吧?
苏景转头去看高人,三身獠、瞑目王、和尚老道少女大尸仙这群高人,或眼中、或神情里也都有惊讶之色,不用啰嗦去问了,他们想不通真相。
不过让苏景稍稍安心的是,无论背后之人是谁,总是为了中土好的,强留仙剑对抗墨巨灵,目的是想保全中土......事情要查,不过现在不是时候,现在也没有线索。
飞仙大劫,是生死大难,更是一场遥遥无期的离别。当心中惊疑放空,苏景的眼圈忽然红了,跪倒在地对九祖长拜不起:
小子苏景,不负仙长所托;
小子苏景,不负师叔所托;
小子苏景,不负恩公所托!
那个救了个他祖孙性命、为他惨死父母报仇、亲手领着他入道、用其所行所为在苏景心头刻上了一个‘正’的离山陆九,终于摆脱无尽之困、踏破生死玄关,飞仙去!
小师娘也飞升了。
或许下一刻,或许明天此时,又或许会有些周折浪费些时间,可是一定一定的,在天上会有两位前辈的一场好相聚、好团圆!
师尊陆角也站起身来,静静看着弟弟渡劫,忽然,老人的唇角抿起几枚笑纹,飞仙了,飞仙了...亲兄弟!
苏景跪,不听跪,三尸跪,小十六是蛇不会跪、盘一团在旁边好像驱蚊香,就连二混子大都督也跪着,陆老祖算得裘平安的长辈,跪拜不亏。
倒是三尸,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去问跪在不远处的裘平安:“你不是修成飞龙了么,怎么不飞升?”
裘平安将脑袋一晃,人头一下子变成了颗龙头。
大都督的身板不错,否则也生不出那么都孩儿,化作人形时,在人间算得彪形大汉,可龙头实在太大,仿佛小山似的巨大龙首顶在个普通人身上,看上去实在刺眼。
大都督伸手指自己的脸,同时把大脑袋向三尸靠近:“仔细看,仔细看,看胡子,看没看出来?”
龙须悬,好大一把,三尸没看出来什么新鲜。
“龙须三千条,我现在还差一根,尚算不得真正的完整天龙,等最后一根胡子长出来,我就能破天飞去,就能.......”说着龙头摇摆,见青云就在不远处,大都督把每头真龙都会有的愿望吞回咽喉、深藏咽喉,不能说,不能说。
开解一重疑惑,三尸脑袋齐齐转动,又望向尘霄生:“师兄,你怎么也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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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章了,家里来了客人,喝了点酒,脑袋晕晕的......
万分抱歉。(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三章 拿酒来
开解一重疑惑,三尸脑袋齐齐转动,又望向尘霄生:“师兄,你怎么也没走?”
“我和师叔他们的情形不太一样,我曾领受灵犀,是自己要留下来的。”尘霄生微笑应道。
他们只是天劫被推迟了,没得选;尘霄生则是有过一个选择的机会,他选了留下就在也飞不走了。他们都是飞天仙,尘霄生却是留世仙。
自己决定要留下来的,可尘霄生在望向众人渡劫的时候,全不掩饰目光中的羡慕......天外的景色他见不到了,有憾但无悔。可为何别人都不能选择、独独他有的选,此事也算一个谜团。
一场墨色侵袭,引出中土修行世界重重怪事,这些事情都不能想,一想苏景就觉得脑袋疼。
另一旁,十六老爷有些盘不住了,小小的脑袋一个劲地望向三尸:小阴褫与裘平安都是真龙修,不过一个修前世恶龙,一个修先祖天龙的分别。如今两头凶物都已化龙,为何三尸只问泥鳅为何不飞升,未问小阴褫怎地还在人间?
十六着急,怎么还不来问我!
其实不用问了,两条龙一个路子,问明白了裘平安,旁人自然晓得十六多半也是在某处细节上还有所差。
十六正着急的时候,忽闻得一个柔柔糯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阴家儿郎,你已得恶龙身姿,为何还不飞仙?”
终于有人问了!
十六霍然大喜,转回头一看。发问之人好漂亮的女孩子,刚从青灯境中归来不久的尾巴少女,素素。
素素为大圣传承,十六先祖则是天真麾下悍将,眼见小阴褫摇头摆尾地着急,素素不忍心了,明知故问了一句。
十六闭上了嘴巴,用眼窝白鳞上下打量着素素...片刻后转回头、大家很熟么?不理她!
素素没发脾气,反倒是‘啊呀’一声笑了起来。
过不多久,天劫落。苍穹开绽金隙。陆崖九与四位晚辈扶摇飞天去,陆老祖人在天空,对着地面长鞠躬,礼向对。分不清他老人家是在向哥哥告别、向送他天无常丹的道长致谢还是对这乾坤敬礼。或许都有吧。浓浓人间情怀。尽融在这飞仙时的一躬身中!
三身獠还礼,瞑目王还礼,三位大贤后人还礼。尘霄生苏景沈河等等所有人还礼,还有人间角落中刚刚从幽冥返回的叶非,也告还礼,遥拜苍穹、拜九祖。
五人同劫,五人齐仙,亘古少见的浩大劫数何尝不是亘古少见的壮丽风景,九祖飞仙去!
人去天外,金光消散,长长的天隙并拢了,中土世界重归平静,红头发苏晴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地飞回来,二话不说一头钻进苏景身内洞天,今天这顿吃得实在太丰盛,小娃没法子不醉......
这个时候沈河自袖中取出一方木匣,只要是离山弟子都识得,此匣为离山掌门传承,内有旗、令、印、符、剑,五件在离山剑宗内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宝物。
来到八祖身前,沈河跪拜,双手高举木匣:“八祖归来,弟子......”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既然八祖回来,离山掌门之位沈河让出。
但是不等沈河说完,八祖就微笑摇头:“我做不来,如今我只是一道残弱游魂,没修为更没法力,如何做得离山掌门,木匣收回去吧。”
陆角八补齐宝碗,自己也落入碗中化境,但三身獠忙于疗伤,并没和他有过太多交流,只是将他暂时安顿在境中境,一晃千余年,直到二明哥找上门来、祖乐乐自己的伤势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这才请出陆角一起来到阳间。
心爱之人飞仙去了,孪生兄弟飞仙去了,陆角羡慕,但更多的是欢喜...关心之人已得永生,生前相欠阳三郎的一桩大公道业已了结,阳火正法在今日人间又开枝散叶,有了一个好徒弟和一群资质非凡的好徒孙,心愿了了,无悔亦无憾了。
至于自己的未来怎样,转世投胎或者转做鬼修从头再来...陆角没去想,无所谓的。此生心愿了了,所以都无所谓了。
“这些年陆老弟在碗中住得还习惯么?”三身獠忽然开口了,问了句无关之言。
陆角八点点头:“多谢祖大帝收留,住得很安稳。”随口敷衍罢了,陆角这个人一贯如此,祖乐乐虽高高在上,但一来他不欠对方什么,二来大家相处很久却没太多交情,所以八祖神情和语气都清淡得很。
祖乐乐全不介意八祖漠然,笑脸相对:“若住得安稳,何妨多住一阵,前阵只顾疗伤未及详谈,还有许多法术事情、修行事情,想与老弟说个痛快。”
陆角抬头,望向祖乐乐。后者则继续笑道:“贤昆玉一修公道,一修机缘,都是有意思的题目...我欠了老弟一个公道,我也与老弟有一份机缘,无论放你去轮回还是进芙蓉塔,我可都不甘心!”
八祖不欠祖乐乐,可祖乐乐欠了八祖一个天大人情,补碗之情。
人情之外再看,其实陆角八真正被祖乐乐害惨了,他的所有遗憾、所有祸事都从宝碗遗落人间的残片而来,不过八祖不怨别人,只怪自己运气不好吧。
但这场‘大大倒霉’又何尝不是两人间的机缘!
八祖炼碗是倒霉了,可他到底也将那道‘残片’炼成了自己的本命之器,所以才和真碗灵犀相牵引来墨色反噬。残片是真碗的一部分,陆角将其炼入本命,也就等若让真碗认可了自己,碗又是祖乐乐的命器,三身獠一身本领十之七八都与宝碗勾连,既然碗认同了陆角。陆角再去修习三身獠的本领,说一句‘易如反掌’也不算夸张。
有这等机缘,自身有天资卓绝,无论修行还是斗战又都有丰厚经验的传人哪里去找!
最最要紧的,陆角的护世之心比起三身獠,比起江山剑主,比起无数陨落于远古恶战的前辈们又有几分相差?
所有人都听得出三身獠话中之意,皆尽面露喜色。回想陆角一生,无意中寻得残片之碗以为寻到异宝,受碗所害奇苦却也留下了这样一道机缘。这还真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了。
陆角不是别扭魔。既有机缘为何不做修行,他曾在阳间修到人间巅顶,如今再去领略鬼法缤纷,来日成就一身冥法神通。又当何等快活!唯一一点麻烦的就是辈分彻底乱了。
苏景是陆角弟子。要管三身獠喊师公?三身獠和苏景平辈相论。陆角要管苏景叫师叔?但三身獠说得明白,一来,他一直觉得一次生死就该抹平所有辈分。何必再论;二来他授业没错,但只授业不立身,做人或者做鬼的道理何须三身獠再去教导陆角,大家仍是兄弟相称。再去看素素等三位先贤传人,哪一个与先贤师徒以论?
皆大欢喜的局面,陆角将要入碗随三身獠做猛鬼之修,再出关时谁知是千年后还是万年后,更不可能来做离山掌门了。沈河却未收起木匣,转身走向了尘霄生:“求请师叔担下离山掌门之......”
无需行礼,无需多言,尘霄生就点头:“你放心。”说着伸手接过了沈河手中木匣。
离山掌门传位,何等轰动大事,却来得如此简单,只三个字‘知道了’外加拿过木匣便告礼成。尘霄生全未推辞只因:掌门沈河大限将至。
再过十三年,即为沈河踏入元神境界后整整第三千年。最后这十几年里,沈河不想再挑着副沉重担子,尘霄生一定成全。
最近这几百年中,沈河不曾有半刻去做大逍遥问的领悟,集中全力去修炼清泠剑歌。可以说他自断仙途,只求修成一道强大本领应对浩劫、守护人间......
沈河修得人王本领,可是浩劫来时根本不是一个人王就能扭转局面的;沈河自己断送仙途,迎来‘最后’之战,可胜利的降临和他的付出、他所有努力并没什么关系。
这算不算得造化弄人。
当天真大圣显身、摩天古刹重升、江山剑域万剑呼啸于天,斩杀墨巨灵的时候,沈河曾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原来他们都在,他们在啊。
他们在,我又还有什么意义。
但‘可笑’念头只一闪便落去了:弃仙途、修斗战与大圣、剑主、神僧没有丁点关系的,这是沈河自己的护世之心,自己的护宗之心!他是离山掌门。
什么人才能做得离山掌门,又或者说离山掌门是什么样的人?
离山掌门,如果整座离山所有弟子都能飞升但惟独一个人须得留在人间再入轮回的话,必是掌门人留下的、离山掌门!
多简单的事情,何来可笑,何必落寞,不飞仙是为天大遗憾,可至少到自己神魂泯灭之前,离山安好、人间安好、亲如手足的师弟们都还有飞仙之望,这便足够了。是以沈河现在是开心的,他只剩最后最后一个愿望了。
沈河迈步来到二明哥身前:“冥王妙法沈河敬佩,但有一问藏于心中,今日得见前辈,斗胆请教。”
瞑目王微笑:“请讲。”
瞑目王又是什么人,他对苏景和气亲热,不表示他不骄傲,寻常修家普通妖鬼在他眼中无异尘埃,可他对沈河足够尊敬。与苏景无关,瞑目王敬重敢为乾坤弃仙途之人。
沈河自袖中又取出一枚匣子,七寸匣,内中咚咚作响。打开来看,一个匣灵儿正在内中四下乱走、撞壁。
匣是二明哥的,放进了麒麟库送给了苏景,苏景又将其转赠沈河。
匣中灵儿为凶神。上古年中幽冥世界的恶鬼,作恶多端惹来瞑目王惩戒,被炼化匣中凶神永世不得超生。
“如此才能进这匣中,还请瞑目王指点。”沈河语出惊人,离山门下诸长老、众弟子齐做大骇。入匣子?
入匣子。今生已尽末,不看不问不想来世,灭神智留神通,只求入此七寸匣做个永远行走永远撞壁的行尸走肉......拥有强大力量来日离山有难依旧可拔剑杀敌的行尸走肉。
七寸匣已经是离山之物,将来会代代传承下去的。沈河所求,千秋万载永镇离山。
谁能不吃惊,谁能不恍悟,又难怪最后这些年里掌门人时常抱着七寸匣冥思苦想,似是在思悟什么深奥法术,原来他想留身匣中。
弃了仙途不算。他还要舍了来生舍了轮回......刚刚飞升去的陆老祖还在离山时候。是很看重沈河的。老祖说过,莫看沈河娃娃平日里笑呵呵老好人模样,实则此子骨血中暗藏了‘只凭一念敢撕天’的凶悍。
入此匣,化凶灵。这是沈河最后的心愿。也是沈河毕生的凶横!
晚辈弟子惊骇交加但不敢说话。同辈长老则立刻出声,有人求有人骂有人讲道理,无一例外个个反对。陆角静静看着沈河不语、眉头深皱;尘霄生与苏景两位‘长辈’对望一眼,也各自开口相劝。唯独离山门中那位道装女子,初时恐惧过后俏面上很快又有微笑浮现......她害怕,但她不吃惊,因为这才是沈河啊,因为沈河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
红景知道没人能劝回沈河,哪怕这方匣子现在就被砸碎了,沈河既然动了这个念头就还会再去寻其他法子,实实在在寻不得办法时候...他死不瞑目。
她又怎能舍得沈河死不瞑目。
忽然,红长老迈步走上前,就在几乎中土世界所有修家面前,拉起了沈河的手,她的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可最终没发出丁点声音,一笑嫣嫣,足以表明心迹了:愿与师兄一起入玉匣。
两人认识几千年了,直到沈河只剩十余年光阴时候还没能做成夫妻,这事搞得......不好,很不好。人说,修不成今生修来世,可谁愿意去修来世?来世那个人还是我么?又和我今生此世有什么关系。来世?谁稀罕!
沈河不稀罕,红景也不稀罕。
沈河所愿,入匣做凶灵,永护离山;
红景所愿,入匣做凶灵,永伴身边。
想一想千百年后,离山遇到敌人,后辈弟子打开七寸匣,跳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傻子,手拉着手张牙舞爪地去杀人...红景忽然想笑,笑容绽放开来,也有泪珠儿滑落。
瞑目王不开目,静对沈河片刻,转头面对苏景:“十四,有酒么?来两坛。”
苏景身上没那么多酒,但修家之中自有好饮之人,立刻翻宝囊将两大坛美酒送上。
瞑目王又吩咐苏景:“自己喝一坛,另外一坛子倒在地上,记得说一声,多谢五哥。”
苏景不知道瞑目王弄什么玄虚,反正十一哥永远不会害自己,照办就是。而苏景抱起大坛子喝酒的时候,瞑目王声音不停,闭目少年的微笑清秀:“你我五哥名唤孔弩儿,三千世界第一柔善之鬼,神君赐号慈悲王。五哥的心肠比着鼻涕还软......当初收服此獠、将他炼做凶神收入匣中时,正巧五哥来找我。”说着话,二明哥用手敲了敲七寸匣,内中凶灵不再乱撞立刻跪倒在地改作砰砰叩首,二明哥对其一哂,口中继续对苏景道:“见我法术严酷,慈悲王慈悲了,不由分说直接将两道法度种入此匣。”
说到这里,瞑目王笑了笑:“十四啊,你真的好好谢一谢咱家五哥!滚出来吧!”
后半句话是对匣中凶灵叱喝,同时瞑目王伸手在匣底一抹,七寸匣异彩流转,内中凶灵一个跟头跳了出来,再非无智凶神,从之前的僵尸模样化作一头背生棘刺的双首怪猿,落地后立刻扑倒,叩首如捣蒜:“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求请十一王慈悲......”
永世不得超生的凶神竟又恢复了神志,二明哥面上不存丝毫怜悯:“我不慈悲,你家五爷才慈悲,他在匣中加持法度两重,一名罪同身赎,二曰论功行赏。你在匣中封印五圆,丝毫功勋未曾攒下,但也饱受炼狱苦楚,算是应了五哥‘罪同身赎’第一法。”
幽冥阴森,无论‘官府’还是‘民间’,残忍法度随处可见,慈悲王也晓得自己管不过来,而且话说回来,真要都被他管过来了,幽冥也就不是幽冥了,不过慈悲王心肠实在柔善,看不到也就把罢了,只要见到就忍不住去管一管。眼见十一弟设下的刑罚太过严厉,他小小的干涉了一下。
匣中恶鬼所犯罪责已被所受刑罚赎回,且已真心改过,但即便如此,放不放人还得是二明哥说了算,瞑目王哪里还会记得这个‘小家伙’,那恶鬼能重见天日纯粹托了沈河的福气。
懒得理会恶鬼,连训诫都免了,它爱怎样怎样,若敢再犯天条自有它的好受。二明哥将手中空匣对苏景照了照,继续笑道:“若是你家掌门和夫人被我收入匣中,可就有的罪受了...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这就要应上了五哥留下的第二重法持:论功行赏!造福乾坤,积福世界,一样一样的功勋匣子全都记得住!”
苏景的眼睛早都亮了起来:“功勋到时会怎样?”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老鬼田上的手段异常了得,能让人平地飞仙......”话说到此,瞑目王放声大笑:“一样的本领,田上可比着咱家五哥差上一截!功勋到时会怎样?五哥送他一个飞仙,封他一个仙尊!尤其运气的,匣中法度不是没完没了的,三人而已。”
话说完了,苏景心中又是怎样才能用言辞形容的大喜!
沈河仙途已断,而瞑目王又是何样人物,若非沈河主动提出入七寸匣,瞑目王绝不会理他,由得他转世投胎或着入幽冥做鬼修,爱怎地怎地,与瞑目王何干。
但沈河要入匣,这条路他自己选的,既然如此,二明哥就再点出一条仙途与他!
入此匣,泯神志,受苦楚,但可攒功勋,有朝一日复清明、再开天飞仙去。
“拿酒来,拿酒来,拿酒来!”那边厢,三尸欢呼雀跃大呼小叫,裘平安烈烈儿比翼双鸦一群妖怪大声附和,人人大喜,人人要敬谢那位远在天外神佛法度的慈悲大王。
忽然,陆角八也开口:“拿酒来。”
话音落,立时就有美酒送到,离山小师叔的师父,非得狠狠巴结不可,众多妖奴受六两大东家熏陶,个个都会做人。
随手拿起一坛,陆角仰首大大喝了一口,他只是一道游魂,幽冥中人直接喝酒就仿佛凡人吞气,全无感觉,可哪又有什么关系,顶顶要紧的是八祖在喝酒之后说的那句话:“我这就下去了,沈河,红景,你俩的喜酒我喝过了。”
说完八祖对祖乐乐点点头,三身獠带上八祖身形一转,去往幽冥修行去了。
人走了,话还在,场中静默...只片刻,突然欢呼起,人人在笑,就连一向谨守辈分的离山晚辈弟子也都不讲规矩了,笑啊、附和啊、起哄啊。一场大劫过后第一大事:办喜事!
八祖吩咐下来了,小子沈河敢不娶?丫头红景敢不嫁?长辈之言即为天条,离山剑宗门下个个都是孝顺长辈的好孩子......再续仙途之前,先得把喜事办了;入七寸匣前,先入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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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这章是听着最炫民族风码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四章 要不要尾巴
师父陆角前脚刚走,另一边已经有人开始向沈河、红景道喜了。
在门宗时红长老不负责司客司礼,但也担了一份外联职责,平时八面玲珑嗔喜从容的女子,此刻居然手足无措了,这个时候就看出来了,到底还是离山掌门见惯风浪,侧头看师妹,催:“别愣着,还礼啊。”
刚刚大开杀戒的战场上转眼变得喜气洋洋,苏景正打算上前去道喜,影子和尚向他走了过来,眉宇间再不见了往日的迷茫,如今再望上去和尚真就好像一道‘影子’,不因风雨惊心,不因寒暑畏缩,不因水火动容,这世上无处不可安身的影子、于何处安身都永远从容淡然的影子。
来到苏景面前,和尚笑道:“我问过十八位师兄了,他们愿为屠晚护法,更愿随你同行。”
说着他摊开了掌心,掌心如玉,托着一团金光。
金光之中,十八位米粒大小的金身罗汉微笑站立,见苏景望来,十八罗汉齐齐躬身、合十。
和尚的话没头没脑,可苏景又怎能不明白:苏景与麾下十七迦楼罗传承了摩天古刹十八罗汉法棍,算起来他们也是另外一套‘摩天刹俗家乱罗汉’。
如今这些前辈大德留下的饱蕴神力的智慧灵精,愿融力于苏景。因为就是苏景这套‘乱罗汉’拨乱反正破去刹天摩,免去古刹沦陷大难;就是苏景这个‘假欢喜’救下了影子和尚且助他归元复力......
中土人间有一重不可见的规律的:但凡施恩不望报之人,一旦别人施恩于己。必做报偿。
‘十八罗汉’是灵精儿,沉睡的时候什么都不晓得,与影子和尚汇合后无需和尚多说半字,他们立刻就能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决意将自身力道归于苏景,这是来自摩天古刹的谢意,但也是十八金身罗汉在今代的传承。对此影子和尚自无异议,其实他和苏景本就成了‘一回事’,苏景强大他才安心。
浪浪仙子正在附近,闻言二话不说直接将十七头正‘融尸身力’迦楼罗放出袖子。影子和尚手心金光闪烁、十八罗汉正要跃出相融苏景之际。忽闻听一个声音笑道:“慢来。慢来,我先问他件事情。”
说话之人,江山剑域传人吃面老道。
老道微笑着拦住了和尚,问苏景:“你的鞋子很幸运?”
这问题来得没头没脑。只因之前与巨灵开战时候苏景曾临阵换鞋......小妖女嫁给苏景之前给他做了五双鞋子。但不知是做鞋上瘾了还是莫耶习俗使然。嫁人之后不听没事就给苏景做鞋子,直到她陷入沉睡。
不听亲手给做的鞋子,苏景平时不太舍得穿。但遭逢恶战时候,他就会换上媳妇给做的鞋,这让他心里暖洋洋的舒服。
佑世真君何等神通,换个鞋刹那事情,别人大都没主意,却未逃过老道的眼睛,现在过来发问。
苏景不嫌丢人:“鞋是内子做的,穿上以后踢人特别有力气。”
老道搓了搓手心,哈哈笑,不说自己要做什么,而是转头望向了尾巴少女:“小狐仙,和尚谢了苏景十八罗汉,我也有一份谢意,你呢?”
“他是我哥哥...不能嫁给他啊。”小狐仙目光闪烁着,很遗憾的样子,迈步围着苏景开始转圈。
整座狐地的灵狐都已投靠过来,小狐仙一动大群狐狸都跟着动,一起围着苏景转圈。
转了三圈半,素素在苏景身后站住了脚步不动了,眼睛一个劲地打量着苏景的屁股,目光诡怪,试探着:“或者...我送你条尾巴?”
苏景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摇头:“不用不用,哪里用得那么客气。”
小狐仙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她就笑了,蹦蹦跳跳去到一旁,狐狸追着她一起蹦。素素挽住了小妖女的胳膊,笑眯眯地:“他不要尾巴,你要不?”
说着话,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自素素身后显现,软软的,一扫一扫。
想都不用想,小狐仙送的‘尾巴’肯定不是让人随便长出一条尾巴那么简单的,内中定封藏了犀利法术,说不定还能替死一次,可受她馈赠,身后也一定会长出一条尾巴的。
苏景和不听都不肯,不过小两口倒是都存了一样的念头:若是对方身后多了条尾巴...想一想倒是蛮有趣味的。
对方成,自己可不成,不听赶忙摇头。
这次素素早有准备了,不意外也不为难,笑道:“那就算了,我帮不了阿哥,倒是能照顾一下小嫂子...一下不够,得三下。”
十八罗汉已经是天上掉下来能够砸死人的大馅饼了,老道弄什么玄虚还不晓得但必定也是丰厚馈赠,苏景这人不贪心,若素素能帮一帮小不听再好不过,不做虚伪客套苏景直接点头:“多谢小狐仙。”
没客气还是惹来小狐仙的不痛快了。
“我是你妹,谢你妹啊。”小狐仙不喜欢苏景道谢,但狐狸百变,她可没有天真大圣那份桀骜漠然,下一刻又变得眉花眼笑:“当年天真在时,曾在天外帮过一个人,那人欠了咱家一份人情,就着落在你们身上了。”说着,她缩手入袖,再伸出来时候,水嫩白皙的手心上多出一片翠绿欲滴的菩提叶。
不解释什么,小狐仙直接将菩提叶放入不听掌心,道:“随我念。”
不听点头。
小狐仙开口:“欠我的人情,速速还来!”
这算是法咒么?不听愕然,但也没耽误她跟着念,对手中叶儿笑道:“欠我的人情,速速还来!”随即只见掌中绿叶化作一道青光。直射天外消失不见。
此时影子和尚忍不住问道:“哪位大士欠过天真大圣的人情?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菩提叶是佛家灵物,内中饱蕴禅意,影子和尚一眼就看出此物来自天外大士。
素素歪头、扬眉,说不出的俏皮:“观音。送子观音。生孩子的事情和你个和尚说不着。”
“啊?”苏景和不听齐齐低呼,让送子观音还人情,那能还什么?只能是还个儿子来了。
素素收起了笑容,苏景从未见过的郑重庄严,小狐仙低沉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对两人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有一重关键。你们两人务必牢记在心:送子娘娘法力虽强,却也难为无米之炊,该你们忙的你们也得忙,不能就那么傻等着。切记切记。”
妖精大胆。管是什么话张口就说。偏有说的那么煞有介事,而且说完还不算完,一定还要再追问:“明白了没?记住了没?”苏景和不听想假装听不见都不成。愣愣点头。佑世真君、笑语仙子两个脸皮那么厚的人居然都有些呆不下去了......可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找借口脱身,否则非得让天下修家以为他俩‘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小狐仙恢复了笑模样,又对不听说道:“另外还有两件事,其一,小嫂子身中戾气鼓荡,回头我替你将其理顺,化戾归元,可大大提高修为。”不听能醒来就是因为四座莫耶灵山重伤之际戾气反冲,是凶悍执念更是莫耶残灵,只要修法得当可化作磅礴大力。
“其二,青灯藤与你甚是契合,我再帮你添一道力,让她化作你的本命之藤。”说着,少女转头望向了苏景:“青灯藤比着离开时候壮大了太多,且藤中藏了乾坤玄虚,它化归本命长藤之时,小嫂子差不多就能飞仙去了,不会比你破道更快,但你放心,比你晚不了多久的。”
苏景闻言大喜,小狐仙这是送了他们 ‘神仙眷侣’!
三位远古传承的大能为者与苏景夫妇说话的时候,随判官大队来阳间助战的贺余师兄也来到了尘霄生身边,师兄弟低低交谈,时不时望向苏景方向。
待小狐仙把话说完、但还不等和尚送出‘十八罗汉’,尘霄生忽然插话:“离山阳火传人苏景听令。”
此刻尘霄生已经是离山掌门,掌门传谕苏景不敢怠慢,快步来到师兄面前:“苏景领奉掌门谕令。”
“不许再给我塞回来...接匣。”尘霄生直接把掌门传承木匣塞进苏景手里了,随即退后一步:“尘霄生参见掌门人。”
苏景真懵了,比自己媳妇让送子娘娘还人情还懵,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又轮到自己做掌门了,再说离山的掌门传承是玩笑么,随便就传立?
但尘霄生之前已经密语诸位离山掌门与长老。提前打过了招呼,离山门下所有要紧人物,包括沈河红景在内,全都躬身执礼:“参见掌门真人。”
苏景下意识回头,事情来得太突兀,他本能回头去看师父,转过头才想起来师父已经随着三身獠走了,倒是看见三尸正忙不迭跑过来排在他身后领受同门参见之礼。
这边正热闹,突然间天空里乌云滚滚,自北方向着着苏景等人所在地方蜂拥而至,是乌云....但更是一条条九头巨蛇,云化形,大群相柳!
相柳修行,九杀九劫,九杀之难小相柳经遍,九劫已经历过七次,每一劫都可能飞仙;也可能九劫历遍仍留于人间,那时候就和尘霄生一样只能永远留在天地间了。
相柳一族是凶悍怪兽,此类凶兽修行与金乌多有相似之处,斗战中精进、生死间破悟......不久前小相柳眼见茅大先生来向自己‘寻仇’飞天跑了,可是才跑没多久巨灵大军落入中土,九头蛇又折转回来与一群同伴厮杀拼斗。
一场大战,因为主要杀伐事情都被一群巨头揽了过去,所以对中土一群人王来说算不得太激烈,但此战之浩瀚、震撼远超以往经历,战事终了后小相柳只觉心神恍惚,说不出的不对劲。待到心神安稳时候他的第八劫就到了!
滚滚化形乌云催顶而来,小相柳妖身化作九头巨蛇本相,大尾盘、九头摇、赤信吞吐,嘶嘶锐响如裂帛淬烈。
浪浪仙子一见相柳的劫数来了,立刻欢呼了一声,伸手去拽茅大先生的袖子:“爹...你一定得助他飞仙啊。”
大尸仙只道是女儿心疼未来女婿,人之常情,谁家小娘子不盼着心上人好上加好,微笑点头:“若他真有机缘,我或可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但事先说好。我可没有慈悲王那样的手段。能不能帮得上忙还是句话,看他机缘了!”
他又哪里想到小尸仙的算盘是:他飞天了你就不那么容易找他了,我再跑了你也不知我嫁人没嫁人。
相柳沉心应劫,不知大尸仙已经准备出手。这边影子和尚也不再多等。对苏景笑一声:“恭喜、恭喜。罗汉们来了!”言罢掌心道道金光飞冲,十八位金身罗汉在苏景与十七迦楼罗中各寻传人。
其中那个小小沙弥欢喜罗汉归元于苏景,身化金光融入苏景眉心。
元力相融、内中智慧光泯灭。就此化作淳厚而浩瀚的天灵真力,直直灌入苏景周身逐大气窍。
那一瞬,苏景只觉眼前陡然金光绽放,灿灿光芒之中隐隐有一人端坐,他本以为是佛,可再仔细看...哪里是佛祖,金光中人青袍、剑袖、一头黑发随风轻扬,分明就是他自己!
天灵返璞、禅力归真,前辈金身罗汉的恩赐,和苏景自己的大逍遥问领悟,两下合一让他得见‘真谛’,灵之我,智之我,善之我,**本心中的那个自己,就在金光之内。
眼前金光重重之际,耳中轰雷响亮...不是了天雷惊动,是被放大了万倍的人声,苏景本以为听到的是佛音禅唱,但静下心思细细品味,又哪里是佛祖说话,分明是自己的声音:攀那一阶一阶,看那一景一景;关门修行开门做人;事无对错人分善恶;不入修行愿做维护乡里一小捕、修行有成愿做庇佑人间一小捕快;愿让善恶有报,天不报我报,现世报;天无人之道,天不理人人亦不为天而过,人之天道即为我是我的天,天无道!
一句一句,反反复复,彼此重合,这是苏景不懂修行时候的本愿与修行路上的领悟,如今再来看......措辞有深浅,道理有深浅,可这一句话一句话的根子,本就是一回事。
一千七百年修行之路,苏景变了,从默默无味的小镇少年变作诛仙斩魔的中土人王,人世间一等一的强大存在;但一千七百年,苏景也还是那个苏景,心未变性未变!他早在仙途上,可他永远那都是来自人间的苏景;即便有天他于天外开辟仙庭一座、封神称尊,他也还是来自人间的苏景。
眼前金光闪烁,耳中雷鸣轰动,开始时苏景还以为是因浩瀚法力入体引出的幻景幻听,可他又哪里知道,此时此刻,方圆万里...他立足之地为心、整整万里辽原,每个人眼前都是金光绽放,那光中苏景昂首站立;每个人耳中都是天雷浩荡,雷声中苏景字字清晰。
片刻后,尚被墨巨灵法术遮蔽的中土天空突然大亮,自东、南、西、北,自天空大地,一道道金光光芒激射而来,有光万道,汇入苏景身中!
异变乍起时候苏景身边无数修家,大都还不晓得怎么回事,待见光芒四起汇入苏景身体时候,有见识的大修皆做恍然,纷纷带笑,也不管苏景听不听得到,他们全都笑着说上一句:“恭喜苏先生勘破欢喜儿!从此踏入远游子。”
这些年苏景在莫耶修炼,本已逼近破境边缘,再得前辈法力相融,稍稍一冲即刻破境。苏景眼见真我耳听心声是为破境时的心慧明照;而他眼中所看即为万里景色、耳中所听化作万里洪音则是金乌正法‘欢喜儿’破境兆景,大圆满时才有的异象。
那四下绽放、急急射来的光芒为天地间的烈火灵元所化,为他做破境洗炼。
上一境的洗炼,天地灵元化作烈火真形;这一次灵元之形再脱变,由火入光,愈发纯烈!
洗炼至,苏景结坐入烈火身印,心无定随火摇摆、神四散虽光芒冲腾,精元滚滚行转于经络、一纵一横两条灵脉,一纵起剑气贲烈,一涌动劫意滔滔,苏景行运阳火正法全力配合灵元洗炼。
他没留意的,吃面老道走到面前坐了下来,低着头正仔仔细细地端详苏景脚上那双靴子。
遥想当年,青灯境中,吃面老道的炼丹的全套家伙都藏在鞋子了,这个人很喜欢鞋子啊。
三尸忙死了,受得离山一群子弟参见之礼又跑去看小相柳,看了一会又急急忙忙跑回来,蹲在左右看老道、看鞋子,拈花问:“左脚、右脚,还是两只脚?”
赤目问:“到底是什么法术?在鞋底画符......以后苏景步步生金?”
雷动最实在了,问得靠谱:“要不我把苏景的鞋脱下来你拿着?会不会方便点?”
吃面老道呵呵笑:“不用脱,也不能脱。”说着伸出手指在口中一咬,按向了苏景的鞋底。赤目说中了,老道是在苏景鞋底画符,不过未用丹砂,他以自己的元灵真血给苏景的鞋底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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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更新,还是二合一啦。(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五章 归宗
光彩乱晃,神雷咆哮,那边厢小相柳迎来第八劫、施展全力应付劫数以求飞仙,茅大先生凝神以待、寻找出手帮女婿的机会;这边厢苏景破境洗炼,放空心神开敞法身融天地火灵入体,吃面老道在他鞋底认认真真地画血符。
就在这场混乱中,正开开心心看着苏景做破境洗炼的尘霄生忽然转头,向着东方望去。贺余就在他身边,随他一起转头眺望,只见东方有人施法遁空,驾驭着一道青光向着众人所在地方飞来。
不多久青光来到近前,光散去、施法之人落地,身带重伤、要靠着手中长剑支撑才能勉强站稳。
青衣、疤面,叛徒叶非。
身体重创无妨的,叶非这一辈受过太多重伤,不当回事。但这次不一样,尘霄生与贺余目光如炬,都看出叶非曾在不久前经历心神剧震,叶非面上不存丁点血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双目不见眼白、满满充斥的血丝。
可是叶非的双瞳却清明如镜。
以前叶非从未有过的眼色,即便四千多年前贺余、尘霄生与叶非都还在离山做小修童时,也未曾见过他的双瞳如此清澈。
尘霄生望着叶非,微笑,熟人样的打招呼:“来了。”
叶非也对尘霄生笑了笑。
尘霄生又道:“不妨直说。”
“叶非归宗。”叶非的回答只有短短四个字,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尘霄生与贺余对望了一眼。后者开口,同样微笑:“归宗前须得归案,想清楚了?”
行刺一剑,叛逃出宗,如今想要再回门宗,须得先过刑堂执律、问罪!想要再入离山门墙不是不行,只是得看一看在离山律下,这个胆敢弑杀师尊的逆徒还有没有的活!
叶非点点头:“想清楚了。”
贺余再道:“即便能归宗,也在一叛一归之中,旧破新立。以往辈分身份尽随风烟。须得从头来了,或许以前徒孙辈的弟子会做你师父,想清楚了?”
叶非再点头:“想清楚了。辈分身份都无所谓,只愿能归入六祖商照传承一脉。”
这次贺余摇了摇头:“前辈订律。晚辈执法。该是怎样就怎样。没有通融余地,问刑后你若能活,归于哪一崖或哪一脉你没得选。你想清楚吧。”
叶非并没太多思索:“不用想了,该想的都已经想过。”
贺余转头望向龚正:“问律责刑吧。记得叶非是主动归宗,按律可从轻发落。”
龚正直接‘亮出’自己的星峰律水峰,但很快龚长老自己又犹豫了下,对贺余躬身道:“这一案...还是请师尊来问吧。”
贺余已死,可即便做了鬼,他也还是离山弟子,第一代的刑堂值守长老。闻言贺余未做推辞,直接带了叶非登上律水峰,进入刑堂大堂。尘霄生、沈河、龚正等离山重要人物都做随行。
贺余先入刑堂、坐定,刑堂中侍奉的小小仙灵立刻奉上笔墨纸砚,另有一本厚重的离山律摆放案上。
其实离山门规早都在被弟子们背得烂熟,尤其贺余还做过千多年掌刑长老,一律一责全都在他心里装着,哪用再翻书。不过这本律法为大祖刘旋一亲手撰写,代表无上威严,大案时候按例须得请出。
叶非则暂留堂外,肃立听宣。
有笔仙跃出案前,堂外断喝:“堂外罪徒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罪徒叶非......”堂外叶非刚说了四个字,堂内贺余声音就传出来道:“这些免了吧。”
免去的是那些虚张声势之事,叶非不是普通弟子,刑堂中那些吓唬人的手段无需施展了,贺余准备直入主题。主审发话,笔仙自然遵从,纷纷躬身应是,不料这个时候案上执笔负责书记的笔仙忽然啊呀一声怪叫,把手中毛笔给扔了。
离山刑堂中,一陈一设都是有来历的,就说书记之笔,本为三祖之物,传于刑堂世代记案之用,离山刑堂本为三祖所建,他留笔于此是为警醒后辈掌刑弟子:堂上一言一行皆为此笔所录,便如我在一旁观看旁听,我家晚辈当自省。
笔仙忽然把毛笔给扔了,贺余免不了去瞪他,那位笔仙赶忙辩解:“贺长老明鉴,这笔它、它咬我。”
......
叶非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才被带上刑堂,贺余端坐长案后,手中把玩着一块玉简,并没太多表情,直接问:“叶非,你已知错了吧。”
既然主动归宗,自是知错了,待叶非才一点头,不等他多说什么,贺余就说到:“去把樊长老请来。”
樊长老不久前与墨灵仙相斗受伤,一直被同门护着养伤,虽也追随离山大队但未能在参战。雷、秦两位长老立刻去请师兄。不多久樊长老被抬了来,伤得下不了地不过神志清晰。
被师兄弟搀扶着,樊长老勉强坐定,贺余将手中玉简递给了樊长老:“你看一下。”
樊长老不明所以,接过玉简动一道灵识探入,随即老头子面色一变,先看了看叶非,再望向贺余。
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樊长老拿着玉简垂目片刻,再张眼时候稳稳望住了叶非:“叶非,你若真愿意重归离山门墙,就来拜我吧。”
今日离山长老皆为二代弟子,樊长老身份虽重,却只是叶非的子侄辈。
可叶非非但不怒,反倒面露喜色:樊长老传承的正是六祖一脉,他是离山商照六的嫡传徒孙,这正和了叶非的心愿,辈分没关系,只求能再入商照门下!
只是......顺序错了。应该先受惩戒再入门墙的。
的确是错了,至于原因。叶非大概能想到,律条就是律条,不容松动,八祖受师父所托,法外开恩格外通融,可刑堂铁律绝无通融之处,既然来到这里就只能‘照章办事’,该怎样责罚就怎样责罚。
弑师之罪,放在何地都难逃那个下场的。
所以颠倒了顺序,先让他归宗。再让他归案......满足最后心愿。这也算得离山的情分吧。
叶非还是开心的,为了找这道心结、找出自己究竟怕什么,他花费了快四千年光阴,终于晓得自己怕的是什么了。若不能坦然以对。活着不如死了。
堂堂上位魔尊、金铃天第一千零一弟叶非不做;逃亡毕生几次扬言剑挑离山、最后又自己滚回来归宗、领死。叶非心里都在笑话自己:可真是够别扭的。
不过别扭得自己高兴,别扭得自己乐意。没什么可犹豫的,叶非真就向着樊长老大礼做拜:“弟子叶非。拜奉师尊樊......”
说到这里樊长老忽然摇头打断:“拜我没错,但你师父不是我。奉师祖谕,弟子樊真今日代祖收徒,叶非重列师祖商照门下,传承正法。”
叶非愣住了。简直荒唐,陆崖九代兄收徒也就罢了,到底他们是兄弟,辈分相同;这世上又哪里会有孙儿替师爷爷给自己收师叔的。
樊长老没做解释,将手中玉简递给了叶非:“请你自己来看。”
玉简中先为三祖口谕:叶非袭师之罪,已由其师商照代领,徒不教师之过,商照愿代叶非领罚,律允、已罚、销案。
三祖声音落下,静寂片刻后六祖的声音响起:责罚已过,有日叶非归宗,我脉嫡传晚辈代我重收此徒。
没了,前后只有两句话,简简单单,平平静静,并没太多情绪和语气。可是商照六说的是什么啊......他说的分明就是:叶非是我弟子!
叶非不把他当做师尊,商照却总把叶非当做弟子。
叶非所犯罪责应受的刑罚,已经有人替他领过了,商照六。
只是此事离山晚辈中无人知晓,三祖将玉简与一枚小小笔灵封入那根毛笔中,平时不见异常,而笔中法持神奇,有朝一日刑堂之中提审叶非,笔内灵儿自然醒来,携玉简转呈两位开山师祖口谕。
事情就是如此简单,被离山追缉四千年、天字第一号的逆徒、逃犯,他的责罚早都被师父领去了、消弭了,换个角度来看,叶非根本就是无罪之人!
无罪,何须再开堂,贺余自桌案后转出,面上重新微笑浮现:“恭喜。”
尘霄生也走上前,目光带笑:“恭喜。”
叶非却未笑,他在发愣......愣了有盏茶功夫,他又吐了口鲜血,摆手示意自己无需照顾,之后...就仿佛化身泥塑般的,再也不动了。
人在刑堂、手捧玉简,叶非一动不动。
贺余、尘霄生两人对堂中晚辈弟子摆了摆手,众人会意,不去打扰叶非,静静退出了律水峰,只留叶非一人,安安静静地去坐、去想。
外面光闪雷鸣,小相柳渡劫,小师叔洗炼。
相柳渡劫,多有凶险,但不远处有个老丈人看护着,就算不能助他飞仙至少也能保他个平安,全没什么可说;
可苏景今次洗炼的情形,与以往就颇有不同了,差别所在:无他,体内多出巨力流转,十八位摩天刹金身罗汉传承。
摩天刹十八金身罗汉之中,修为最高斗战最强的非欢喜罗汉莫属,与十七迦楼罗相比苏景得益远胜。
但这次传承造化对苏景来说,远非‘金身欢喜’一力为止——摩天古刹十八罗汉是一个整体,传承的是力量,而传承力量的办法却是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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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写不出来了,抱歉,今天只有一更。(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六章 天人合一
但这次传承造化对苏景来说,远非‘金身欢喜’一力为止——摩天古刹十八罗汉是一个整体,传承的是力量,传承力量的办法却是一阵。
其余十七道摩天刹罗汉灵精各寻其主,遁入迦楼罗之身,再将各自将巨力送出后,或从手、或从足、或从胸口丹中或从天灵百汇,那一道道罗汉纯净力又从十七迦楼角身内涌动而出,直直灌入苏景体内;十七道力量与与苏景身内欢喜法力融汇奔流、在苏景身内五大气窍二十先天命脉、三重乾坤与两道后天灵脉间循转周天,最后再有苏景送出、将十七罗汉之力各归其主,还于诸迦楼罗。
这个过程说起来就不轻松,实际行运中更是复杂异常,而罗汉法力交汇、涌动的过程绝非‘自找麻烦’,这是一场传力,更是一次洗炼,洗经伐脉、锻皮炼骨!
逢破境,天地灵元自外而内,为苏景做破境洗炼;逢传力,罗汉法力自内而外,为苏景做传力洗炼。
苏景自己身处两重洗炼之中,那份滋味无以言喻,巨力炼其髓,疼痛,疼到无以复加;灵元洗其身,舒爽,直到欲仙欲死,人在大苦楚与大欢愉之间摇摆无定,身体无可抑制的颤抖开来。
但颤抖得越激烈,心智也就越清明,灵台也就越开阔,神念急转中,传令苏晴、屠晚、小苏景和小金乌四道精炼元神各归其位。
四灵分掌三重乾坤,与苏景心智合一。齐心调运自身风火本元汇合内外两重纯净真元。
如此,一晃,整整一天过去。
老道的‘鞋底符’还没画完,看来是个细致功夫,难得的是老道的指尖血始终不曾凝固。
天地间的真火灵光也不曾散去,灵元洗炼的时间长短无定,都是跟着修家自身修持来的,尤其进入元神境界之后,修者元神的强大与否直接关乎破境后的洗炼,再看苏景的四道小元神。小苏景自不必说。此子始终在他灵台常驻与本尊齐修共长;
另外三个元神之中,小金乌巡天炼日,小苏晴入世采劫,小屠晚掌墨铸剑。各有各的造化与机遇。虽还是少年元神。但实力比起普通的墨灵仙犹有过之,这场洗炼又岂能快得了。
金身罗汉的传力倒是应该结束了......该结束却未结束,内外两重洗炼几乎同时发生。又在苏景的风火双元行运中交汇,此刻的情形便如双圆咬合彼此推动,外一重洗炼不完,内一重洗炼也就不会结束。
忽然间,苏景身下、大地深处‘咚’一声大响沉闷,仿佛地心熔岩中有巨兽轰击大地,让这方圆千里厚土都告颤抖。
伴随沉闷巨响,苏景身中突兀散出一蓬熊熊烈焰,火散出、火成环,炎高三尺的火环围绕苏景层层打转,九转后猛地向外席卷开去!
火环扩却不散,其快如光电,从小环变作大环再变作巨环,横扫八方!
一直扩至百里,火环方熄。
第一道火环才告熄灭,地心第二声闷响传来,第二蓬烈焰自苏景身中跃出,第二道火环成形,又次向外扩去。
相比前一环,此环更加炽烈,焰高七尺,扫三百里。
不等第二道火环熄灭,第三响、第三环,焰高一丈六尺之环,扩散八百里!之后地心闷响如战鼓急急,一道又一道火环自苏景身中散出,短短半个时辰过后,苏景再催起的火环已经冲天之焰,一环猛扩横扫整座中土乾坤!
从天空鸟瞰,苏景为心,道道火环猛扩八方,亘古未见壮丽景色!不听就在天上,手中拿着一块比银子还要更闪亮的石头,正急急催法。小狐仙不解其意,跟上去:“小嫂子在做啥?”
“此石名唤影玉,可留印景于石头......”
不等不听说完小狐仙就摇头道:“影玉我倒是识得。”她认识这块玉石,她纳闷的是不听录这情形作甚,影玉可留像,可用来传递重要命令或者立下遗命,像为真不怕作假,由此影玉也算是珍贵玉石了。
“你哥喜欢看。”不听笑了,她可没忘记当年苏景从南荒归来时躲在一旁看自己队伍排场的事情。
三尸早都拍着棺材跑上天了,分不清雷动是痛心疾首还是幸灾乐祸:“得了,辛辛苦苦庇佑人间,辛辛苦苦打灭入世巨灵,结果他自己练功把中土给烧了。”
小狐仙撇嘴吧,嫌弃三尸无知:“若是真正金乌阳火哪还了得。不是真正火,何来焚灭人间。”
不是真正火,与陆老祖当年的‘十万心念十万人’有些相似的,一重重横扫人间的火环只是苏景的气意结形、真意化影,烈火之环神形兼备,唯独不具真火之热,看上起吓人得很但全无杀伤,不会伤人。
不过当年陆老祖‘十万心念十万人’是因大限将至,行功时心神不稳以至气意外泄;苏景此刻火环凝像则不然,并非气意外泄所致......
人间修行路上,三阶十二景,想要飞仙成圣天外逍遥,就非得破遍十二境赢下三重劫不可,否则就算修成神佛本领也只能望天兴叹、休想离开人间。
而三道劫数之中,真一、无量两劫众修平等,无论修家本领如何,打来的劫数都是一样的力量,强者过境劣者饮恨,全没什么可说。唯独最后的逍遥劫数,形势无定威力无定,既有大小师娘那般悄无声息的寂静杀灭,也有贺余师兄陆崖师叔那种轰动天地的神雷鞭斧,逍遥劫、因人而异。
早在大师娘飞仙的时候苏景就明白了,最后一劫其实就是渡劫者毕生修行的总结,甚至可以说逍遥劫中每一点威力、每一份杀气都是修者自己、亲手垒砌上去的。
也是这个‘因人而异’,三劫十二境才变得尤其重要,非得尽数修成才有望飞仙。便如白羽成与沈河之间的差别,无论斗战本领还是元基法根,白羽成都远逊沈河,可前者在‘梦游’中破境不断,直到最后醒来,三劫十二境历遍,在迎来飞仙劫时便能从容以对,升仙有望;沈河远胜白羽成,白羽成都能成功渡劫,沈河却无望渡劫?
全无希望。
因为最后的飞仙劫只‘属于’沈河自己,因人而异!沈河本领远胜白羽成,他的劫数威力也会同样远胜白羽成,若境界不满便是死路一条。这也是陆老祖大限到时被迫遁入青灯境的缘由。
三劫十二境也罢三阶十二景也好,是人间修者的必经之路。是必须,但并非唯一,乾坤神奇,生灵神奇,法术更是神奇多变,在十二境界之外还有诸多‘玄妙境’,便如苏景的‘独独之我’,人在天地中但又可以抽身乾坤外,就算得一重玄妙境。
与修行、与经历、与领悟、与智慧有关,但和飞仙并没直接关系的境界,便被统一称作‘玄妙境’了。
此刻苏景神气凝像、阳焰火环重重不休横扫天地,为何会有这样的景色——因为他身内三重小乾坤,也正以道道烈焰火环席卷八方。
苏景身内小乾坤的景色,投映到了身外大世界中。
心映乾坤,身照世界,我如何、我所在世界便如何!并非刻意为之,更非气意外泄,纯粹自然使然,内外两重洗炼同时发生于苏景身内,而这内外真力、灵元的融合,自然也就将苏景的身体带入了、融入了大乾坤,自然带着苏景跨入了一重全新的‘玄妙境’中。
继独独之我后的又次精进,苏景再突破一重玄妙境,实在俗气的一境:天人合一。
无需刻意领悟,苏景已经参破大逍遥、成就独独之我,如今机缘来了再踏入‘天人合一’玄妙境界,水到渠成自然发生,再也平常不过。
身外、身内两重洗炼,同时发生、彼此交汇,由此内变成了外,外变成了内......就是这场‘水到渠成’的机缘了。
天人合一,不是人霸占了天,不是天掌控了人,所有一切只在两字:自然。
天地是自然,人也是自然,两滴水珠相融在一起,本就不存哪滴水才是主宰的说法。
独独之我,抽身乾坤外;天人合一,人融天地间。
“天人合一啊。”同样飞身九霄鸟瞰苏景的阳三郎口中啧啧。
苏景一道火环一道火环的往外放,初时看景色瑰丽气象惊人,看得久了也就无所谓了,三尸正觉得无聊,忽听阳三郎说了个新鲜词,急忙围上来询问‘他怎么就天人合一了’。
阳三郎大概解释几句,三尸似懂非懂,不过他们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苏景有病吧。
“独独之我,抽身乾坤外;人天合一,相融天地间。”雷动翻着眼睛,一边琢磨一边说:“既然都抽身乾坤外,又何必相融天地间;想要相融天地间,又何必修行抽身乾坤外,这不是有病吗?”
“天尊所言极是,抽身乾坤外便如一纸休书,休了媳妇自己过;相融天地中便如再把娘子拉回家睡觉...既然想睡媳妇,又何必休了人家。”拈花附和。
“两位仙家之言不错,我也好有一比......”赤目也开口。
但赤目才说了半句阳三郎就不耐烦打断,反问:“太阳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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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连更,第一更。(未完待续。。)
第一零二七章 飞火萦世
“大火球!”三尸异口同声。
“大火球?”阳三郎笑了:“这个说法倒也不算错,不过这只火球实在太大了,大到火球本身就是一座乾坤、一座世界。金乌铸日不是生一堆火就算了的,而是铸就一座烈火乾坤。”
“既然要铸就乾坤,最最要紧的就是融身乾坤,融身乾坤才成炼就乾坤;但是炼就乾坤后也不能把自己就困死其中,还要能拔身而去才行。前者即为天人合一,后者则是独独之我。”阳三郎给出的解释稍稍有些玄奇。
雷动没听能听得太明白,不过这也不妨碍他发挥:“便如...炒菜。绝顶大厨,自己跳进锅里去炒菜,人菜合一,咸淡、火候感同身受,那这盘菜炒出来肯定错不了;要把菜抄好,还不能厨子自己也变成菜,等炒好了大厨再跳出锅去......”
如此混蛋的例子,就连拈花、赤目都不吭声了,阳三郎更是不搭理,直接给出结论:“其他族类修持金乌火法,若能领悟独独之我、天人合一这两重玄境,道理上讲就有了铸日的资格了。”
对于金乌本族,独独之我、天人合一这两境只于修行精进有关,和铸日倒不存太多关系,因铸日为金乌本能,天生就会。
可是对苏景这等其他族类的阳火修者,将来想要铸就骄阳,就非得破领‘独、合’两境。
这才是真谛所在!
独独之我也好,天人合一也罢。听上去、看上去都威风霸道,可实际用处何在?是境也是法,其用就在:铸日。
修行路遥遥,根本不存尽头一说。初入修行时候苏景以为飞仙就是终点了,可种种经历过后,他又怎还能不明白,正正相反啊,飞仙非但不是终点,反而是个起点,仅只是个起点罢了。
同样是仙。墨十五那样的墨灵仙。在凶猛巨灵眼中与蝼蚁何异;墨巨灵强大非凡,但对一时,在天真大圣、江山剑主等人看来只能算个笑话。
天真等人何等凶猛,在驭界时候十一哥瞑目王说得明白:他们比我还差了一点。
瞑目王了不起。结果被莫名强敌一把掏走了心脏......飞仙可长生。但长生未必就是逍遥了。
以苏景现在的修为。只要别再横生波折,修破所有境界成功飞升几乎不存悬念了,但飞升之后想要再做精进、继续去领略那份修行美景。就得:铸日。
修阳火的,铸日是成就、更是天外精修的最最直接的途径。
再如何精彩的道理,到底还是道理,只要是道理在三尸听来也不过两个字:无聊。
不听从一旁仔仔细细地听讲,阳三郎说完时候小妖女眉飞色舞,心里想着将来一家三口搬进苏景铸就的太阳神宫去住,那感觉...肯定挺不错的。现在还是两口,但送子娘娘要还人情了,很快就三口了。
可是三尸在一旁都快打哈欠了...赤目真打了个哈欠,大嘴一张、一闭后眼泪汪汪:“天人合一就天人合一吧,他摆弄那些火圈子作甚。”
内外洗炼,洗经伐脉,苏景身内风火如潮,但体内三重小天地内阳火结环一重重横扫天地,此事与洗炼无关,与‘天人合一’境界无关。
火环因修行而来——金乌正法第十一境远游子的修行法门,这一节名唤‘飞火萦世’。不过开始修行后不久,他晋入‘天人合一’玄境,将己身小乾坤正发生的事情投影在了大世界中。
破第十境的洗炼未完,就开始了第十一境的修炼,这还真不是他贪心。只因帛绢上记载的有关‘远游子’境界修炼的办法,他早都看得滚顾烂熟牢记于心,而两重洗炼同时发生了,浩大力量鼓荡于身内,身内真元在不断吸敛融合外力同时,自然行转起来、开始了第十一境的修行。
初时苏景自己也吓了一跳,其实他不晓得,自己已经领悟了大逍遥,虽然还是人间修家,可实际里他的灵魄本根、身体本能都已拔升到超凡入圣的层次,未换骨却已脱胎,看似不该发生的事情而本能使然,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发生。
不太恰当的做比,一块肉被吞入腹中,胃口需要人来特意指挥才会去消化么?不需要,肉下肚、胃口自己就会忙活起来,去蠕动、去消化、去把肉块化作养分散入身体。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情形了。
苏景弄不清楚怎么自己还没喊‘开始’,远游子的金乌正法就行运开来,不过苏景没奇怪太久,行功就行功吧,又不是坏事。
可是半个时辰过后,苏景又懵了,他的火环已经横扫了三重小乾坤!
‘飞火萦世’的修炼办法就是凝火为环,以意驭火、催环远袭......苏景就是这么做的,可帛绢上记载得明白,尽力让火环席卷的地方远些、更远些,但驾驭不住时候也不必太过勉强,放弃旧环再凝新环,这是个渐渐锻炼的过程,想要让火环扫过整座乾坤最快也得两三百年的辛苦修炼。
苏景没勉强。
同样也没见到‘两三百年’。
之前洗炼用去了一天光景,身体自发、催行阵法结环袭世差不多半个时辰,苏景的火环就扫过了整座世界!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悬浮天空的小妖女忽然‘啊’地低呼一声:那火...烧到了天上:
一道道火环远播,待其扫过整片厚土,远行至大地尽头、天地接连那一线时,那火就从地面烧上穹顶!
火为环。
环扩展。
火环环绕广阔大地。
火环自天地连接处烧上天空。
由此火焰自正上变成倒下,之前火根在下火苗向上。‘烧天’后火环变作根在天、火苗向地面。
火焰倒转了,火环也‘逆行’了,再不扩张也扩无可扩,变成自千万里外急急向着‘中心’涌来。而‘中心’何在?火环起处即为火环正心、苏景端坐之处!
重重火环席卷于天,自急扩变作急缩,万万里火环越缩越小,最终化作一‘点’,真正是个点,针孔一般、却明艳、妖娆,在漆黑苍穹中分外醒目。仿佛一颗火烫的星。
一道火环最终凝结成一点火星。整整悬浮于苏景头顶天空。
一道火环之后还有十道,十道火环之后还有百重、千重、万重火环!
重重火环重重聚拢,不断收拢至苏景头顶天空,由此那一点火星也越扩越大。从‘针孔’变成了‘小洞’。从‘小洞’变成了‘茶杯口’。从‘杯口’变成了碗口......又再半个时辰过去,漆黑苍穹上、正对于苏景的,赫赫然那千丈方圆的巨大骄阳!
大世界为影。小乾坤为真,此刻苏景的三重小乾坤内,每一盏天空正中,都有一轮妖娆金轮高悬。
第十一境将破!
破欢喜之后,一天另一个时辰,‘飞火萦世’趋于圆满,第十一境将破。
苏景一头雾水,若非行法中说不定他能跳起来撒腿就跑了。
太吓人了,根本没道理的事情。
远游子是正八经的修炼界,须得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不可能稍一动法就完成突破......如果他未能悟透大逍遥的话确实不可能。
人人逍遥不同,领悟过程自也千差万别,苏景在莫耶破逍遥是因‘今日之我与孩童苏景重合归一’,得返璞归真智慧。
他不晓得那就是他的大逍遥悟,但他确确实实已经返璞归真,不止是悟,且还将这四个字刻于思慧根、融于元基底,也因这四字脱于凡胎,他已变。
从他破领到现在,身体一直在变化,因其思悟、引其身变。缓慢且悄然,苏景有所察觉,不过他还以为是普通修炼所致、不晓得这重脱变真正的意义何在。
再说灵元,修行之人将天地灵元分作五行,各宗各派修法都脱不开‘金木水火土’这五个字,可是在真正仙家看来,灵元就是灵元,本就不存水火之分,所谓五行不过是灵元表现力量的方式。
人坐熔岩内,照样也能修炼真水正法,只要修者能将浩浩火元返璞归真,将火元打回原形即可。
这就是差别所在了,以前苏景冲煞、夺罡,收火灵元入身,即便同为火行元力,也须得将入身火灵依照正法炼化,将外来火元化作阳火真元,才能存于身内行于法;
但如今,欢喜罗汉大力、外来洗炼之力一入其身就会化作纯净元力,直接充入阳火为他所用。
修炼的道理,打从根子上说就是让自己越来越强,强到一定程度,破此境进入下一境,再继续变强。
是以事情其实简单的很,欢喜罗汉元力相助,苏景瞬间强大,瞬间冲到第十一境边缘......相比动辄几百年的行功修炼,一个时辰只能算是瞬间了。
苏景不踏实,这份不踏实是因‘不明就里’而来,不过再怎么纳闷,他至少能晓得是好事,大大好事,眼见行功如此顺畅、三座小乾坤皆有元阳法日凌空,正待一鼓作气突破远游子的时候,不料天地突兀沉寂,一道道化归火光的天地灵元散去,破境洗炼结束了。
只靠罗汉力量,还不足以让苏景彻底突破第十一境。
本能使然,苏景脱口:“别啊。”
遗憾得很啊,正过瘾的时候,结束了......但苏景没想到的,随口说出的话居然有人回答,就在他对面传来了一个声音,带笑:“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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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连更,第二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