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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子惹的祸     升邪txt下载     升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七二章 水镜弥天,今夜正好

    胆小也就罢了,坐拥至纯墨元,却说自己本领低微?不难解释。

    呆傻之人,衣衫褴褛,沿街乞讨,只求几个硬馍馍,若能再有半碗剩菜,那简直就是快活了...其实他的怀里揣着一张万两银票。可呆傻乞丐不知道钱的用处,不知道到能用这钱买下一座香喷喷的大酒楼,他只晓得银票不能吃,冷馍剩菜可解饱。

    呆傻乞丐本不应缺吃少穿,他根本不是穷人,只是他不知钱该怎用,所以钱对他就没了用处。

    差不多的道理,扶屠有‘钱’,纯粹墨修让他身体奇强,但也是因为他的墨元太过纯净,他不知道该怎么用、或者说他还没能找到真正动用自己力量的办法。

    扶屠站起身来,他曾与伏图同修,见过真正的墨巨灵,虽然只是尸身。是以他明白面前僧侣并非正神,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信徒。扶屠认真施礼,声音尚存哽咽:“扶屠拜见尊者......”

    不等他下拜,中年和尚就把他扶住,笑道:“同为永恒中人,亲近如手足,尊者这等称呼、叩拜这等缛节,再不需要了,我名水镜,以后你直呼我名即可。”

    水镜。

    随便一个有些见识的修者在场,闻其名都会大吃一惊。

    弥天水镜?

    水镜弥天。

    先有水镜其人,再有弥天禅宗。

    佛家传承源远流长自古便有,但弥天台可不是自古就有...弥天台创宗之人。水镜禅师。惊才绝艳,早早勘破空明,去往西方极乐世界去的古代高僧,今日重现弥天台。

    水镜回手,为扶屠指点身后僧侣,微笑介绍:“合镜,抱镜、沉镜、迟镜,淳镜......”

    被点名的,水镜身后五大高僧都在笑,开心惬意。如见至交故人。对扶屠合十施礼。墨巨灵是彬彬有礼的一族,‘礼’是他们的态度、是他们的举止,但他们并不讲究独特礼仪,门下信徒许多都保有自己原来的礼仪。习惯使然。合十或者稽首都无所谓的。墨色在他们心中永驻。

    介绍过身后五僧还不算完,水镜又去指点第二排的高僧,微笑不变:“寂花。庆花,逐花,盈花,斗花......”

    第二排,十余僧侣笑容更盛,纷纷施礼对扶屠。

    随便哪个名字,都曾响彻中土天地!镜、花两代佛徒,弥天台的第一代、第二代圣僧。

    两代升佛十七僧,这是中土修行世界的美谈、奇谈!古时传奇再现古刹,谁能不惊诧...扶屠不惊诧,南荒蛮子,毕生苦修遁世,这些比着雷霆还要更响亮的名字他一个都没听说过。但他开心,因为和尚们对他笑,那笑容太真诚也太实在,他们认可他,这让扶屠心花怒放,让他开心到想哭。

    “来来来,边走边说。”介绍了十几个人,足够多了,余者水镜不再做引荐,拉着扶屠的手转身向着大寺走去,水镜开门见山:“扶屠,你是如何修持的?”

    扶屠如实回答:“我与师兄共修于正神法体前,师兄说我根基浅薄还在其次,但心性...心性懦弱是为大忌,不应急着去修持墨元真力,先立心立念才是正途。”

    水镜禅师缓缓点头:“你师兄说的不算错,他是为了你好。”

    “你们来之前,师兄是这世上最最疼爱之人。”扶屠的眼圈红了,但今天他哭得太多了,不想再哭、忍住、言归正传:“是以师兄着我先不要去修持正神法身,可全不去做真色修持也是不行的,师兄就向正神跪拜大礼祭告,之后取下了法身上一枚空剑匣交与我,师兄说,虽无剑,但匣中亦有正颜色,他让我先修剑鞘。”

    提到剑匣时,水镜拉着扶屠的手稍一紧,很轻微,扶屠根本都未能察觉......中土墨徒的高手已经足够多了,不在乎扶屠一个,何况此人的来历查无可查多有可疑;何况此人虽有纯透墨元却不知用法,根本也算不得高手。

    可是有一件事水镜不能不查:扶屠一身纯元的来历。

    据水镜猜测,能让凡人蛮子修成一身鳞甲的,不外一个缘由,或者说一件上器...此行中土势在必得、一定要找到的上器,墨色长剑。

    果然,扶屠修元来自墨剑...的匣。水镜转回头,与身后一众‘同门’对望,他身后高僧个个都是啼笑皆非的神气:伏图自作聪明,却又哪里想得到,即便那只是一盏空空剑匣,因其受长剑所侵、内中蕴含墨色也远比那具墨巨灵的尸身更纯、更烈。

    “剑匣还在么?”水镜问道。

    剑匣还在,扶屠张口一吐,狭长古拙的剑匣被他吐在手中,递给身旁水镜。

    剑匣并非黑色,内中哪有丁点墨色气意,身后合镜,抱镜等人真识立刻落在剑匣上,很快他们都皱了皱眉头,扶屠道:“原来剑匣上的真色就不算太重,只有丝丝缕缕些许痕迹,后来被我修持入身,所以匣上没了颜色......”

    蛮子从旁小声解释着,声音怯怯、目光闪烁,倒不是心虚什么,而是本心懦弱、一贯不太敢和旁人说话的。蛮子自是不知,再捧着剑匣仔细查探一阵后,水镜向着同伴密语一字:“真。”

    别人看不出来,别人察觉不到,但水镜能探出,此匣还留有一丝气意,只一丝、极难被发觉的墨色气意。

    那气意少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那气意也‘纯正’到无以伦比,与蛮子扶屠的修持同源同根,与传说中的墨剑力量相符相合。

    这匣子已经没用了,水镜将其还给蛮子。闲聊:“只有匣,没有剑?很可惜啊。”

    “是啊,可惜得很,”蛮子扶屠点头,他比着和尚更惋惜:“只有匣,没有剑...不是,是有剑的,但剑不在匣中。”

    纯粹的废话一句,但因语气有别,水镜和身后一众墨沁高僧都能听出蛮子另有所指。水镜微微扬眉:“怎么说?”

    几句话的功夫里。众人已经跨步三十里,进入山门。

    混沌的夜,黑漆漆的大寺,四敞大开的三方便门。像极了巨兽大开的口。

    ......

    离山。雨花坪。小师叔讲道,正到‘天治’于人、人于乾坤、乾坤于天治间的关联,精彩地方。众人凝神听讲。三尸却没精神了,初时入课做先生的新鲜劲过去了,拈花第一个打哈欠,赤目立刻被传染,雷动老成持重、忍着不张嘴,下巴抖抖抖地片刻后眼圈红了。

    拈花拉了拉雷动的衣角,小声:“看看媳妇去?”

    海灵儿三姐妹也回到了离山。雷动想去,但还得端着:“你我走了,谁与诸位修家解惑?”

    赤目开口,换了说辞:“天晚了,该吃夜宵了。”

    雷动天尊跳起身,拔腿就跟着俩兄弟走了。

    跑回后山阳火道场,海灵儿姐妹果然善解人意,小小的炭炉烧起来、炉上砂锅中水正滚沸,随水沸腾嫩黄姜、青白葱、鲜红椒正上下翻滚。桌上盘中,切得薄薄的羊前腿肉码放整齐,肥瘦相宜红白相间,豆腐青菜粉丝各归各盘,腐乳韭花伴以芝麻香油调成的小料盛好在三个食碟中,当然也少不了一小碗剥好的红糖蒜。

    今晚宵夜,打围炉。

    雷动大喜,抄起筷子夹起一条羊肉浸入锅子,三上三下、随水三滚,肉已变色但鲜嫩未失,正是恰到好处时候,沾上小料送入口中,入口即化咸辣鲜香。

    腹欲神怪,未得飞升时就是吃货中的神佛,若得飞仙即为神佛中的吃货,美食一道雷动天尊才是真正的大行家,他从不去弄那些漱口清舌之类的虚头事情,他所求:第一口!

    人间美味无数,各有各精彩,但无论南甜北咸还是西酸东辣,顶顶享受就在第一口。

    第一口涮羊肉含咀嚼在口,雷动天宗眼睛都睁不开了......第一口过后,可以风卷残云了。吃吃喝喝交杯换盏,中土岌岌可危、大劫降临人间,也没能耽误了三位矮子神尊的宵夜。

    吃喝得开心了,自也少不了扯天扯地,赤目志不在美食,不过他吃得比起雷动一点也不慢,嘴巴被羊肉和粉丝占住,说话有些不清楚:“苏景跟真的似的,好宝贝啊!”

    拈花接口:“现在还没破绽,就是不知时间长了会怎样。”

    “时间长了也没事,二明哥赐下的宝物,谁能看得穿!放心便是...媳妇,没爆肚么?”雷动应过兄弟一句,又问媳妇。海灵儿去去就回,一盘洗得干净,切成连筋细刀的牛肚儿端上桌。

    牛肚涮起来有讲究,不熟则味道生腥、稍稍烫过则筋老难嚼,雷动夹肚涮入锅子,不松筷一沉一提往复,同时招呼兄弟:“数好了,七上八下,满口留香。”

    “七上八下、七上八下。”另两个矮子附和着,细数着,若浅寻在此当回轻叹一声:教他们习剑时,可从未进过他们如此专心过......

    大成学的云驾仍在前行,离山诸星峰相伴左右,就在刚才,沈河传令星峰暂断灵讯、归收大队暂时不再出击。

    诸位长老都晓得掌门要做什么,大家都在等。

    并没让大家等太久,沈河对秭归先生点点头:“我去了。”

    秭归先生拱手:“恭祝真人旗开得胜。”

    “诸位师弟,随我去!”谕令声中沈河遁化剑光,西南方向破空飞去。

    齐齐应是中,十四星峰疾飞而起,追随掌门身后。

    行至此、西南九百里,截轨卧鼓山宗,最近几百年里封山闭关、今日白天时分刚刚开禁、已然袭击八方杀伤附近千百修家的一座修宗。

    十日内兵出离山......何须十日,今夜正好!(未完待续。。)

第九七三章 觉悟

    “是这样的...我见过剑,不是、不是真的见过,是...应该怎么说呢...”扶屠皱起了眉头,他是个胆怯优柔之人,本就不善说话,遇到难解事情时候更是表述吃力:“是我在修剑匣的时候,脑中偶尔会闪现出长剑,就跟真看到一样......”

    他说的不明不白,可镜、花两代高僧见识何其了得,听过他的模糊言辞,一群僧人彼此对望,个个眼中喜色闪烁:剑为灵物自不必说,剑匣看似平常实则不凡,若真是平凡盒子,怎么可能装得下、掩得住那柄神剑的锋芒!

    剑为宝物,匣亦然。自从出世以来剑、匣两宝便‘相濡以沫、常伴共生’,漫长年头下来剑与匣之间养出灵犀不算稀奇,二者冥冥勾连,自有‘联系’,是以屠晚在修匣时,识海中会反馈出长剑。

    因修匣而见剑。

    若扶屠的修为能在更进一步,神识更强大些,甚至无需再做修行,只消得习真法学会调运真识的玄妙法门,找出、捕捉到剑与匣之间的灵犀相牵,绝非不可能的事情。

    便是说,寻找墨剑的事情,就着落在这个南荒蛮子身上了,这让一群墨僧如何能不欢喜!

    不料,扶屠又继续道:“其实不是一柄剑,是两柄剑。”

    这个说法惹来水镜惊奇:“两柄剑?”

    “是,一柄银色灿然,说不出的腌臜难看,看上去剑上光芒很有些像月芒。剑上纹刻两字,弯弯曲曲的古字。”扶屠提起那柄清亮长剑,脸上说不出的厌恶......

    心有灵犀,冥冥间思意相牵的非只剑、匣灵宝,苏景本尊与三尸之间也有灵犀。西域大寺弥天台中蛮子扶屠提到‘银亮长剑’时,正在打围炉的三位矮神君也想到了屠晚。

    第一轮吃完了,稍作休息,拈花神君小口抿着杯中酒,抬头望月:“上次在大漠古城苏景收月,剑婴屠晚修为大涨。这才看出了十五受墨沁蛊惑。”

    说到这里。赤目已然点头:“这柄剑月亮当有莫大关系,说不定就是炼月铸成的。”

    “是啊,我也这么想,所以我就不明白了。”拈花的问题来了:“屠晚跟月亮老大关系。月亮就在晚上才有对吧?那他还叫屠晚?他应该叫守夜才对。”

    “神君此言差矣。”雷动天尊语气徐徐。不急不缓,先应了拈花一句,又转回头望向正忙活着准备新食材的海灵儿姐妹:“依依、苍苍。生生,你们可爱吃海鲜?”

    “爱啊!带鱼最好吃!”海灵儿姐妹笑答。

    雷动天尊眯起了眼睛,微微笑,答案已经摆在面前,何须再废口舌去多做解释。

    拈花神君脑筋灵光,闻言便已恍然大悟:许得海鲜妖怪爱吃海鲜,就许得月中来剑取名屠晚......

    进入山门、正随一群和尚向着大寺深处走去的扶屠暂停脚步,伸手在地面上画出了两字古篆,笔画繁多、横不平竖不直,弯弯曲曲地像画更胜过像字。

    “屠晚?”扶屠再地上写出的古篆很不‘规矩’,其中‘屠’字还少了一画,但还是未能难住水镜,读过这两字,水镜抿了抿嘴角,抿出一丝冷笑。

    屠晚?这长剑的名字对墨色门徒来说,实在太嚣张了些。

    “我‘看见’的另一柄剑...是真正的神圣器!真色之剑,内中收纳永恒...”扶屠开始说起第二柄剑。似是想要形容墨剑如何神圣、如何非凡,奈何词汇实在有限,说来说去也不过‘很漂亮’,‘特别宁静’之类辞藻。

    不过墨色僧侣们听得很认真,全不嫌弃他的辞藻简陋。

    扶屠的言辞差劲、脑筋和见识也一样差劲,他根本都不明白为何会在修剑匣时会看到两柄剑,但是水镜等人都能理清其中脉络:一剑雪亮,一剑重墨,两剑是为死敌,扶屠修剑匣能感受到磨剑的气意,也体会到了它的仇恨,是以他不止‘看到’了墨剑,还看到了墨剑的仇人。

    唠唠叨叨的,说到最后扶屠的眼圈又红了:“再就是...圣剑已经断了,七截,我看到的只是残剑。”

    于水镜而言,这不算意外,神剑有灵,若完好无损早就飞遁天外重返‘正神’身边去了,就算飞不走,他们这群墨灵仙、墨信徒降临中土时候,动用搜神之法也一定能引动此剑共鸣。

    此剑一直杳无音讯,必是出事了。神剑断裂,本就是意料中事。

    扶屠前前后后好一番啰嗦,不止说到神剑,还提到剑敌,剑断等等似是而非的细节,但就是因为他啰嗦、就是因为那些细节似是而非,他的话才更让和尚们觉得可信。

    一个人说的话可信,这个人也就可信了。

    行走于大寺,扶屠的眼中光芒明亮,大寺从外面看并没太多改变,唯有踏入内中才能发现,此间已经彻底化作‘墨域’,一草一木、一瓦一棱、一井一院皆被墨色侵染。狂信之人踏入心中的真色中、置身心中的永恒神圣中,会是怎样的神情?此刻扶屠就是怎样的神情。

    打从心底泛起的快乐,尽数融入唇角的笑纹,由衷欢愉由衷惬意。

    但是行走时间不长,扶屠忽然站住了脚步,神情中的快乐不再,变作惊讶、愤怒还有恐惧:“怎会如此?”

    水镜微微扬眉:“怎了?”

    “怎会有敌人...人间圣域中,也会有敌人?”扶屠抬头,伸手遥指山颈位置,山腰向上、未到峰顶,相距扶屠与诸僧站立位置尚在三百里开外。

    身旁一众墨僧微显惊讶,唯独水镜放声大笑!

    扶屠所指地方。确有敌人,但并非‘外侵之敌’。

    那里墨色滚滚,比着弥天台界内各处墨色都要更浓郁,也是因为那里的墨色太过浓郁,所以普通墨色信徒、即便墨十五那等修持的墨灵仙都察觉不到内中‘战斗’,还道那是圣域中的神坛,才会有如此浓重的‘真色’。

    除非墨家真识非凡敏锐,才能察觉那片地方墨色下正进行的争斗。扶屠相距三百里、一下子就察觉了远处的争斗,足见他的真识了得,便如水镜猜测的样子:蛮子不是不行。他很行。因为他有大本钱,只是还不知该怎样运用。

    蛮子的‘基础’实在太好,而他的真识成就于身魄,越是敏锐、后面追寻起墨剑就越容易。这才是水镜大笑的原因。边笑。边摇头:“不是真正的敌人,只是几个顽固不化的晚辈,不肯受真色、持永恒。但他们逃不了、也不存反击之力。如今唯一能做的仅只是凭着心中一点邪佞执念来抗拒真色。”

    有人被困。

    被困在弥天台的人自然是弥天台的弟子,逃脱无门反击无力,能做的就只剩谨守毕生苦修而得的一颗禅心、对抗墨色侵染。

    见扶屠面色仍有不安,水镜继续笑道:“莫担心,其实这等事情,我们大都也都经历过,从抗拒到抗无可抗;从逃遁到逃无可逃,可是到了最后真正得窥永恒,心底也就真正安宁了。他们没得选,一定会是我们的同道中人,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如此费事...为何不把他们杀了,不知永恒所在即是愚蠢,蠢徒,死了活该。”扶屠的语气软弱,但进入‘圣域’后心情渐渐放松,由此渐渐显露本性中的恶毒。

    他胆子很小,害怕争斗、害怕杀人...可他害怕的不是争斗本身、更非杀人这件事,而是怕争不过别人,怕杀人不成反被杀。胆怯却恶毒之辈,三千世界都有...大有人在。

    扶屠的模样,在水镜眼中慢慢清晰起来。

    清晰了,即为真实了。

    水镜笑了笑:“那些晚辈,其他都可有可无,杀了也就杀了。但其中一个非得夺下不可。夺一个是夺,夺一群也是夺,那就无所谓了。”

    模模糊糊的解释,扶屠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应,愣愣点头。

    就在此时,有破空声穿透夜空,一根墨色长箭穿越万里苍穹,直落大寺。

    水镜一招手,箭矢入手。

    与离山剑讯、苏景冥蝶一样,墨箭为载讯灵器,箭入水镜之手,内中讯息显影水镜识海。

    水镜读讯,片刻,转头对同伴道:“离山掌门率领十四星峰,突袭卧鼓山宗的手足。”

    身后合镜微皱眉:“以卧鼓山实力,怕是抵挡不来。可现在去救,怕也来不及了。”

    “何必去救呢。大成学并入离山,行军途中本就路过卧鼓山。”“水镜摇摇头:“卧鼓山宗卧鼓仙,若他俩够聪明,就该撤走暂避锋芒;若他们不够聪明,非要这时候去称量离山的斤两...人啊,总得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些代价的。这就是觉悟,觉悟最终要,做人做仙做狗做佛都一样。”

    卧鼓山宗卧鼓仙...不是戏词不是书句,是确有其事。卧鼓山宗在古时曾有两位修者得道、破天飞仙去。

    不止僧道两天宗,也不止卧鼓山,仔细想一想,最近这几百年里曾经封山的修宗,无一例外,都曾有过飞仙前辈。

    水镜提起外面战事时候并不避讳扶屠,正相反,他还望向了蛮子,去征询他的意见:“扶屠,你怎么看?”

    外面在打仗,扶屠没办法不害怕,他怕死,怕得很:“什么...什么怎么看。”话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回答实在不像话,急忙又道:“诸位尊者怎么看,我就怎么看。”

    水镜双目漆黑,静静与扶屠对望,片刻后突然展颜,笑得开心:“我觉得...老巢谁都有,既然去掏别人的老巢,就得有自己老巢被掏的觉悟。刚不还说,觉悟是最终要的。”

    怯弱却歹毒的蛮子,稍稍思索水镜之言,蛮子的眼睛亮了,欢喜:“尊者可是要去袭杀离山?太好了、这可太好了。一个不留全都杀光,再将一道神雷彻底把那座腌臜山打成渣子!”

    水镜笑呵呵地,转目望向做下弟子:“传讯给天元,今晚我们这边会去一趟离山,让他们暂时不必动了。”

    ‘花’字辈中,一个回归‘佛陀’应是,自袖中取出乌黑长弓,抽箭搭弓。‘嘣’的震响中讯箭传天而去!

    弥天台、天元山,一在西一在东,跨越神州相隔何止万里。而这乌弓之上并无‘破虚空’一类法术。纯纯粹粹一射之力!没了法术的巧妙,取而代之的是力量的强悍。

    箭讯送出后不等回讯,水镜望向扶屠,继续道:“苏景现在离山。他与你有弑兄之仇。此去离山。你也同行吧。”

    听说和尚要去掏离山的老巢,蛮子快活不已;可是听说自己也要同行,屠晚的脸色又有恐惧浮现。

    水镜笑着:“放心就是。不会让你有危险。还有...苏景、离山留守弟子,被制服后都要被砍头的,交给你来砍,好不好?”

    没危险,还能砍别人的头,蛮子的眼睛再一次亮了、点头。

    “很好,还请稍等。”水镜交代了一句,之后对另外五个‘镜’字辈的高僧招招手,转进附近一间佛塔叙话,有几句话要先商量过后再出兵。

    ......

    沈河与十四星峰离开的时间并不长。

    离山精锐离队一炷香后,西南方向上重重强光湮灭天穹,即便大成学众人与战场相隔九百里,元神境界以下的学生仍是无法直视那狠辣光芒;恶斗中巨力掀起的气浪横扫大地,化作罡风,吹到九百里外时,细一些的树木依旧支持不住,在干涩的噼啪声中被折断。

    燃香功夫过后,九百里外平静了下来。

    再过一炷香,离山众人便告回归、追上了大队。

    一去一回,三炷香。

    但让秭归先生颇为意外的是,能够随法化形自行疾驰的十四座星峰中,有两座法术破散,化归星峰本形,是被沈河施云驾托回来的。

    洪泽峰,水灵峰。

    宝物、金精、水灵精、本命神符苦苦祭炼,得大圆满炼化的星峰法术,被硬生生地打散了。不止法术散了,星峰本身也遭重创,洪泽星峰上裂纹密布、道道狰狞,水灵峰巅干脆被削平了。

    两位星峰主人,樊长老、风长老也都受了些伤,座下弟子已经撤离星峰,都端坐在掌门人的云驾上结印疗伤,大都面色苍白呼吸不畅。

    第三代弟子中,离山四大高手,风、红、申屠、公冶。倒数的。

    第三代弟子中,离山四大高手,任、沈、樊、虞。正数的。掌刑龚正只能排在第五。其中前两位,现在看来很可能是为了‘任夺入魔’之计,沈河故意示弱。但任沈二人谁第一谁第二,都影响不到稳稳排在老三的樊长老。

    樊长老当年的绰号是樊老二...修法剑法道心悟性样样不拔尖,但样样都排在第二。若非任夺、沈河两人实在是天纵之才,样样排第二的人综合起来是很有可能得第一的。

    风长老学艺不精,伤了也就算了;樊长老竟也失了星峰、收了伤创,委实让人惊诧。再就是...这两峰不是单独去的啊,沈河带队、十四峰同行,卧鼓山宗虽也有些名气,可怎比得了离山最最顶尖的实力。

    秭归与众位先生立刻应了上去,关切问道:“怎样?”

    问得是伤者情形,问得也是战况。

    “受了些反扑,不过伤者性命无碍,一段时间做调养就好了。”沈河语气平静:“卧鼓山宗卧鼓仙,两个都回来了,都在山中,都遭墨色侵染。杀灭了,卧鼓山宗也被连根拔起。”

    秭归先生眼中精光绽放。

    一闪寂灭,老头子又变回平凡模样,点头:“如此一来,倒是解释得通了。”

    修行到沈河、秭归这等地步,再做沟通时候又何须字字都说清楚,沈河自是明白对方的意思。移位而处,有一天,若是刘旋一、季展二、黄蓝四等诸位先祖悄然归山,之后传令‘离山准备封山,我等归来之事不可对外间说起’,沈河这个掌门人、门中诸位长老也绝不会多问一句,必定严格按照师祖吩咐行事。

    还有化境的事情...凡间化境少见,但真仙回归,或者身带宝物、或事直接法力开拓,也都能解释得通顺了。

    沈河、离山此去,竟是与两位真仙恶战一场,即便只靠想像,也能明白这一战的艰苦之处。此时再去看离山的说损失...肃然起敬:

    对离山肃然起敬,只用两座星峰的代价就毁去了两名真仙,这就是离山最近的准备功夫、这就是离山今日的实力了!

    当然,只凭两座星峰,直接对上两位归仙必无幸理,此战能胜还是因为离山出击的整体实力胜过卧鼓山宗,这才能把损失控制下来,但也足以让人钦佩了。

    秭归先生拱手:“辛苦了。”

    沈河又实受了,领了这一声‘辛苦’,他笑:“的确打得不容易...咱们中土归仙的成色,可比着墨十五之流足实的多!又难怪他们一口一个‘完美世界’的喊着。”

    卧鼓山中两位中土归仙,本领远胜墨十五。若那山中只是两个墨十五,沈河一个人就收拾了。

    秭归先生没有沈河那份洒脱性子,老先生为人更谨慎些:“世界和世界不同,所以中土飞升的仙家比着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域得道之人要更强。一样的道理...门宗和门宗也是不同的。”

    界与界不同,由此仙与仙不同。

    宗与宗不同,一样也会让仙与仙差距遥遥。

    卧鼓山不算差劲,但远比不得天宗。天元道、弥天台两宗的归仙实力远胜。

    沈河抬头看天,这天黑得不像样子,黑得让他觉得脏。

    夜不太平。

    夜下的天斗山不太平...本来是太平的,但是就在刚才,山中忽然沸腾了,山中的小祸斗全都变得狂躁起来,眼珠已经被火烧红了,个个厉声狂吠。

    就算是普通恶犬,几百只一起叫起来也足够惊人,何况它们统统是天生异种、蛮荒怪物。

    怒吠中小祸斗一群一群的集结起来,正就要向山下冲去,似是发现了天生的对头,霍老大夫妇和山中大祸斗同样双目火红、火烫,不过他们不是为山外情形所激,是被家里这群不懂事的小狗崽子急得、气得。

    “哪个再吼,必会惹来痛打!”霍大嫂露出了獠牙。

    小狗崽子们被惯坏了,再就是它们跟同住山里的火鸦学会了‘法不责众’的道理,凑到一起不听话没事,还在跳着脚的叫着。

    “真打!个个都打!”霍老大猛扬手,家法石髓铜皮鞭亮了出来,鞭花一挽抽落在地,啪的淬烈响声:“全给老子爬下,屁股朝天!家法来了!”

    天斗山陡然安静下来,小狗崽子们面面相觑,动真格的了?不是说好的,法不责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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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合一,今天的更新了。(未完待续。。)

第九七四章 你我都在军中

    “怎么看?”佛塔之中,水镜问身边同辈高僧,指得是那个忽然出现的蛮子扶屠。

    这就准备突袭离山去了,明明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出发,水镜还是坐了下来,心染墨色,但多年修佛积习未改,盘坐安稳。

    他坐,其他五位‘镜’字高僧也告落座,合镜开口:“真。”

    一目了然的,蛮子是货真价实的一身重墨。不是说被墨色沁染就一定能会成为信徒。离山长老任夺就曾习墨,但心智清明依旧、一副慈悲胸怀未改,护道之心昭于日月。还有申屠灵灵,摇摆不定则已,可他始终不肯伤人。

    不过,任夺也好申屠也罢,他们对墨色的修习终归是浅薄的,至少他们的体肤不曾变色,再看现在这个蛮子,周身浑黑纯透,仿佛砚台成精,如此深入地修行墨色,还能不被侵染?不可能的。

    何况他修得还不是普通墨色,他修得是极品、是至尊真色。

    至于蛮子那番话......若行骗,最要紧的是‘查无可查’,背景一定干净,怎会主动去牵扯那个南荒伏图;若要入伙,最要紧地是证明自己的用处和忠诚,怎会表现得这般胆小、且恶毒。至少初次见面的交谈,至少现在来看,合镜想不到破绽所在,他以为这个蛮子是清晰的、是真实的。

    其他僧侣不开口,合镜说出了他们的想法,无需再开口。

    “但,”合镜继续。话锋一转:“即便真,也不能长留。让他找出神剑,就算圆满了。”懦弱而恶毒之人,卑微时不值一提,但他找到墨剑即为立下绝大功勋,必得正神重赏,地位当扶摇而上,到那时你再看他,又会怎样跋扈和残暴。

    “再就是...扶屠此人,远远配不上他身上的真色。”合镜微微笑:“是以他寻得神剑时。便可瞑目了。”

    话中有隐意。未明说。他们相处得太久了,彼此早有默契,无需合镜说出来余者也能明白:找到神剑、抹杀此人,夺其墨元、占此大功。

    另外几位高僧都笑了。愉悦惬意。

    水镜也在笑:“他不是自己人。但是不是自己人仍是后话。”

    无论如何。蛮子扶屠都会死的。因为他不是自己人。

    不过‘不是自己人’之前还要先弄清一事:他是不是敌人。

    不是自己人,仍可利用他来寻剑;若他是敌人...就得尽快斩杀了。只凭扶屠现在,纵有重墨在身。纵然他所言全无破绽,纵然众僧都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却依旧不能完全信任。

    合镜点点头:“所以要看他亲手杀掉几个离山要紧人物。今日离山,真正的要紧人物只有两个,苏景、沈河。”

    “沈河不在山中。”水镜微笑。

    合镜再次点头:“那就苏景了。”

    “尽量不要制伏苏景,若他砍得是必死之人的首级,你我还是看不出真相的。”水镜最后的吩咐。

    合镜点点头,站起身走出佛塔。

    六位镜字辈高僧,三人与合镜同行,一人留在水镜身边......

    片刻,弥天台中三声洪钟响亮,数百里大寺,塔、阁、殿、堂重重楼阁中,一道道黑光冲天而起,转眼于苍穹高处汇聚浓浓乌云。

    钟声再三响,云驾微微一震,向着离山方向疾驰而去!

    云中藏兵,多少不可知,置身云上露出身形的,就只有四位镜字辈僧侣与六位花字高僧,再加一个面目丑陋的蛮子扶屠。

    扶屠的脸上再现忐忑,频频回头,即便呼吸功夫过后弥天台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再看不见。

    “水镜尊者还、还没跟上来。”扶屠的声音少有干涩,好像没了主心骨。

    合镜笑而摇头:“水镜师兄身份何等尊崇,区区离山,何须师兄出手。先生放心,足够了,离山山中人,见不到明天日出的。”

    扶屠没见过、也不晓得众僧的本领,点头的动作说不出的僵硬:“离山不好对付,应该倾巢而出,最好是天元道、别宗众多手足齐齐出手,万无一失。”

    蛮人胆小,生怕身边实力不够,恨不得中土人间所有墨色信徒全都去攻打离山才好,自己人越多自己也就越安全。可是若仔细想想,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啊。但合镜不回答,只是笑着:“足够了、足够了。”

    ......

    浪浪仙子正闭着眼睛,端坐云头。她的眼睛是腐烂的,所以闭眼睛的时候就是她最最漂亮的时候。十三四的小姑娘,透透彻彻、清清纯纯,真的很好看。

    一群墨灵仙残魂都被她吞进了肚子。

    小尸仙的肚皮,比着阴阳司的煞火炼狱还要更残酷,她正刑讯逼供。

    忽然,浪浪仙子睁开了眼睛,口中‘咯’地一声笑,眉峰扬起来、鼻子皱起来,少女才有的开心样子:“九头蛇,我问出了脚印的事情!”

    墨色脚印暗藏玄虚,绝非普通印记,小尸仙不敢大意,酷刑相加逼供残魂,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是什么?”相柳问。

    小尸仙兴高采烈:“要出大事了!”

    相柳皱眉:“究竟何事?”

    “懒得告诉你!”浪浪仙子笑,她居然真的不说。不对相柳说,但须得告诉别人,浪浪仙子取出以前苏景交给她的离山剑讯,直接打了出去。剑讯不是给苏景的,是给离山掌门的。

    差不多同个时候,同样身在云头的影子和尚面露悲苦之色。不因己,因这人间、因这天地将有大祸...他也问出了墨灵仙留下的脚印究竟意味什么,苏景交给他的离山剑讯打出。通传掌门沈河,另有一道心识行转,凭借鬼袍联系,直接将真相相告苏景......

    不久,正在行途中的沈河连收两道剑讯。分别来自浪浪仙子与影子和尚。

    两剑,说的是同一件事。沈河皱眉、微微一叹。无需身边秭归发问,沈河就直言相告:“墨灵仙留下的脚印弄清楚了,接引法术。”

    只凭‘接引法术’这个四个字,秭归先生就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老夫子面色沉冷入水。可沈河真人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沈河接讯时。正随墨云向着离山疾驰的扶屠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唾沫星子喷到了合镜禅师的黑袈裟上;正在离山讲课、说劫的苏景则闷哼半声、突然闭口不再说话。

    并未沉默多久,雨花坪上苏景重新开口,可是话题变了:“极北冰原、西海碑林、南荒天斗。墨灵仙三路偷袭。皆未遂反遭屠灭。”

    此事沈河早已传告天下。众人皆知。而苏景后面说的事情,尚无几人知晓:“三路墨灵仙偷袭途中,不飞不遁。只靠双脚行走,其所过、身后留下黑色脚印,颜色深深、暗藏法韵,颇有可疑之处...现今已查明内中玄虚:接引法术。”

    雨花坪上众修家可不似秭归先生那等见识、心机,闻言大都不解:接引什么?

    “一足印,是以一法术,一法术立一标记,一标记接引墨色巨灵邪神一头。”苏景的语气很平静,而淡淡一句话过后,雨花坪上先是死寂沉默三息,随即...轰然大乱!

    有人惊呼,有人怒叱,更有人急急追问:多少脚印?能否抹除?

    抹除得了...但抹除了也没用,落足即落印,成印即成法,‘标记’落下、传通天外,那法术已经成形了、行转了,改无可改。

    多少脚印...成千上万。还没来得及去细数。

    今日一枚足印落于中土,将来便会有一头墨巨灵自天外而降、落入世界。

    箕斗南叶夙红、古藏蒙硕、扛着斧头的樵夫、黄脸女子与她怀中婴孩...这些墨灵仙修为有限、无论斗战实力还是心机智慧都比不得完美中土的仙家,但他们几个都有一项特殊本领:落足印,可接引。

    入道修行要讲究天赋,天赋不同、将来成就不同,比如沈河,天生亲水,修水可得莫大成就,但他要是去修金、修火,成就就有限得很了。仙家法度也是如此,这次墨劫中,中土归仙虽多,可无人能承载‘落印接引’之术,倒是那几个修持浅薄的外域仙能够将此术炼化在身。

    墨巨灵将至,改无可改,雨花坪又有人急切发问:“时间呢?多久会到?”

    苏景摇了摇头:“不得而知,那些残魂也说不准这一重。”

    不知具体时候,也许就在明日,也许百年之后,能肯定的仅只是他们会来,且不会让中土生灵等待太久。

    乱,仍旧是乱,离山弟子还好些,石坪上其他修家却没有那份镇静功夫,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苏景在透露出一个几乎让人绝望的消息过后他就不出声了,端坐于正位,安安静静地看着众人着急。好半晌...忽然他笑了。

    绝非轻蔑之笑,也谈不到太多兴奋,笑容里的快乐不算太重,但明显非常。

    有修家见到小师叔展颜,不解,不明白这个时候他怎能笑得出,可至少他能晓得事情还有后文,由此收声、暂停了议论。

    见到苏景发笑的人越来越多,雨花坪上渐渐安静下来,再过不久所有人的目光重新集结于苏景。

    笑容收敛去,苏景再次开口,声音缓缓:“中土乾坤,圆圆往复,今日中土第五圆。太上古时,第一圆中,有腌臜巨灵名唤天理,为墨色妖邪前哨,飞纵宇宙间、为本族寻找可口美味之地...天理落身中土世界。”

    “天理看来,中土为完美世界,但第一圆还不算真正圆满,它们要等这世界结出最甜美果子时再来采摘,故巨灵大军未至,巨灵天理常驻中土。”

    “第五圆,即今圆,世界繁荣、甜果飘香。古时墨巨灵至,浩浩大军。无以计数。本界仙长拔剑迎战,庇佑人间。”

    “南荒天真、东土剑主、摩天圣僧、幽冥祖帝...先贤本领,后辈只能遥望却难及万一。南荒大妖多如牛毛,试问哪家妖王可比得昔日天真大圣,莫说天真,就是他驾前的几位大圣、诸位猛将今日也无人能及;汉家修者数不胜数,谁能与江山剑主比肩?莫说剑主,就是他老人家座下八位剑王、精锐弟子,我辈也难望其项背。”

    “大贤往矣,剑域枯冢、古刹沉海。曾经辉煌之地为何没落。不得而知...却不妨一猜:墨祸!那一战两败俱伤,我界大贤陨落,墨巨灵全军覆灭,中土乾坤却无恙、安好。”

    “机缘巧合。我与墨色一脉打过几次碰头。由此。比着诸位对他们了解多一些,南荒伏图,受墨色侵染的一个普通蛮人。出山后蛊惑妖帝、复活蚀海,险险就惹出汉家与妖域的大战;巨灵司昭,古时巨灵大军入侵天地的一头死卒,得大运道由死转活,元气未复法力有限,却能因势利导,引得阴褫强族与大判一脉恶战共伤,再坐收渔人之利,一品大判、幽冥重器几乎丧命在他手中;巨灵天理,哨探而已,但已暗中把控杀猕世界,寻出破界法门...他败亡不是手段不够、不是智慧不够,只是运气不好。”

    “古时贤能如此了得,尚不能胜出巨灵,至多与他们拼个玉石俱焚;一头古时留来的巨灵、甚至只是个墨沁信徒,都能搅动一方风云惹出人间大祸...... 苏景不敢妄自菲薄,可是有句不合时宜的话,藏在心中许久了:有朝一日,若墨巨灵大军卷土重来,我不觉得今时中土会有胜算。莫耶便是一例,中土不比莫耶更强大的。”

    中土凡间,与天外墨灵,这根本不是一个级数上的对抗。墨巨灵个个飞巡宇宙间,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都是神。

    真的神。

    中土无胜算。这句话不合时宜。但苏景不说不表示别家修者就不会去想,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说或者不说都发生了。

    苏景停顿、石坪寂静。

    五息过后,苏景在此开口:“若把尸体也算上的话,我见过的墨巨灵着实不少,但除了被困驭界的天理之外,所有墨巨灵、无一例外:都是古时大战留下来的,他们死了,回不去了,留在了中土。天理更不必说,他来得更早。”

    “古时那场大战之后,再不见有新来的墨巨灵了。”苏景翻手、指了指自己:“至少我没见过,一个都不曾得见。即便白天时候墨祸降临、凡间朝堂毁灭修界天宗倾覆,也只见魔灵仙作祟,不见墨巨灵踪迹。”

    “现在真相大白了,墨巨灵自己来不了,要靠墨灵仙做印接引才能来。先遣墨灵仙,再引墨巨灵。但以我所知,以前不是这样的,”苏景的语气未变,平铺直叙,但他的眼睛亮了,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的眼睛明澈如星,双瞳里真的有光芒在闪烁:“天理为前哨,三千世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他见中土锦绣,他就落入中土;古时墨色大军扫荡无数世界,见中土果子美味,他们杀来了,那时候他们想来就来,何须接引!”

    “古时,五圆大贤与天外巨灵大战惨烈,大贤为归仙,天真大圣,江山剑主、西海圣僧,皆为中土飞升去、复归中土来的仙家。仙家强大,挡住了巨灵。自恶战后,漫长年头里中土世界再无归仙...何故?不难猜,墨巨灵的手段吧。”

    “中土无仙,则中土羸弱,实力大不如前,再无像样力量抵挡巨灵大军,飞仙去、再难归回,谁得大利?墨巨灵。”没证据,苏景猜的,可是有道理,说得通。

    “以前墨巨灵想来就来,如今却要接引,何故?不难猜,神佛手段。墨巨灵封锁了我界真仙的归回办法,但浩瀚宇宙,何止腌臜巨灵一族,墨族之外,还有道家天尊、有慈悲佛陀、有剑上真仙、有狂横大圣、有桀骜天魔...尚有满天神佛。墨巨灵封得归仙路径,神佛也封得住它们直接进入中土。”没证据,仍是苏景一个人的猜测,但若非天外大能为者施法,巨灵又何须接引。

    “封堵了,但未能封住又有什么用处,或许神佛阻止墨巨灵再来中土的法术本身存有破绽,或许是墨巨灵施展了什么手段将封界之术强开出一个漏洞,今日中土面临的情形是:一支墨巨灵的大军一定会来,挡无可挡。”

    “可若再换个角度来看呢......”苏景话锋一转:“至少,中土这座凡人世界不孤单;至少,有神佛施展了封界法术阻止过墨巨灵;至少,离山、大成学、在座诸位、中土人间所有不愿沉沦墨色的修家,在天外有同袍有战友...天上也在打!也有人在打墨巨灵!”

    说到这里苏景笑了:“这就是我想说的了,只凭中土世界,对上墨巨灵绝无胜算。可中土并非独抗巨灵,你我皆在军中,天上天下、宇宙人间,不同天地却是同个时间,打那巨灵!可能是各打各的...但打得都是墨巨灵。”

    “焉知,墨色巨灵杀到时,满天神佛不会降临人间呢?其实我倒是觉得,即便神佛不归来也没关系的,一场争夺宇宙的浩大战事,你我都在军中。若我之责是死守中土...战死又何妨。”苏景说着,抬头望向天空。

    稍待,苏景发问,向天:“我说的对么?”

    “对或者不对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声音真的从天上传来,带笑、和蔼、慈悲:“无论对不对,今日此间,所有人都会死,什么天外同袍、宇宙战友,对死人都不存丁点意义的。”

    随说话,墨色天云滚荡翻腾,冲入视线,云头十余老僧黑香疤、黑袈裟。老僧群中还有个丑陋蛮人尤其醒目。弥天台墨僧杀到。

    合镜伸手,遥指离山,法谕传下:“尽数杀灭、摧毁那山。”

    谕令下,墨云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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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是二合一。(未完待续。。)

第九七五章 宝上加宝

    并无太多言辞,弥天台墨云直接动法攻山。

    乌云崩去,云中并无想象中的大群僧兵,只有箭。三尺三长矢,不见弓更不见挽弓之人,墨云碎去同时三百箭疾飞而起,齐射离山。

    下一刻墨云再告并拢,重新铺满天际,仿佛来时模样、仿佛从不曾崩碎过,可长矢已出!

    离山已无护篆。

    雨花坪上丝毫不乱,大群修家就那么端坐在地,平静望着三百黑色箭矢袭杀过来...不是不想乱,更不是不想躲避、逃散,而是动不得,除了目光之前,全身上下在无一处能动。

    空有千年修行,空有巨力在身,当那墨云一散一聚三百墨矢袭来,雨花坪上无数修家只觉心神猛震,修元就此混乱、再也提不起丝毫力气。

    墨僧袭来,只才一击就慑服了所有人,不等动不能挡也不能逃,这一仗又还怎么打......还有一人能动,雨花坪上遽然一道剑光清澈,瘦小老道拔剑登天!

    今天之前,他还是逗留岐鸣剑碑前、全不引人注目的平凡道人,直到白天时候三千墨道攻山,他仗义拔剑、一剑光耀八方,震撼全场!此刻再拔剑匡护同道。

    岐鸣子出剑,人在半空,但人微不足道,剑才是此刻唯一的意义,拔剑后,岐鸣子就不再是岐鸣子,岐鸣子手中剑才是真正的岐鸣子!

    剑画天溪,清冽透彻。婉转绵长,一剑迎上三百墨色长矢。

    剑矢相见。顷刻里天溪凝滞,清澈不再从容不再、明亮光芒陡然浑浊...溪水从不浑浊,因它是活水,只有泥沼才会浑浊发臭;溪水从不会失去从容,因它来路有源、去路有归,有去处的水怎能不活泼,只有死水才会沉寂窒闷。

    再眨眼,岐鸣子怒叱声起,溪色与墨色同时暴散去。纵然剑势被破。岐鸣子还是凭借深厚修元荡起犀利剑气,绞碎了墨僧打来的三百乌矢,随即枯瘦老道落地,身形踉跄连连后退。十余步后站稳身形。

    一抹苍白自他脸上闪过。

    岐鸣子替离山挡下了一击。胜得勉勉强强。

    不是岐鸣子差。纵因记忆未复战力大损,他仍是归仙,在这中土人间能有几人随手一击让他连退十余步。

    墨僧强。

    不过...好像也不是那么强。三百箭也算惊世骇俗,可比起镜、花两代圣僧的名气来,也实在不算什么了。

    “还不错。只是...”墨云顶上,合镜笑了下,对岐鸣子之扫了一眼,随即望向雨花坪正位苏景:“离山剑宗的人真不行了么,要靠外人来挡灾活命?”

    “离山行不行不好说,反正苏景是真不行了,在沙漠孤城和你家妖僧打过一场,险险被打死,逃得性命但十成本领剩不到一成了。”一个声音自离山山门外传来,声音倦怠,可那一道剑芒却绝不倦怠。

    疤面青衣显身。即使不认识云上的镜、花两代神僧,也能明白对方有备而来,离山中数得上名号的高人无一在宗内,这一仗几乎没得打,何况叶非曾为离山第一代真传,见闻广博眼界开阔,当年做客弥天台时他曾见过那些前辈高僧的画像,他认不全,但总能认出了其中几个。

    他知道来得是谁,他知道这一战几乎全无胜算,他不是非得显身不可的......

    离山叛徒。

    叶非是叛徒,叛徒是离山的,由此:离山叶非。

    只是这个人别扭得很,明明已显身,明明护离山,偏还要再透露一个顶顶要紧的消息给敌人——现在苏景不过是个空架子,十成修为剩不得一成。雨花坪上闻言者众、吃惊者众!今时离山内,大家唯一的主心骨竟然是废的?

    叶非显身只一瞬,人又消失不见...只剩一柄长剑。

    岐鸣子御剑时候,全副精神投入其中,人变得微不足道、剑才是真谛所在;但叶非不同,叶非御剑...哪有‘御’,他干干脆脆、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把剑。

    十一世界的恶战之前,叶非费心费力,在身内养下一柄又一柄好剑,而十一世界归来后,五百年光阴弹指去,他把自己养成了一柄剑。这才是从无到有,从修为尽丧又步入人王境界的真正缘由。

    离山前,叶非化剑、叶非出剑,直击天顶墨云。

    就在叶非出手时,岐鸣子再登天,长剑凌空、再画天溪!两下夹攻,直接取墨色天云与云上妖僧。

    剑击长天,正是黎明前夕,中土世界最最黑暗一刻。

    合镜身后,一位垂垂老僧双手合十。花字僧,法号庆花。

    合十刹那,即为云上消失刹那。

    消失刹那,即为云下显身刹那。

    老僧自墨云上闪至墨云下,迎上自地面击天而来的叶非。

    在云上时,庆花弯腰驼背,他太老了,没办法站直身体;双掌合十时,在他身上仅存的一点生气陡然消失,由此活人变成了一块木头,全无灵性、全无生机、不会动不会长不会思考的木头;可是当他显身云下时,霎霎时、混合了乌黑颜色的金色禅光扑卷八方,那是一尊身高千丈、通体乌金、身着墨色宝衣的佛!

    巨佛横空,开目,一字轻吐:“孽。”

    一字一法法无界;一孽一杀杀无赦!白色的巨像突兀显现地面,本是佛门祥兽,却因一双黑色象牙显得妖邪无尽,这象的身形来得太过巨大,以至它只需稍稍仰头,长鼻就稳稳够到了飞临三千丈天的那柄犀利长剑。

    大象,也常被西南孩子们唤作大笨象,平时动作都慢吞吞的。体型那么大,又怎么能不笨?可是这一头一点也不笨,它的长鼻比着人间最巧的双手还要更灵活,不止追上了长剑,且还轻轻一转,缠住了叶非化身的长剑。

    人王化剑,何等锋锐,即便纯粹金精也能一刺洞穿、即便汤汤柔水也会被一劈两段,可如非锋锐长剑,在象鼻缠绕下竟无力逃脱。被缠缚紧紧。

    若是墨十五或者南叶蒙硕之流。迎此一剑怕是当场魂飞身碎,但同样一剑,在庆花的法持下逃无可逃,这就是完美世界与别家天地的差别了。仙家区别。

    长剑被困...又何止被困。白象为圣。自有真法,长剑被象鼻所擒,剑身猛一颤抖。法术破去又变回了叶非。

    长剑变了,佛陀也变了;长剑变回了叶非,佛陀变回了庆花...可此刻庆花再不是那个连腰都直不起来的老人,他打赤膊、他戴红花、他着红裤、他手中高举绑缚了长长红绫的鬼头刀...瘦骨嶙峋的老头子,瘦骨嶙峋却满面欢笑满目残忍的刽子手,专砍人头的刽子手。

    一刀砍下,鲜血喷溅,叶非身首异处!

    叶非头颅摔落时,岐鸣子画起的天溪已然席卷至墨云前三百丈。

    是溪,却更像川,更像海,能够淹死人的山溪不算少见,但能够将大山击碎,能够将大地洞穿的溪水何处可寻?离山前,天上寻!岐鸣子全力绽放,他晓得这一击或许有去无回,既然回不来,就需得燃烧个灿烂,就须得疯狂到无悔,只要这一剑足够辉煌我便无悔,不归又何妨。

    天溪至,墨云开。

    合镜脚下,刚刚放箭过后就告重聚的墨色天云又复崩散,招数没什么新鲜的,仍是墨云碎,长箭出......六千箭。

    上一次三百箭。

    这一次六千箭。

    这才是墨云中藏蕴的真正威力。

    三百箭,已然让岐鸣子应付吃力,六千箭又该怎么说?

    墨云崩去,六千乌黑长矢显现,雨花坪上众多外门修者的心沉了下去...墨色妖僧来时说的那句话没错:有什么关系呢?

    天外神祇在与墨巨灵争夺宇宙?中土世界是为战场之一?中土修家还有同袍有战友?又有什么关系啊!黎明前离山覆灭,此间所有生灵斩尽杀绝,所有人都得死。

    第二次,天空中剑、箭相逢。相触时即为崩碎时,天禧崩碎岐鸣剑断,瘦小枯干的老道闭目等死,天空上的墨僧含笑...合镜含笑,他的眼睛漆黑如夜,却没有夜的宁静,只有无边妖冶。但突兀之间,他的眼睛变了颜色。

    纯透的黑散去,变得五光十色、变得光怪陆离。

    凡人的眼睛是不会变化颜色的,也没有哪个修家或者仙家那么无聊,会专门去研创改变眼睛颜色的法术。没人钻研,自也就没有这种法术。古往今来、天地宇宙,不存‘眼色’之法。

    合镜的‘眼色’变了,不止他一个,天空上几位镜字、花字老僧和那个蛮子扶屠的眼色都变了,于此一刻,他们每个人都长了一双‘花花绿绿’的眼睛。

    节庆时分,焰火飞天,小孩子们仰望天空上的灿烂烟花,‘眼色’就会改变,清澈的眸子被烟花映耀得斑斓十色......一样的情形,合镜、墨僧双眸变色,只因在他们眼中正爆起一蓬璀璨烟花。

    烟花来自离山弟子,每一个离山弟子。

    雨花坪上,每一个离山弟子都冲天而起,长老不在、真传不在、内门不在,离山界内几乎能称得上‘精锐’的门人都不在,但剑宗之中还有传人:从十九镌天石崖中下来的三千七百外门弟子,从无量湖岛屿中出来的九千四百记名弟子...雨花坪上,还有万余离山弟子。

    上万人,所有人,包括苏景在内,只要身上穿着离山剑袍的人尽数飞天。

    无论他的系袍的丝绦是什么颜色,无论长袍袖口上纹绣的是怎样花纹,只要剑袍在身就是荣耀,就是象征,即为:离山弟子。

    离山剑宗,自有离山弟子守护——苦战玄天时,任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止任夺一人的,以前数不清有多少离山门徒说过这句话;今天所有离山弟子再说此言。

    飞天起。迎敌去!是迎敌,而非送死!是杀贼、而非殉道!当离山弟子扑入长空,他们掐诀、挥手、自己于眉心,旋即...那是一场何等玄绚烂美景:剑芒、宝华、法光,诸般绚丽色彩自每一个位离山弟子身上暴散开来。

    目光之内,法术光芒自他们身上震荡开来,但离山弟子仍是离山弟子,身形未变、五官依旧;可如果换一种方式去查探、将目光收回改用修家灵识去探看,便会惊诧发觉:哪里还见得到离山弟子,那飞起来的、铺天盖地的一大片。是一件一件的修家法宝。上万法器、宝物汇聚成的宝器之云、宝器之潮!

    ......

    相比于列位星峰上修行的内门与真传,外门和记名弟子的修为、战力不值一提,如果真要翻脸搏命的话,剑尖儿剑穗儿联手。十九座镌天石崖随便那一座。姐妹俩都能从山脚杀上峰顶。用不了半个时辰。

    一重明悟就是一重天地,差距很大的。

    不过离山有宝,诸多宝物各有神奇。离山库、三重天,且不说上、中两重天,就算最不起眼的第三重库,内中宝物也都有非凡之处。奈何宝物虽多,能被弟子取用的却极少。

    法器很好,可弟子实力有限,能驾驭宝物者少之又少。

    所以离山长辈中,有一人在最近几百年中专攻一个题目:怎样才能修为浅薄的弟子,发挥出宝物的十成威力。

    这题目来得千难万难,但到底还是被攻破了,只要入门、那怕只有一境的修行接触,离山弟子就能‘收炼’一件宝物,身宝合一、于恶战中发挥宝物的十成威力。但不是没代价的:有反噬。

    不是对收炼宝物的弟子反噬,而是对宝物自身的反噬。大好宝物,一次即废,无论古时仙剑还是玲珑神塔,施展一次过后便告报废,彻底变成废铜烂铁,再无用处。

    只能支持一战,一战过后离山大库空空,堂堂天宗之首、离山剑宗几乎再无宝物...又何须等到一战过后,从定下此议、分发宝物和传下收炼秘法那一刻起,离山库就已经成了个空壳子。自毁根基之举,可是上至离山掌门,下至刚刚入门还弄不清镌天石崖与飘渺星峰有何区别的小小修僮,全都毁得不亦乐乎,毁得兴高采烈。

    若三万年难遇灵元大潮真的是回光返照,若凶恶劫数降临避无可避,离山又怎能坐视不理,又怎能全无准备。既然准备,自当彻底。离山剑宗屹立于世已近五千年,足够长久了,足够威风了,足够值得了......即便是鱼苗儿看错了,即便劫数子虚乌有,离山家底败光迅速陌路又有何怨,师祖有训:求不得无愧求无悔!

    若劫数未至,中土人间永世太平,离山却掏空底蕴,从当世第一大天宗沉落成九流小宗,那就是沈河昏庸,愧对先祖。愧则已,但无悔——有那么一种可能,中土会毁灭,只是可能,但离山不惜羽翼不问将来,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准备,足以无悔。

    掌门沈河不悟逍遥不问仙道,为固守门宗精修清泠剑歌,是离山应劫的准备;

    长老、真传、内门弟子耗尽灵石与重宝,暂停正法修行专心一意炼法星峰,是离山应劫的准备;

    外门、记名弟子收炼一宝,仍是离山的准备。

    每一件宝贝都是离山的,每一个弟子也都是离山的宝贝。是以喜欢开玩笑的虞长老把这桩法术唤作:宝上加宝。

    其实只凭离山自己的家底,想要让每一个弟子都能收炼一件威力强大的法器,还远远不够;不过离山有位小师叔,南荒走一趟、西海走一趟、幽冥走一趟,每趟回来都让离山坐地变老财,还有他结过婚的,结婚以后他在中土人间各宗各派都走了一圈。

    只凭小师叔自己,想要所有离山弟子都能收炼好宝物还是勉强,可苏景是谁?他是小祖宗,当今天下修行道上第一买卖铺号齐喜山逍逍遥遥阁六两大东家的小祖宗,离山宝贝不够用了,大东家一听就急了,有逍逍遥遥阁在,什么时候轮到离山宝贝不够用?当即翻开账本、搜罗大库,带上大小账房各楼管事,押送着宝贝去进献离山......

    上万弟子发动上万宝物!

    冲天疾飞,抢身于岐鸣子被墨剑击杀之前,去迎六千墨色长矢!天穹上,那光华绽放再绽放,汇聚再汇聚,凝做旖旎之海,奔腾涌动、迎击墨法杀劫!

    海中有苏景,海中也有三尸,齐齐迎敌。

    轰轰巨响,咆哮气浪暴散于天......

    叶非的人头掉落。

    但并未掉落地面。或者说,人头在掉落途中,还没摔到地面时,他的头不见了:

    翻滚、摔落中的人头忽然一震,头不见,长剑显现。

    叶非的头变成了一柄剑。

    是两柄剑,无头的尸身也化作长剑一柄,泥鳅似的一缩一纵,逃出白象的长鼻,随即双剑合璧,再起。

    被一斩两断的叶非非但未死,还变得多出一柄剑。

    特意下来迎战叶非的老僧庆花微微吃惊。但也只是吃惊而已,庆花不存丝毫恐惧,笑一声‘有你的’,枯瘦的身体急急一转,披红戴花的刽子手忽有变作头戴宝冠的得到大士,地面白象如蜃景般迅速浅淡隐没,换而一棵菩提树自庆花身后长出。

    四千丈天,智慧大士端坐菩提树下,双目慈悲,双手合印,人入静,妙法生转...不料想,合璧一起的双剑突然总有分开、化戾弧、分从总有兜去一个圈子,绕过了庆花。

    斗不斗得过这个庆花和尚?叶非不晓得。若真搏命相斗,到最后两人谁能活着未可知。庆花不是半吊子墨灵仙,他出身中土、他名满天下,若叶非迎战,短时间里飞不出胜负...

    叶非不在乎拼命但不想和庆花拼。他是占族之首,他只拼那个最贵的:弥天台此行首领,妖僧合镜。

    所以他闪开了庆花。

    庆花没想到他不应战,疏神瞬瞬,双剑已经绕过‘菩提大士’,再做合璧,剑锋直指天顶敌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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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章节,今天的更新(未完待续。。)

第九七六章 尽出手

    庆花没想到他不应战,疏神瞬瞬,双剑已经绕过‘菩提大士’,再做合璧,剑锋直指天顶敌酋。

    绕得开庆花,却绕不开沉镜,硕大肚囊满面横肉的肥胖老僧人在合镜身边,心神却放在了庆花身上,他是庆花的师父,对自家亲传弟子的战局更关注些,见叶非绕开了徒儿,沉镜笑了笑,翻开手掌向着天空举了举。

    好像托天似的,沉镜抬手。

    沉镜一掌向天,天也落下一掌,好像一道手掌形状的云,但不是云,是手掌。掌从天落,笼扣八百里天,连同叶非,连同所有身宝合一的离山弟子,连同连绵离山,尽为这一掌所罩。

    掌就是天,至少巨掌落下时候,这只手替换了天!不是遮住,不是挡下,是真真正正的替换,离山所在、众人所在的这一方世界中,天塌了。

    掌就是天,掌落即为天塌,人在天地间又能怎样逃避......

    就在这一掌落下时候,浪浪仙子扑向地面。

    她本来置身云头,突然纵身跃下,急坠,大头朝下。

    落地时候,小尸仙急急扬臂,一掌按入泥土,之后不动了,像根标枪似的,手掌以上直到手肘都告入土,小尸仙的身体倒转,绷得很直。值得一提的,不知是她的衣裙暗藏‘机关’还是她特意加持了法术,人倒立着,衣裙依旧贴身、没有倒扣下来,浪浪仙子还是衣裙整齐的。

    不过衣裙整齐也不妨碍浪浪仙子收下颌瞪天空:“九头淫贼不许偷看!”

    两人吵架百年。就属今天这句最气人,相柳大怒,险险一句‘我就看了你怎么着吧’就要回过去,但话到嘴边忍住了,正是因为忍住了所以更气了,气爆了。

    那一边,小尸仙身手倒按地面;这一边,离山前方,大地突兀崩裂,一只手破土而出疾飞向上。比着光电更迅疾。后发却先至、抢在‘叶非双剑’之前,抢在沉镜八百里天掌拍下之前迎住了它。

    严格而言,挣裂大地飞起的手掌不能算一只手,至少不是一只完整的手。没有皮肉。没有血脉也没有指甲。只有骨头,惨白森森的一架手骨,自下而上正正迎击沉镜天掌。

    双掌合。好像拍手,啪的一声响。

    拍掌声并不响亮,和普通人拍手的动静也不见什么两样,但无论普通弟子,还是叶非、岐鸣这等人王、归仙耳中,除了这一声合掌脆响就再听不到其他动静。

    人在战场中,六千墨箭正破空、上万离山弟子正引动身内法宝、雨花坪上大群修家惊呼或咒骂...所有声音,仅在天上、地下、佛手、骨掌的碰合中,被淹没一空、被收敛一空!

    佛手巨大,八百里天;骨掌也不小,足足几十丈方圆,扔在人间任何地方都能引来里三层外三层围观,不过比起佛手实在可以忽略不计了。

    大小相差悬殊两只手,相碰、相抵、相持,一息过,再一声‘啪’的脆响,骨掌崩碎去,连渣子都不存,直接爆碎成齑粉随风散去。而那天降巨掌仍在!

    骨掌败了...败了么?骨掌碎了,却未败,因那八百里举手未曾了落下,没了‘阻碍’也不曾落下,巨掌高悬于天,凝滞着、颤抖着,旋即裂璺层层拔出,开始崩裂。

    若别无选择,非要断臂时,是该选择快刀斩下,还是找一柄生了锈的锯子一点点地锯?

    骨掌选了前者,天降巨手也不想选后者,可他没得选。怎么断碎是力量决定的,他说了不算。

    沉镜的眉间闪过一抹痛楚,天降之掌不是他的手,只是他的法术。不过这法术与他法身本魄相连,那只‘手’碎他的手不会碎,可那只手疼他的手就疼。特别的疼。

    浪浪仙子的手也疼,一息落地倒栽葱,一息又猛地弹起重回云头,使劲甩着手...还有,她在掉眼泪。

    “疼哭了啊。”相柳问,小白脸蛇妖没语气的,分不清他是关心还嘲讽。

    特别疼的时候,是哭出眼泪来舒服些,还是咬牙瞪眼不吭气的强憋着更舒服?

    浪浪仙子选前者,老僧沉镜也不想选后者,可他没得选。贵为仙佛,且还是得窥永恒永沁真色的正神,哪能当着一群凡人面前疼哭了啊。

    浪浪仙子与相柳都在云上,他们的云自极北冰原而来,此刻相距离山,只差千里遥远。

    人在千里外,浪浪仙子已然行转玄法,与沉镜子老僧对上一掌、解去了离山的灭顶之灾......

    离山天顶,双掌巨大手掌交击后,凡间众人只觉周身一轻,那巨掌依旧笼罩着天,可掌中法持被破,它不再是天,变回了大大的掌、大大的摆设。

    就在巨掌开始拔裂时候,离山弟子正面迎击数千墨箭;

    同个时候,叶非双剑自巨掌中的一道裂缝钻入、冲入,继续激射合镜;

    同个时候,冲锋中的苏景闭上了眼睛,消失于天地间;

    同个时候,合镜在天空高处、原地转了个圈子,他的眼光分别在北方、西方、南方停留刹那,之后微皱眉,淡淡道:“尽出手。”

    谕令出,身边一众妖僧齐齐动法。

    斗花翻手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念珠,口中两字轻轻:“罗汉。”

    念珠飞起,斗花身形散去,旋即乾坤骤变!雨花坪消失、无量湖不见、镌天石崖隐没,六百里离山不见踪迹,大地一片昏黄,只剩下一座座巨大丘岭。一百零八念珠,一百零八丘岭。

    丘陵上有金身僧人端坐,老少胖瘦或笑或哀,或袒胸露背或穿戴整齐......罗汉。斗花入身念珠,一百零八丘岭上生化一百零八罗汉。罗汉纵身,唤雷霆、驾圣兽,冲杀!

    苏景自己也曾做过‘罗汉’,他是欢喜罗汉,可那只能算是装神弄鬼,此刻斗花所化一百零八罗汉却是以己血肉融合三千世界中无数信徒的虔诚心念、再加持真佛法度而来,是活的、真实存在、身怀大力且拥有智慧。若斗花愿意,每一尊罗汉都能独立行走人间,接受凡间香火。

    实际上斗花在成佛以后,就是这样来继续修炼的,他能化身一百零八罗汉,所以他有一百零八座分身。

    实力以论,罗汉远逊于妖僧斗花,差得远了,可凡事都有比较的,如果墨十五对上斗花的罗汉,一对一稳稳胜出,一对二凶多吉少,一对三逃生无门。

    弥天台镜花两代升佛十七僧侣,升佛前斗花并不出众,但升佛千年后,战力以论他就在十七僧中排到了第四,仅在水镜、合镜、淳镜三大高僧之下。

    不止斗花一人,合镜身边众多妖僧齐齐动法。

    妖僧逐花双手结印,两字轻吐:“泥犁。”,说话间手印倒转在自己心口轻轻一扣。逐花消失,而天地之间无色业火轰动,焚烧八方!不伤妖僧不伤罗汉,无色之火只烧杀凡间生灵,一点火星触于衣袍立刻烈焰焚身,救无可救,人间的水、即便是高深修家炼化的灵水真水,也休想扑灭这无色业火。

    逐花化身烈火泥犁,席卷六百里离山。

    释花自袖中取出一卷佛经,翻看,这个时候他竟然在研读经文?一页一页的翻过,口唇嗡动研读仔细。看似缓而又缓,实则奇快无比...就在罗汉出山、泥犁成形时候,释花笑了,他从经书上找了一个字:雷。双指伸出、拈花样的,经卷上笔墨书写的那个字被他捏在了指尖,手腕转回,他把那个‘雷’字放入口中,吞下去了。

    下一刻他就变成了雷,寂灭之雷。

    佛陀收化宇宙的风暴于袖中,十个十万里风暴入袖,十个一百年炼化,再出来时就变成了一个空空的雷。

    雷是空空,是以避无可避,雷是空空,是以无从抵挡,可雷也是是个十万里风暴的力量凝聚,是以必死无疑,释花吞经,化作寂灭空空之雷,直劈向前。

    荆花出了一盏小小法磬,有磬却无槌,手作槌、食指弯曲一弹,法磬叮的一声悦耳轻鸣...诸多凶法降临,前方战场乱作一团,是以并无太多人留意,法磬一声响,离山中一位外门精修之人翻身倒地就此身亡,小小法磬的颜色却变得更灿烂了一点:那位修家的真魂元魄已被纳入小磬,死得无声无息。

    荆花的笑容有些无奈,可惜了,可惜了,这是打法的限制,他修得斗战之法只是一对一,不能像师兄弟那样一扫一大片,自己的法磬一响,就算墨灵仙也抵挡不住,现在只能用来一个一个地杀些凡人。真正的宰牛刀杀鸡,不对,是屠龙刀打苍蝇...算了吧,不想了,其实也无所谓的,不过是多弹几次法磬,动动手指头而已,也不算费力。

    法磬第一次响起的时候,灵花在放风筝,真的是在放风筝,画着古怪黑色梵文的风筝扶摇直上,高飞高飞再高飞。风筝自古有之,甚至在第一圆就有了,但古往今来,中土五圆世界里,从没人能把风筝放得向灵花这么高,他的风筝飞出了世界、飞出了天外。

    荆花手中第二声法磬响起的时候,灵花这边忽然笑了,收线。跟着,一尊大佛从天而降!

    灵花放上去一枚风筝,钓鱼似的,钓回来一尊大佛。(未完待续。。)

第九七七章 戴罪之人

    (两章连发,别看漏了上一章^_^)

    灵花放上去一枚风筝,钓鱼似的,钓回来一尊大佛。

    不是那种自己修行成圣、没名没号的佛,被灵花‘钓’下来的,是真正的佛祖,佛陀之祖,纵三世佛中的前世佛,燃灯古佛。

    茫茫宇宙,无数世界,信佛者众。有些世界干脆就是单纯的无道无儒无巫,唯佛独尊的释家乾坤,举世皆拜佛、修禅。日日诵经夜夜礼拜,虔诚心念弥漫天地、散出天地;

    茫茫宇宙,无数神奇,也许一块脏兮兮的石头就蕴藏灵精,为灵物。星石有灵却无智,游荡于宇宙间,就仿佛无智妖木依靠本能吞吐日精月华一般,有灵星石会追逐智慧生灵虔诚心念,吸敛不休,吸敛再吸敛。

    得了虔诚信念的滋养,星石渐渐化形,万万年长久演变,终会化作佛祖形状,因为机缘未到或者根本没有机缘,星石佛陀可能永远不会转活回来,但它已饱蕴灵性、拥有浩瀚法力。

    在人间修行的时候,灵花以为修佛修心修慈悲,虽说我佛也许天龙八部护法,也有韦陀神尊与诸明王专司斗战,但是打打杀杀实在不太适合他自己来做,护法斗战之类事情就交给师叔师兄们好了,他只专心修禅,镜花十七僧中,他是最不能打的一个。

    待到后来皈依永恒、真色,灵花才得正神‘点化’,这宇宙间邪魔无数。个个顽固不化意图颠覆永恒,做真色信徒最最要紧的事情莫过两样:虔诚心,好本领。

    得乖,还要能打。

    灵花临时抱佛脚,开始修斗战,说到底他是修持、破道之人,底子摆在那里,一旦全身心投入斗战精研,很快就有所突破:就是因为他以前的心境特别平和,所以他能与宇宙间游荡的‘星石佛陀’共鸣。他找到了‘钓佛’的办法。

    灵花自己不能打。但他能为自己找来一套强大的‘武装’。星石佛陀降世,灵花融身其中,掌其力纵其法,睥睨群仙!

    只是钓佛如同钓鱼。讲运气的。钓上来一条鱼不难。可大鱼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所以灵花的战力在十七僧中摇摆不定,偶尔一两次。他比着大师伯水镜还威风,更多的时候钓来的星石佛陀普普通通,不过再普通的星石佛陀也比着灵花强,强上老大一截。

    今天灵花运气很好,他钓上来一条大鱼...荆花摇身不见,星石燃灯未等坠地猛开双目、一声大笑如雷轰动苍穹。

    燃灯佛急降,但尚未落地,老僧抱镜双手合捧,小心翼翼地仿佛托着一颗绝世明珠,双手虚捧到自己面前,抱镜满面喜色,两字如痴如醉:“极...乐。”话说完,鼓起两腮对着自己的手心一吹。

    空空手掌,被自己一口气吹过,金色的叶子,金红的花,金色的蝴蝶,金色蝉四散纷飞,刹那弥漫天地。无数金色吉祥就在毫无征兆中充斥了所有空间,离山弟子、外宗修家,所有所有人都不自禁露出笑容,紧张不见了、愤怒散去了,这是宇宙中最最美丽甜蜜的梦想乡,成仙、逍遥?万万年的长生之乐,又怎及这瞬瞬里的梦乡甜蜜。

    不想打了,任谁坠入这等美丽梦境,都绝无再战之念。

    离山众人停手,可墨色僧侣施展出的手段无一停歇!

    迟镜觉得自己没必要出手了,不过师兄谕令传下,是不能违背的,所以他的左掌绷直,如刀,左臂转回用手掌在自己的脖颈轻轻一斩,漠然两字:“往生。”

    一语‘惊醒’梦中人,离山弟子、外宗修家恍然大悟:如何才能永远逗留在这极乐世界中?往生既可。修不得今生修来世,只要死后再转生,就能永远活在极乐中,不见有谁犹豫,人人剑锋倒转,即将自裁......

    镜花十七僧,合镜为首,率三位师弟、六位子侄共十僧奔袭离山。

    除去首领合镜、正全力追击叶非双剑的庆花和刚刚被破去‘掌中天’正回气的沉镜,其余七僧尽数动法,杀灭离山!

    再没了微笑恬逸,再不见猫戏老鼠,七道绝伦法术,七道仙佛杀劫,齐降离山——掌门与门下精锐皆不再宗内的离山。

    斗花化身一百零八真活罗汉;逐花化身泥犁地狱翻卷无色业火;释花吞经成雷,空空寂灭神雷;荆花敲响金色法一声收一魂;灵花放出一枚风筝钓回一尊星石燃灯古佛;抱镜一口气吹出一片极乐世界;迟镜两字‘往生’教会凡人永坠极乐的办法......其实又何须七人联手,随便哪一个施展的法度,都足以让这六百里离山永劫不复。

    突然,大雨降临!

    可你抬头看,天上不见一丝云彩,没有云彩又能下雨?是下雨还是泼水没人分得清楚,能确定的仅仅是这雨水清凉。清到神髓间、凉入骨缝间的,清凉。

    雨滂沱。

    就在这场豪雨中,每一个被雨水加身的修家,都于刹那间清醒回来。

    一惊而醒,什么往生、什么极乐,都是杀人的刀!再就是...疼,胸口疼,低头一看,自己的长剑已经浅浅刺入胸口,未及要害但割伤皮肉,鲜血正流淌。

    抱镜迟镜两僧法术被破,同时一愣、脱口道:“不可能。”

    确实不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破去他们的妙法...确实不可能,真正破法的不是人,而是‘宝’,离山上重天七件重宝,被青灯藤小贼偷走了五件,剩下两宝中的一件:雨水。

    和叶正则昼叶背则夜的阴阳树、弥补漏海的神奇星石一样有着神奇传说、神奇到根本无从分辨真伪宝物:中土世界第一场雨中的第一滴雨水。

    叶子、星石、鱼拓之类的宝贝都好偷,轻轻松松就能挂铃铛。但这滴雨水实在难拿起,这让小贼一度郁闷了好久。

    神奇雨水,清心正神,破那虚妄美梦。

    雨水神奇,但是施展宝物普降甘霖之人一点也不神奇,他的声音很尖,尖锐到有些嘶哑,他的语气很古怪,古怪得让人分不清他是在悲哀还是愤怒,他的高声叫嚷:“离山长老。尚有一人坐镇宗内!戴罪之身。便以这一场大雨自赎!罪孽洗不去,洗不去啊!”

    驼背、瘦小、两撇狗油胡满目贪婪色的申屠灵灵疾飞冲天,催豪雨!

    普通弟子收炼普通宝物,曾为离山司库长老的申屠灵灵收炼了‘第一滴雨水’。以他的修为。与‘第一滴雨’神奇相比。差距实在太远了。是以他的反噬要更严重得多,施展过后就会废掉的不止宝物,还有他几千年的修为。即便不死他会变成普通老人。

    这是他最后一次施法了。

    私放囚犯,特别是罪大恶极之辈,是重罪。囚犯未能逃出山就被斩杀,很大程度上算得苏景帮申屠弥补了罪恶,不过有些事情能够弥补,有些事情再无法挽回:死人了。那晚看守白狗涧的弟子全部身亡。

    申屠灵灵再也做不回长老,他永远沦为罪人。但沈河并未立刻治罪,他给了申屠一个机会,并非脱罪的机会,所以谈不上戴罪立功,只是一个能够让他在余生里心底稍稍安宁的机会:收炼那第一滴雨。

    一朝施展,毕生修为散去。他的修为得自离山,用一个最最有利于门宗的方式还给离山,申屠灵灵最后的安慰,罪孽赎不回、但心下稍安。

    世间的第一场雨不止破去‘极乐往生’妖法,这雨水纯净、纯透,它是生命的源头之一,它是中土乾坤第一次显现于真实的灵瑞,是以蒙受这甘霖的每一位离山弟子、每一尊收炼于身内的宝物都得到滋润,威力暴涨!

    从合镜传令‘尽出手’,一众妖僧施法到申屠灵灵纵雨迎敌,连番法度,也不过三两个呼吸之间,大雨降后,离山弟子正正撞上六千墨箭。

    雨水之效,只在清心正神、激发诸宝威力,可惜雨水抹不去妖僧的其他法度......

    晴夜,暴雨成狂,电闪雷鸣。

    天上无云,可是那一道闪电来到何其犀利,紫弧绽放,狰狞且凶悍,仿佛天魔之鞭要将苍穹抽裂...真的裂开了,浩浩夜空、肉眼可见一道黑紫色的裂缝!

    就在紫色的闪电绽放过后,一道深深裂璺,留在了天幕正中。

    雷霆轰鸣,重重闪电绽放不休,一次比着一次更夺目,一次比着一次更犀利,饱满深邃的天空不知触犯了什么天条,此刻它罪孽深重,正被重重闪电打到皮开肉绽!

    横七竖八的伤痕、裂缝,天裂重重,似要崩塌。

    雷暴来得快,消散的更快,两息中雷霆狰狞,两息后消散无形。就那么一下子,天地安静下来。

    突然,一只手自天穹上的一道裂隙伸出,修长、白皙、漂亮的手,指甲也修剪得平滑圆润,涂抹了凤仙花汁,这应该是中土世界上最最好看的手。

    手不空,握着一只小小的铃鼓。下一刻咯咯的娇笑声传来,手的主人自天幕裂隙中挤进了人间,发髻高高挽起、双耳带了大大的金环坠子、身着露肩抹胸古裙的女子。

    女子不年轻了,眼角上一枚枚的鱼尾纹,四十几岁的样子了。她年轻时当为绝代美人,如今上了年纪,依旧美得让人在她面前不由自主放轻呼吸。

    真可惜,戚东来升魔去了,若他未走、若他人在离山,此刻当回哇哇呀怪叫一声,然后五体投地行隆重大礼,再喊上一声:“孙孙儿拜见铃鼓老太上奶奶,奶奶,您长得真美,好像我娘。”(未完待续。。)

第九七八章 强援

    真可惜,戚东来升魔去了,若他未走、若他人在离山,此刻当回哇哇呀怪叫一声,然后五体投地行隆重大礼,再喊上一声:“孙孙儿拜见铃鼓老太上奶奶,奶奶,您长得真美,好像我娘。”

    三千世界,没有铃鼓老太上奶奶这个人,只有铃鼓天魔。

    古往今来三万七千魔中,位列两百三十一,上位尊,铃鼓天魔!

    铃铃...咚。铃鼓天魔的铃鼓很有趣,好像孩子们玩耍的拨浪鼓,但红绳上缠绕的击鼓槌不是木头或者石头,而是两枚精巧的铃铛,摇动起来异常悦耳。

    天魔的铃鼓摇响了。

    而铃鼓响动瞬瞬,即为怪人显身瞬瞬,雷霆所致满天裂隙、裂隙中重重人影,愁眉苦脸的中年苦力、未老先衰的青年学子、痴痴呆呆却衣着华贵大胖子、满面喜色骑着六条腿黄牛的红袄老太婆、手里抱着个巨大葫芦翻跟头的胖小子、把烟袋锅咬在口中手拿粗针缝补衣衫的白发老汉......一个又一个怪人自裂隙挤进人间,不多不少,整整一百零八个怪人。

    真幸运,戚东来升魔去了,若他未走,若他人在离山,此刻怕是会把头颅磕破了。大力天魔,踌躇天魔,富贵天魔,喜嫁天魔、葫芦天魔、吝啬天魔......一个怪人即为一头天魔,上位尊!

    群魔入世。

    之后便是群魔乱舞,自九霄急冲地面。去战斗花妖僧所化的一百零八罗汉。

    天魔战罗汉!哪有什么法术,哪有什么咒唱,天魔舞,天魔战,天魔的招式去他娘,口咬人手抓脸腿撩阴,天魔杀人不求好看,只求:让他死!

    并非真正天魔。

    天魔立神坛于浩渺宇宙间,万千神佛中有他们的一个字号、一面大旗,若真魔到来。最差劲也能一对一战妖僧。怎么可能一百零八魔合战一百零八法罗汉...中土世界,只有一个真正天魔,忠义魔秦吹。

    但中土还有一座空来山,空来山上有一座天魔大殿。大殿中供奉古往今来三万七千魔!其中一千上位魔立有真像!这些真像皆与真正天魔灵犀相牵。饱具灵性。秦吹就借着这些灵犀、灵性,以魔家真念将其中一百零八座点活、入战。

    秦吹的同袍、那些正位魔尊来不了,但他们都听到了秦锥大咒。一线真灵入人间、入己像,再有忠义天魔所驱入战来。

    魔像斗于法罗汉,便是修为尚未尽复的老天魔恶战镜花十七僧中排位第四的妖僧斗花。

    僧魔一战,才开始便告疯狂......

    天漆黑,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罗猫醒了。

    罗猫不晓得,一千多年前,有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在同个地方和他做着同样的差事:春沽城,佑世真君祠管事。这是一份好差事,吃皇粮、铁饭碗且俸禄优厚,佑世真君人在世界中,他的道不用出家,祠中做事的凡人自也无需出家,能吃肉喝酒,能娶妻生子,甚至去青楼都是被允许的,但一定得给钱,不给钱不成,佑世真君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罗猫还不晓得的,千多年前那位同名同姓的前辈曾遇到过一件怪事:有妖怪跑来真君祠,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真君大像换了双靴子...但是今天罗猫遇到的怪事,比着古时那位罗猫要更骇人的多:

    夜色笼罩天地,大殿的长明灯下,罗猫向真君大像默默祷告,无外是求我全家平安,求我母长寿我儿康健一类简单心愿,之后罗猫起身,忽见前方那尊高大英武的真君巨像眨了下眼睛。

    罗猫吓了一跳,赶忙揉揉眼睛定睛再看,大像还是大像,全无变化。罗猫松了口气,当是自己刚睡醒、眼花了吧。可还不等他这一口长气吐尽,突兀嘎啦啦的巨响传来,大像皱眉、瞪目,面满愤怒;大像举手、投足,一飞冲天!

    佑世真君的大像啊,竟冲破大殿,飞身而去,刹那消失于夜空之中!

    罗猫吓呆了,哇呀惨叫一声跌坐在地,身后有盆水,本来是准备洒扫用的,罗猫就摔进了水盆中,坐湿了屁股。

    跌倒的不止罗猫一个,飞走的也不止这一祠的真君大像。

    同个时候里,大洪境内东土各地,每一座真君大殿内的人都在怪叫中跌倒;每一座大殿中的真君大像都破殿而去,隐没夜空......

    离山前,一百零八天魔像来得轰轰烈烈,可那尊比着魔像还要更巨大得多的佛陀却来得悄无声息,像极了一阵清风,无声无痕无形无迹,悄然出现在战场中,甫一现身,便遭业火焚身。

    天魔是假的,佛陀却是真的,大若山岳,髻法宝衣,神态庄严,他到来他端坐他结不动印,他微笑空明——成了自己的佛的佛,还不曾破空去要留在家中料理柴米油盐继续陪老师太烧菜的佛,西海鳌渚。

    泥犁炼狱不见了。不是不见了,准确说是变小了,铺展数百里的烈焰地狱变成了一个大些的篝火堆:业火收拢、汇聚,再不去烧别人,只烧鳌渚一人!

    泥犁炼狱为逐花所化,炼狱就是逐花,逐花就是业火,但并非妖僧非得要烧死鳌渚不可,而是他不得不烧,或者说鳌渚步入战场、法随心咒、一个人‘收拢了’、担下了所有烈焰。

    鳌渚说:冲我来。

    鳌渚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鳌渚说:我本海中生,玩火的那个和尚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抢。

    无色业火不得不涌向鳌渚一人,这是海中大佛的法持!便如秦吹以天魔像对上法罗汉一样,鳌渚放对妖僧逐花。以真水元魄修成的佛陀不败身,迎抗纯粹泥犁之焰;以柴米油盐即为宇宙星辰的大须弥心迎战释家无垢无净无相无色的泥犁业火!

    且看是火焰燃烧到底无风自熄,还是我这身具龙血的大佛被烤成香喷喷的熟乌龟?鳌渚也没把握,不过大鳌心中有一念笃定:烤不出香味来,你就死吧......鳌渚独斗逐花!

    鳌渚欲独斗,妖僧又怎会讲规矩,逐花驱火鏖战鳌渚时候,场中正横冲直撞的那道空空神雷陡转方向,狠狠向着鳌渚头顶斩落!敌人强援已至,先合力诛杀入场人王再灭离山方为取胜之策。

    雷空空。雷寂灭。雷为妖僧释花吞经所化,怒雷破空、斩......就在它斩向鳌渚时,神雷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枚大洞。

    空气破开、一枚黑漆漆洞子,很有些像仙剑绽破的虚空。可是虚空没有舌头。神雷前方的洞子里有舌头。湿漉漉、黏糊糊、盘成一团尖端分岔的舌头。

    蟾蜍的舌头。

    秦吹来了,鳌渚来了,本与他们一同驻守南荒的老蛤又怎能不来。

    老蛤来了。又怎能平白看着那道诡怪雷霆去打鳌渚疙里疙瘩的头而不去理会?南荒老蛤张大嘴巴,一口吞了那雷!

    雷入腹,老蛤那双一闭千年的眼睛陡然瞪大,溜溜圆。旋即她的身躯暴涨,一飞冲天,跳到天上时候普普通通的蛤蟆身形扩展千里浩大!猛涨之后再骤缩,跳上之后再跳下,肚子里的神雷翻腾,老蛤的皮囊也就变成了个皮球,东飞西滚上下翻腾,外人看不到这头蛰伏无数年头的蛤蟆巨妖与早已证道成佛的释花是如何争斗的,他们只能看到一头蛤蟆时大时小满世界乱冲乱跳.......

    南方,天魔秦吹、巨妖老蛤、鳌族真佛赶到离山,助战离山!

    有强援到场,驰援离山,手持金色法磬抽夺人魂的妖僧荆花眼色冷了,身形一飘直追老蛤。花字辈十一僧侣中,荆花的战力居于中下,可他的身法冠绝同伴,只一晃就拦住了拦在了老蛤翻滚的前路上,手中的夺魂法磬扬起,曲指、弹。

    手指触及法磬瞬间,他面前突然多出了一个人,长袍、插肩、窄领、剑袖,身着离山剑袍,双目清澈明亮的青年人,苏景显身阻拦荆花。

    自不量力,荆花冷笑,不远处正统揽全局的合镜忽然变色疾呼:“不可!”

    晚了。苏景出现的恰到好处,正在法磬已被弹动,轻响将出未出时。

    法磬响...可这一次哪有轻鸣,只有一声分金裂石的怪戾锐响,法磬爆碎去!灵宝毁灭、宝主受反噬遭重创,张口鲜血狂喷身体翻滚跌落。

    苏景有许多身份,佑世真君、东天剑尊、离山小师叔、苏记少东家、天斗剑庐主人等等等等,但其中最威风的那个,莫过神君亲封、幽冥阿骨!

    抽夺魂魄,是幽冥王驾、大小阴官的老本行,也是神君的老本行。

    他是十四王。想要夺他的魂?得先问过阎罗神君的。

    神君不在中土,问不到,那就得先问过他身上的王袍。王袍在身时,想要杀掉苏景不难;但要直接抽他的魂魄离身...也不难,能有瞑目王那般修为就能做到。

    以前没那么麻烦,王袍虽然认主,但是苏景的境界浅薄,与袍子的契合很差劲,可他在莫耶雕山数百年,心境一变再变,精进又精进!王袍不问修为只看心境,袍与王,正迅速融合。

    不是苏景多强,是他的袍子惹不起......

    荆花强,可就凭他的修为,凭他的法磬,想要生生抽去神君亲封的阿骨魂魄,还差三十万年精修苦练。法磬崩碎,弥天台此行第一个受重创者,妖僧荆花!

    就在法磬发出刺耳怪响崩碎去的时候,一声朗朗大笑忽然自半空响起,岐鸣子猛一拍额头...想起来了!

    不是全部,但最最关键的一重、他为何会回来又为何会记忆全失的缘由,想起来了!

    而思意**,便是道法**,便是剑法**,刚刚遭墨长矢击碎的长剑,剑柄仍握在手中,岐鸣子挥剑,就用手中的剑柄和剑柄上的三寸败铁。又在夜空中画出一条清凉长溪。

    天溪重现,看上去和他以前施展的剑法没什么两样。

    看上去一样,可听上去不一样,溪水中,有高亢、嘹亮、清冽的长啸传出,岑岑之啸升于溪,映于天又再落于地,之后那条浅浅的天溪中...飞出了一头青青的龙!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才是岐鸣剑的真谛,画一溪。养一龙。我以我剑腾青龙!天溪崩碎去,青龙出水来,张牙舞爪、袭杀那个佛——来自星石化形、又被灵花附身转活、正大杀四方的佛——燃灯、灵花。

    何其突兀,溪中腾龙。龙做劫杀!灵花正准备去接应重伤荆花顺便一掌将苏景拍个稀巴烂。全未料青龙扑到。一下子被冲了个正着,龙尾如鞭抽于佛面、龙爪如刀刮入佛身、龙牙如锥直刺佛心......火星,火星迸溅!

    若按照灵花以往的运气。此刻他应该已经‘往生极乐’去了,可是今天他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他钓来一条大鱼,他身在‘上上好佛’中,那青龙之爪、之牙只能在‘古佛’身上挂出连串火花,却扎之不透!

    先是煌煌大惊,随即霍然狂喜,灵花的表情都写在了‘古佛’脸上,大笑中喝断:“孽障!”,古佛盘指结印,向着青龙扣下。

    龙有灵,力未逮但灵动十足,急腾身避让佛印,复而巨大身躯蜿蜒摇摆,改作游斗。看似纠缠不休,实则青龙危在旦夕,岐鸣子修为还未得圆满归复,仓促施展中,他的溪中龙也只存蛮力不谙法术,若力不容人就离败亡不远,就在此刻,天空中风雷滚荡,一尊大神破空显现,双手握拳狠狠砸下...向燃灯!

    来得真是神...东土百姓心中的神灵,真正存在于世间,将‘善恶有报、现世报’七个字写进人心的神灵,佑世真君!十七丈高佑世真君落入离山,战古佛!

    一个佑世真君后,是十个佑世真君,十个之后又来百个......东土人间,大小三百真君祠,所有真君祠内供奉的大像悉数落入离山战场,会同剑上青龙,斗那星石佛陀。

    三百真君、三百巨像,他是人间慈悲,更是人间凶残。

    中土世界,每一座真君像都与苏景灵犀相连,平日里苏景只要动动心念,就能听到殿上凡人的祷念...在他去莫耶之前,能做得也只有‘听听’而已;但莫耶五百年修行,返璞归真参悟逍遥,再归来时他已超凡入圣。

    那些大像屹立千年,饱受香火润泽、饱受人念滋养,早已养得真灵,今日只消苏景牵起灵犀,便能点活他们,杀入离山!

    大雨滂沱,怀宝弟子斗于墨色长箭、百多天魔力敌众多罗汉、西海佛陀入炼狱、南荒老蛤吞神雷、天溪青龙与三百真君围攻星石燃灯,凡间人世、第一修宗中,正暴发着绝不应发生在人间的恶战,神佛之战、仙魔之战!真真正正的天崩地裂之战。

    另一边,叶非双剑终归没能飞到合镜面前,双剑被妖僧庆花追上了,庆花身后那棵菩提树疯狂摇曳,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剑上迸起的耀目强光;而叶非不愿与庆花缠斗,只求速速突围去截杀匪首合镜,奈何几次冒险突围都被庆花挡下来。

    冒险突围都冲不过去?那就更冒险些,剑上甚至传出了叶非的怒笑:“秃驴,我就不和你拼!”

    短短片刻,之前被破去天掌的沉镜已然恢复如初,行元流畅,皱眉看着混乱战场,提息、做吼:“寂灭!”

    法随声,他说寂灭便是寂灭。战场之内包括人王、归仙这等本领的人都为他‘法音’所摄,体内正疯狂循转的灵元猛打了个突、变得凝滞生涩,本来七分力气就能从容施展的法术,非得十分力气才能施展不可,在争斗中立刻落入下风。大能为者尚且如此,何况普通修者......忽然,一个平和、饱满的声音自西方传来:“菩提。”

    同样是两字,同样是禅音,但声音所过,先前沉镜那‘寂灭’法锢就此崩碎,秦吹、鳌渚等人周身一轻,法元行转再度流畅,立时扳回局面,反倒打了对头一个措手不及。

    沉镜一惊,抬头循着声音望去,西方天空一个中年僧人静静伫立,稍胖、痴痴呆呆的目光。

    南方,秦吹、鳌渚、老蛤来了,已入战;北方,浪浪仙子与小相柳来了,已经冲进千里范围,瞬息将至;西方的影子和尚又怎能不来!

    一个一个,他们都是中土的王!当中土有难,他们又怎能不来!

    沉静再提息,瞪目,叱咤:“三宝!”

    菩提破寂灭,顺理成章,但何以破去佛、法、僧三宝?三宝是大信念、大坚持、大修行,是释家的追求之路,是释家的真谛存放之处。

    ‘三宝’两字声音未落,西方来的影子和尚两字含笑:“狗肉。”

    狗肉破三宝,便如泼皮打秀才。

    不是小沙弥辩题目也不是老和尚打机锋,‘寂灭’‘菩提’‘三宝’‘狗肉’你来我往,是为修禅大成者以真法如禅音做无上天音之争。

    沉镜沉面:“我破道我西去,我到过灵山见过佛陀,我知极乐何乐我知往生何生,你这生于怪象的妖孽怎与我争!”

    影子扬眉:“我生于墙缝,修于方坟,行于天下,我之愿众生随意自在所行无碍,你碍得众生自在我便挖你心肝。”

    沉镜面沉如水,破偈弃梵,白话却是直逼要害,其音即其法,其法即起杀,诛心且灭神!

    影子和尚的话是与沉镜同时开口、也同时结束的,两僧收声一刻、同时定身不动。两人相距百里遥远,彼此绞杀却在咫尺之间,外人看不到,两人的身魄已然纠缠在一起,今日只有一人得活。

    就在两个和尚定身同时,突然间有无数白纸自天空洒落,彷如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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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合一,今天的更新。(未完待续。。)

第九七九章 得来黄土便安身

    就在两个和尚定身同时,突然间有无数白纸自天空洒落,彷如大雪。

    大雨滂沱,法力呼啸,却全不影响这场白纸之雪。纸上有字,每一张纸都写了同样的四句话......下一刻,一阵喊声响亮,隐有悲苦之意:“天鬼鬼、地坟坟,何时茅茅可停泊,求请诸君唤我名,得来黄土便安身!”

    喊喝如铜铃,清脆有余却全然谈不到悦耳,喊出的四句话不伦不类,正是那纷纷扬扬正漂落的纸上文句,不辙不韵连顺口溜都算不得,只能算作‘怪话’。

    说是‘求请’,可当吼喝入耳,离山阵中所有凡间修家陡然双目赤红,齐齐开口大吼:

    “茅茅!”

    “茅茅!”

    “茅茅!”

    不是大家捧场,不是众人想喊,恶战激烈生死须臾,哪有心思去让精神旁顾、喊个不认识之人的名字。但那一刻所有中土修家的嘴巴全不由自己做主,在听过清脆声音四句怪话后,场中修士不由自主便喊出三遍她的名字。

    声音整齐、声音响亮,万多修家于真元彭拜中的纵声大吼,气势何其惊人!

    就在这煌煌大吼之中,空中正漂落的千万白纸齐齐燃烧,化飞烟;战场正中地面,突兀拱起一座高大坟茔,之前自北方传来的清脆声音,此刻响起于巨大坟茔中,声音中的悲苦不见了,换做无限欢喜:“天鬼鬼、地坟坟,茅茅今日住离山。谢过恩公唤我名,我为诸君把戏唱......”

    唱声中,巨坟开,棺椁现,十三四岁的单薄少女静静躺在阴沉木棺内,眉目弯弯的笑尸身。不是浪浪仙子是谁。但不同于平时青衣素裙的打扮,棺中尸身着霓裳化眼妆,戏台上才会有的打扮。

    直到今天苏景才晓得,浪浪仙子本名唤作茅茅,果然是个小女孩的名字;也是今天苏景才知道的:平日里游来荡去开开心心的浪浪仙子并非真正尸身。她只是一道真魂煞魄。此刻遭遇大敌,她唤出了自己的法身,身魂合一!

    尸身站了起来,甩袖、扶裙、大家闺秀的样子。身形尚未完全张开的少女。浓妆艳抹地穿上戏服显得有些可笑。可放眼天下。谁敢笑她!

    “不伦不类,什么样子。”有人敢笑,天空中有人冷冰冰开口。

    战场中的温度骤然降低。肉眼可见,大地迅速泛起白白霜花,从眼前直扑视线尽头。

    寒冷突降,只因那头从极北冰原修行的怪物赶到战场!

    身形修长、面目冷峻的白面小子身凌半空,狭长双目在场中一扫,双眼中忽然爆起一蓬玄光,那是兴奋之色。

    旋即小相柳翻身化作九头妖蛇!从普通人身形到三百里巨蛇,何其突兀变化!九头摇摆,巨蛇如电,飞扑妖僧首领合镜。

    同个时候,正矜持行、委婉笑、不紧不慢从棺中迈步而出的小尸仙突然怒叫一声:“是我的,你敢抢!”再没了温文淑雅,一下子变得张牙舞爪猛从棺中跳出,向着合镜急扑过去,和小相柳抢。

    人齐了,真正齐全了!苏景能唤请来的巨妖大孽悉数到场!苏景踏实了。

    墨灵仙突袭极北、西海、南荒失败后,苏景就传讯诸位大能为者,不必再驻守原地了...极北冰原为例,那地方重要么?太重要了,冰原融化大海浮升,中土人间立遭大劫。可击溃过墨灵仙一次突袭过后,守备之力已然为魔徒所知,再留下来...留着给人家个个击破么?若今日来攻离山的墨色僧侣齐赴极北冰原,小相柳与浪浪仙子能不能成功逃命都未可知。

    中土世界实在太大了,分兵守不住的,出其不意打过一场胜仗已是险中求胜,怎还能再坐地死守。

    这不是苏景自作主张,事先和与沈河商量的。人王、归仙、大妖齐聚离山,只等掌门、诸长老与大成学众修家归返离山,便是中土修行世界大势凝结一处之时,便是中土修行世界反攻强敌之时......但反攻之前先得守住、先得剿杀攻山的妖僧。

    人王齐聚,可离山还没赢,弥天台墨僧也未败。

    合镜身边还有两人,镜子辈高僧,抱镜、迟镜,眼见天上九头蛇、地面小尸仙攻来,无需合镜吩咐两僧便纵身而起,冲上迎敌。

    抱镜人在半空周身佛光猛绽,当强烈光芒散去和尚消失不见,化作一头金翅天鹏,展翅千里、遮天蔽日的真正大鹏鸟,迎战相柳;迟镜在落地生根,人没了,地面上突兀出现一座浩大庙宇,小尸仙一头扎进庙中去......

    合镜只一眼就看出,抱镜化天鹏,稳胜小相柳,只是急切间分不出胜负,九头蛇凶狠,须得纠缠一阵子了;地面迟镜化神庙,却非小尸仙的对手,必败无疑,不过一样的道理,浪浪仙子想要击败迟镜摆脱神庙,也得费上一番手脚。

    妖僧首领合镜端立云头,双目微眯。从他们赶到离山、发动猛攻到现在也不过盏茶功夫,中土高手层出不穷,本应摧枯拉朽之战硬是打到难解难分,实在出乎意料。

    不过也仅仅是意外罢了。事先没能想到,但入战后南、西、北三个方向都有强者来增援离山,皆为合镜灵识所查。

    就是因为有所察觉,合镜才传令身边妖僧‘尽出手’。

    到得现在所有援兵都告显身,再不会有人来搅局了,是以合镜也踏实了。

    今夜还能摧毁离山么?合镜不是太有把握,他也不打算死拼到底,这笔账目实在太好算了,中土人间能够抵挡真色的力量,几乎都已摆在面前,就差离山沈河与大成学木恩两位人王了;可真色仙家另还有多少?

    弥天台镜花两代高僧十七人,今次入战的也不过十人而已,未露面的七僧中还有个远胜同辈的水镜;这次归返中土,天元道的真色仙家从实力到数量都不弱于弥天台;另还有大小十余真色宗,比不得佛道两天宗,可他们也都有真正的归仙坐镇;何况...还有那位绝顶高僧和他麾下一群墨灵仙!

    两边实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又何必在今天和离山死拼到底?这样做简直傻死了。来日里,佛道两宗真仙并肩,八方真色手足汇聚,抹去离山不比着打死一只苍蝇更难。

    今夜之战无需两败俱伤,无需摧毁离山,只消斩杀一人就能完满收兵了,合镜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蛮子扶屠,微笑问道:“怕不怕?”说话时,合镜眼光一转,望向高空。目光投去一瞬,正是苏景跃出空气一瞬,阳火翻卷向着正与相柳缠斗的金翅天鹏偷袭了下狠的,不等天鹏转头来对付他苏景又告消失。

    合镜眼光在转,这次望向了战场边缘,注目一刻,刚从天上消失的苏景在战场边缘显身,扬手中群剑攻袭一头罗汉。偷袭就是偷袭,尽显高人淡泊风度,打过就走绝不留恋,都不去看自己是否偷袭成功,

    独独之我,穿遁虚实,苏景‘来来去去’可把他忙坏了,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每次他现身前刹那,合镜的目光总会先望过去。再就是...苏景真的不成了,好歹他也是一代人王,全盛之力就算比不得浪浪仙子,至少也和小相柳不相上下,当能独立对付弥天台中一位高僧的,可现在再看他,倾尽全力也仅能骚扰,全然影响不了大局了。

    至于重创索魂荆花,唤请三百大像,前者是他王袍神奇,后者则是中土人念虔诚,与苏景自己的战力并无太多相关的。

    “不怕。”蛮子扶屠回答了合镜,奈何短短两字也没能藏住声音的颤抖。

    合镜只当听不到他的颤抖声音,微笑着继续道:“厮杀在即,请先生取出应手的法器吧。”

    扶屠吓了一跳,不是说好了,他们负责打、负责绑,自己只管砍头么?

    “情形有些变化,不过请你放心,安全无碍的,有合镜在,必定护得先生周全。”合镜开始提息,面上的表情全无变化,一如他刚到离山时的样子,己方势大时他神情谦和,敌人强援连番入场后他依旧谦和。墨巨灵也好、墨灵仙也罢,甚至普通的墨色信徒,都能修成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好面皮。

    “圣僧小心,那个苏景看着不成,也许故意示弱,引我们出手。”扶屠小心翼翼地点出了一个关键,跟着又咳嗽一声,故作镇静道:“以我之见,今日一战已然探明离山根底,看出了他们的底细,圣僧居功至伟,现在可以暂作收兵了,待到三两天后,唤请八方同道,一举攻灭离山。”

    谁说这个扶屠傻?合镜笑了:“先生放心,随我去吧。”言罢拉起扶屠,迈步跨入战场。

    起步时,苏景刚刚偷袭过菩提树下庆花僧、再次隐没天地间;落足时,苏景正闪出准备去打融身星石古佛的灵花......苏景闪入战场,迎面正逢妖僧合镜与那个怪模怪样的蛮子。(未完待续。。)

第九八零章 剑藏离山

    也是这一刻,战场另端,几次冒险突围的叶非双剑发动新一次突围,叶非简直魔怔了,从动手开始他就在找别扭:双剑被困菩提树下,那就掉转剑锋和那个庆花妖僧好好相斗一场就是了,本来他也得窥剑上玄机、修得人王本领,真要拉开架势恶战庆花,未必不能斩杀了这个妖僧。

    可叶非不肯,他就一门心思突围,他就非得去和妖僧首领合镜去拼命,正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他现在修的是‘安’字诀和‘意’字诀,那剑上的‘破’字诀尚未修到,双剑所擅,随遇而安,因势利导,所谓身随风灵动,心如云起伏,既然陷于敌人的菩提阵法境内,那就从容施展剑诀,做游斗缠杀才对。这般急赤白脸的冲了一次又一次,根本是在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叶非不管那套,双剑被阻挡、转回,当的互击一击,于火行四溅中再度激射而起,突围!庆花心花怒放,稳稳把持住自己的菩提法境,打得有条不紊、打得稳占上风。

    ......

    苏景面前,合镜妖僧微笑空明,丑陋蛮子怯头怯脑。

    苏景此生斗战无数,遭遇惊变却全不慌乱,低低叱喝中剑羽剑狱火叶阳花尽数打出,抬手便打了个满天剑火!诸般法宝、神通出手,苏景不做丝毫流连,对方有备而来不宜硬碰,自己当急退以避其锋。心念急转再施独独之我,这就要逃。

    斗法只在光电之间。苏景心念刚转,还不等他再度消失,妖僧合镜将大袖一转,将苏景刚刚打出的好剑、法术尽数收去。

    而妖僧大袖不停,一转再转,苏景只觉怪力从天而降,猛将四周禁锢,自己立身所在六尺方圆内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天封闭地桎梏,再无撤身之路。无论独独之我还是穿空火遁都没了施展余地。

    逃不掉便不逃了。拼命正是苏景的拿手好戏,身形急转重新面对敌人手中乌光一闪,短剑刺出!

    短剑乌黑,古制十六寸。一尺正。

    小师叔打杀八方。他手上的剑羽、剑狱、北冥、丈一都跟着他一起出名。成了名满天下的神器,镜花两代高僧回归世界,对老家里这些年风头正劲的人物都有仔细调查。尤其苏景,合镜对他再了解不过,可从未听说过他还有一柄黑色短剑护身...妖僧不变势,大袖第三转,怪力如漩抗无可抗,受纳人间一切法术、一切宝物。

    苏景一剑刺到一半就再也把持不住,黑色短剑脱手、也落进了人家的袖子里。

    妖僧大袖准备做第四转,只收法术宝贝怎够,还要生擒苏景...不料想就在僧袍大袖行将第四转时,‘嗤’的一声轻响传来,僧袍袖子忽然腐朽、烂掉。

    合镜一惊,他是仙佛,何须穿衣,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僧袍,他身上衣袍皆为法元幻化,那僧袍的袖子更有他的真法加持,水火难侵天雷不伤,怎么可能突然腐烂。

    妖僧心思奇快,才把黑色短剑收入袖中袖子就烂了,必与那柄短剑有关,另只手一挥清风徐徐吹散苏景递过来的狂猛攻势,同时真识送出去探那柄短剑......哪里是什么短剑,根本是一条鳞片乍起身体绷得笔直的小蛇!合镜一眼就认出了这条蛇、也立时想到了他的毒性!

    把小蛇认成了短剑,是妖僧眼拙么?又岂止合镜,就是苏景这次乍见十六老爷的时候,也把它看成了一柄剑......小蛇仍未苏醒,但是据风长老说,大约从八十年前开始,小阴褫就不再盘身而眠了,身体打开、绷得笔直,全身鳞片乍开来。

    这小东西的鳞片不同于普通蛇子,一身黑鳞细密且狭长,且乍鳞时并非‘冲天刺’,而是‘两边平’,平时鳞片服帖时他是圆圆的肉滚子,如今鳞片乍开它就‘扁’了,好像剑。

    苏景、合镜等人眼力怎生精强。若十六只有个剑形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认错,关键在于十六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纯粹剑势,有形有意、不是剑又是什么。

    这小蛇修行修行,修到最后把自己修行了一柄剑?当然不是,乍鳞绷身是它修行到这个程度非得摆出的身印,至于身内透出的浓浓剑意,只因它吞下去的那盆水来自叶非。

    叶非毕生修剑,以身养剑,就连他养下的那条龙也是剑。是以那盆水是龙元也是剑元。小蛇修不出一道好剑意反倒奇怪了。

    苏景此次返回中土,与掌门和诸星峰长老汇合于大成学,劫祸生乱世降,离山星峰再非太平岗,风长老也不想再把小蛇摆在自己的水灵峰,生怕斗战时候会有个闪失连累了师叔的爱宠,是以苏景将十六收回大圣玦,他伸手去拿蛇的时候,风长老还曾疾声提醒:“师叔小心,此物之毒今非昔比!”

    小阴褫以前就周身是毒,无需见血照样封喉,等闲角色连碰都碰不得。到得今日尚未醒来,但毒性随修为疯长,更是奇毒之物,风长老看不出它现在的修行怎样,不过老头子毕生浸淫医、毒之道,能看得出这东西的毒性不得了,这才出声提醒。

    不过苏景不怕,有大圣玦在,十六就算沉睡不知外物也绝不会毒到他,捻了小蛇在手笑问风长老:“有多毒?”

    当时风长老想了想,没能找出合适修辞,应道:“特别毒。”

    有多毒?毒到轻轻松松就把妖僧的法袖毁去!

    不等合镜把小蛇仍掉,苏景那边的攻势陡然强猛十倍,罡风化雷扑面而来!攻势并非来自苏景,而是来自苏景身后;罡风并非法术,而是神奇重器击出搅动气旋...三条星索如龙,急攻合镜!

    合镜早就听说苏景斗战花样繁多,今次算是领教了,猝然遇袭中他以将饱蕴剧毒的小蛇送入敌人袖中,蛇身剧毒自然发作乱起法度,旋即三尸显身猛下杀手,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让合镜有些分不清了,究竟是此子应变奇快还是他早有预谋......

    至少到现在为止,苏景显现出来的战力正如叶非所言,一成。可三尸个个坐拥苏景十成满力,蓄势之击,三道星索一出天昏地暗,即便合镜也不能不认真,可他才要出手化解攻势,猛然发现那轰轰烈烈的星索之中,还暗暗藏了一道剑袭。

    黯黯无光、全无声息、彻底隐匿于星索攻势下的一剑。

    剑不是向着合镜来得,是向着妖僧身边那个蛮子袭去的,无声、奇快,剑上一点锋锐直指扶屠眉心!

    何其狠毒!合镜带蛮子扶屠来离山是为试探此人,可既然是试探,就说明此人重要,就说明在确定他是否可靠之前都不能放手,万一扶屠说的都是真的呢,那寻找圣剑就要着落在他身上!

    带蛮子来离山,结果还没等试探出真色他就被离山人给斩了?真要那样的话合镜直接自刎算了,这个人丢不得啊!

    悄无声息,歹毒之剑,袭杀南蛮扶屠!但合镜不怒反笑,出手护住扶屠同时,妖僧向着苏景扬眉,笑。

    都是修行臻入化境之辈,生死搏杀一瞬,彼此心意相通,苏景读懂合镜扬眉之意:雕虫小技。

    袭杀手段不凡,可是在合镜面前、在这个镜花十七僧中实力列位次席的妖僧眼中,雕虫小技而已,不值一提,什么苏景,什么人王,什么人王...蝼蚁!一辈子庸庸碌碌、自以为了不起其实从未见过真正恐怖、真正真相的蝼蚁!

    忽然...合镜觉得自己在照镜子,因他对面,苏景正做着和他一模一样的神情,笑、且扬眉。

    都是修行臻入化境之辈,生死搏杀一瞬,彼此心意相通,合镜读懂苏景扬眉之意:雕虫小技?小你妹!

    便是此刻,那一道剑光仿佛惊鸿,自离山深处绽放开来,扫灭天、扫灭地,扫灭神,扫灭鬼,扫灭中土人间之内一切不应属于中土人间的腌臜东西...一剑惊鸿,自离山深处而来。

    剑虹之后,美艳若天仙的男子,笑容妖冶的男子,头戴妖皇冠、身着鬼王袍、衣袍袖口纹绣着离山剑的浓男子。

    一剑山中来,无可抵挡,所向披靡......而真正的关键只在两重:

    其一,意想不到!离山有多少高手都是在册的,白纸黑字写得明白,这个惊艳之人、这道惊艳之剑,根本不可能还存在于中土,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合镜他妹。

    其二,恰到好处!抵挡三尸星索,化解偷袭一剑,同时发生的激斗占去了妖僧合镜的十成精神,不是合镜本领不够,只是在这个瞬间了他非出全力不可,可也是这个瞬间,那灿灿剑光自离山深处袭来,不杀蛮子、斩妖僧。

    剑、藏离山,尘霄生。

    剑、出离山,尘霄生。

    就是这一刻,就在这一刻,苏景热泪盈眶、苏景纵声欢呼......大成书院与掌门分别之际,沈河真人曾对苏景微笑:“师叔此去,尽可放手施为,离山之中还有惊喜,离山深处尚藏有一剑。”(未完待续。。)

第九八一章 放明月出山

    当时苏景喜扬眉:“仔细说!”

    沈河大笑:“届时自知,师叔何必现在发问。”

    言罢,沈河躬身:“恭送师叔。”

    苏景不再追问,同样躬身:“掌门顺风。”

    苏景知道有惊喜的,苏景知道关键时候一定会有一剑出山,可苏景真的没想到,他的漂亮师兄、从来不会说教行事洒脱不理规矩和他最最投脾气的那个漂亮师兄,那个举世皆知他已升仙去的齐凤天子,竟然不曾离去,竟然镇守离山!

    沈河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了离山安危、为了不辜负师长重托宁可死去十次永坠沉沦之人,如果离山没有尘霄生坐镇,他又怎敢尽出精锐去驰援大成学!

    剑起剑落,剑上升仙,血光暴现,粘稠腌臜、红里泛黑的血浆喷涌...自合镜的脖颈喷涌,三丈高!

    颈子上没有了秃头,那颗头颅正向地面掉落,那颗首级上双目圆睁、满满的不肯置信。

    合镜防备了。防备着三尸,防备着苏景故意示弱十成修为只施展一成,防备着会有偷袭手段伤害南蛮屠晚,他觉得自己防备了该防备的一切,可是他又哪里想到,最最应该防备,他根本不知防备!

    妖僧死不瞑目,妖僧到死时还不知自己死在谁的手中。

    尘霄生笑,对苏景:“嘿!”

    苏景笑...他想笑却没笑出来,他想笑结果脱口的是‘哇’一声大哭。师兄没走,师兄弃仙,师兄选择留守离山!便如贺余师兄那样,弃仙途而匡扶人间,他也放弃了仙途,他留在了人间留在了离山。

    离山,离山,究竟是什么样的门宗。修行修仙,几千年的努力,无数的凶险历练。最终的目的只在于:成仙、长生、逍遥。

    可是离山剑宗里。贺余不飞仙,尘霄生不飞仙......放着快乐神仙不做,他们宁可身丧道消做死人、宁可见不得光做隐形人;

    离山,离山。究竟是什么样的门宗!

    苏景心中。此刻只有两字:值得!南荒搏命。破伏图洪吉,值得;西海搏命,斩邪佛驭仙。值得;幽冥搏命,杀巨灵破墨沁,值得;十一世界搏命,坏天理图谋,值得......九死一生,性命丢了一条又一条,但、所有的凶险都是值得的,莫说九死一生,就是现在即魂飞魄散也是值得的,因为自己不孤单,因为从始至终,那些兄长那些前辈都与自己并肩同行,都与自己做着同样的事情!

    这就是离山了,求不得无愧求无悔的离山,求长生但更明白长生不是偷生的离山,愿以仙途换苍生的正道、离山。

    就在合镜首级滚落同时,还有一颗黑香疤、光秃秃的脑袋滚落——菩提树下,妖僧庆花的头。

    不是说好的么,叶非咬牙‘我就不和你拼’;不是说好的么,叶非咬牙‘占族之首,拼命只拼那个最值钱的匪首合镜’,都是说好的,可叶非双剑在最后一次突围中,突然就掉转了剑锋,斩向庆花。

    庆花的猝不及防;叶非的蓄谋已久。

    剑出离山,道起天元;叶非此生,言出必践的叶非。

    尘霄生斩杀合镜,手中长剑一转,射向正与浪浪仙子激战的古庙迟镜;苏景太激动了,不能自已了,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南荒蛮子扶屠脖子。

    欢呼声来得何其响亮,战场之中所有凡人都在笑,都在跳,都在喜形于色,任谁都明白:大获全胜!今夜来袭离山的妖僧,注定全军覆灭。

    而欢呼响起的同时,怒叱也告响起,怒叱如雷,震惊八方:“妖孽啊...离山死死死!”

    吼声之中,空中大片墨云显现,云头伫立的,弥天台大首领水镜圣僧。水镜身后,镜花十七僧中另外六个未曾露面的墨僧。

    只是此刻圣僧、墨僧全都没了平时的从容!他们早就来了,跟着合镜一行一起来到离山,不过施展了仙佛法持隐匿于半空,本意只是个护法,保证合镜顺顺利利对南荒蛮子屠晚完成试探,所以不显身、不入战,就是为了保证这次试探的准确。毕竟,若这七个妖僧也出手,离山挡无可挡,如果扶屠真是个卧底,眼见离山大势已去,一定会选择最有利完成自己任务的办法:假意归顺魔徒、忍痛斩杀离山。

    至少在试探出扶屠前不显身,之后便可合兵一处直接扫灭离山…..

    可尘霄生的突兀出现,彻底打乱了他们的算计,这个人不可能还在离山的,飞仙就是飞仙,时候到了你不想走也不行,怎么可能还在人间?

    你算我也算,你算扶屠心思,我算你算的心思;

    你凶我也凶,我不如你凶,但我料你先机,你出昏招我出慧剑,我不如你凶?别闹了,我比你凶!打架不光凭胳膊粗细的,要动脑筋的。

    ......

    猝不及防,合镜竟然被砍了头!一切发生得太快,即便水镜也无力挽回。

    这是水镜的疏忽,更是水镜的自责,暴怒成狂啊,黎明之前必灭离山!

    离山战场内,有人惊、有人骇、更多人抬头望天愣愣发呆...这一仗打到现在,妖僧也才倒下了三个,可还不等合镜、庆花的人头真正掉到地上,竟然又跳出来七个妖僧,而那七人中,赫赫然、弥天台立宗活佛水镜在立!

    又何止七个妖僧啊,还有一千三百弥天台今代高僧随行,其中‘光’字辈高人,除了主持方丈辰光和另外两三人不在之外,余者悉数到齐。

    再看离山...几大人王、归仙,仍在力拼先来的妖僧,离山弟子发动宝物与六千墨箭斗得昏天黑地。即便刚刚胜出一阵的叶非,也口鼻沁血坐在一旁喘息,他杀了庆花不假,但也生收了庆花的濒死一击,伤得不轻。

    离山还能出战之人,只有尘霄生和一个只剩下一成战力的苏景。就凭他们两人,怎能挡得住七大妖僧和千多弥天高人。绝无胜算了,今夜之战要想翻盘,除非离山九子复生!

    就在这个时候,把蛮子牢牢掐在手中的苏景忽然擦去了眼泪。笑道:“到时候了啊...百年已过、放明月出山!”

    不知不觉。匆匆百年。

    从月亮被收入匣子开始算起,到得现在,整整一百年了。期限已到,宝匣生辉明月扶摇。这一刻里明月出山。离山还月于天、还月于世。

    生死存亡。黎明前夕,放那明月出山去!

    就在苏景的笑声的,明月灿灿。如巨轮、扶摇起。人间有幸,能见到如此巨大、如此漂亮的月...忽得尘霄生也笑了,扬手拔剑,剑锋直指前方妖僧。

    笑声起剑声起,人轻扬剑轻扬,尘霄生一言不发,挟飞剑扑向大群妖僧。

    人多怎地,强大怎地,明知不敌又怎地,他是离山尘霄生,就算满天神佛齐聚于此,只要与离山为难,他照样拔剑,照样斩杀!

    一个人的冲锋,冲向他绝不可能匹敌的墨色天云。

    苏景没动,他手掐南蛮扶屠留在了离山之内。小师叔面上已经没了之前的激动,目光清澈面色清冷,风度卓然语气中正,其声漫漫:“妖僧听好,敢伤我师兄一根头发,本座立刻捏死这个怪物。”

    就剩一成修为的人,上前去打架没什么意思了,但打架不一定就要抡拳挥刀,小师叔另有所长,扶屠在手...还会输么?

    合镜死了,不过大群墨灵仙中少一人;扶屠却是寻找圣剑的唯一可能,水镜怎能不急,不过再怎么着急也不能在脸上写出来的,大和尚怒笑森然,双臂猛撑,身形随之暴涨,脚下千里墨色云驾层层流转,水镜化真形,顶天立地的墨色巨人,那滚滚黑云便是他披身的袈裟...远比普通墨灵仙更魁梧,即便苏景以前见过的墨巨灵也望尘莫及。

    高大巨人面前,六百里离山不过一方小小沙盘,水镜再开口:“区区离山......”

    才刚说出四个字,正南方向突兀响起了连串厉啸...狐狸的厉啸。旋即凛凛妖威充斥天地,红皮狐狸为首,群狐飞扑如电,狠狠扑向墨色群僧、狠狠扑向巨大水镜!

    值得一提的,那头红皮狐狸屁股下面拖着六条尾巴。

    不止一头六尾妖狐,狐群中还有三头狐狸长着六条尾巴,余者、其他狐狸,无一例外,都拖着三尾......

    南荒深处,狐地破关,群狐出山。一路北行,自南荒腹地向着离山赶来,就在明月出山时候,昔年天真大圣的血脉后人,妖狐传承赶到离山!

    一条六尾妖狐,比着鳌渚、相柳这等成色的人王如何?一条三尾狐狸,比着墨十五那样的墨灵仙又逊色在哪里?

    上一次苏景路经狐地,见过内中实力,晓得这些狐狸的实力不见得比着东土天宗差,但上次相见,他们也决绝不如今日凶猛,不知在这千多年的闭关中,得了什么妙法机缘......

    相比西天摩天古刹,相比东土江山剑域,蛰伏于南荒深处的天真遗脉全无威名,但在万万年后、当墨色卷土重来、又次侵袭中土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的便是这些天真后辈,狐地妖仙!

    狗撵狐狸,天性使然,不久前天斗山的小狗崽子们发疯发狂,皆因群狐过境。

    愤怒到发疯,那个尘霄生哪来的,这群狐狸又是哪来的!

    水镜扬手啪地一拍自己的光头,气疯了,气疯了!但不等他拍脑袋的巨大手掌自头顶拿开,离山界前地面上腾起滚滚煞气,花青花的声音冷冷传来:“腌臜归仙扰乱阴阳,天地不容!花青花奉命入阳间,拘魂锁魄、带回阴阳司治罪!”

    声音现、但花青花未现,显现的是一根粗大铜链,七十三节扣巨链,直接向着墨色群僧攻去。

    尘霄生出剑、狐地群妖赶到、幽冥判官来援,墨色群僧纵法迎敌,大战就此暴发。

    离山内外乱做一团,法术轰荡引出诸般巨响,但是再大的动静也掩不住苏景的叫声:“妖僧,看好了,我要活捏蛮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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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一更了。现在人在外地,出一个短差,精力不太够,这几天都会一更,最晚周末会恢复两更。就不再每章后通知了,鞠躬再鞠躬,道歉。(未完待续。。)

第九八二章 血性

    离山内外乱做一团,法术轰荡引出诸般巨响,但是再大的动静也掩不住苏景的叫声:“妖僧,看好了,我要活捏蛮子了......”

    水镜不信苏景真会杀掉扶屠:苏景能看出扶屠重要、不过他不可能知晓蛮子为何重要,既然不知为何重要,便不会莽撞斩杀。再就是拿得如此重要的筹码在手,哪会轻易就毁去。只是水镜不曾想到的,苏景的话尚未说完,突兀变作了一声惨叫!

    苏景惨叫,他的手碎了。

    就在占尽上风时,被他捏住、已然吓得面色发灰体若筛糠的蛮子奋力一梗脖颈...真就只是那么一挣,苏景的手爆碎开去。

    忽然得脱桎梏,纯粹本能反应,蛮子半转身狠狠一推苏景。黑色的双手,一撑在苏景肩膀,一撑在苏景上腹...苏景的身体爆碎了。血花四溅。

    苏景惨死。

    全无征兆中,离山剑宗最最重要之人,几乎是不败战神、斗士图腾的苏景,就那么干干脆脆地、在万千同门和同道眼前,碎尸万段。

    是妖僧狡诈、设计坑杀苏景么?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个蛮子的胆怯与慌乱不是假装的,在‘胡乱’杀掉苏景后他更加惊慌了,竟慌不择路向着离山深处跑去......

    正将星索舞动如龙的三尸悄无声息,就此消失空气中;与他性命相连的影子和尚身形微颤,化去、消散于风。他本就是影子,自虚妄中来、死后归于虚妄;还有战场中一尊尊佑世真君的大像,它们能存在、能转活皆因苏景,此刻苏景已死,它们重归顽石、层层拔裂、轰然坍塌。

    苏景死了。

    死亡来得太突兀,以至在他殒身一刻,纷乱战场陡然安静下来。

    外门修士安静、离山弟子安静、助战的幽冥猛将安静,就连那些自弥天台而来的妖僧、归仙都惊讶发愣......惊讶只在一瞬之间,水镜眼中喜色冲腾,苏景之死牵扯重大。最最直接的。战场之内离山高手一下子损丧好几个,此战可胜!

    妖僧催身法,化影如电去急追扶屠,务必要将此人带走。水镜亲自出手去救人。战场事情另有旁人主持:镜花十七僧中排行第三的淳镜。

    胜利契机那么明显。水镜看得出。淳镜又怎能忽略,饱提息正要叱喝一声‘杀’字一鼓作气剿灭离山,不料他口中的‘杀’字尚未出口。离山内外就掀起了浩浩大吼:杀!

    离山弟子、外宗修家、申屠灵灵、尘霄生、小相柳、西海老鳌、幽冥大将......战场之中,几乎所有正在对抗墨色的阳间修者,赤红着眼睛、嘶哑着哽嗓,掀起来那山呼海啸般的怒吼:杀!

    苏景死了,会牵扯实力变化;几乎图腾一样的人物死了,会牵扯士气变化。只是中土修家的士气不落反涨、暴涨!

    完全没道理的事情,修行最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长生、为了不死,因为爱惜性命所以珍惜时间、因为珍惜时间所以勤加修炼,这才是真相来的。苏景丧命、至少那些外宗修家会做鸟兽散去......不是没有道理的,苏景的身份很多,西海大士、天斗剑主、佑世真君、冥王阿骨等等等等,可是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何得来的这些身份——他曾做过什么。

    他曾出生入死、他曾东征西战、他曾面对远远强大过自己的对手而不退半步,因为他背后是就是中土世界,他若退,则劫祸横扫人间!

    一个人死了,众人在错愕、悲伤同时最先会想到什么?想到他生前做了什么。

    既知苏景生前事迹,再见他此刻壮志未酬......中土世界的有趣之处很大程度在于:此间的智慧生灵总有些矛盾,或者说‘别扭’。明明都是逐利之辈,却又不是什么都肯卖;明明都在天道下苦苦求存,心底却都还藏着一点血性,不服且不忿。

    这就是关键了,不卖、血性。

    修宗屹立世界,修者来自凡人,所以有什么样的世界就会有什么样的修宗,有什么样的凡人就会有什么样的修者,不是么?反过来看也是一样的:

    有怎样的门宗,就有怎样的世界。

    摩天古刹不是神仙画的饼,江山剑域不是书生们的臆想,离山剑宗更不是一本故事书,它们都是真真正正的存在,昨天有,今天有,明天还会有,只要中土的第五圆不灭,古刹、剑域、离山就会永远存在,不过换个名字而已。

    拥有离山的乾坤天地,又能差到哪里去。拥有正道的修行世界,又怎么可能没有血性!苏景丧生,换来的是一场滔天愤怒,一场焚世烈火,一场不死不休大不了我陪着你一起下黄泉的疯狂战斗。

    悲恸至深,便是狂笑中的灭亡,暴怒成狂,那一声喊破苍穹的‘杀’字只是一场疯狂的序曲,离山...反扑!舍生忘死,暴怒成狂!

    这是所有墨色僧侣不曾想到的,苏景死后他们的战斗非但不曾轻松丝毫,反倒变得艰苦卓绝,修者变成了野兽,悍不畏死、个个阎罗...但更让淳镜惊慌的,是他身边的弟子花:观花。

    莫名其妙的,观花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当然不是恐惧,狂信之人早都忘记恐惧是什么东西了,就在颤抖之中,观花的眼色从痛苦到迷茫,再从迷惘渐渐变得清明,还有他身上的墨色...肉眼可辨,正层层褪去,他正奋力拜摆脱墨沁!

    妖僧也是中土之人。或许被沁染得不够彻底,在观花心底保留了一丝‘本能’,当他面对自己异常熟悉的、本族本源才会有的愤怒,当他感受到那战场中敌人传递过来的强大情绪...他在苏醒!

    淳镜大惊,一边催促手下迎敌,一边伸手按住观花:“好孩子,静守本心,不为邪魔所动。”

    “谨遵...师...哪个...才是本...心,谁、谁才是...才是邪魔啊...”观花的面皮抽搐着,苦苦挣扎、用力挣扎!

    突兀一道黑影闪过,手从天降,按住了观花的头顶,随即那只手劲力一吐,观花头颅爆碎横尸当堂!杀人者,弥天台首领水镜。只在短短片刻间,他已抢回了南蛮扶屠,但他肋下添出一道剑上,直伤肺腑,来自尘霄生一剑。

    手搀扶屠,掌毙观花,水镜对淳镜怒道:“啰嗦什么!归返弥天台,收兵!”

    此行已经斩杀中土世界万民敬仰的苏景,且还试出了扶屠的真假,足够值得了,再要继续打必定两败俱伤的局面了,和这群凡人拼成你死我活,真正愚不可及。

    水镜谕令传下,墨僧不做丝毫流连,陷落战场的同伴能就救便救,救不得便弃,为正神殉道本就是无比荣光之事,该笑的。

    大队墨僧即刻西撤,山中人,南荒狐、幽冥官轰涌追杀!

    花青花红了眼睛,他的红袍传承就来自苏景,对这位阿骨王他满怀感激与敬仰,苏景身死一刻就是花青花化身厉鬼一刻,与七三链子一起、会同各路阳间奇秀急追而下......直到追出三千里后,花青花遇到了正从地面钻出来的顾小君,顾小君密语:“苏景没下去啊。”

    阴阳司总衙与外间诸多司衙失去联络,但封天都安然无恙,轮回行转有序,苏景只要在阳间一死,他的游魂立刻就会进入封天都,身份使然,他应该直接‘掉进’总衙。

    可顾小君满怀悲愤,与尤大人、小鬼差一起仰着脖子等了半晌...离山弟子有人下来、外宗修家有人下来,但又哪见十四王爷。

    不光没见到十四王,大圣玦牵扯着、与苏景性命相连的那群妖怪也一个没见到。

    花青花望向尘霄生:“苏景未死...怎么回事?”

    与旁人一样双目通红,杀气冲顶的尘霄生对着花青花、顾小君笑了下,他一笑,周身凶煞气意就此化归春风,昂然、美艳,把顾小君的心笑得打了个突,太好看了...这个男人。

    好看男人双手一摊:“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晓得,我就是收到了掌门传讯,说如果墨妖袭山、特别有个怪样蛮子随行的话,师弟可能会死,要我莫惊慌。”

    花青花又望向苏景好友小相柳。小相柳缠斗化身金翅鹏鸟的抱镜,他本不是抱镜的对手,对方要跑他拦不住,跟着大队一起追下来,此刻小相柳是真身,中间一颗头颅撇了撇嘴巴:“我就是收到苏景传讯来离山助守,见他求请还算恳切,我就来了,其他的一概不晓得。”

    顾小君从一旁纳闷道:“那你不晓得苏景未死?得知他未死怎不见你开心?”

    相柳一哂:“他死他的,我活我的,他死活与我何干。”

    顾小君不信。能被红袍选中做候补一品判之人,心思自然不差,稍加琢磨:“你也进了苏景的大圣玦吧?”

    就这一个解释,小相柳拜过大圣玦,但苏景死了他没死,是以他晓得苏景诈死。

    猜中!小相柳进过苏景的大圣玦,不是拜认主人,只因他修行精进不辍,到了那个‘位置’,想要见识下、参详下古时大圣的法度,所以进入大圣玦待过几天。不过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小相柳是坚决不会告诉别人的,九头蛇九个脑袋一起摇晃,蔚为壮观。(未完待续。。)

第九八三章 大战初歇

    花青花再转目,这次望向了红皮狐狸,红皮狐狸直接摇头:“我们来离山是为觐见......”话说一半,狐狸想起来自己犯不着和这群闲杂人等说自家事情,懒得再开口了,直接不理会。

    “不用问了,影子和尚、三尸可也都没死。回山后当能见到他们,尤其三尸与本尊心思相连,见面自知经过。”尘霄生微笑着说了一句,随即额头青筋暴露,又变得杀气腾腾悲愤交加,追杀,追追追!

    又再追了千里,时时刻刻都与尘霄生有剑讯往来的沈河传讯过来:适可而止就好。

    尘霄生不知前因后果,但凭他的心思多少能猜出些倪端,就此止步。

    尘霄生止步,离山一脉止步。

    追兵中一众人王、首脑都知苏景未死,也纷纷止步不再追袭。但有人提出异议:何不趁此良机直接袭杀去弥天台,就此灭掉这座魔窟。尘霄生摇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六条尾巴的红皮狐狸来到尘霄生面前:“最近我族当常驻离山,不过这趟出来的匆忙,正有一项好阵法炼化到关键时候,不得以中断,我等先回狐地完成阵法,长则五日、短则三天再到离山。”

    狐狸们以前不说人话,只靠‘传神’沟通,现在变了,人话说得十足地道,字正腔圆的官话。

    狐狸们放着狐地不待,却要入驻离山,十足怪事但更是十足好事,这伙子妖孽的实力实在强大。

    内中缘由红皮狐狸不解释。尘霄生也不多问,只消知道他们都是朋友便足够了,合手做礼微笑送别。

    狐狸们直接回去狐地,花青花和顾小君请七三链子先回封天都,正位、候补两位大判跟着尘霄生等人一起回离山,这事简直有趣得让人心里痒痒,不弄明白了他们不走。

    这个时候,东方破晓。

    黎明已至,今夜何其漫长,但终有结束一刻。

    大战初歇。

    ......

    水镜恨东方。因为东方正日出。于墨色信徒而言。这世上没什么比着太阳更邪恶、更腌臜的东西了。

    而此刻再做回想,初战时候上至水镜下到普通僧众,人人口中、心中都说离山再见不到明日黎明,哪想到黎明时分。竟是自家人马落荒而逃、急急回巢!刚刚那一战。水镜简直不愿回想。心中唯一一点安慰仅在:扶屠还在,扶屠真的斩杀了离山小师叔、这个南荒蛮子是真的。

    灵识向后追查下去,探得离山收兵。水镜徐徐呼出一口浊气,转头望向身边扶屠。心中如何懊恼,面上总是从容平静,水镜微笑着:“恭喜先生,斩杀妖人苏景,立下大功一件。自我真色信徒现身人间,以先生功勋卓绝。”

    这倒也不全是客气话,杀苏景即为灭真君、即为摧毁图腾一桩!

    弥天台占了个‘佛’字,天元山占了个‘道’字,如今佑世真君也告崩塌......水镜忽然想传音天下,笑问这尘世中人:你们现在还能信什么!

    当然,只是转转念头而已,水镜是仙佛中人,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扶屠的神气很古怪,树皮似的脸上,显现的表情倒是丰富异常:有恐惧,因险险就死了;有仓皇,因自己身边的这些同道...好像也不像他们自己说的那么强大,大摇大摆杀去离山结果被离山追杀了几千里,逃得倒是真挺快;有兴奋,亲手斩杀离山苏景,为师兄报仇且还立下了大功...另还有些纳闷,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能想通,自己怎么就把苏景给打碎了。

    水镜看得出他的疑惑,笑着解释:“事分两头。我看得出,苏景的元力确是有缺,十成本领只剩一成;另一头...扶屠先生修为了得,只是你不晓得怎么去用,那苏景妖孽欲逞凶,先生惊怒之下本能使然,反倒激发元力,一举破敌。”

    扶屠仔细想了想水镜的话,神情稍稍放松下来:“圣僧说...苏景本就有伤在身,他的伤来自弥天台高声手段,我才能杀他。这功劳是弥天台的,不该记在我头上,反倒是我谢过弥天台的救命大恩。”

    水镜呵呵笑着摆手,口中不说什么,心中琢磨这蛮子倒也不是真那么傻。

    ......

    尘霄生等人自离山中追赶出来时,山中战事并未完全了结,当时还有几处战团:

    化寂灭神雷的释花被老蛤吞在肚子里跑不了;

    化古迹大寺的迟镜与小尸仙缠斗,浪浪仙子本领远在妖僧之上,迟镜没机会逃自有苦苦相斗下去;

    还有化身百零八法罗汉的斗花,这妖僧的对手是老天魔。秦吹忠义,秦吹仁厚,秦吹少与旁人为难...但秦吹更是上位天魔,不斗则已,若与敌斗便是个不死不休!

    释花、迟镜、斗花都没能走成......没走成就走不了了,尘霄生一行回到离山的时候,三个妖僧都已伏诛,一线残魂被秦吹收了去做刑讯。

    浪浪仙子正任劳任怨做搬尸工...她不理别人尸身,只搬妖僧的尸体:被尘霄生一剑斩杀的合镜,被叶非‘言出必践’的庆花,妄想抽夺苏景魂魄反被王袍反噬、先是重伤而后死于乱战的荆花,本性复明被水镜亲手击毙的观花和最后未能逃跑的三个僧人。

    是役,被沁弥天台由十七圣僧率领,突袭离山,而离山之中人王齐聚、尘霄生复出、天真大圣后辈出关,一战风起云涌,震铄今古!因恶战四起中离山放明月出山,更因这算得是中土人间对天外墨色仙魔的狠辣重击,有好事者给此一战起了个‘名字’:离月伐墨。

    身宝合一之故。离山记名、外门弟子被墨箭击落时所受创伤都被宝物承担,是以伤亡并不大,反观墨沁妖僧,镜花十七神僧陨落其七,另有灵花、逐花深受重伤,真正伤亡惨重......

    浪浪仙子把七个墨色僧侣尸身摆放一排,整整齐齐,断肢裂骨都被她拼凑完整,之后她拍了拍手心,笑道:“赏给你们了。吃了吧。”

    赏给谁了?

    赏给迦楼罗了。

    弥天台高僧乘光大师的十七前世。化身今世十七恶人,被邪佛蛊惑再被苏景重新收服最后又得摩天刹法术‘净化’,最终炼成的十七迦楼罗。

    十一世界归来后,苏景把自己的一群尸煞都派去幽冥芙蓉塔去照顾小尸仙。迦楼罗也跟着一起。

    三尸抱着膝盖蹲成了一排。若不是都还扎着裤袋。多半会让人以为他们在茅厕,六只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浪浪仙子和墨僧尸体,开始的时候他们一直低声讨论浪浪仙子在做啥。现在见小尸仙唤出迦楼罗开饭,三尸改作争论怎么它们会怎么吃,红烧清蒸还是油炸了蘸椒盐......

    得见此景,刚回山小相柳眉头大皱:“怎么,让它们吃人吗?”九头蛇会数落别人吃人?他纯粹是浪浪仙子对着干,若现在指挥迦楼罗吃人的是其他人,小相柳才不会问一个字。

    这次浪浪仙子没瞪眼睛,不生气是因为高高在上,满腹经纶的老学究才不会和不识字的顽童吹胡子瞪眼睛:“你若不懂,我来教你......”

    做人,讲究心性二字,十七迦楼罗得摩天刹法度洗炼后,前世的最恶心已经当然无存,说他们慈悲为怀或显夸张,但至少它们是善的,十七迦楼罗仍恶,但恶的只是性情而非本心。

    当本心归于善,于佛家轮回之说中,他们实际就已经和今生的乘光大师重合了,只不过是以另一种生命的方式存在与今日世界。可以说,十七迦楼罗就是十七个乘光老和尚。

    再说死在离山的七位归仙高僧,每一个都曾名满天下,每一个都曾立下普度众生的宏志大愿,他们被墨色沁染后心性遭受腐蚀,这一重无可变改,就以死在水镜手中的观花,即便水镜不亲手击毙他,他也不可能完全复原、不可能重新变回大德高僧,他的下场只有一个:先是发狂,不分敌我大开杀戒,癫狂过后呆傻与自闭随之而来,很快就再一动不动变成一个活死人。

    但不能复原不是说他们没有本性,仍以观花为例,若没有本性有怎会挣扎?本性仍在,只是被蒙蔽,只是再没有重新掌握自己的机会。不过他们死后,掌控身体的墨色魔念很快散去,反倒是他们的本心本念存留尸身的时间更长些。

    所谓本心,只是一道本命灵光而已,七位高僧依旧是死人,再不能稍动,再没了思想,从此冷冷冰冰僵硬异常。

    小尸仙解释到这里,我是我的佛的鳌渚和见识精绝的尘霄生就已经明白了,前者双手合十,后者合手作礼,微笑躬身,对小尸仙、也对七具僧侣尸体。

    明白的人已经明白了,不明白的人继续不明白,三大矮子宗师见状面露惊讶,又复交头接耳:

    师兄和大鳌鞠躬作甚?

    此事颇有古怪,待我细细想来。

    这还用想?他们也想吃死和尚肉。不是传说以前有个西去灵山取经的高僧,他的肉吃一口就长生不老么。多半这几个和尚也是......大天尊雷动给出答案,另两个矮子恍然大悟,纷纷点头。雷动摸了摸兜,拿出一双筷子,看样子有些跃跃欲试,可又实在提不起胃口。

    雷动的胡说八道没人理会。尘霄生执礼后微笑道:“出自弥天台,归于弥天台,如此甚好。”

    “如此方为得大安宁,仙子慈悲。”鳌渚跟着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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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仍是一更,明天开始恢复两更(未完待续。。)

第九八四章 苹果舅舅,今生来世

    尘霄生之言就是正道理了,七位墨僧尸身中尚存本命灵光一线,而他们的修为尚未散去,尽在尸身之内;迦楼罗即为乘光大师,本为今代弥天台高僧,尸身中的修元被迦楼罗汲取,算得:归根、传承。

    他们本为一脉相传。

    夺力于尸,本为登天难事,但因尸身中的本性灵光期望如此,且迦楼罗与镜、花僧同根同源,所以事情一下子就变得简单了。

    听过尘霄生之言,小相柳大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他仍有一问:“尸身之力,墨色元力,当心这些迦楼罗都变成黑楼罗!”

    小尸仙撇嘴巴,嫌弃小相柳不学无术的样子:“一来,由我护法,保得迦楼罗只得大力不受沁染;另一则,即便没我相护他们也不会被沁染,你当摩天刹给迦楼罗的洗炼法持是儿戏么;再就是...迦楼罗似人非人,它们来自以前、重活于以后,是闻所未闻的怪物,墨色根本都‘不认识’他们,如何沁染。”

    小相柳一哂,摆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如此狡辩’的样子,然后不说话了......

    不过让小尸仙稍有意外的是,十七伽罗楼并未一拥而上,在默默对视片刻后,其中十个向后退开,只有七个走上前来。

    不分食,一头迦楼罗‘独占’一具墨僧尸。这不是弱肉强食,而是晚辈对前辈的尊重。将来待到‘夺力’完成时候,七位迦楼罗仍是迦楼罗。但也是七位曾经普度天下的圣僧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继续行走、继续自己的善。

    迦楼罗望向了小尸仙,后者耸肩膀:“怎么分随你们,我无所谓的...不过也确是不用抢,镜花僧不是有十七个么,以后你们人人有份。”

    七头迦楼罗齐齐对尸身合十施礼,旋即巨大身形一转,化作一道黑气,各自钻入一具墨僧胸口,是‘吃’,但并非真正咀嚼、吞下。

    同个时候里。七具尸身全都露出了一个笑容。

    再不是墨灵仙那种假从容、假惬意。尸身笑容安详且平静。

    七头迦楼罗的炼化会是个漫长功夫,浪浪仙子挥手将尸身尽数收入袖中,以后她会做长久守护...苏景一伙人在十一世界救过她一命,她的偿报可远非自己再救苏景一次那么简单。

    尸家重恩。从小师娘的尸煞阿添可见一斑。

    眼看着小尸仙忙活完了。三尸看过了一桩新鲜事心满意足。立刻换了题目,飞纵到尘霄生跟前,这就要来追问他怎能留在了离山。但尘霄生微一摆手,示意三尸稍等片刻,他转头望向了叶非。

    叶非重伤,一直在调息将养,此刻勉强回过了一口气,站起身正要离开。

    “这就走了?”尘霄生问,他和叶非一代人,师兄弟。

    叶非暂停脚步,转回身对尘霄生点点头,不隐瞒:“去幽冥守着那只碗,也许能等到陆角。”

    尘霄生不阻拦,但相劝:“你这样下去不妥,或者先留在离山,待此间事了我随你一起下去。”且不说幽冥现在的情形,单只阳身人入幽冥,就会引来无数恶鬼追杀,若叶非未受伤自是无妨,可他现在的状况,贸然下去,怕是送死的味道更浓些。

    叶非笑了下,摇摇头:“走了。”

    “保重。”尘霄生拱手,离山同门礼。

    这个礼节让叶非愣了下,但他再没什么反应,重新转回身,走了。

    叶非前脚刚走,北方天空中滚滚云驾铺展于空,紫金云气与重重星峰相伴,沈河、诸长老与大成学高人终于回到离山!

    三尸兴高采烈,齐齐欢呼着,跳上小棺材飞迎出去,相隔老远三尸就对云头沈河喊道:“有劳真人,此行辛苦了。”

    措辞、神态再加上三尸说话的语气,俨然一副离山主人的样子。

    沈河笑道:“三位仙尊才是真正辛苦。”说完、稍顿,眼见三尸‘还嫌不够’的神气,掌门人赶忙又加了句:“卫护离山、匡护天下、斩妖除魔、击杀强敌,三位仙尊居功至伟,沈河敬佩。”

    三尸大喜,都说沈真人是真正有才学有见识的大家。

    大成学到来,如何安顿,两宗并和一处怎样布防,免不了一场忙碌,不过这些事情自有离山执事与长老操持,无需沈河费心,与秭归先生和大成学中的人王木恩一起,来到尘霄生等人面前,但沈河的第一句话是:“申屠怎样?”

    在引兵出山追杀墨僧时,申屠就告收手了,并未出山。他的情形尘霄生是知道的,闻言缓缓摇头:“他在库中,在等你们。”

    沈河身边众人告罪一声,随即招呼离山诸位长老,暂停手上事情,包括攻打卧鼓山受伤的长老在内,一群人匆匆飞去离山库。

    雷动有些摸不着头脑:“申屠灵灵怎么了?”

    ‘第一滴雨水’,何等神奇的灵物,远非申屠能够驾驭的,反噬来得比想象中更严重,施法过后经络寸断五内重创......已经没希望了。

    拈花心软,早都忘了申屠曾险些害死苏景的事情:“大家一起去看看他吧。”

    没想到的,尘霄生摇了摇头阻拦住了众人。不是其他什么缘由,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才是兄弟。

    弥留时分,兄弟相聚,莫去打扰他们。

    离山库,三重天,进入三重天之前只有一件小小的石室。申屠灵灵就在石室中,库灵儿、弟子、甚至双双儿都被他打发了,一个人靠坐在冷冰冰的石头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听到脚步声响,申屠灵灵张开眼睛,见是沈河、虞、龚、樊、红等一众长老,他的精神一振。可这精神的振作,仅止在他的目光稍稍明亮了些,仅次而已。

    申屠想说什么,但是嘴巴动了动,没出声,面带愧色...那错误弥补不回的,这世上本就不存功过相抵这种事,错了就是错了,时间不回头,所以错误永远存在、没得改。

    申屠一向嘴巴笨拙的,不会说话。但沈河、红景、虞长老这些口齿伶俐心思机变之人,一下子竟也不知说什么是好......申屠灵灵入门算是晚的,他来离山时,沈河、任夺等人在修行上已经颇有些根底了。

    修行有了底子,智慧也就更加明光,是以沈河记得,申屠刚来的时候,那么点的一个小娃娃,看上去也就一两岁,可他走路利索得很,说话顺溜得很,问过才知道,原来他都五岁了。

    太瘦小了。

    长得一点也不讨喜,稀疏的眉毛,细细的眼睛,嘴角向下撇着,一幅不好相处的样子。可在从沈河手中得了一个苹果之后,小申屠立刻就眉花眼笑,一笑眼睛就不见了,口里说:谢谢舅舅。

    入门第一天,申屠灵灵把师兄喊成了舅舅。

    后来,沈河看着他从小小顽童变成少年才俊,几道真法修行在身进境神速,总能惹来长辈、师兄们的小小惊奇;

    后来,沈河看着他贪恋宝物以至影响修行,从申屠灵灵变成了时灵时不灵;

    可即使时灵时不灵,即使沉迷旁道,他的修行进境还是神奇的,或许比不得他那些更神奇的师兄,但足以惹来绝大多数同门兄弟的艳羡,离山弟子第二代,十七俊秀中稳稳有他一个位子,沈河看着他从贪宝青年变成了贪宝长老,主掌离山一方门务;

    再后来,申屠灵灵误入迷途铸成大错,沈河看着他彷徨,看着他不知该何处去,再看他迷途知返、再看炼化自己决绝承受不了的宝物入身只为赎回本心.......

    申屠这个人,沈河从头看到了尾,看了几千年岁月。

    凡间有一句话,父母只能陪前半辈子,妻儿只能陪后半辈子,真正能相伴一辈子的就只有:兄弟。

    沈河、申屠,他们就是兄弟。

    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沈河如是,虞长老如是,樊长老如是。

    倒是申屠灵灵,片刻沉默后笑了下,问了个件很远的问题:“下辈子怎么说?”

    今生已经这样子了,再没修改机会,弥留之际何必再去喋喋不休,不如想一想来生。

    沈河笑了,他身边红景也笑了,伸手摸挎囊,红长老居然拿出来个苹果,又红又大,闻一闻就知香甜。

    天下女修无数,红长老绝对算得其中最出色的,排不到第一,但也是站在峰巅鸟瞰的层次,可她也绝对算得最最散漫的,爱吃爱玩爱漂亮,若非如此也轮不到她来做‘离山四大高手’,在她的宝囊中,干鲜果品南北蜜饯、胭脂水粉绫罗衣裙可比着修家法器多得多了,随身带着红苹果不稀奇。

    苹果塞进了申屠手中,红景笑:“下辈子若是有个漂亮小姑娘送你苹果吃,你记得喊舅妈!”

    今生为了一只苹果把兄长错认成舅舅,被人笑话了几千年...下辈子会不会再因为一只苹果‘财迷心窍喜从心来’错认大辈呢?无妨的,错认了也无妨,红长老在微微笑,沈河等一众师兄都在点头,来生里申屠还会有一个苹果和给他苹果的那些人。

    申屠咬了口苹果。

    (二连更,下章马上到)(未完待续。。)

第九八五章 水月偶

    申屠咬了口苹果。

    曾经一飞可上九霄云,万里穿天等闲事的精深大修,濒死之际也和普通的老人没什么区别了,他想吃苹果,可是很费力才之咬下一点点,甚至咀嚼都谈不上,只能含在口中一点点磨着、碾着,少少的香甜味道弥散口中...突然,申屠笑了起来,语气古怪:“舅妈啊?”

    不止语气,还有神情,将死老者竟然露出了‘有趣、顽皮、嬉笑’的神气,再重复:“舅妈啊?”

    给他苹果,让他来生喊‘舅妈’,红长老真没多想,只因自己是女子,不能当舅舅是以随口说了个舅妈,但现在见了申屠的神情,转回头再仔细想想......‘啊呀’一声轻呼自红景口中响起,漂亮女冠的脸红了,好像个苹果。

    虞长老第一个笑出来声音,跟着樊、雷、岑、风、公冶...全都在笑,他们是在起哄么?

    若有外人在此,怎能明白这群人闹得是什么,说得是什么,想得是什么啊。

    中土人间有一种情怀唤作‘兄弟’。

    离山贵为天宗,宗内弟子吃风喝烟坐道望天,却从不缺人间情怀。

    就在笑声里、就在笑容中,申屠灵灵咽下了苹果,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今生了了、但来生还有苹果。

    离山第二代弟子精锐,自贺余飞仙后,直到今日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陨落,申屠灵灵身死道消。

    申屠才走片刻。幽冥中的离山判贺余就来到离山,贺余主掌极乐川,他的司衙并未受到任何攻击,与封天都联络顺畅。

    极乐川没事,贺余自然也安全得很,他重返门宗时,昔年六百里灵秀之地变得满目苍夷,比起废墟也没太多区别了。昨夜一场仙魔大战打得何其激烈,离山轰塌大半,早已没了灵秀。只剩无尽苍凉。

    可就算这山真被浩荡大力抹平又怎样?就算离山没了。只要沈河在、尘霄生在、弟子们在,离山剑宗就还在,承天护道,剑指邪魔!

    幽冥并未大规模开战。但风波诡谲。容不得丝毫大意。贺余神色匆匆,来到离山并未和同门多做寒暄,直接找到沈河真人。密谈几句后就高离去。

    两人密谈有关事情,掌门真人不说其他同门也不会主动追问。送别贺余后,沈河重复前山,只见鳌渚、秦吹、小相柳、浪浪仙子等一众大能为者正围坐一个圈子,尘霄生也在座,天地崩玉面前不变色的人王、归仙此刻都是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圈子中间端坐三人...三个坐着只比站着矮一点点的人。

    三大矮神尊得意洋洋。

    苏景为何未死、从头到尾究竟是个怎样算计,人人都好奇得心里痒痒,花青花、顾小君没直接回去地府而是随同追兵大队返回离山为的就是这件事,刚刚拉住三尸要把他们把事情说明白。

    三尸卖了一回关子,就兴高采烈的‘开书’了。雷动天宗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诸位当知,神君开创轮回,一统幽冥,列土封疆十四王,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苏景承蒙神君赏识,得阿骨之号,列位第十四大王。”

    大天尊说话之际,三神君拈花在一旁笔走龙蛇,于一幅长绢上作画,他画得奇快,雷动那边一句话说完时候,拈花的画卷竟也画好了,摊开来给众人观瞧:

    十五个人,一大十四小。大个子人在上,头顶赫赫然写了四个大字:阎罗神君。

    十四个小人儿排一排在神君之下,幽冥十四王驾。只是他画得...不管神君还是冥王,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圈做头,圈下一个‘竖棍’做身,‘身上’衩出两臂两腿四根‘斜棍’。

    又难怪他画得能这么快。十四冥王中最右者、末一位得拈花特别标注,两字:苏景。

    “诸位请看,这十四位王驾相交莫逆、情同手足,要好得十四个人穿一条裤子都嫌肥,这份交情自亘古而来,直到永恒不灭,那是见面亲不够,别离想不够,一天不见哭七次的大交情!”赤目接口,伸手指向拈花的‘神君阎罗全家福’,他指点的是细节:画上,十四个排成一排的冥王小儿都是手拉手的。

    雷动又继续道:“别个不提,今次只说第十一王,我等兄弟的十一兄长,开天辟地、另创乾坤的瞑目大王。瞑目王,常闭目不睁眼,有朝一日他若张开眼睛,那便是死不瞑目、那便是天崩地裂、日熄月沉、时间错乱宇宙毁灭的大事情!”

    大天尊说话的功夫,拈花又在画上添了几笔,给第十一个小人的脸上画上一双‘闭合之眼’,其实就是两条细道,弯弯的,好像在笑。另有题字‘瞑目’标出此人。

    “十一大王与我们兄弟偶遇十一世界,十一王十四王一见面,真真天雷勾地火、老衲见贫僧、赌鬼见骰子、待字闺中春心荡漾大姑娘得见红花红袄老媒婆......”赤目手舞足蹈,拈花在画上用一条线把第十一个小儿和第十四个小人儿勾连到了一起,这还不够,拈花重新起笔另开画,单独画出了两个手拉手的小人,不用问了,瞑目王和苏景。

    三尸从来都是这副德行,想听他们说点事情,非得等他们卖弄够了、耍闹过瘾了再说。前面好一番胡闹啰嗦,终于说到正文,这次轮到拈花开口了:“麒麟宝库,奇珍重重,其中一间是为:水月偶。正所谓镜中花儿水中月,真作假时假亦真,两只兔子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赤目从自己的小棺材里摸出了一个木雕娃娃,彷如古时山中少民图腾的天神图腾,和那个随同墨僧来袭离山的南蛮扶屠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赤目手上的娃娃是赝品。他自己雕的,全无法力,十一王于麒麟库中留给苏景的水月偶却是阎罗神君赐下的奇珍异宝,法力非凡。

    水月偶就是木雕娃娃,看上去丑陋难看,但效用神奇,当有王袍法度加持、冥王之咒传过,木偶可转活、与主人换身、换神通。说穿了,木偶转活成人在前,苏景变成木偶、木偶变成苏景在后。除非神君亲至。否则即便冥王也看不出其中破绽。

    由此苏景改头换面,变成了扶屠去往弥天台报效‘正神’去了;水月偶则变成苏景模样,座阵离山召集同门同道开课‘劫数’。

    扶屠才是苏景,刚刚在恶战中被他打碎的那个苏景只是木偶......三尸正说到这里。忽然一个声音带笑:“我来说吧。有劳三位仙家。”

    声音熟悉异常。三尸与一众人王转头望去...闹鬼了,苏景正笑呵呵的走过来,苏景。

    主人改头换面。变成木偶;木偶受秘法加持,变成主人模样,可拥主人一成修为,二者之间心神相连,莫说万里相隔,就是两重世界也无法隔挡。苏景有心神十立,扮作扶屠在弥天台相对妖僧同时再指挥这边的‘苏景’做课说话,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且水月偶还有一桩好本领,这木偶本就是用来做替身、让主人卧底去的。但这世上谁能能比谁傻多少,被卧底的那方势力怎会轻易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丑陋蛮人?是以蛮人为了证明自己,少不得会有‘杀掉正主’这等戏码上演,便如之前离山恶战中发生的事情。

    水月偶化形主人之后,常常是要被杀的......杀一次就废掉了,算不得太神奇。二明哥留给苏景的水月偶,可以碎尸万段七次。七死七转活。

    此刻水月偶碎片自合伤势尽愈,刚刚转活过来。远在弥天台的扶屠分神一道,继续指挥着‘离山苏景’来和大家叙话。

    而人、偶换身,苏景变作扶屠,体魄迥异于宇宙间任何生灵,体内经络随他心意显露,至少凭着水镜的修为看不出他的本源真修;至于扶屠那一身淳厚的墨色真修就再简单不过了,屠晚之力即为苏景之力,屠晚与阳三郎入主墨剑修持墨色,苏景也就拥有了‘永恒之色、永恒之力’。

    但非说不可的,水月偶可与苏景换身没错,却不能真正替死,此刻若是弥天台的扶屠被斩杀,苏景就真正死了,再休想转活。

    “简言之,我在弥天台,离山中诸位所见苏景只是个替身傀儡。全赖十一王留下的宝物神奇,我才有这样的机会。”离山的苏景说话比着三尸简单多了。

    大概了解事情经过,花青花、顾小君心满意足返回幽冥去了,阴间事情诡怪,他们不敢在阳间逗留太久。岐鸣子则追问‘离山苏景’:“为何是弥天台,不是天元道?”

    岐鸣子是道人。与天元道不同宗却同源。

    沈河走到近前,开口接过了话题:“墨色妖魔来得突兀,手段狠辣重创中土,非要反击不可的,但两大天宗被沁染,究竟选哪一家来打,于我等而言本来没区别的。”

    在大成学时,苏景就对沈河、秭归讲出自己有‘水月偶’和‘墨色修’在身,有望潜入佛道两天宗中的一家,此事冒险,但若成功无疑能是件大大好事,苏景自己愿往,沈河与秭归只有诚心致谢。

    苏景先回离山,发动木偶,替身开课掩人耳目,自己则赶去佛道两天宗中之一,本来是准备扔鞋的,苏景的鞋子、就由苏景自己来扔,但他发动‘花开见佛’宝物,得知弥天台中尚有同伴未被沁染......天元道情形如何不得而知,弥天台中则定有同道受困,哪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若知同道受困、尤其还是与苏景有过交情的小和尚果先被困,他要是不去营救,此人便不是苏景了。

    此刻回过头来再看整件事情:昨夜沈河真人与大成学合兵一处,在归返离山时曾传讯天下,十天之内必做反击......那个时候扶屠已经去往弥天台,可以说,就在扶屠‘出世’之时,中土正道对墨色邪魔的反击就已经开始!

    便如沈河率兵突袭卧鼓山时所言:何需十日,今夜正好!

    敌凶我也凶,敌算我也算,敌人打了我的措手不及,我总要还敌人一个出其不意……这就是苏景了,也是离山、更是中土正道。以牙还牙,否则死不瞑目。(未完待续。。)

第九八六章 留世仙,针猴儿

    不久前沈河传讯尘霄生,请追兵适可而止不再继续追杀下去,不外两个缘由:

    一是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蛮子扶屠算是赢取了墨僧信任,这颗钉子成功夯进弥天台。如此一来,苏景的发挥余地就有了,军情而言,苏景要探此次墨色妖邪落足中土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将来那些墨巨灵又是怎样实力;破敌而言,最简单的有里应外合,稍稍高级些的话,可大利用‘寻找墨剑’这由头从容布置陷阱,无论怎么看,也好过追兵盲目冲去弥天台,焉知弥天台中是否还有高深墨修驻防。甚至,就算将弥天台彻底摧毁又怎样,那也不过是个据点而已,又非敌人老巢;

    另一则,无论如何,只要有希望就要救人的,弥天台中还有果先,或许还有辰光和另外几位高僧犹自对抗墨沁,尚未被真正侵染。

    水月偶与主人换身之事说得清楚了,离山中苏景望向尘霄生,满面喜色。何须师弟发问,尘霄生微笑给出缘由:“你在驭界时我领悟大逍遥,随即迎来天劫......本以为是非走不可的,可是没想到的,我居然有的选。”

    有得选?选什么?

    简单得很,劫数尽末时候,心中突兀领受天地灵犀一道:可走也可不走。

    若走,没得说,直接飞仙去,从此脱离人世间,晋位仙班永享逍遥;若不走...不走会怎样,尘霄生不晓得。至少当时不晓得。

    不等苏景说什么,三尸就瞪大了眼睛:“所以你就没走?!”

    尘霄生的笑容光彩照人,白藕法身之故,他都不能算是这世上最美的男子,应该说他是这世上最美之人。

    唯有艳光才形容的笑中神采,尘霄生笑道:“是啊,所以就没走。古往今来,立地飞仙者众,不差我一个;但已证道却还能留在人间的,就只有我一个。这份光彩为我独尊、独享。哪能走!”

    除了尘霄生外,还有鳌渚没走,不过鳌渚靠得是神奇法器相助。

    真要做个比较的话,鳌渚算是‘欺瞒’。借助前辈神龙留下的宝物。骗过了天地规则;尘霄生则是‘破’。天地规则为他网开一面,允他光明正大留在世间!两者差异,一贼一王侯。不可同日而语。

    已破道,常驻人间、却又不是归仙,古往今来独独他尘霄生一份!

    漂亮男子意气风发。

    飞仙?飞仙的多了,算不得多么了不起。能飞仙却不走了,三千世界就他一个。

    “的确未飞仙,但天劫之后,有精纯灵气自宇宙中来,进入世间为我洗炼真身...就这么说吧,除了飞走,我已成仙。”尘师兄继续说道:“既然留下来,自是收敛些好,做戏做全套嘛,待到劫数过后,发动影身一道幻做飞仙去,算是瞒人耳目,自己则捏了隐身诀,偷偷摸摸回了离山。”

    天劫是劫数,也是洗炼,渡劫不成则身死道消,成功破劫则一朝成仙,尘霄生在天劫后发动的幻术,实际已经是仙家法术,世上无人能够看破。

    边说边笑,尘霄生骗过天下。

    苏景再追问:“将来若想走还能走么?”

    “留下来后就走不了了,与天地同寿、享人间逍遥,也不错,等忙过了这一阵,娶个老婆、生群孩子,哈哈,个个都算离山弟子。”

    眼见师兄开心得意,苏景心中沉沉。

    想想那个时候,驭界封印躁动不休,凶残杀猕随时可能破禁而出、兴兵中土......当年离山下杀猕第一次冲破封印,可怕战事尘霄生曾亲身经历;远古时千目蝎子与驭人的血腥战场,尘霄生曾专程去做查看;另一支杀猕潜入人间,颠覆无双城搅动多少杀戮,尘霄生心中全都记得。

    那时杀猕将至,若中土能有一位真仙坐镇,大大增添胜算。所以尘霄生留了下来。

    因他而起的、从此中土多出一个词:留世仙。

    再后来,掌门人收了弟子鱼苗,后者有慧眼、预言‘三万年灵元大潮是为回光返照’,而尘霄生已成真仙,他的天人感应远胜凡间修者,每做入定参悟时他总觉得心底惶惶,这是灾劫之兆。他信鱼苗之言。

    待到封印揭破时,尘霄生曾去往战场,不过见到驭人实力残损,中土修家必能得胜此战,就没有现身,又悄悄查过苏景的伤势,知道师弟无碍后又返回离山,继续精修剑法神通......驭人之祸不过是断小小插曲而已,尘霄生全力以赴地修炼,为得是后面即将到来的大劫。

    尘霄生留在离山,他是奇兵,此事在昨夜前只有三个人知道,一是掌门沈河,二是幽冥贺余,三是继尘霄生迎接后不久也告破道、飞仙去的另位离山第一代真传林清畔。

    之前瞒着苏景,自非不信任这位小师弟,而是苏景与三尸心意相通,他不说却难保心思动荡被三尸探知...什么事情要是三个浑人知晓了,那就等若天下皆知了。

    离山弟子能够炼就身宝合一之术,也全赖尘霄生破掉炼法的几重关键,这才能成功成术。

    事到如今,尘霄生一剑斩杀妖僧合镜,他已显身就无需再隐瞒什么,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但还有一道关窍未解:为何他能留下来?

    尘霄生之前,离山的、别宗,多少大修飞仙去了;尘霄生之后,离山的、别宗的,也有不少人破道,独他一人能领受天机,去留任选?对此尘霄生也想不通:“开始时候我以为,可能是我修行所致...你也晓得,我在修行上走过不少弯路。我修行的法门迥异其他法术,所以我飞仙的时候就多了一重选择?”

    和普通修家相比,尘霄生仙路多崎岖,一代真传,身魄爆碎,元神重塑再修鬼道,铸就白藕法身重返人间修持,同时又借鉴南荒妖法,将人、鬼、妖三道修持融合一身......尘霄生求仙之苦,远胜普通修家、妖家。

    说到此,稍作停顿,尘霄生又摇头道:“可是后来再仔细琢磨,又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当是另又玄虚,奈何现在还参不透。”

    说过自己的事情,也用不着苏景三尸他们去感慨评论,尘霄生望向岐鸣子,就此转开话题:“斗战墨僧时候,道长一剑、天溪升龙,大神通自有大智慧,恭喜道长。”

    尘霄生的眼力何其毒辣,只凭岐鸣子一式剑法就看出他记忆恢复。若心智混沌,是决绝施展不出那样一剑的。

    “御剑迎墨矢,险险丧命,幸亏离山弟子及时出手,救下我的性命...这一场生死历练,也是对神志的一次大冲撞。由此回忆起一件要紧事。不是恢复了全部记忆,但也算得是个关键”岐鸣子一句话点过前因,之后不再啰嗦,直奔主题:“记起的事情,从斗战、被俘开始,天外宇宙,我与十七位道友遭遇墨巨灵,恶战之后六伤十一死,伤者遭擒,我是其中之一。”

    “被俘之后,墨巨灵并未以墨色沁我,而是在我身上试炼诸多法术,他们于我身上试炼之术我不是很了解,但大概能晓得破空穿遁之类的法门,具体过程无需多言,三百年后墨巨灵觉得法术成形,一根墨色长针刺入我的天灵顶盖,针入脑同时亦封神魄,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此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候人已到中土。”

    就记起了这点东西?三尸不免再次瞪大眼睛,这点记忆...有用么?老道也敢自称关键?

    这段记忆的用处的确不大,但若配以苏景在离山讲课时说过的‘宇宙大战场,中土在其中’的说法,岐鸣子恢复的记忆就差不多能把一件事情解释通顺了:杀猕归仙、天魔秦吹、岐鸣子、南荒野人村落里那个老学究......

    墨巨灵来不了,须得靠墨灵仙先设法术做接引才能真正杀进中土。

    墨巨灵来不了,墨灵仙就能从容往来么?也不能。自从天真、剑主、盲眼僧一代仙圣之后,中土世界就再无真正归仙,至于西海刹天摩邪佛肚子里那个杀猕赤武帝尊,是归仙,可哪里还能算作仙,不过一段残损神魄而已,相比真正仙家根本不值一提。

    瞑目王也算是个例外,他是先落入十一世界,再从两界‘通路’返回中土的,并非直接飞回这个世界。

    姑妄一猜:有上仙设禁于中土世界,自天真与墨巨灵大战之后,这完美凡间就变成许出不许进的地方,什么巨灵、归仙、大神二佛三星魔之类仙家统统进不来。

    墨巨灵想来中土,得靠墨灵仙来接引;墨灵仙也进不来,就得想办法寻找中土天气禁法漏洞,想要破解封禁法术,就得寻来仙家试炼法术、就得有‘针猴儿’。

    ‘针猴儿’是中土的说法。其实是件残忍事情,医家创出新的问诊手段,但不敢直接用于人身,先要在和人最近接的猴儿身上施针、灌药再观察效果,以确保此术有效且无害。

    于墨巨灵而言,墨灵仙到底也是自己人,‘针猴儿’还是选外人来得更舒心些。(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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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前,太阳落下后再没有升起。
第十天,苏景名动四方。升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升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升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