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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子惹的祸     升邪txt下载     升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五七章 欢喜面

    一声天雷贲烈;一声剑鸣冲霄。两种声音混合一处,烈戾与犀利并和,却化作无边凄厉,声自苏景身内起,惊彻天地!

    整整三十年,翻看斗术、剑法、别家修持法门,苏景始终未做境界修行。算算前方路途,一境欢喜儿,一境远游子,还有一境他自己尚不晓得自己已经悟彻的大逍遥问;看看时间,受‘凌天’反噬被削去千年寿命,自驭人世界归来已经三百年过半,剩下的时间不过二十甲子出头了。

    不是他不晓得时间紧迫,之前三十里遍看‘杂学’不修境界实为迫不得已:境界修持,与苏晴、屠晚正做的塑灵脉修持冲突,只能顾其一。

    炼就灵脉,是造化之功,苏景实在舍不得打断他们。

    终于,就在今朝,剑劫双婴,灵脉纵横!

    金发屠晚,自天顶起、经眉心、经膻中、经脐门、末于下腹丹田,灵脉纵成;

    血发苏晴,自左手中指指尖起,经左臂、经膻中、经左右两乳、经右臂、没于右手中指指尖,灵脉横生!

    灵脉成时,一双元婴齐齐纵声吼喝,便如他们初醒时,屠晚怒叱‘剑!’,随他吼喝,剑鸣冲霄响亮;苏晴大吼‘劫!’,喊声未落雷音轰动绽放。

    剑婴结剑脉,为纵;劫婴生劫脉,为横。

    纵横灵脉,剑劫灵脉!

    屠晚、苏晴在做灵脉锻塑时并非‘各自为政’,他们是‘带上’了苏景的小元神一起。因三道元神各掌一重乾坤,三重乾坤气脉交换彼此循转,于剑、劫二气之下,再得苏景真修风火双元之助,这才能事半功倍,于短短三十年内为自己炼就灵脉。

    三重乾坤也好,三道元婴也罢,本就是一而三三而一的关系,永远牵扯不断,而三婴同修。屠晚苏晴铸就灵脉同时。也让苏景的小元神大是茁壮。

    屠晚、苏晴在做声吼喝时,小苏景正咯咯大笑......小苏景就是大苏景,大苏景在笑,小家伙自然一起跟着笑。

    苏景喜不自胜!元婴与修家身体大统大合。元婴铸就灵脉就是苏景铸就灵脉。莫看他没做什么。但是拜得两个小家伙所赐,此刻苏景身内也多出一纵、一横两重灵脉。

    胸口膻中大穴为心,贯穿于宝瓶三乾坤的剑、劫双脉。

    正笑着。一道灵讯传来,老友自东土来到了莫耶,探望他——涅罗坞启巧。

    启巧赶到地方时候,苏景还在笑着。

    “有喜事?”沿着苏景开出的‘火间大路’,启巧来到苏景面前,笑吟吟地坐到他对面,不等苏景问她怎么会想起来莫耶,她就抢先发问。

    与启巧结缘尚在归宗之前,苏景和她太熟悉了,修行事情全不瞒她,两条灵脉、天大突破,从头到尾细细给她讲了一遍。

    毫无意外,启巧瞪大了眼睛,本就圆溜溜地眼睛,瞪大后就更圆了,惊诧过后,涅罗坞高足若有所思:“你也不用只一个劲地去谢双婴,其实他们更应该谢你才对,屠晚、苏晴能成就灵脉,固然与他们特殊出身有关,但真正缘由还是来自于你,你有两重天道。”

    天宗真传、入道千多年,见识当然不凡,但启巧所说的道理不算深奥晦涩,只不过苏景‘人在此山中’,之前没去想这个方向去想罢了,此刻得她提醒,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

    破无量,机缘之下苏景先后两次悟道,下一重‘现世报’,上一重‘天无道’。

    现世报,天若不报我愿报,该死之人必做诛杀。如何报,劫为报,该死之人遭遇苏景,正应得一句话:命中当有此劫;

    天无道,并非真正不存天道,只是天道与人伦各不相干。在苏景的领悟中,天不是天,你我才是天,你是你的天,我是我的天。苏景做人、苏景修行,今日行走人世间将来遨游宇宙中,愿能我以我剑做我天。他的手中剑并非剑,而是他自己。修剑修剑,万法通天八方大道,为何汉家修士独爱长剑?因剑是象征,剑是图腾,三尺青锋纳含的意义委实深远。于苏景,剑就是我。

    纵剑横劫两条灵脉,正正对应了苏景‘天无道、现世报’上下两重天道。如启巧所说,双婴铸灵脉,固然与元婴的来历有关,但同样和苏景的修行密不可分。

    是巧合、是机缘,是因果、是注定?都是。从他想要闭门修行开门做人那天起、从他以为事无对错但人分善恶时候开始,路就已经在他脚下了,他自己选的路,路上风景只于他有关。

    “修家破无量,立天道而正乾坤,算得是对前半程的归纳、彻悟,是后半程修行的总纲和指引,可从未听说过有谁在立天道之后,又把天道炼入元婴和体魄之内。”启巧全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和打量怪胎的眼神,笑吟吟:“今日能以灵脉载天道,将来岂不是要将天道化神通......”

    “拿天道做神通,岂不是掌造化...想一想可过瘾得很,咱一招打过去,仇敌惊骇交加狼狈不堪,问过来‘这是什么法门’,咱应他:道、道道道!”一边说着,启巧眉飞色舞,若有不知情的外人在场,一定会以为体内生出纵横两道灵脉的人是她。

    苏景都被她说得笑了,可启巧今天的兴致高高,叽叽喳喳全无收声的意思,根本不容苏景插口,又继续笑道:“论辈分天下修家没几个人比得过你,咱不提辈分只说年纪...啧啧,不得了啊,区区千多年的修行,打遍天下无敌手、多少老妖大修都栽在你手上不算,如今有炼化天道入灵脉,了不起。真正了不起!不过你这一阀年轻修家之中,拔得头筹的另有其人。”

    这一阀,哪一阀?同龄人,离山苏景,弥天果先,大成学木恩,紫霄国尚尚公主,涅罗坞蜂侨这一阀。

    先拔头筹,何为头筹?修家为何修行,还不是为了飞仙......苏景反应不慢。眼见启巧眼中喜色充盈、小小得意藏于唇角笑纹。苏景的眼睛也亮了:“蜂侨证道?”

    “中!”启巧开心大笑。就在几天前,蜂侨破关。如她之前与苏景道别时说过的,破关时即为应劫时。天劫降,迎抗过。蜂侨证道登仙去!

    不负师门期望。不负她绝顶天资。万年之内中土世界最最年轻的飞仙之人。

    多情、错情、失情最终灭情的蜂侨飞仙了。

    她能飞仙,不出苏景预料,不出启巧预料。不出所有人预料,只是连蜂侨自己也没想到的,竟会如此快...可以说,她生出来就注定要成仙的,面前障碍不过一个‘情’字,破情即破道,灭情即逍遥!

    启巧开始忙活了,翻挎囊,端盘子,一样接一样,炒黄菜、青红豆、烫白菜、黄瓜丝,当然也少不了一小碟剥得干干净净的蒜瓣和一壶老醋,最后重头戏来了,一大碗三鲜卤,一盆已经煮好、正拔在温水中的面条。

    盛面、拌面,启巧长长的头发垂下来,笑:“修行人不讲究吃喝,蜂侨飞仙去,涅罗坞上下一片欢喜,可也没人张咯着吃一顿庆祝下。我就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过瘾啊。干脆来莫耶找你,咱得吃顿面条,为蜂侨吃碗喜庆面...不打扰你吧。”

    她是来找苏景庆祝、吃面的。

    启巧会做面,面汤、捞面、炒面焖面烩面都会做,面上的手艺不比苏记少东家的卤味差。

    吃过一顿三鲜面,碟碟碗碗重新收入囊中,启巧起身:“我走了,你回中土要想吃面,就来涅罗坞找我。”

    苏景笑道:“要是就因为馋面条,那还真不敢专门去趟涅罗坞,打扰了启巧仙子的修行,耽误你飞仙与蜂侨姐妹见面可是天大罪过。”

    玩笑话,启巧笑了下,但很快她的神情安静了下来,开心过后的平静,她的双目如潭,干净且明澈:“人人都修行,却不是人人都能成仙的。”

    多简单的道理,也是真正残忍的事实。自知自家事,启巧出色,却非翘楚、更非奇葩,她晓得自己飞仙的机会渺茫,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一场飞仙何异一场永别。

    也许...不是也许,是几乎,几乎再无见面之日了,所以启巧一定要做上一顿好面,香香甜甜,为蜂侨做的欢喜面。

    “你与我不同,大有希望飞升,来日待你证道时,我也一样为你吃面。”笑容重盈于面,启巧回去了。

    送别启巧,苏景发呆了一会,不因蜂侨怎样,不因启巧如何,只是忽然觉得......不可能所有人都能陪着自己一路走下去的。

    盼永生又伤离别,何尝不是修行滋味。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摒除杂念,挥手将炼山火川、火湖尽数收起,三十年淬炼,四座灵山的炼化已经到了火候,后面还是要它们自己去长了。

    早已铭记在心的金乌正法第十一境修行法诀再做一遍默想,跟着凝神入定......修行总是要继续下去的,剑劫双婴铸成灵脉,苏景也要开始第十一境、欢喜儿的修行。

    苏景端坐,三重乾坤内三道元婴也同样端坐。

    心咒转,元法动,苏景再不稍动。

    如此一坐,三年有余,忽然苏景左手探出向前,轻轻一拈。

    人在地面独坐,面前只有虚无空气,可是随苏景轻拈,一枚羽毛被他拿在指尖。

    不是剑羽,是真正的羽毛,轻灵、柔软、带了丝丝暖意的金红羽,金乌羽。

    大世界中,苏景拿捏羽毛一瞬,体内三枚灵婴也同时伸手,自虚空中轻轻一拈。

    小苏景与本尊一样,他拿得一枚金乌羽在手;屠晚‘拿出来’的不是羽毛,而是一柄长剑;苏晴‘到手’的东西就更古怪了,扭曲挣扎、亮晶晶明晃晃的一道雷,三寸雷霆。(未完待续。。)

第九五八章 代天掌劫,墨色金乌

    羽非羽,剑非剑,雷霆非雷霆。

    正法行运双元入念,化气力为精力,再精力做神虚观想...大小苏景指间金乌火羽、屠晚掌中三尺青锋、苏晴手握小小雷霆,皆为虚妄中来。

    忽然乌羽急震,摇晃不休,似是要从苏景手中挣脱开去,但苏景拈羽双指稳如磐石,死死拿住乌羽不容它逃脱。

    大小苏景是一回事,苏景手中羽毛挣扎,小娃的羽毛也做疯狂摇摆,而他俩手中乌羽挣扎时,苏晴掌中雷屠晚手中剑也同时躁动起来,如蛇摇摆挣扎,以求脱开元婴娃娃的掌握,娃娃们可没有苏景那份从容,个个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贲起,全身力气都用在手上,死死抓着、死死抓住,不容其逃脱!

    拈羽、握剑、掌雷,一大三小四人各自用力,但身形全无稍动,一坐再三年!

    人坐了三年,苏景指尖羽毛就挣扎了三年。

    三年后,指尖乌羽毛挣扎之势突兀一变,再不摇摆晃动,改作簌簌颤抖、筛糠一般......摇为逃、颤将焚。眼见逃脱不去,乌羽居然要自毁暴碎以求解脱。

    指尖羽怎样,长剑与雷霆便如何,三尺青锋与三寸雷霆也告颤抖急急,蓄力亦蓄势,随时都会崩碎自毁!

    苏景面上从容不再,目光阴鸷额角见汗,显然也拼上了真力,可即便用力之中,他的动作依旧平稳轻柔,空着的另只手抬起。五指如轮于乌羽之上来回轻弹,自上而下、正反两面,弹个不休。

    每一弹,都正正压住乌羽前后两次颤抖之间,坏了它的节律就是乱了它的蓄力。既然被‘拿了出来’,乌羽想逃想死都不那么容易。

    屠晚与苏晴可学不来苏景的举重若轻,但他们也都奋力学起苏景样子,屠晚弹剑苏晴弹雷,娃娃们都坐不住了,东倒西歪栽倒在地。可就是不松手、不停手!剑和雷都是他俩‘拿’出来的。弹不死它?!

    弹羽毛没动静,但是弹剑弹雷的声音着实惊人,一时间苏景体内当当大响轰轰怒鸣交织起伏,仿佛苏景肚子里装了三十个神仙在打仗。

    羽颤急急。指弹急急。今时起、五指弹动又三年。

    第三个三年过后。羽毛、长剑、雷霆终于平静下里,再无丝毫躁动,苏景面色一松。又静静等候片刻,见其确实‘驯服’了,苏景扬手、张嘴,把羽毛纳入口中,吃掉了。

    吃根羽毛勉强还能说得过去,可屠晚、苏晴有样学样,一个吞剑一个饮雷,竟也把手中之物塞进嘴巴、吃掉、吃光!

    喉结滚动,羽毛落腹,之后苏景两眼一闭直接倒卧,陷入沉睡。

    大人睡了,孩儿们都跟着一起睡......大梦几回春秋,一睡再三年。

    静坐行功三年,阻乌羽逃遁三年,防乌羽自毁三年,最后沉睡又是三年。

    乌羽、长剑、雷霆自虚妄中来,不过其本身绝非虚妄,羽毛也好雷霆也罢,苏景和元婴手中之物皆为他们本身真元的玄变——是想出来的东西,但不是‘凭空’想出的,是淳厚真气转成精气,再将精气补入神念,入冥绝思后的全力观想...观想过程即为‘制造’过程。

    说穿了,苏景手中的金乌羽,本就是他自己的修元凝结的,不过其间先以气化精、由精入神、再自神还真。

    三转之下,清水成灵精、凡铁焠金精、真气炼元精!

    最后炼成的‘实修元精’自然要收回体内。若在这十二年修行过程里,手中羽毛逃掉或自毁,这场修行也就败了,不止无功还会损失修为,小小一枚乌羽是苏景整整两成修为所化。

    行功后,苏景没什么变化,但三个娃娃把手中物吞入肚子,再睡一觉醒来后,从身形到面庞都大了一点点,从月子宝宝变成了百天宝宝,不提修为单单只看上去就长大了、茁壮了许多。

    前后十二年修炼,可看做吐纳行气的一次大周天,金乌正法第十境欢喜儿的修持就是如此...如此往复。

    每次观想出来的东西不尽相同,若苏景有本事,大可观想一只烧鹅来,这样到最后吞下的时候还能有些滋味。

    具体须得往复多少次也不存定数,真要是手段通天,一次行功下来就能突破欢喜儿,若是资质到顶,往复行功一辈子难有精进。只看修家自身的情形了。

    醒来后,分神一道和不听去说笑一阵,随后收心敛神再做修持,同样的修持、一般的过程,但新一次修炼时间缩短了些,自十二年变作十一年。

    十一年后第三次修持,只用去九年光景。

    一次行功的时间缩短,但苏景由虚入实投入的修为更多、小小元婴成长的速度也更快,待到苏景第六次修持,只用去六年光景,体内三枚元婴都长成五岁娃娃的模样。

    前后加起来不到一个甲子,元婴就变成五岁僮儿,精进速度算得奇快了,而一次次‘由虚入实’,将真气三转炼就元精,也让苏景的真力与神元得以突飞猛进。每次修行醒来,看着娃娃又大了点、体会着身魄变得更强韧力量变得更强大,苏景乐不可支,这就是修行的乐趣所在了。

    此时又有佳客自远方来,三个中土妖精:烈烈儿,阿嫣小母,三手蛮。

    三个妖怪结伴同游,玩耍中土,闲聊之中提起了苏景,兴致到了当即动身,穿古阵跨两界来做探望。

    多年好友,并肩逃命的情谊千载不变,见面时自有一番亲热。聊聊说说,三个妖怪忽然都告收声,彼此对望了一眼。

    阿嫣小母对烈烈儿眯眼睛,烈烈儿对三手蛮扬眉毛。三手蛮针眼似的瞳孔扩大三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苏景警惕:“想干啥?”

    烈烈儿笑嘻嘻:“听说黄皮蛮子修成元神了,我们这心里痒痒的,要不要斗斗丹?”

    斗丹是妖家的说法,其实就是元神比试。

    苏景一听就笑了:“能要点脸吗,我才入元神境界多久,才刚过如意胎多久。你们又做了妖灵神多久...你们的妖家身魄怕都得是大人了吧?”

    阿嫣小母闻言秀眉微蹙:“倒也是,大人欺负孩子,不像个样子...可谁让大人欺负不了大人呢,只能欺负娃娃了。”

    三手蛮干脆直接笑道:“当年剥皮大擂我就不服气。憋气千年。来来来,斗丹!”

    不久前,三个妖怪在中土游山玩水时,无意间聊起当年剥皮擂台事情。三手蛮不服气啊...不是不服苏景现在的本领。是不服当时那场比试自己输得窝囊。当时另外两个妖怪就出主意:苏景不是成就元神了么,咱找他斗丹去,打不过黄皮蛮子。还斗不过他的小元婴么。

    此计大妙,正和三手蛮心意,和同伴一起高高兴兴地来找苏景了......

    话说完,三个妖精同时开口,金色妖丹自腹中飞出!果然个个境界不凡,三手蛮、烈烈儿的元神与本尊同样大小,若按人间境界来算他们都已是‘远游子’圆满了,阿嫣小母的元神稍稍年轻了些,不似莲花妖精那般蜜桃似的甜美成熟,还是个少女模样,但同样妖娆妩媚。

    妖怪蛮子都是好斗之辈,想起来什么就是什么,斗苏景他们自知差得远,打起来也没意思,打苏景的小元神...让妖怪蛮子感觉兴高采烈的。

    远道而来,兴致浓浓,苏景推却再推却,最后拗不过他们,把小苏景、苏晴、屠晚三婴放出体外,对三个妖怪苦笑道:“点到为止,切莫下重手啊。”

    三元婴放对三大妖灵,三手蛮对苏景呵呵笑道:“放心,哪能真伤到你家孩......”话音未落,啪地一声脆响传来,与蛮子妖灵对峙的屠晚跃起一拳,正中对手鼻翼。

    三手蛮的妖灵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挨打了,哇呀怪叫捂着脸就蹲下去了,涕泪横流。

    三手蛮大吃一惊,他可真没想到苏景的小元神竟这般凶猛,莫说妖灵了,就是他本尊全神贯注,也别想能躲开金头发小娃那一拳。三手蛮又气又笑:“黄皮蛮子,你又坑我?”

    三对对手,一对打完,屠晚转个圈钻回苏景体内了,三手蛮输得无话可说,唯一安慰就是再去看两个同伴如何挨揍,待他转头再去观望其他战场,三手蛮的瞳孔又猛阔三圈,又惊又气又笑:“是你们两个坑我?”

    烈烈儿的元神正向红发苏晴敬酒;阿嫣小母的元神干脆把小苏景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亲亲热热哪里有丁点比试的样子。回想来时决定、回想猴子莲花的怂恿,三手蛮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拔剑了。

    阿嫣小母咯咯大笑:“什么样的修家养什么样的元神,苏哥儿的元神就算在小,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妖精胡闹,但胡闹自有胡闹的快活,这份乐趣可是离山上找不到的,苏景开心。

    妖精没正经事,就是来看看老友,喝一顿熔岩烈酒,说笑两天两夜,准备告辞时苏景忽然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有件事要拜托诸位。”

    说着,苏景向妖怪伸出手。

    他手上,一团血色云雾包裹的小娃,赤发苏晴。

    妖怪不解:“怎了?”

    “替我把他带回中土,回去后其他事情都不用你们管了。”苏景应道。

    三个妖怪面面相觑,烈烈儿开口:“不是,你啥意思?”

    如果不是妖精恰巧来访,苏景正准备自己跑一趟,把苏晴送回中土。

    道理上讲,如意胎、欢喜儿两境,元神要与本尊寸步不离,共做修行;待到远游子时,个别几宗会有‘元神独修、暂别本尊’的特殊法门,但类似办法异常少见。

    且不论欢喜儿的元神是否能离开本尊独游远方,单以修行而论。哪有过苏景这样早早就把小元神送走的。

    不过苏晴的情形实在特殊,小乾坤内五行循转环环生息,劫中升灵逆夺天命,红头发小家伙是苏景的元神没错,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智慧。他与屠晚的情形,倒是和阳三郎颇有相似之处:

    相依苏景而生、相依苏景而长,若苏景修为精进他们都可以平添实力,可他们也有自己修行的能力——脱离苏景,去做自己的修行。

    如意胎时苏晴弱小,动都难动何谈修持;跨入欢喜儿。先塑成灵脉一道。再得苏景六次行运正法滋养,如今苏晴已经颇为强壮,且他有血云护身,远离苏景一阵也照样得活。是以不久前他就开始‘传神’本尊。和苏景商量。他想自己去修行。

    “欢喜儿离开本尊自去修行?”大概听过苏景解释,三个妖精都明白了内情,可还是觉得匪夷所思。阿嫣小母瞪大了眼睛。

    三手蛮则问道:“这红发小子修什么?怎么修?”

    苏景指了指被苏晴缩至薄薄一层、小小一团的十一世界天治劫云:“他修‘劫’的,此去中土参与天劫,入劫则入修持。”

    莫耶世界仍是死寂地方,无人无修更无劫数,但中土就不一样了,劫数有的是。

    修家修行共有三劫,如今三万年不遇灵元大潮涌动,修行世界正在巅顶极盛时。飞仙大劫可遇不可求、破无量劫数也不算太常见,可小真一劫数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出现一次,赶上‘好日子’一天里出来四道真一劫也不算稀奇。

    且中土世界万灵竞生,修行的又何止人之一族,得灵元大潮之惠,荒山野木、深沼大鳄多有开灵生智之辈,从草木鸟兽跨入灵智妖精、从枯干尸死物晋入煞鬼魈怪,都是要经历劫数的。

    苏晴要做的修行,就从中土世界这层出不穷的天劫中来!

    烈烈儿听得新鲜,怪笑道:“便是说,以后这小子会满天追逐劫云?那他追入劫云后,劫数是会变强还是变弱、或者干脆消失?”

    苏景摇头:“劫数还是劫数,该怎样就怎样,该打谁就打谁,这一重不会变,苏晴要的不是劫数中藏蕴的力量,而是劫中气意。”

    追劫云、修劫意,但不会坏了那道劫,否则岂不是坏了别家修士的修行。

    对苏晴的修法,烈烈儿闻所未闻,又追问道:“红发小子这样修行,修到极致会怎样?”

    “前阵子打月上天,月宗教内不是设有使者号称代月巡天么。苏晴修到人间极致,也是个差不多的说法:代天掌劫。”有关苏晴修行的事情,苏景一清二楚,笑着说道:“代天掌劫之后,若再向上炼就不再是人间事情了,须得还劫于天、飞纵天外,那时会怎样,现在我也不晓得。”

    阿嫣小母忽得一声笑,柔柔美美,得意洋洋:“他是你的元神,他代天掌劫,岂不就是你代天掌劫?”

    这般说法是没错的,小师叔虚怀若谷,一个劲地谦虚,三手蛮从旁边看着,问小母:“就算苏景代天掌劫,你又得意什么?”

    阿嫣小母的得意挂在脸上,谁能看不出。小母斜视三手蛮,嫌他明知故问的样子:“我男人代天掌劫,我自然得意。”

    苏景失笑摇头,随后互道珍重,送别三位怪物朋友。

    丽山脚下,重新安静下来,但苏景并未马上修行,心中一道念头送出去,几息过后身前金光一闪,阳三郎来到面前,小金乌同行,坐在三郎头顶,舒舒服服的样子。

    小金乌喜欢借人头顶栖息,这毛病被苏景惯着许多年,一直未改。

    阳三郎一贯的样子,扬下颌、不耐烦:“何事喊我。”

    “前阵你和我说过,如今真髓入初阳,单就炼日而言,不再用小金乌了。”苏景先说一句旧话,待阳三郎点头后他继续道:“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下......”

    阳三郎就是太过骄傲,其实脑筋一点也不差,不等苏景说完她已经猜出大概的意思:“你要带她修炼?”说着、冷笑:“到现在,铸日我独力亦可尽全功,不过铸日过程于金乌一脉是大好修行过程,以后不是她帮我,是我带她修行。真不是看不起你,你的修力本领胜于我,但调教这个小家伙你比我差得远。她跟你去修炼事倍功半。”

    苏景没接阳三郎的话茬:“你先看看这柄剑。”说话间自挎囊中取出那柄墨色沉睡的残剑,剑匣打开,七截残剑呈现阳三郎面前。

    乍看、没什么;细探、察觉到极浅淡的墨沁。

    阳火与墨色互相克制,对剑上气意阳三郎憎恶异常,皱眉道:“腌臜东西,直接毁了就是,还留着作甚?”

    苏景摇摇头,扬手搭在了阳三郎的肩上:“你再探一探这柄剑。”

    屠晚散起剑意,自苏景手心注入阳三郎身内,阳三郎先放松再提神,素手探出拿起了匣中一截残剑,片刻后脸色骤变:“神器陨落?”

    敌对、厌恶先抛开一旁,只凭剑内沉睡的浩瀚墨元,此剑未被‘嘎巴’之前就当得‘神器’之称。

    探过这柄剑,阳三郎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再变,望向苏景:“你...是想让她借此剑...炼就一头墨色金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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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字,今天的更新。(未完待续。。)

第九五九章 掌剑驭墨,瞎猜齐惠

    探过这柄剑,阳三郎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再变,望向苏景:“你...是想让她借此剑...炼就一头墨色金乌?!”

    说着话,阳三郎猛一挥手,态度坚决:“不可能,这般做法会害死小家伙,只要有我在一天,此事休要再提。”

    到底是心意相通,苏景才一开口,阳三郎就猜出倪端,但因此事两人以前从未谈到过,此刻阳三郎只猜对了小半。

    阳三郎已然动怒,苏景却笑了:“咱能不能不这么急性子?要挥手跺脚,好歹也等我把话说完以后。再说也就是拿不准主意,这才请您们来商量。”

    阳三郎没表示,她头顶上的小金乌比较讲究,对着苏景点点头,另送上‘嘎’一声怪叫,及时附和。

    “残剑之中藏蕴的墨色太重,”苏景继续说道:“至少现在,我是不想动也不敢动它的,不过咱家有人胆子大,最近一直在和我商量,打算动一动这柄墨家神剑。”

    苏景挥袖,唤出了屠晚,伸手拍了拍金发小子的头顶,苏景对阳三郎道:“就是他了。”

    阳三郎反问:“就凭他?”

    苏景在莫耶‘拖家带口’,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其中修为最高的那个非苏景莫属,几枚元婴是不错,可比起本尊来就差得太远了,连苏景都动不得的残剑,屠晚敢打它的主意?

    屠晚就打了这个主意。

    阳三郎来了些兴致,弄了个石墩到身前。坐了下来,对苏景道:“你说说看。”坐下同时阳三郎一伸手,把屠晚抱到了自己腿上。

    屠晚脸色陡变...长了个婴孩模样,可他什么时候也不曾把自己当成娃娃,堂堂神剑、笑傲仙佛,被个女人给抱腿上去了...没得说,玩命挣扎,奈何力气大不过阳三郎,挣扎不脱,正恼怒时只觉头顶微微一沉。小金乌从阳三郎头上跳到了屠晚头上。三只爪子在金色头发中刨了刨,坐好了,舒舒服服的,好像小母鸡趴窝。

    屠晚赶忙扬手去揪头上金乌。小金乌不走。用嘴巴啄他手。

    对面三个家伙闹着。这边苏景说着:“他想修此剑、掌此剑、化剑中力为己用、化残剑之身为己命。”

    阳三郎一只手抱住屠晚,一只手去梳理自己的头发,以她的心思和见识。自是能明白苏景之意:“根子上算,屠晚是剑灵魄;这柄墨家剑有身、有力却无灵无意。孤魂野鬼儿遇到了无主肉身,天作之合啊...你想说的是这个道理?”

    苏景才一点头,阳三郎就冷笑起来:“道理上是对的...立志搬山,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迟早有把山搬掉的时候...就给他子子孙孙无穷匮,千秋万载过后再看,那山还不是岿然不动!只道理对有什么用,力所不能及,口中道理不过说空话、吹牛皮。”

    苏景摇头,手拍剑匣:“你可知这柄墨家剑丧在谁手中?”

    何须说答案,阳三郎察言观色便告明白,情不禁瞪大眼睛:“不会是他吧?”素手指向正在自己腿上扭啊扭的金发小子。

    苏景笑:“中!墨家剑一代神器,落到今日田地,变作残缺模样,全拜屠晚所赐!”

    阳三郎惊笑,低头对屠晚道:“看不出,你当年经有这等本领!如此说来...曾几何时,娃娃你也是耀天神剑!”说着,她伸手去捏耀天神剑的脸蛋。

    耀天神剑脸都黑了,挣不脱阳三郎的怀抱打不掉她的手也赶不走脑袋上的小金乌。好在阳三郎不过分,捏了两下就放手了,对苏景道:“就算屠晚不凡,就算他当年不弱于墨色剑,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与现在没太多相关,如今他的神魂与残剑中的墨色相差遥远,驾驭不来的。小小乌鸦想要举起大山,全无机会,只会把自己一头撞碎在山岩上。”

    苏景摇头,应道:“屠晚通解墨色。屠晚的前生往事我了解不多,他自己也记不起很多,唯独一重他笃定无比、我也真正相信:他曾在漫长念时间里与墨巨灵恶战不休!他打过的墨巨灵、墨色军、墨家器,数量之众远胜你我想像。嫉墨如仇,可也真正了解对头。五岁的娃娃掌管千里家产,普通孩子无法胜任,不过若是这个孩子极精生意、对家门产业了若指掌呢?未必不可一试...此举冒险,但这是屠晚的意思,我是支持的。”

    屠晚要做一件自不量力的事情,苏景支持只因:修行险中求。苏景自己的修持何尝不是从这五个字而来。

    所以晚辈想要按照古法修行,苏景帮忙开路;弟子想要去幽冥历练,苏景不去阻拦...当然,冒险不是送死,总要有仔细的准备和成功的希望,有关利弊苏景早都想过几次,他以为,若自己是屠晚,也会盯上这柄墨剑。

    既然如此,何必阻拦。

    “不过,”苏景口中话锋一转:“掌剑修持,凭屠晚一子之力还做不来,须得正阳真火相助他才有望成功...他要的火贵精不贵多,但火之精纯,我给不了,直到飞仙前都给不了。”

    苏景修金乌火法,修行精进不辍、他的火焰也越发精纯,但终归还不能算是真正的金乌阳火,除非他能圆满十二境界。

    屠晚要的,是最最纯正的阳火。

    因为种族区别,小金乌的修为和战力虽远逊苏景,可她俩的火焰比着苏景更纯烈。

    “屠晚‘掌剑’,小金乌助他也一样是场修持,不过于她而言就是另一条路了,不似其他金乌那般炼日成圣,而是成就出一头‘驭墨天乌’!”

    凡事皆有正反两面,阳为光之极。而光之悖则为墨色至暗。做逆反真修,这等情形在今日世上几乎绝迹,可在古时大有人在,修火的去水中求火,修木的去金上种木,看似匪夷所思、修起来艰苦异常,不过一旦修得真味必定是一番了不起的大成就!

    “屠晚心意已决,我不阻拦,但小金乌这边,我想听听你的意思。”事情都说得明白了。苏景最后问阳三郎。

    屠晚、苏晴的情形多有相似之处。红发小儿去往中土‘采劫’做自己的修行;金发小儿也不想随苏景安安分分做金乌修炼,他是剑,火中生却非火修,那柄墨色长剑才是他的机缘、他的修行所在!

    原来弱小。力所不能及。如今已经有了些本钱。不想再等愿能一试。

    阳三郎没了初时急躁,一只手轻轻抚摸小金乌的羽冠,低头沉吟了好一阵。这才抬起头说道:“五年吧。让屠晚再等五年。”

    五年而已,弹指一挥,屠晚等得起,耳听得阳三郎答应此事,金发小子不扭不挣、喜滋滋,挨欺负也忍了。

    冒险行功,苏景虽然同意但不敢有丝毫大意,继续向阳三郎追问细节:“五年时间,你打算传她什么法门?”

    苏景以为,她是要用五年时间相助小金乌精修,将来小金乌再去随屠晚‘掌剑’,成功或者自保的机会都能大一些。

    不料阳三郎笑了:“莫说五年,就是再调教五百年,我也不会把小金乌交给屠晚,金乌一脉或有同伴争斗之事,但从没有送同族去送死的道理,想要小金乌随屠晚去掌剑,刚才就说过:你们都死了这条心吧!”

    苏景糊涂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五年,是我把天上初日交给小金乌的时间。待她能独掌初阳,我便可抽身,相助金发小子掌剑。”阳三郎纵声大笑:“苏景,你说的那些话统统没用,唯独四个字让我动心——驭墨天乌!”

    十足把握的‘铸日成圣’和全无把握的‘驭墨天乌’,阳三郎竟会为后者动心...无他,只因阳三郎骄傲。天外金乌都有太阳,她就算炼成真日也没什么稀奇,金乌,不铸骄阳铸什么。

    但若铸就一头黑日,又或者驾驭真阳相悖之力,自反入正,那在同族中又会是何等骄傲!摆在面前的,一个机会,躲开去还是迎上去?三郎骄傲。

    话说完,苏景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阳三郎腿上的屠晚就‘哈’一声大笑,喜上眉梢!比起小金乌,阳三郎更胜一筹,她肯出手剑婴成功的把握更大了些。

    苏景却还有些顾虑,天上的太阳事关莫耶生机能否重现,交日于小金乌,以后铸日的进度他不能不担心。阳三郎知他所忧,摇头道:“放心吧,日初成,化轨巡天,后面就是往往复复的笨功夫了,只消她别太笨,做起来也不会比我相差许多。”

    那还有什么好说,大家各有所求各取所需,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事情谈妥,阳三郎并未立刻赶回天上去,而是另起话题:“墨家残剑、屠晚剑灵...前尘过往你了解多少?”

    “了解谈不到,猜测倒是有一些。”苏景清清嗓子,把自己的想法讲出。

    青灯境内,懵懂少女万年不辍雕刻天真大圣巨像;吃面老道一指点活剑冢龙剑、鞋中藏了江山剑域炼化‘天无常丹’的全套材料,灯中两位土著,与天真大圣、江山剑主有着莫大关联。真传弟子?得力助手?至亲血脉?

    不得而知,但密切关系是一定的。

    就因屠晚进入苏景身体,灯中两个本领通天的神秘人物,对苏景亲密有加,连陆老祖都跟着沾光。

    西海深处,摩天古刹沉落海底,影子和尚独守败庙,垂垂将丧时候,苏景忽得屠晚指引,一路向西去往古刹遗骸,后来引出连串恶战,斗了邪佛战杀猕,但所有斗战都是后话,当年屠晚急急带着苏景去往西海,就是为了去救影子和尚。

    影子和尚是谁?

    一代活佛,摩天刹盲眼神僧的影子,也是神僧的传人。

    足够了,足够见得屠晚与第五圆古时先贤的关系——南荒天真,剑域主人。宝刹盲僧...古时对抗墨巨灵大军的中土四大势力,屠晚旧识、挚友,四者占其三。

    只有来自幽冥的三身獠,并未显现过与屠晚有何关系,但苏景至今都还记得一件事:幽冥西陲,西仙亭再向西,荒败的真君神庙中,祖大帝一碗收尽万万墨巨灵尸身,那碗中景色,虽只一瞥却再难忘记。

    祖乐乐的碗。有谁能看透内中景色?还不是屠晚相助。为苏景洗目。或者说,碗内重伤的三身獠领受到屠晚之意,开一线容苏景做入内观。

    四大巨头,个个与剑魂屠晚相熟。

    屠晚视墨色为毕生死敌。即便剑魂再虚弱。只要遇到墨色作祟。屠晚必做暴发,哪怕动力之后万劫不复!

    所以苏景开始猜了,猜屠晚的出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对抗墨巨灵大军入侵,仙圣佛鬼四大高人联手铸剑一柄。

    上上神剑,专为斩墨灵而铸!

    并非凭空猜测,苏景敢这样想还有个原因:剑名。

    墨巨灵所到之处,生灵丧灭日熄月落,大好世界永陷死寂黑夜。

    屠晚、晦夜,不是对头是什么。

    综合之前线索种种,苏景敢说一句,剑名即为长剑来历!长剑专为屠晚而铸、专为屠晚而生,是以剑名屠晚。

    苏景把猜测当成故事来说,阳三郎听得津津有味,时时点头:“接着说。”

    有人听,苏景就接着猜。古时墨巨灵在中土吃了大亏,那一仗中土能够打赢,不用想也晓得是四大巨头的功劳。屠晚既是他们专为对付墨巨灵铸成的神兵仙刃,必给墨巨灵造就巨大杀伤。

    “甚至我觉得,即便四位古时大贤不再,只要有屠晚安好,中土对上墨巨灵就仍还有一战之力。换个说法,欲灭中土、先折屠晚......后面可就真正是猜了,而且是瞎猜,你还要听?”苏景眨眨眼睛,问阳三郎。

    “快说快说。”阳三郎挥手催促苏景。

    小金乌一个劲地点头,算是给阳三郎帮忙。就连屠晚自己都‘嗯’了一声,自己的事情自己记不清了,听苏景‘瞎猜’金发小子觉得过瘾,跟真的似的。

    “欲灭中土,先折屠晚。怎么折?还不是要寻来一柄能够与屠晚匹敌的神兵仙刃来,所以就有了这把剑。”苏景伸手,再次拍了拍残剑之匣。

    阳三郎融会贯通:“腌臜巨灵为了对抗屠晚,也炼就了一柄凶狠大剑。”

    “是,剑铸成,到中土,与屠晚争雄,嘎巴嘎巴,两剑玉石俱焚,屠晚剑身灭只剩剑魂;墨剑剑灵丧,剑身残,从此成了死物、掉落中土。再换个说法...若我猜测成真,屠晚是为斩杀墨巨灵而生,匣中残剑却是为了断灭屠晚而生。”

    说到这里苏景笑了起来:“墨剑为屠晚而生,如今此剑再被屠晚所炼、所掌......这不是注定是什么!既是注定,就更不该阻拦屠晚。”

    “我盼你能成功。”苏景望向屠晚,眼睛明亮。

    苏景盼他成功,若无意外,墨巨灵至少会试着寻找这柄遗落在中土世界的神兵古剑,待他们发现此剑竟被中土的护世神剑把持,那表情一定是精彩的;

    苏景盼他成功,有朝一日大战再起,墨巨灵发现自家先祖为了屠灭中土才铸成的上上好剑,原来杀起‘自己人’来也那么锋利,那表情一定是精彩的;

    苏景盼他成功,若有可能苏景会努力飞仙天外,去墨家老巢转一转的...屠晚掌握了墨剑就等若他掌握了墨剑,凭着大圣玦内在南荒做大圣;凭着大红袍在幽冥做大判;凭着归仙画皮在驭界做祖宗,凭着这柄磨剑苏景很有愿望去和墨巨灵也做一回‘自己人’,多快活的事!

    正事说完,瞎猜说完,阳三郎心满意足,带上小金乌返回九霄,去做她们的功课。

    五年光景,苏景带上屠晚又走过一次‘虚身实修’的修行,屠晚看上去又大了些,不过五、六、七岁的孩子看上去并无太大差别,苏景也看不出小家伙现在到底‘几岁’。

    五年之后,阳三郎依约落地,苏景也自入定中醒来,抬头望着天空那枚只能勉强被唤作‘星星’的初阳:“小金乌怎样?”

    “足以胜任,放心就是。你那边怎样?”阳三郎反问。无须苏景回答,刚刚从他身内跳出,专门来迎接阳三郎的金发小子就说道:“好极啦!”

    阳三郎一笑:“你在外面待不了太久,进去说吧。”

    金乌女子,金发剑婴遁入大圣玦洞天,苏景将剑匣也送入大圣玦。妖邪乾坤、大圣玦洞天算是屠晚的地盘,进入其间后屠晚都不用再说话,只靠‘传神’和‘读神’就能与阳三郎聊个痛快。

    并没用去多少时间,阳三郎与屠晚对坐不过燃香功夫,屠晚便扬手击碎剑匣,跟着拉起阳三郎的手,两人急急旋转化作灿金、金红两道亮丽光华,遁入残剑剑柄中去......也不过须臾光景,两人就自剑内重新飞回洞天,呼吸急促模样狼狈。

    但落地之后,阳三郎低吼一声,高挑女子陡然化作一蓬烈焰,直接将屠晚包裹。同个时候一道道犀利锐意自屠晚身上绽放开来,游走于火焰之间。并非斗法比拼,而是各展所长配合修持。

    火起,剑起,三息后三郎收火屠晚收剑,两人再次遁身冲入墨剑......

    后面的事情,再无需苏景相助了,那是金乌与剑魂自己的修持。

    “影子和尚入世禅修,苏晴小子中土劫修,小金乌在天上做铸日修炼,屠晚和阳三郎去了残剑内做掌剑、驭墨修持。”莫耶大天地中,不听安安静静睡在苏景身边,苏景含笑闲聊:“曾几何时啊,我身内十一魂十二魂十三魂...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现在可就剩下我自己的元神了。”

    所有这些人都与苏景同命共生,却无一人依附主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和努力,到头来,齐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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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合一章节。(未完待续。。)

第九六零章 吃人要吐骨头

    死地莫耶,南桃北弓西剑东晴四座灵山将小不听故乡丽山围拢正中,划域四千里方圆。四座灵山茁长迅速,如今最早被种下的‘桃大将军山’已经长到三百里,显现成熟之兆;即便最后被种好的‘夫人山’如今也有了几十里的规模。

    山势生长如此迅速,有苏景阳火淬炼功劳,但主要还是二明哥留下的种子神奇。瞑目王立志开创世界,若是随随便便一座山都得万年生长,他可没那份耐心去等。一盒子石头早在瞑目王收集之初就经过他的阵法加持了。

    龙脉山中自雕刻成形至大山成熟,慢则八百年,快则三甲子,时间长短不一,但哪怕最慢的,也稳稳占了个‘快’字。

    四座一品山,围疆困域自成方圆,只待大山‘成熟’既可在这片死寂世界中单独围拢出一重不受大环境干扰的小世界。

    光有灵山围域不够,还需得太阳。生命的源头是光热,光热之始为骄阳,没有太阳何谈生机。今时莫耶...至少苏景种山围出的这四千里小世界有太阳的。

    小小一点初阳,但已渐露颜色,那颗‘星’上柔柔红芒散出,望在眼中温暖于心,好漂亮的。

    小金乌接替阳三郎,驱日巡天东起西落,不过它巡的并非大世界,而是四座灵山围拢的四千里小天地。

    只还是小小金乌、小小初阳,要想炼就一枚真正骄阳、光复整座莫耶天地还差得远,最最简单的:真正太阳是高悬天外。小金乌也好阳三郎也罢。根本都飞不出天去,又何谈炼就真日。

    就仿佛中土离山明月的情形,现在的莫耶有了太阳,但不是什么地方都有,只在这四千里方圆内有太阳。

    不过,虽然天内,这枚初阳算不得真,可也不是假的,到底仍是真正金乌以自身精元和骄阳真髓炼合出来的,从里到外都是真的。只是规模太可怜了些。

    可怜就可怜吧。至少对这四千里天地来说,应该是够用了。再过几个甲子,山长成时初阳也当更盛,到那时就是让生机重返此间的好日子了。

    山长不休。却静。全无想象中那般岩涌石崩的怪响。只有‘沙沙’的细响,较真而言,这‘沙沙细响’不能算是声音。因它根本不会响在耳内,即便是神佛修得听天耳,也捕捉不到这丝响动。

    细响来自气意变化,随着山势静静生长,四千里小域悄悄然从大天地中隔绝出来。只有心通于冥意感于虚才能察觉正在发生的变化。

    沙沙声不是用听的,要靠心识去感受。

    感受着这份变化,苏景心思沉静。

    静坐不久,苏景开始入定观想,继续做第十境的修行、带上他自己的小元神,只有他自己的小元神......

    在修家眼中,最最宝贵的东西永远只有一样:时间。

    可是在每个修家都必须要做的炼气、入思、观想明悟中,最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正是时间。凡人一梦,几个时辰晃晃而过不留一丝痕迹,修家修炼亦如梦,差别仅在‘大小’不同,修炼事情,以月计、年计、甲子计,精深大修一场入定,不知凡人已经几次轮回,时间过得实在太快太快。

    转眼一甲子。

    六十年间,前后十七次‘虚念入实’,加起来的话大小苏景已经吃掉了两大把‘乌羽’,欢喜儿进境迅速,‘小苏景’从婴孩变成了小小少年。

    元神成长之快远超苏景预计,其实这不奇怪,独独之我、悟彻逍遥、纵横剑劫两脉,都对他行功、养意有着极大帮助,对他元神境的修行助力非凡,若这样条件他的元神还炼不快,那才是真正见鬼了。

    再就是修元增长...暴涨,不是苏景自己修行来,三份力量:

    纯粹的阳火真力,莫名而生,自体内自行循转经络一周,最后落入气窍之内;

    凶悍犀利的天劫杀力,自冥冥游入身内,同样循转经络一周,最后注入劫脉,永驻其中;

    还有墨色元力,与苏景之前接触过、斗战过的墨沁极为相似,但内中少了那份惹人烦躁的‘引诱’气意,只是单纯的黑色力量,就如水晶与真水之间的区别,前者晶莹剔透但因折射光线、在平添光彩的同时也变得浮躁浅薄,后者却永远安静平凡,平凡到洁净,又因洁净而厚重。沉甸甸的墨色力量,积攒于剑脉。

    三份‘额外’力量,来自三个单独修行的小元神。苏景精进,他们添力;反过来也是一样,他们修行顺利,苏景一样增修,齐惠。

    修行之余,与身边不听聊聊说说,这是他在莫耶的唯一消遣,正说笑中,苏景忽然想起一件自己也没想到会想起的事情:我多大了?

    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就那么一下子,突然间想起来,然后...就怎么也算不出自己究竟几岁了。

    大概的年岁是知道的,修行入道、至今一千七百年上下,可具体自己多少岁是无论如何也数不出来的。

    这倒不能怪苏景糊涂,幽冥修行、驭界修行、莫耶修行,能去的地方他都跑了个遍,即便各界时间不差分毫,如此颠沛流离也难免忽略细致时间。修行修到忘记自己多大了,这个事情让苏景觉得挺可笑。

    想了好半晌,最后还是放弃了,苏景对身边不听笑道:“回去中土再算吧。”

    忘了不要紧,他记得自己出生时的旧朝纪年,找个汉家史的明白人一算就知道。

    苏景计算年岁之日,东土汉家洪王朝景泰帝十一年。

    甲午年己巳月乙巳日,五月初六。

    大洪王朝一统东土、立国一千六百八十年整。史上少见的长盛之国,不衰皇朝。

    仲夏时节,京师地方早已炎热起来,满城百姓都换上了薄凉衣裳。而京都繁华,民生富足,长街短巷间处处风情,锦簇团团的笑语花盛放和比花儿更可人的柔美女子。

    今日有些小小阴天,但是阴却不窒,徐徐清风吹拂,难得的清凉。就在这份夏日清凉中。和尚入京了。

    很好看的和尚。双眉细长。眼角上翘,目光迷离,皮肤白皙,口唇殷红。和尚是男子。他的好看却是妩媚的。不比当年的尘霄生师兄更漂亮,但一定更妩媚。

    妩媚和尚有一点特殊之处,他头顶的香疤是黑色的。

    过城门。行长街,妩媚和尚一路来到皇宫门前。

    大洪朝律法森严,但皇族始终恪守祖皇帝的亲民之训,皇宫门外不设禁区,宫前大道百姓可随意穿行,只要不往皇宫里闯就没事了。妩媚和尚并未闯宫,但他就驻足在正宫门前大路中间,相距宫门三丈。

    站一会无妨,站得时间长了便有守门侍卫上前劝阻,措辞客套,说是宫中不时会有车辇进出,大路正中不宜久留,还请法师移步。

    妩媚和尚笑得眼儿弯弯:“马上就走,再站三息就好,一息...二息...三息...好了。”

    宫外和尚话音落时,宫内景泰皇帝正在批览奏折,一份折子正看到一半,忽然折上墨迹迅速浅淡,眨眼功夫,奏折变成了一张白纸。皇帝愣了愣,再翻看其他奏折,批过的、未览的,无一例外尽成空白。

    景泰帝是个开心帝,本性敦厚善良且上进乐观,乍逢怪事惊却不怕,也的确没什么可怕的,皇城有天宗高人驻守,来此装神弄鬼只有自讨苦吃,由此景泰帝还有心情提起笔,随便在一张纸上写了个‘妖’字。

    写字顺利,但写好的字,同样眨眼消失。

    而景泰帝再抬头看,御书房四壁悬挂的字画、古训,全都变成了空空白纸......

    宫门外,听着和尚数数的侍卫很是纳闷,不明白对方搞什么玄虚,不耐烦中正待赶人,忽听得一位路过书生‘咦’了一声,书生目光惊诧,愣愣望向宫门。

    循着书生目光望去,侍卫大吃一惊:皇宫正门,高悬金匾上,竟变成了一片空白,匾上字迹消失不见。

    皇城金匾字迹消除,就连祖皇帝的落印也告消失,在其职司其责,那位侍卫只觉脑子里嗡嗡一阵怪响,金匾出事,他们这些看门人难辞其咎,但这种诡怪事,凡人哪能想到缘由。

    妩媚和尚依旧笑着,柔声安慰:“不必担心,不止这一处牌匾的,整座皇城都已无字,是仙法使然,不算你失职。”

    侍卫听了立刻拔刀,但不等他做出叱喝,身后宫内突兀振起一声断喝:“凡人退散,妖僧休走!”

    喝声落,弧光起!

    皇宫大内遭妖法挟持,镇守此处的天宗弟子立时察觉,追究灵元波动,守宫修家已确定和尚作祟。

    今时轮值、镇守凡间皇廷的天宗弟子来自涅罗坞,列位真传弟子次席,早已晋入元神境界,有本领也有年纪,是启巧、蜂侨的师兄,身承道统,道号清罗。

    清罗遁剑而来,人至则剑至,一击如雷。

    妩媚和尚不闪不避,笑颜中把嘴巴一张,做吸吮模样。遁剑急攻的清罗只觉莫名怪力涌来,以他元神大修之力竟全无反抗余地,连人带剑被和尚一口吞下!

    人、剑入口,和尚嘴巴一漱,喉结一滚,叮当碎响中扭曲长剑吐到了地上,人却被他直接吃进肚囊。

    下一刻,和尚肚皮微做震动,嘴巴再张,一副血淋淋地骸骨被他吐了出来。

    皮肉留下、精血吸干,骨头就算了。

    和尚觉得,吃人应该有吃人的规矩,要吐骨头的,否则岂不成了野狗土狼。

    他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和尚。(未完待续。。)

第九六一章 天下废,速归宗

    大惊失色!

    见到来自天宗的真传高人,居然连片刻相斗过程都不存就被妖僧直接吞吃夺命,往来百姓、门前侍卫谁能不惊。

    大惊过后即为大乱,顷刻宫前乱成一团。

    混乱之中和尚的笑声传来:“不要慌,今天我只吃姓白的。”

    白翼为大洪祖皇帝,皇族血脉皆为白姓人。和尚觉得吃吃喝喝这种事情是很讲究的,龙子龙孙才能勉强配得上自己的舌头,普通凡人他不屑去尝。

    笑言一句,和尚抬起头,望天、重复:“我只吃姓白的。”这一次言出而法随,一声声惊骇长呼自皇宫内院和京城各处传来。不止皇宫,而是整座京城之内,所有白姓之人都被一道黑光裹缠,向着和尚飞来。

    被擒者众,也不全是皇族子嗣,京城之内许多与皇家无关但也姓白之人皆遭连累。

    大口张,妖僧笑,但他才吃到第一个‘白姓人’就猛一皱眉头,噗地一声将入口之人又吐了出去:“怎么一股铜臭味道,恁地难吃...想起来了,大洪朝有个修银子的祖皇帝,就是你吧。”

    白翼也在皇宫之内,自封五听行功入定,直到涅罗坞清罗出剑前他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待清罗叱咤后白翼惊醒,可还未等起身出来查看发生何事便遭怪力捆缚,第一个飞入妖僧口中。

    不知是不是‘入口’以至缚身怪力散去,白翼被吐出时周身一松。得脱自由,当即长袖猛甩,弹指间玄功疯转,七宝七剑十一斗战重术,二十五道杀劫并起,暴风骤雨般向着妖僧打去。

    妩媚和尚屈指轻弹。

    凡人饭后出门,走到街上发现袖子上沾了一粒饭粒,轻轻一弹...全无两样的动作,全无两样的轻松,诸般杀劫尽破、白翼也中妖僧一指轻弹。身体直飞九霄。

    一指打发了白翼。妖僧再笑再张口,并未因白翼身上的铜臭味道影响胃口。

    一口吞去千百人,再一口吐出万根骨!

    打个饱嗝,抹去唇角残留的一点血迹。和尚舒口气:“无字宫。无主宫。还留着做什么。”

    轻挥袖,疾风起,诺大皇宫刹那夷为平地。

    不是飓风掀顶强风破壁。而是风过,重重大殿陡然齑粉,如烟散去再无一点痕迹。

    夺字、吃人、毁宫后,和尚笑弯了眼睛,转身离开。

    不止京都一城,六百里外晋阳城,东土北地太候城,西方铜川郡,南方洪洞郡...还有真页山城,凡洪朝皇族王爷封疆所在州府,皆有和尚入城来,夺字、杀白、灭府邸!

    短短盏茶功夫,大洪皇家白姓之人百人丧九九,皇廷血脉绝灭,一千六百八十年长盛皇朝被连根拔起。

    甲午年己巳月乙巳日,五月初六,大洪亡,天下废。

    京城中的吃人和尚消失笑着离开时,东土南方、伏川真人正带着刚收入门墙三个月的幼徒路过巫峡。

    巫峡山岭内有一门道宗,规模仅次于诸大天宗,是真正的修行大派。巫峡道宗在天元、弥天台封山不久后也告闭宗。

    修宗封山,不得入内也不得直接从头顶飞跨,伏川掌门带着弟子小小地绕了个圈子,从山侧飞过。

    巫峡道传承久远,内蕴深厚,算得道家盛地之一,伏川一边缓缓飞行,一边伸手指点,给身边幼徒解说山中风光。

    伏川真人是洞府散修,不存什么门宗背景,但此人修持非凡且交游广阔,与东土的道统门宗都有交情,更被天元山地剑真人引为知己。人以群分,看朋友是何等人物,也不难猜测伏川真人有怎样的本领。

    正指点中,伏川真人忽然‘咦’了一声,精修之人一目天涯,他看得清清楚楚,大山深处、巫峡道宗所在地方,十余名道士正鱼贯而出,灰色道袍上纹绣小小一个‘巫’字,正是巫峡门下弟子。

    伏川真人笑了起来,拜云驾直飞过去,落地后拦住那些道士,问礼过后笑道:“恭喜巫峡道宗重开山门!还请道友代传茅居真人,老友伏川拜访。”

    茅居为今代巫峡掌宗人,闭宗前他和伏川多有往来,千多年的朋友了。

    见老友叙叙旧,还要问问他为何偷偷摸摸把山封了。

    伏川不是无名辈,他不识得对面的小道士,巫峡道的晚辈弟子却听说过他,听过报名后小道士笑了笑:“我家掌门不见客,伏川真人来得正好。”

    这是什么话,伏川真人被他说得愣了愣:“什么正好?”

    “伏川真人威震一方,就算这趟不去找,以后也会要专程登门去杀。”嘴上连毛都没几根的青涩小道笑着,挥手一指点向伏川面门。

    小道士的动作并不快,也看不出什么力道。可威名显赫、修为深厚的伏川逃不掉,一纵千里的叶惊云锦尚未铺开就被小道士一口气吹散,曾斩杀过无数妖魔的沉木虎刺才出鞘就告崩碎,之后伏川真人的额头被一指洞穿。

    逃出肉窍的元神被捏碎,魂飞魄散。

    刚收入门下的幼徒被直接扭掉了脑袋。

    小道士用伏川真人的道袍擦了擦手,微笑望向与他一起出山的几位同门:“对不起,让大家久等,我们继续赶路。”

    ......

    伏川真人倒地一刻,东北八千里外,道宗圣地天云山中玄光一振,旋即散去。

    黑色光芒消散同时,行运了几个甲子的护山大篆也告撤销,封山已毕,一道道云驾冲天而起,三千天元精锐背长剑持拂尘站立云头,重重紫鹤天云飞遁方向直指东南、离山。

    长剑除魔,拂尘掸心。两样法器为道宗弟子常见、常用之物,不过今日天元道弟子所持法器稍有些古怪,背后长剑剑鞘都是黑色,手中拂尘亦然,纯透黑色。

    天元道破禁,弥天台开山,坐落西方的雄伟大庙响起隆隆钟声,方圆千里可闻,一群群和尚飞出山门,不同于天元道众人赶赴一个方向。群僧甫一出山就四散纷飞。东西南北各个方向皆有,专还又一路去往大漠、古城方向。

    黑袈裟、黑香疤,还有他们敲响的钟,每一声洪钟振鸣。都会自大庙中振起浓浓乌光。飘于天、经久不散。

    这黑色来得很好看。注目稍久便会沉迷其中。

    僧道两座天宗弟子飞天之际,白翼翻滚下坠,摔入一条奔腾大江。正是大江急弯处。水流湍急浊浪轰轰。就因浪涌奔腾气势惊人,是以此地为东土一处风景名胜,澜江虎跳峡口。相距大洪京都一千一百里。

    白翼身中一指,被弹飞一千一百里。妖僧巨力侵袭,白翼修元崩碎、筋骨寸断,但他精修银上**,元神比着同境修家要强韧许多,遭重创濒于消散,但此刻还能勉强坚持一阵、勉强维持住一个形状。

    是以白翼落入江水时候还活着,这是妩媚和尚没想到的。

    江水浑浊,淹入口鼻,白翼只觉双肺针扎般巨痛,奈何无力挣扎,被激荡巨浪抛起扔下,天旋地转中混不知身在何处,自忖必死之时忽然一股柔和力量用来,轻轻将他包裹、浮上半空,跟着白翼眼前一暗,一个人遮住了阳光,声音惊讶:“白翼?你这是怎了?”

    目光已乱,又因背光,白翼看不清是何人搭救自己,但他识得这个声音...当年就是这个声音在真页山城对他说:你家羽成儿郎天资卓然,可愿让他随我去离山修行......离山掌刑,长老龚正。

    白翼双目通红、声音干涩:“皇城遇袭,青罗真人被妖僧残杀,城中所有白姓之人尽遭屠戮...求仙长......”

    龚正是出宗办事,正好途经此地,遇人落水施法相救,闻听白翼之言龚长老大吃一惊,不等说完已然遁起云驾,带上白翼飞纵急急,向着京城赶去,一边追问事情经过一边注入真元为伤者止痛疗伤,同时将两道剑讯打出,一去离山一去涅罗坞。

    妖人袭击凡人皇城,事关凡俗气运绝非等闲事情,须得通传门宗;镇宫之人为涅罗坞弟子,清罗惨死,不知涅罗坞是否已经得知,又或者此子殉难前会传讯门宗,龚正也要问个清楚。

    白翼是在入定中直接被抓来、吞掉、吐出、弹飞,他自己都不晓得怎么回事,如何讲与龚正,唯一能说清楚的也只是妖人的模样,但还不等他说什么,一道金色剑讯跃出空气,落入龚正长老手中。

    接讯一瞬龚正就微微皱眉,回讯不可能这么快,这个时候自己打出的剑讯应该还未到门宗。还有,他识得,这枚剑讯并非留守宗内、代掌门务的虞、樊两位长老,而是沈河的剑讯。最近这段时间里,沈河似是又再参悟清冷剑唱之外的什么秘法,轻易不会出关。

    待龚长老读过剑讯,脸色彻底变了,铁青!

    掌门剑讯,告知龚正离山刚刚收到紫霄国的急讯,紫霄遇袭,危在旦夕;掌门谕令,龚长老就近速去紫霄驰援。

    京城要紧还是紫霄要紧?龚长老不选,只听掌门法旨,就此陡转云头驰援紫霄。

    疾驰了一阵,他收到了涅罗坞的回讯,长老识得,传讯过来的正是涅罗坞祭酒谢老三的讯器,可‘开讯’之后传出来的声音绝非谢三祭酒的粗犷嗓音,一个阴柔平和的陌生男子声音、带笑:“好叫龚长老得知,涅罗坞已亡,勿要再做惦念了。”

    不等龚长老有什么反应,又一枚来自离山的金色剑讯到来,仍是掌门谕令,前令更改,新令只有短短三个字:速归宗。(未完待续。。)

第九六二章 昏庸谕令,不听不听

    “求请大人出兵!”花青花动大礼,跪拜尤朗峥面前。自从花青花晋升一品大判,尤朗峥就再不许施此大礼。

    但这次花青花忍不住。高悬冥殿的那盏巨大铜镜上,中土阳间突然掀起的大祸尽显,再不去救阳间凶多吉少。

    尤其让花青花心惊的,今次并非人间内乱,无论摧毁皇宫的妩媚和尚,还是解封破关的诸宗修家,里里外外都透出了墨巨灵的影子。

    曾经为祸幽冥,险险就摧毁轮回的墨巨灵。

    即便陨星灭世都按兵不动的尤朗峥,这一次不存丝毫犹豫,伸手扶起花青花,同时对妖雾说道:“点官!”

    点官如点将,点将即为召集八方手下。不过‘点官’只限于阴阳司大小各衙判官与得力鬼差,只是阴阳司自己的力量。幽冥中乱战一团的鬼王势力不在征兆之列。

    与当初阴阳司只以判官本部人马和狼魂大军去战西仙亭一个道理,对墨色侵染,普通猛鬼难以抵挡,真要鬼王带兵上去反而添乱,可若只让鬼王来帮忙又不许他们带兵,那些鬼王又会诸多推托。现在这样的情形,尤大人哪有和他们磨牙的功夫。

    着妖雾点官后,尤朗峥再传令:“唤醒七三链子随我去往人间,花青花驻守封天都;众官集结后以贺余为都统,赶赴人间......”

    点官、调兵须得一些时间,虽快。但阳间祸事起得更快,尤朗峥不等,要带上七三链子先去驰援阳间,可他连串大令尚未说完,不远处正调运大人印鉴传令的妖雾忽然惊呼一声,跟着快步跑到尤朗峥身前:“启禀大人,只、只有两千三百十七司接令。其他司衙没得联络,令鉴打过去即被弹碎。”

    尤朗峥声音顿止、面色铁青。

    幽冥阴司,正印判官一万三千七百整,掌管大小府衙万余座。除去封天都总衙会有多位判官司职。其他司衙基本基本都是一官守一衙,万余阴司衙门,只剩两千多接下了妖雾传出的大令,其他司衙失去联络。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阴司各衙每天都要向总衙报备公事。且司衙间都有远古时设下的法阵。一出事情随时都可联络彼此。这边判官开阵、打个喷嚏,这边‘嚏’字未落那边就能听到‘阿’了。

    今早时候还一切正常,其后未见有一衙示警。就那么全无征兆的万于阴司衙门...没了?

    这场风雨浇穿了阴阳,不止人间有大祸,幽冥一样遭劫数。花青花心中沉沉一叹,晓得阴司已经自救不暇,无力再去管阳间事情,而短短沉默了一阵的尤朗峥长吸了一口气,目中阴鸷犹存但面上清冷散去,尤大人已然归复镇静,新的一品判官大令,自他口中连串颁下......

    莫耶,丽山脚下的苏景伸了个长长懒腰,对身边不听说道:“时候快到了,该回去一趟离山了,这次可能会多待一段时间,送他最后一程。”

    苏景不知阳间劫难,他说的时间是掌门人沈河的时间,他说的最后一程是沈河的最后一程。

    他从十一世界回来的时候,沈河距离元神境三千年天治只差五百年多些,苏景在莫耶雕山划境快五百年了,掌门人所剩时间不多,最后这二三十年苏景会驻道本宗,别离前总要有一场相聚,不算辜负。

    将不听收入洞天,心念送出着小金乌自行吩咐,苏景动身赶赴古阵。

    抵达莫耶一端古阵,苏景不知为何忽然面现喜色,脱口笑了一声‘妙极’。

    就在这时自他身后跳出来一个胖墩墩地小矮子,拈花神君自裁赶来寻主。

    见到苏景,拈花顾不得解释什么,一把拉起他的手,急慌慌:“快随我去接人,去法阵...咦?”话说一半他发觉原来苏景就在古阵前,明白得很,拈花白死了。

    可是这次拈花一反常态,非但不曾抱怨半字,反倒是满心欢喜,连连道:“正好、正好......”

    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正好’,苏景面前古阵忽然涌出来一群人,赤目真人领队,无双城孙希佳紧随其后,大师姐身后是一群无双城弟子,大都资质不凡,但入道时间尚短,尽是些年轻人,或怒形于色或面色沉重,乍见苏景又都亮了眼睛。

    无双城也算是苏景的嫡系人马了,不等孙希佳相报,古阵玄光再闪,又是近百人涌了进来,这次苏景变了脸色:新一批入莫耶之人,各个有伤在身血染衣襟,严重的肠穿肚烂断肢少臂、轻些的面色苍白目光散乱,这群人中一人为挚友、几人还算熟悉、大多并不认识...不认识人,但他们的衣着肤色熟悉得很,涅罗坞法袍。

    来者皆为涅罗坞弟子,启巧正在其中,下颌、胸前满满血浆,显然不久前曾大口呕血,人已昏厥过去,眼角含泪。

    救护同道责无旁贷,但人非无情物总有远近亲疏之分,苏景急忙将启巧抢入手中,一道真元送入其身,启巧伤重命火微弱,但总算还活着,这让苏景稍觉安慰:“回去再说。”

    无双城群徒来投、涅罗坞弟子重伤,苏景哪还会不晓得中土出事了,即刻返回中土。

    刚刚进入莫耶的众人不存犹豫,健者搀扶伤员追随苏景一起入阵返回中土。

    古阵摆在那里,天宗修家来得,墨色信徒也来得,莫耶地本就不存安全一说,孙希佳等人过法阵只为投奔苏景,苏景去哪里他们就去哪里。

    阵法跨界,苏景重返中土,才刚立足稳当,他面前百丈地方忽然法芒流转,三十余人突兀显身。

    显身之时、摔倒之时,来的也是一群重伤之人。巫袍蛊冕眉间紫线,来者皆为紫霄传人,紫霄尚尚、苏景曾见过的头顶生角的紫霄皇孙都在其中。

    此时苏景注意到一个细节,启巧来了,但他师尊红袍谢老三未至;紫霄天才皇孙来了,将其视作掌上明珠寄托重望的东宫娘娘紫游牵未至......无论涅罗坞还是紫霄国,来到此间的伤者全是年轻人,无一长辈。

    仍是不等来人说明发生何事,苏景忽然眯了下眼睛,转目向着东方望去——地平线上。十余道身形显现。黑袈裟,黑香疤,僧袍袖口纹绣弥天台标志的和尚。

    人在远处,但墨色气意已然直侵苏景五感深处。来者完全不隐瞒自己的墨色修持。

    为首僧侣曾在弥天台赴离山迎取真经的大典上与苏景见过一面。法号鎏光。以前在弥天台闭枯木关做自苦修持。以前几乎足不出寺、根本不过问世事。

    上次见面时,鎏光肥胖但苍老,苏景之所以对他还有印象就因他居然是个胖苦修。今次再相见。鎏光眉目依稀、五官未改,可身上那份苍老之意一扫而空,仍老、却饱满圆润。明明是个老头子,但又是一身‘婴儿肥’似的圆润体态,再加上头顶九点墨香疤,显得诡异非常。

    “没想到,几家天宗还在宗内设下通往古城的遁身阵...可又有什么用呢。”鎏光说话,一句话中,从大漠的地平线上走到苏景面前十丈处,站定,对苏景微笑。

    大漠古城中设有去往莫耶的法阵,苏景自十一世界回来后要去莫耶,这是弥天台闭关前的事情;和尚们不晓得的,就连苏景都不知道,离山上精通阵法的秦、雷两位长老,在破解封印、精研古阵的过程里,自前辈仙家的法术中得到颇多启发。这些年一直精研不辍,大约一个三十前,两位长老终于‘创法’成功,布成‘遁身阵’。

    阵法成形了,但内中法术还有几处题目难解,所以两位长老创出的‘遁身阵’大有缺陷,要想成阵非得借助沙漠古城的阵力,便是说无论起身阵法设在何处都行,可落身之阵只能设在古城古阵方圆千丈内。

    其实假以时日,以离山的大好法术,定能破掉难题,创出完美的穿遁之阵,不敢说打通两座世界,至少阳间设阵无处不可去。可惜,缺的就是时间。

    而莫耶被沈河等高人看做中土的‘退路’,是以这道并不完善的阵法也在成形之初就被启用,除去当时封山的僧道两家,包括无双城在内其他几座天宗都设下了此阵,原意是万一浩劫到来,各天宗能以此阵向莫耶输送生灵火中,往来大是方便。不是离山不想多设阵,只因布阵麻烦,三十年间才勉强完成这几座阵法。

    劫乱来得如此快如此狠烈,紫霄、涅罗两大宗甚至都未能坚持片刻就告覆灭,只来得及将一些晚辈送过来...为何不存长辈,正道天宗,不止离山一家‘不敢辜负天地,不敢辜负那些把孩子送来的父母’。

    老鹰不是没有逃命的机会,至少个别老鹰可以逃,但为掩护小鹰,宁愿死战不退。

    至于无双城,孙希佳也不晓得究竟是来灭无双城的邪魔动身晚了还是今日无双城实力不比普通门宗、邪魔的第一波杀伐不屑来此,在她得到消息涅罗、紫霄遭难时,无双城风平浪静、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但孙希佳不做丝毫犹豫,立刻传召同门,带上门宗重器与经法进入遁身阵,来和师父汇合。

    修炼时对自己严格苛刻,古法修持不算还要再去幽冥历练;遭劫前当机立断绝不做无谓逞强,绝不拿同门性命和无双未来挥霍,这是希佳丫头的聪明之处、可爱之处,也是苏景为何选她来做无双城主的原因。

    苏景正想开口,忽然抬起手自空气中捏出一枚蝴蝶,幽绿色的蝶子,双翅花纹合成一幅青面獠牙的鬼面,上次回归中土前炼制、以阿骨王袍内的法度炼制的小玩意,能穿透世界穿载灵讯。蝴蝶虽小但炼制不易,苏景只炼成了一枚,将其交给沈河真人以防不测,万一有事沈河能以此蝶直接传讯于他,省事、且快。

    蝴蝶振翅,苏景听讯,而后笑了下,居然将蝶讯如实告知鎏光:“我家掌门命我固守此阵,接应撤退到此的同道,每隔一个时辰离山都会传讯我一次,什么时候离山剑讯没了,我便撤入莫耶、捣毁那边的阵法。”

    鎏光笑了,摇摇头,听小孩子说可笑话的模样。

    ......

    “天元道三千墨剑弟子已到三千里外。”九鳞峰上,虞长老将刚刚得到的探讯报知掌门。

    沈河身边,诸位长老;

    长老身后,离山真传;

    真传外围,内门弟子;

    内门左右,外门、记名、离山大妖......所有离山门徒皆背负长剑,严阵以待。

    “是不是我平时太和气了?所以你们造反了?”沈河侧目,望过身边众人,似笑非笑:“谁都不肯走么?”

    紫霄国、涅罗坞弟子能去沙漠古城,离山传人自然也能去,但无人走,真就没有一个人。

    入道之初,真的没人想过要和离山共存亡;修行之后,我与离山不离不弃却成了本能。大难临头时,什么号令什么法喻都不算数,只有本能做主,仅此而已。

    虞长老正想开口敷衍,掌门面前突然跃出了一只背衬鬼面的幽绿蝴蝶,不是密训,蝴蝶口吐人言,是苏景的声音,只有两字轻轻:“不听。”

    掌门谕令?不听。大不了将来被逐出门宗呗,到时候又能大喊‘今生此世苏景不弃离山’这等豪言,小师叔本人还是蛮期待的。

    再说苏景斗战即为撒泼,什么时候给自己留过后路!掌门让他守后路,何等昏庸谕令,不听不听。

    离山才是苏景心中最后的‘退路’,没了离山,今生此世便退无可退,去他的莫耶也去他的飞仙!

    两字不听是苏景的答复,不过他可不知道离山此刻的‘场合’,这么直接驳斥掌门,虽也算替所有离山弟子喊出心声,可未免太削掌门的颜面。尤其是沈河刚说大家都造反了。

    有人想笑,不太合适,红长老是永远向着师兄的,提师兄解围:“当是师叔的灵讯传错了地方,他可能是要喊媳妇,结果误传来离山。”

    听了她的解释,本来不想笑的人都笑了,就在一群精修者的笑容中,离山中层层水光流转,水幕天华大阵行转开来。

    自发之阵,天元弟子逼近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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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时有事请,今天只有一更了。(未完待续。。)

第九二三章 剑出离山,不血不归

    大漠、古城,赶来投靠苏景的一众残兵被收入洞天,苏景身后只有三尸,面前十余墨沁妖僧。

    曾经名震中土、慈悲处处的弥天台高僧,今时为祸天下横扫苍生的妖孽。

    少有的,三尸面色凝重,各自抬手自童棺内取出星索长链。

    七大天宗,无双势微不值一提,僧道两家入魔,涅罗紫霄顷刻覆灭,只剩大成学与离山,前者情形不得知,后者正遭重兵临境...八方发难,雷霆一击,墨巨灵的猛击来得如此狠辣,事事都把握十足,既然敢找上门来必定胜券在握...三尸没办法不凝重,今时情形来得太严峻,已然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深吸一口气,雷动忽然面容扭曲,单手捂住小腹:“肚子疼!”

    “让你别吃烤蝎子,你非得吃!”赤目眉头大皱,很不高兴。

    拈花心眼软,关切老大病灶:“要拉稀吗?”

    “嗯。”雷动愁眉苦脸的点头,而点头一刻便是杀伐起时,三条星索如龙,自三个矮子手中疾飞去,向着前方妖僧狠狠打去!

    星索动时,两件事同时发生:

    苏景眨眼睛,整个人就此消失不见;

    十余妖僧同做冷笑,身形转转也告消失不见!

    三条星索都打空了,大漠地面被抽出三条望不见底的巨壑,可无论苏景还是妖僧全都不知去向......三息。

    三息过后,三尸前方百丈地方。虚无空气中忽然血泉喷溅!带了热气的血浆自空气中乱喷乱溅,场面触目惊心。

    大片血浆落地同时,苏景与十余妖僧再度显身,不过苏景是站着的,面上带笑、唇角的弧度残忍而妖冶;妖僧却是‘散落’的,几百片、残肢断骨碎肉团团。

    三尸都吓了一跳,苏记少东家是厨子,偶尔也当屠子,不过这么彻底的屠子可从未见他做过,苏景顾不得解释什么。腾身东去。驰援离山!

    ......

    东南,离山,水色流转,化利剑匡护离山。一阵水幕天华。秀水化剑千万。每一柄灵剑剑锋都指向十里外三千天元墨道。

    三千道凝止云驾不再前行,只有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小道士脱队而出,又再前行了千丈。一边缓缓飞着,一边目光错动,上下打量着正行转急急的水幕天华大阵。

    大阵凝势饱满,但并未强攻,群群长剑围拢着离山如鱼穿梭,无声却饱蕴杀气。

    行千丈,笑意浓,小道士止步,手中拂尘向天一挥,口中长长呼喝,其声悠长慢慢:“天将墨,离山墨。”随后,他笑得更开心了——名动天下的离山护篆水幕天华,在他看来真是个笑话。

    黑色拂尘挥动,一起一落,朗朗苍穹猛渗出浓浓墨色,如乌云铺天,眨眼后墨色急沉,正砸中匡护八百里离山的灵水万剑、水幕天华!

    轰隆巨响震人心魄,这声音来得太沉闷、太压抑!闷响尚未散去时,水幕天华就先散去了......连串惊呼自离山前响起:离山前设有岐鸣剑碑、设有明月道场,两处地方常年汇聚大群修家,来自五湖四海门宗各不相同。

    刚刚离山弟子已经传报这两个地方,妖邪将至,其势惊人,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众修家可入离山避祸、也可就此散去逃命。

    话说得明白了,但没几个人离开,没谁觉得离山会输、也不觉这天下有什么地方比着离山脚下更安全,既然如此何必离开。

    待见到来得居然是怪里怪气的天元弟子,众修家更好奇了,更没人肯走,大都留下来看这场热闹...只是没想到,这场热闹来得太大了!人间第一天宗的护山大篆,难抵小道士挥手一击。

    这样的小道士,天元道来了三千个。

    小道士笑着,转回头望向身后同伴。后方群道中又有九十九人飞出大队,与第一个小道士汇合。

    一百墨道结方阵,与之前全无两样的,百名墨道将手中拂尘整齐一挥,口中六字咒飘荡苍穹:“天将墨、离山墨。”他们的声音并不响亮却说不出的高远......一盆墨汁泼到了宣纸上,会是怎生模样?

    此刻一百墨道置身地方便是这等模样,天空明明艳阳高悬,群道所在一片小小天地间突兀墨色四溢,疯狂向着离山蔓延过去。

    慌了。岐鸣剑碑、拜月道场两处修家慌乱起来,道士们唤出的墨色法度何须上前领教,只消看上一眼就让他们心头窒闷行元不畅!心头砰砰乱跳、耳中嗡嗡怪响,修持浅薄的几乎都难站稳...只因那片并未刻意针对他们的浓浓墨色。

    百名道士施法,他们的身形尽数被墨色遮掩,是以外人看不见他们的笑容,每个人都在笑,很好算的一笔账目:一个人就毁去了水幕天华,一百人足以毁去离山...正笑着,忽然一道锐意刺入浓浓墨色中!

    须臾间墨色散碎,百道的法术被锐意攻破,还有...一股血腥味道:只剩九十九个道士了,第一个小道士身首两断,人头落!

    剑华自离山起,如电闪过,破妖法,杀贼!

    剑光不落,笑声响起,同样自离山中来,虞长老的声音:“滇壶先拔头筹,师兄弟,服不服?”

    笑声回荡,刚刚斩杀了那道剑华陡转向上,冲天去。上九霄、剑华崩碎去引得空气颤颤气浪翻腾,待到气浪散去天际显现悬空山峰一座,虞长老负手站立峰巅,麾下众多内门弟子分布悬峰各出,或执器结印或端坐行法。

    若对离山足够熟悉,便能识得这座悬空山峰正是离山缥缈峰之一。滇壶峰。

    门下弟子各掌阵位,虞长老竟将自己的星峰‘驶’出了离山!不止驾出滇壶峰,且还将星峰化剑,轻轻松松斩杀了妖道一名。

    百名道士都藏身墨色内,滇壶峰化剑却能准确击杀其中那个最先动手的...是卖弄么?

    就是卖弄,虞长老全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看老虞高兴样子,还以为他一人已将天下墨色打扫干净了。”樊长老的声音带笑,潺潺流水声响起了,一条小溪跨越天际,自离山深处欢欢快快地流淌出来。溪水明秀、映于蓝天让人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好看...但问天下,又有几人能看到这溪水中藏蕴的剑意!

    ‘天溪’流淌,看似缓慢实则奇快,樊长老声音刚落下。天溪已经围绕着飞到离山外的滇壶峰绕了一圈。而后流淌到一旁。微一震、长溪不见又一座飘渺星峰显形:洪泽峰。

    樊长老站立峰顶,他门下弟子也如滇壶峰上的同门一般,分散于星峰各处。行法持阵。

    有人接下了樊长老的话,女子声音,带了些小小俏皮:“启禀樊师兄,虞师兄尚未扫尽天下墨色,他舍身苦战、斩杀妖孽...我仔细数数啊...数完了,一个。”

    开着玩笑,一只红色的仙鹤双翅起伏,自离山中飞出来,稍稍有些奇怪的是仙鹤满身‘零碎’,口中衔着一截翠竹、颈下挂了个铃铛、头上顶了片芭蕉叶、脚上还抓着只小花猫。

    红鹤飞着,红长老的抱怨来了:“你们这些做师兄的,怎么能这么懒,自己的星峰都不会飞么,非要缀着我。”

    抱怨中仙鹤口中翠竹飞起,化作栉雨星峰,秦长老主持,门下弟子行阵;仙鹤颈下铃铛摇动,铃铃轻响中化作清泠星峰,岑长老站在峰巅;一阵风吹来,红鹤头上的芭蕉叶被吹翻,飘飘荡荡地,叶子就变成了星峰、水灵峰,风长老翻着眼睛满目虐戾望向不远处的敌人;仙鹤爪下小花猫摇头摆尾,一样化星峰,剑藏天虎魄,虎啸渚悬峰的渚悬峰,雷长老的地盘!

    岑长老笑着回答:“老雷老秦这些年忙着布置遁身阵,师妹又去闭关修剑弦,几座星峰祭炼杀劫的事全落在我和风师弟身上...忙死累死,捏一块省心不是。”

    红鹤也化形,归复星峰模样,红鹤峰上,俏丽美妇做女冠打扮,皱皱眉找不到出什么再去抱怨的话,她对岑师兄扮了个鬼脸。

    星峰化形,还在陆续‘驶出’离山,形状不同,气势迥异......离山诸位长老将自己的星峰炼成了一件法器、炼成了一道劫数,事情摆在那里,除非瞎子否则都能明白。

    可见到了结果,也想像不出内中过程,那是何等艰苦的法术炼化,那是何等苦心费力的经营!这许多年里看似平静一切如常的离山,究竟为了即将到来的天地浩劫做了怎样的准备。

    水幕天华、壬水雷母篆、戊石紫剑阙三重离山守护大篆早被废弃,大篆中的法力被分别注入十几座星峰,添峰锐;再将离山灵石之库彻底掏空、所有灵石补入星峰,增峰力;小师叔带回的那一坛天水灵精,除了分给晚辈们修炼的几十滴外全部注入星峰、养峰灵;极品太乙金晶、离山重库内所有合用灵宝相融重铸、炼入星峰,生峰骨;还有所有星峰主人、离山长老的一根肋骨,七滴真修元精炼成一张本命符,打入星峰心髓,非如此否则无法彻底掌控星峰。

    肋骨好说,身魄伤对元神大修算不得太严重的损害,锯断一根骨头,修持最差的红长老也只躺了半个时辰就恢复如初。

    七滴真修元精...本命之物,本命之根,拿出体外会让修家变得虚弱,虚弱也好说,休养三五年实力就能回复如此,可即便实力无碍,到底也是伤了他们的根子!眼前无妨,但飞升希望锐减,本就难求的长生逍遥更变得遥不可期。

    离山管不了别人,也不会主动要求别人做什么,他们只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知道自己该怎样做就足够了。

    今日离山比不得往时:

    往时有九子驻道此间,天大事情九子剑下烟消云散。那时离山有剑,随时可以剑出离山。

    今日离山弟子虽也不凡,却远远比不得九位师祖。离山九子才算得剑,今日晚辈什么都不算的。离山无剑,何以剑出离山!前辈留下的大篆,能护山去不能攻敌,只是‘盾’,但是保得住自己却保不得天下的离山又算什么离山呢。

    几面只能护得离山自己安危的重盾,沈河要它何用。

    沈河传令,废弃大阵;沈河传令。劈盾铸剑。

    沈河这个嘻嘻哈哈的老好人。没脾气的掌门人,不过莫忘记,五百年前提议主动攻入驭人世界的就是他!若心性如剑,你又要他怎样才能做到只守不攻!

    水幕天华等大篆只要阵基不毁。可做千万年行转。永世不坏;自毁阵法、引其玄力炼成劫的星峰法术。只能管这一世事情,因星峰法术与长老的本命符炼合一起,将来长老陨落星峰也就废了。再无用处。离山再无半块灵石,多少年的积攒储备被耗尽一空,空中宝物十者去其五,在天宗内本就不算底蕴深厚的离山,根基更加浅薄了,它已元气大伤......

    可元气大伤又如何?饮鸩止渴也罢急功近利也好,至少今日离山有剑。

    今日离山剑,十五缥缈峰。

    星峰出山,即为:剑出离山。

    盛世入极、浩劫隐隐,离山早在防!

    不过水幕天华算得离山的象征之一,多少离山弟子提起这偶尔会发动的灿烂阵法都心存得意满目自豪,沈河少年时也曾如此得意、自豪。

    所以心底对这阵法有一份舍不得,所以水幕天华还保留了一个‘形状’、一个‘壳子’,外表看去、灵识相探,离山发动的水幕天华大阵都威力十足、气势可怕,可它已经从真老虎变成了布老虎,徒有其表而已......

    红长老从小被师兄们宠坏了,总是个毛毛躁躁的性子......美人站在红鹤峰顶,脆声笑:“走走走,杀敌去!”

    师尊笑声即为师尊谕令,红鹤峰上诸多弟子,以剑尖儿剑穗儿为首,齐声开口笑应:“走走走,杀敌去!”喊声中红景结印持法,脚下飘渺星峰微微一颤再变作巨大红鹤,振翅疾飞化长虹,直击三千天元墨道士!

    虞、樊、岑、秦等诸多长老或展露笑容或面露萧杀,口中号令却和红景一样,一模一样的不伦不类:“走走走!”

    “杀敌去!”每座星峰弟子吼喝,每座星峰化形,每座星峰都做剑做法做劫数...杀敌去!

    剑出离山,不血不归。

    挥拂尘,墨色现,三千道的法术没什么新鲜的,只是这次人数众多,‘涂抹’出的墨色更浓更重。但无用!剑芒绽放、白虎跳荡、红鹤突袭、绿竹散叶...诸般星峰诸般法度,诸般法度样样破墨!这是离山第三代不肖弟子挥霍祖宗家底打造出的杀劫,凭这三千道的墨,休想能够抹杀他们!

    墨无用,长剑起,三千墨道的动作永远都是那么整齐划一,手掐剑诀向天一点,背后墨色长剑脱鞘激起!

    黑色的剑,飞行之际拖出黑色的尾,剑如蛇,两千九百九十九剑就是两千九百九十九黑蛇...先是像蛇,但当剑碑、道场一众观战修家觉得它们像蛇的时候,它们就真的变成蛇。

    身长十里、披墨鳞、腾墨云、吞吐墨色剧毒的凶蛇,围红鹤围白虎围剑华围攻离山十四星峰。

    再没了初时的笑容,墨道个个面色凝重,以神御剑,同时手中拂尘挥舞不休,添墨添墨再添墨...或许是太入神?三千墨色道士并未发现一件事:他们还是三千人。

    不久前死了一个,如今又多了一个。

    脸上歪歪斜斜一道蜈蚣疤的青袍人,身心轻得如烟,动作轻得如烟,悄然行走于墨道阵中,好像个贼。

    偷东西,那是小贼所为。叶非是恶贼,只夺命。短短一会功夫他已经捏死了三个墨色道士,然后他觉得无聊了,突然开声吼喝:“离山沈河何在,叶非今日剑挑离山,说好的横剑相迎呢?无信之人,叶非原来高看你了!”

    混蛋么?在这个时候来剑挑离山...混蛋啊,在墨家阵中突然放声大喊。

    离山中。始终不曾现身的掌门真人传出一阵笑声...墨道阵中可一下子就炸了。叶非哈哈大笑,拔剑杀人!用手中剑去挑离山之前,最好能找些硬骨头把剑打磨打磨。

    不等墨色道士弄清楚怎么回事,突然间地下又有滚滚煞气喷薄,一头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红袍猛鬼自地面飞身而出,扬手打出道冥间凶法,急攻墨道之阵。

    花青花入人间。

    只一个花青花算不得什么,可花青花之后还有一条粗宏巨链,七十三截的链子,世代供奉于冥殿。永镇轮回的阴司重器。七三链子!

    花青花带上七十三链子驰援离山......

    幽冥也出事了,八成司衙失去联系,尤朗峥传令能联络到的各司人马即刻归护封天都;再传令着干员去探失去联络的司衙究竟发生何事;传讯于肆悦、削朱这些一等鬼王着其务必当心...连串命令颁布后,尤朗峥望向花青花:“封天都没事。”

    事情很奇怪。封天都才是轮回中枢所在。把其他所有的衙门都攻陷至多让阴阳司公事瘫痪。但轮回仍在,世界就是安稳的。敌人不来直击要害,甚至试都不试。实属反常。

    尤大人想不通这‘反常’的原因是什么,但至少他能确定封天都现在没事...可阳间有事,离山有事。

    大劫突降,熬过当头杀,之后也不会是风平浪静,漫长且艰苦的鏖战现在才刚刚开始——若连这一点都看不穿,一品红袍也不会选尤朗峥来做阴司的掌舵人。既是鏖战、苦战,尤大人就弃不得离山。是以尤朗峥改令,改自己坐镇幽冥,花青花率七三链子入战离山。

    叶非拔剑杀人,七三链子砸入敌阵。

    还有一剑光,自剑碑起,比着清风更柔顺,比着小溪更从容,瘦小的老道流水的剑!

    剑碑群修中有人惊呼:“岐鸣剑法!”

    逗留剑碑附近的修家都修得岐鸣剑法,有人以此剑相助离山没什么可惊讶的。

    黑虎掏心人人都会,张三一个黑虎掏心把李四打翻在地,不值惊讶,王五一个黑虎掏心,把一条五爪金龙的心给掏出来了,那么老大的心还砰砰跳着......谁能不惊!

    瘦小老道差不多百年前来到岐鸣剑碑,然后就常驻不走了,旁人也没觉得他又多神奇,哪想到他一出剑......物极必反,从容到巅顶,便是鬼哭仙佛惊!

    人人都修岐鸣剑,可人人都想不到、做梦也想不到岐鸣剑竟能修成这个样子。

    不过说到底,还是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被一群修家大惊小怪了,只因他们不晓得瘦小老道就是岐鸣子。

    岐鸣子欠了离山两个人情:布道传艺,人间衣钵由剑碑传承;归还长剑,那柄剑伴他修行伴他成长,承载他太多记忆,岐鸣子找回这把剑后也渐渐找回大把人间记忆。

    欠了离山的情,离山不觉得什么,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所以岐鸣子还离山人情,却与离山无关。

    就在众人惊诧于岐鸣子的剑法时候,离山深处突然又传出了一声声刺耳哭号:

    惨啊!

    惨啊!

    惨啊!

    一声哭就是一声惊雷轰动,一声号就是一次鬼爪撕天,两字往复不断的惨叫哀号中,天空肉眼可辨,由湛湛青蓝变作淋漓血色,再之后血滴真的就从天穹上滴落下来,天泣血。

    旋即一个周身血肉模糊,身形不过五尺的壮汉自离山界内冲出,纵身跃入墨道阵中,一边哭号不断,一边随手杀人,撕、撕、撕、撕...随便墨道如何抵抗如何反击,他都不理不睬,只是不停地撕。

    撕碎,无人能逃!不撕扯得粉碎,如何映衬凶神遭遇之惨烈,如何映衬冥王对待他的手段凶残!

    上次苏景离开门宗前,留给了沈河一只盒子,里面装了个被瞑目王活炼的凶神。沈河未现身迎敌,但他打开了盒子。

    只凭三千墨道,就想拔掉离山,未免自视太高。

    还有,天将墨,离山墨?这是什么疯话,离山弟子听不得这个......

    沈河尚未出手,这一战也用不到沈河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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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合一嘿~~~(未完待续。。)

第九六四章 黑足印

    (昨天居然又写错章节号了,九六三写成了九二三,挠头啊)

    沈河尚未出手,这一战也用不到沈河出手了。

    十五星峰剑,龚长老尚未归宗,其余十四峰、十四剑足以抵挡三千墨道,再加上叶非、七三链子、岐鸣子和匣内凶神相助,大局可定。

    甚至沈河都不再关心战局,他的精神外放,人王真识巡游八方监察周围,以防再有其他墨色高手侵入。

    三千道败局已定,可身心尽遭墨色侵染之人会变作狂信徒,虽败不退、虽死不退,口中高唱着古怪的调子,神情安详且快乐,死战...战死。

    攻山者,昔日同伴,与离山同气连枝并肩护道的朋友。由此这一战平添悲壮,天元墨道感觉不到、离山弟子却深深感慨的悲壮。

    没得选,也不手软,只有杀。因为反过来也一样,若入魔的是离山,天元道也会杀法决绝......总得有人守护世界。

    半个时辰后,惨烈杀伐渐入尾声,未见有新的墨者来增援,居于山内的沈河忽然开口:“叶非,帮个忙。”

    叶非笑了,他一笑左颊上的蜈蚣疤仿佛转活、扭曲蠕动:“离山掌门主动请我帮忙?这可是件有趣事。你说吧,无论何事我都...不、答、应!”

    叶非直接回绝了,沈河却仿佛没听见,继续说道:“帮忙驻守离山,长则五天短则三日。离山暂时交给你了。”

    明显的,叶非愣了下。

    而沈河声音不停:“诸长老,并星峰,随我去往大成学!”说话同时他将正残暴杀人的凶神被收回匣中。

    不久后离山深处一道剑光破空,沈河动身驰援大成学。

    离山暂已无碍,大成学的情形犹未可知,只要那里还在抵抗,离山就一定会去救!哪怕大成学已经变成了一个陷阱,哪怕这是墨图的调虎离山之计。

    只是让那个成天将‘剑挑离山’的叛徒暂代守山重责,妥当么?

    何止不妥当。简直就和命令苏景守后路一样。何等昏庸!

    不过掌门谕令就是天条,之前‘造反’的诸多长老现在又都变成了小绵羊,头羊怎么领路他们就怎么跟着,并无一人提出异议。破空呼啸中十四星峰疾飞而起。追随掌门人身后向着大成学方向赶去。

    ......

    九霄云上。又西北向东南的疾驰之中,苏景突兀转向,不再赶奔东南。他已得掌门的冥蝶传讯,知晓离山无碍,他也赶去大成学,在书生们那里与沈河汇合。

    ......

    最后几剑,最后几个墨道丧生,离山前战场安静下来。

    叶非的眉头深深皱起,望着沈河与诸多长老离开方向,好半晌过去他冷哼了一声,身形一晃就此消失不见,走了?还是隐身附近?没人能探出他的身形所在,究竟人在何处只有他自己知道。

    岐鸣子也告收剑,并不远走,重新返回岐鸣剑碑处,此间一众修士不约而同向着两侧闪开,为他让出一条道路,瘦小枯干的老道走到平时打坐地方,安安静静地盘膝一坐,闭目养神再不动了。

    花青花则带上七三链子急急返回幽冥去了。

    ......

    两个人并肩行走,右手女子身姿窈窕,貌美超凡,身边男子龙骧虎步,刀削斧凿般的硬朗强壮,当真是英雄美人似的伴侣,惹人羡慕。

    可惜附近无人,见不到眷侣风姿,此处只有冰。极北之地,浩渺冰原。

    风呼号,雪飞扬,但白色的雪片才一接近两人身边,立刻就会变作纯纯乌黑。

    美人接了几片黑色的雪花在手中,咯咯轻笑:“凉呢。”

    英雄抬头吹了口气,满天风雪尽散,冰原安静下来,耀眼的白......除了脚印。两个人一路走来,身后留下长长串的黑色脚印。黑到无以复加,仿佛永远不会磨灭。

    忽然,一个生硬声音传来:“前方为我家主尊修行之地,来者止步、通名、道明来意!”喊喝之中,一个彪形大汉从天而降、挡住了去路。

    “相柳道场,我们知道。”美人声音柔美。

    英雄接口,语气平静但声音永远铿锵有力:“箕斗星上南叶、夙红拜访中土世上相柳真君,还请阁下通报。”

    箕斗星上...是个什么地方,彪形大汉从未听说过,还说什么‘中土世上’,听上去好像外域来人似的。

    至于‘真君’称呼,上次对付十五,小相柳显露实力,他已是‘人王’,被称作真君也算理所当然。

    彪形大汉打量了对方两眼,虎声虎气道:“我家主人正在闭关,你二人不说来意无法通报,要么说清楚,要么转身回去。”

    美人夙红笑了:“中土世界啊,这等昏庸奴才处处可见。”

    英雄南叶没表情,开口对着彪形大汉吹了口气。

    大汉连反应的机会都不存,两眼一翻直挺挺向后摔去。

    倒地后大汉身躯模糊了一下,显现原形:身形巨大的七头大蟒。

    英雄南叶转目望向美人,微微笑:“夫人请。”

    美人笑得艳丽,身化黑烟钻入蛇口中,顷刻间七头蛇通体化作昏黑颜色,再过片刻黑色退去,七头蛇恢复原样。

    再过短短一会功夫十四只蛇眼齐张、自冰面上跳起、重新化作彪形汉。

    大汉眯起眼睛,对英雄南叶送去个笑容...同样神情,若摆在美人面上一定艳光四射,在大汉脸上就说不出的诡异了。

    很快笑容敛去,大汉的语气声音如常。对南叶点点头:“尊客请随我来。”

    跟随‘大汉’南叶又再前行千里,来到一处冰山前面。

    冰山孤高,峰如刀、直刺入云霄。

    冰剔透,从外面清晰可见,冰峰内正‘冻着’一条九头巨蛇,十八只蛇眼半闭半睁,玄光自眼中流转不休。

    目中有玄光,但目中无一物,九头蛇正入定,不知外间事情。不过这也不是说他就能被偷袭的。冰山暗藏就禁法。莫说敌人动法强攻,就是左近天地有一点点灵元异变,禁法也能立刻探知、小相柳就会醒来、迎敌。

    七头蚺被那‘箕斗星上’的女子俯身,并非单纯的身体被控制。而是从神魂到体魄完全被傀儡。七头蚺面色恭敬。先以双手结印,在冰山上轻轻一扣,随即躬身向后退开。

    冰内九头巨蛇眼中玄光褪去。齐齐向下望来,七头蚺赶忙开口:“有仙客自远方来,大事要与尊主商议,小七不敢擅作主张,引客来见主人。打扰主上清修,小七罪该万死。”

    九头蛇自封冰峰内,无论怎么看,他要想动都得先炸碎冰峰,实却不然,小相柳在冰内变化如意,自巨大蛇身变做少年模样,随即从冰中迈步而出。

    变化、出山,相柳闭关精修的冰峰自内到外、连纹路都不曾稍变。南叶目光赞许,不因相柳如何而是他看出了这座玄冰高峰的神奇,微笑道:“能得此冰做洞府,不知羡煞多少修家,难怪相柳先生年纪轻轻,就已修行大成。”

    无味之言,相柳懒得理会,直接问道:“何人,何事。”

    南叶先自报家门,果然,相柳面露纳闷:“箕斗星上?”

    南叶道:“我非中土人士。”

    以前素未谋面,但南叶脸上的笑容气意,小相柳熟悉得很:“域外来者,墨家的人?”

    南叶笑了笑,未否认就算默认了,直接说出来意:“一路北行,求见相柳真君只为两件事:第一事情,请真君将道场送我。”

    若把小相柳换成戚东来,此刻怕是要笑出声了,可九头蛇除了对朋友偶尔会笑,对外人从来都是一张冷冰冰的臭脸,不笑、反问:“万里无人烟的荒凉地方,你也要?”

    “真君误会了,这冰原本无用处,我要来只为将它毁去。融掉、化了这片冰。”

    相柳有些好奇了:“怎么说?”

    和所有墨信徒一样的,南叶耐心很好:“真君逍遥世外,是以不知:中土已经开战。”

    小相柳和苏景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动脑筋,那是因为身边就守着个聪明人,又何必再由让自己费心思,相柳不爱动脑筋不是因为傻,正相反的,他聪明得很,听过对方没头没脑的解释他稍加琢磨就明白了:

    冰原融化、大海暴涨,巨潮吞没大陆...淹了就淹了,对墨家人来说全无损失,可对中土正道而言却是天大麻烦,中土遭殃万灵被淹他们岂能坐视不理,平海退潮何等浩大事情,消耗甚剧却又不能不做,又还怎么和墨巨灵斗战。

    “第二件事呢?”相柳再问。

    南叶和颜悦色,不像个英雄更像一位好脾气的老夫子:“请先生入道。”

    墨色噬人,入道即拜墨,丢了本心本性,活成了另一个人,对此小相柳一哂,听都懒得听了,可是南叶全不会看颜色似的,一股脑地向下说道:“我家主上坐骑即为一头万寿天灵相柳,自出生之日起就与家主相伴,可惜不久前与邪魔征战中,万寿天灵相柳陨落,家主甚是悲恸。南叶愿为家主分忧,特来求请真君入道。”

    不爱笑的相柳这次忍不住笑了:“你要为家主分忧,所以就让我去当坐骑?”

    “真君有所不知,那头万寿天灵相柳虽然陨落,但它尸身中残留的三成真修精元已经被家主抽离,真君入道后若能讨得家主喜欢,只凭那三成精元,不但能够逍遥宇宙,就是占上几座世界封神立位也不算难事。”

    “明白了,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要我道场,再给我捆上鞍子去讨好主人。”

    “真君还是没明白,其实...您没得选。”南叶笑着,对相柳身后的插天玄冰巨峰吹了口气。

    ......

    瘸子。

    走得很吃力。走在海底。

    脚步一深一浅,留在身后的脚印也是一深一浅...行走海底也能留下脚印么?别人不能,瘸子能,他的脚印是黑色,汪洋浩瀚、却洗不去那浓浓黑色。

    真是辛苦跋涉,整整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他才从海边走到西海深处,终于那片高高耸立的碑林进入他的视线。瘸子笑了,对着一条游过来向吐泡泡的小红鱼点点头:“你好。”

    小红鱼甩甩尾巴,变成了一个小沙弥。小脸稚嫩满眼懵懂。合十施礼,努力扮作大人那样说话:“敢问施主从何而来,何时造访西海碑林,我家鳌渚方丈正在陪鳌清师太烧菜...小和尚须得问明白才能去通报。否则贸然打扰了烧菜。等菜烧好了就没我的吃了。”

    “回小师傅的话。”瘸子很客气,懂礼貌:“古藏星上蒙硕,贸然来访还请见谅。此行西海碑林只为两件事,一是收字于林,神龙经传甚是珍贵,不可不收;二是诚心相邀、来请鳌渚方丈入道。”

    红鱼小和尚眨了眨眼睛,收字什么的他听不懂也不太感兴趣,请家里的老方丈入道之说却惹得他发噱:“启禀施主,和尚不一定都是方丈,但方丈一定都是和尚,哪有让和尚入道的?”

    “墨一道,神佛仙魔皆可入。”瘸子微微笑。

    红鱼小和尚不再多问了,道一声‘请施主稍等我去通报’,转身就有要走,不料瘸子忽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小沙弥就是老方丈,小红鱼就是老海鳌,鳌渚大师,你又何必自己去给自己做通报啊。”

    小和尚重新转回了身体,懵懂目光一下子变得平静了、明澈了,旋即水华流转,小小沙弥化作一尊大佛:“若无把握,施主应该不会来的...只是鳌渚想不通,我已悟空明,成真佛,你何来把握降服于我?”

    瘸子扬起双手,不同于中土人士,他每只手掌上只有四根手指,左手四指全开、右手藏起一指,笑道:“佛啊,我超度过七个。”

    ......

    樵夫哼着歌,扛着斧头走在山中,打柴为生的人在山中行走再也正常不过,可是这座山不对...山体如琉璃,仿佛被烈火反复烧炼过千万次,通体透彻。琉璃上岂能长花植草,这是座光溜溜的山,不存半棵树。

    山如天魔独角,一峰独起气势桀骜。

    这样的怪山,放眼中土世界至此一座:当年焚穷大圣道场、今日离山剑庐,南荒天斗山。

    莫说此地光秃,就是满山好柴木,又哪有樵夫赶来这里伐木,可是这个樵夫不在乎的,面上笑容和煦,脚步扎实沉稳,一步一步向着山巅走去,一步一个脚印,黑色脚印。

    正走着,前方高处五个人显身拦住去路,祸斗家霍老大夫妇并肩、小金蟾青云搀扶着姑婆裘婆婆,黑风煞独立一旁。五个人分作三个方向,对樵夫结做包围之势,地主霍老大才沉声发问:“何方神圣,破我璃璃水墨,擅入天斗山。”

    “此山曾有大圣成道,山中记载当有些意思,此行两件事:收字、杀人。”樵夫用‘砍柴’的语气说出杀人,随即笑了笑又补充道:“或者收字、收徒。第二件事究竟怎么做我无所谓的,你们选吧。”

    说着他把肩膀上的斧头卸了下来,斧头拄地、当的一声轻响,而后诺大天斗山竟无法承受着根斧头的重量,开始向着地下迅速沉陷。

    ......

    黄脸女子抱着个婴孩,行走山林间。

    东土汉境与南荒妖域的边缘,山林中猛兽无数,莫说妇孺,就是壮汉结群闯进来也休想再活着出去。

    黄脸女子却不理环境如何,赶路同时只顾着低头逗弄襁褓中的小娃。

    小娃是个怪胎,他没有眼睛的,双目地方一片空白,白皙皙的皮肉。但黄脸女子的逗弄他都能察觉,咧着嘴巴咯咯咯地笑。除了没眼睛,这个孩子双手始终紧紧攥拳,从未摊开过手掌,好像手心里藏了宝贝似的。

    黄脸女子身后也有脚印,黑脚印,可更古怪的是她一个人行走,伸手的脚印却是两副,一副她自己的,另一副很小,只才两寸方圆,除非婴孩否则谁也不会有这么小的脚。

    行走了一阵,黄连女子驻足,抬起头开始四下打量,儿子是怪胎,她正常得很,面皮焦黄长相平凡,一双眼睛却是水汪汪的,张望过后女子对怀中孩儿道:“没见到疙瘩山啊...听说这老蛤偶尔会打哈欠,你我不会走进它肚子里了吧。”

    婴孩闻言扬起了他的小拳头,手摊开,手心处赫然生了一目。

    掌心乌珠儿灵活,上下左右地转动着,片刻后婴孩重新握拳,开口:“不是肚子,老蛤不在此间。算她的运气。”

    黄脸女子撇了撇嘴巴:“那你我该如何,留在这里等?”

    “谁知道它几时回来,干等无益。布下一道灵通阵,待她归巢时你我可立时知晓,再赶过来就是了。”婴孩人在怀中,可地位还要更高些,黄脸女子对他言听计从,即刻就出手布阵,不久后阵法完成,女子又说道:“蛤儿恋巢,轻易不会离开巢穴太远,或者...你我在附近转转。”

    “嗯。”婴孩点头答应,随即又道:“我饿了,你该喂奶了。”

    女子立刻解怀、哺乳。模样姿势和中土阿姆也没什么两样,唯一一点区别仅在婴孩吃奶时,口角溢出些乳汁来,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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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字,今天的更新,最近这段时间身体不好,精神也差,更新少了些,向大家道歉。(未完待续。。)

第九六五章 正气亭中正气歌

    大成书院,大成学。

    大成学是一座修行宗派,但宗内修家从来都已学生自居,所以他们的门宗也是一座书院。

    书院起于山脚,一路向上,沿山四壁庐、堂、舍、亭诸般楼阁或精致或舒雅,不似佛道天宗那般有雄伟大殿有沧桑神迹,也不似离山涅罗坞那般注重自然追求灵秀,大成学不厚重、不轻灵,它求的是一个:雅致。

    读书人悲于天悯于人,有千万情怀万千意气,不过总也抛不开心中的一份‘舒雅’思意。

    大成学,剔透书生玲珑苑,很漂亮的地方。

    可现在,哪里还有半个‘雅’字!

    天是黑的,地是黑的,四面八方尽是滚滚墨色,书生们甚至分辨不出这黑色的‘东西’是雾是风是云还是烟。就只有秭归先生、木恩先生和书院内有限的几位绝顶高人才能看出真相:

    那‘东西’什么都不是,它只是颜色,单单纯纯的黑色。

    黑色沾了风所以风变了乌风,黑色沾了云所以云变了乌云,黑色沾染了天地所以天地尽做墨沁,三千里一方世界全都变作黑色,就只有着正中央、大成学,还保留着真正属于自己的颜色,还未被墨色侵染。

    不是所有的大成学。五百里书院,已经沦陷大半,五百里书院外围尽告陷落,只剩最后两百里方圆......

    两时辰前,书院所在大山地下突然爆起一声闷响。五百里大山都为之晃动,旋即墨色突兀降临,先是侵染八方随即又向中央汇聚,怒潮湮天之势急攻大成学!

    护宗大篆开启,重重紫金意气匡护书院,但在燃香光景过后大篆就被墨色彻底、崩溃。

    秭归先生祭出书院重宝洒金贴,道道金光大篆仿佛烟花灿烂,四散飞纵冲入墨色与邪法剿杀一团,暂时护住书院安稳。书院内各庐‘执学先生’开启本庐护阵,护阵自行循转无需修家看护。随后先生们带领座前弟子有序后撤。去往山顶,书院核心重地:正气亭。

    一个时辰后,洒金贴威力渐散,墨色攻势却愈发凶狠了。层层涌入书院。一座座学堂书阁再次散起紫金意气。本庐护阵威力绽放,各自为战截杀墨色。

    可惜,墨色势大。外围各庐难做太久坚持,被一座座侵袭,又再大半个时辰过后,书院大半沦陷,只剩最后两百里山、两百里院。

    不过战事虽突兀、墨色攻势虽强猛,但大成学于最近几百年间准备充足,大篆、重宝、小阵三轮守护此起彼伏,争取得最最关键的‘时间’,宗下学生撤退有序,伤亡并不大。

    只是...再两个时辰之后?当墨色将五百里大成学尽数攻陷,此刻幸存众人又将置身何地!

    前面两个时辰里,书院内实力最盛的木恩先生左手卷右手剑,七出七入大成学,巡弋墨色以求找到施法敌酋,奈何墨色诡怪压抑灵识。平日里木恩先生心念一转真识可做千里巡游,一虫一草尽收眼底;今次人在墨色中,灵觉、真识却至多只能探出百丈方圆。

    木恩七次巡弋皆无功而返......

    “何岳学堂陷落。”

    “阳齿亭陷落。”

    “山舌、狐笔两院陷落。”

    ......

    山巅顶、正气亭中负责监查御守战况的弟子声声传报不休,没有好消息。

    名为‘亭’,实为庐,巨庐,大成学门下七千门生尽在其中丝毫不显拥挤,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掌门人。

    战事大不利,秭归先生的面色却是平静的。真的无路可退么?

    亭前有法阵,直通大漠古城,想走随时都能走;亭中有人王,书生化字以卷藏兵,再请人王执剑携卷,很有机会冲出墨色笼罩;就算书生意气,讲究学在人在、宁死不退,也大可向别宗求援求助的,但秭归先生不走、不退、不求援。

    书生意气是没错的,宁死不退妄自连累门下性命却非真正大学所为,所以不退是因不用退,所以不求援只因无需援兵,大成学尚有一战之力、大成学尚有杀敌、破敌、胜这一战之力!

    秭归望向几位同辈师兄弟,或是长袍锦绣气势饱满如当场翰林,或是形容俊雅气韵洒脱如饱学散人,或事眉目尖酸衣衫陈旧如不得志老秀才,一群老头子迎上秭归的目光,都在微笑点头;

    秭归望向木恩为首一群晚辈精锐子侄,孩儿们面色期待合手执礼;再望向亭内七千学生,所有人都躬身,都微笑,都期待,面上有因门宗遭袭损失重大而生的悲愤,但眼中更有因即将发动反击、即将重创仇寇的兴奋!

    亭内,大成学学生七千一百三十三人,站得很随便,不成排不成列却成阵...看似散乱,实却错落有致,若将视线拉高再拉高,便能看出七千学生所站位置,正是十一枚大字:

    正、正、正...十一个正字!

    图腾之‘正’、象形之‘正’,甲骨之‘正’,古时祭器中天之‘正’...从古至今,两河、东土汉家发源至今,正字的十一种写篆、写法。

    正气亭内十一正。

    护山大篆、洒金贴、各庐堂小阵,法术之下是宝物,是心血,是门宗代代积累的灵石财富和浩大人力,争取的就是给学生们在正气亭中‘写出’这十一个‘正’字的时间。

    如今字写好了,秭归先生微笑:“我们开始吧。”说着他扬手一招,正气亭上高悬的匾额被他招如手中。

    匾为灵物,翻飞途中急急缩小,落入手中时已经变成一方尺余长、三寸宽的书派。

    正气亭上正气匾。

    此匾无题头无落款无章无落印,只有一行大、两行小三十字。大字醒目,匾额高悬时清晰可见,两行小字却轻细浅淡,难以察觉,匾额巨大时候尚且蝇头小楷,此刻牌子变小了,那些小字就更难看清了。

    不过不要紧,秭归先生不用看,用摸的...左手持匾,右手在匾上轻轻摸索,片刻后他忽然开口:“悠...”

    只说一字,声音漫长,待他音落时候,身边师兄囚缨先生接口,老学究双目半闭、下颌微扬,读书唱书是他们的享受:“悠...”

    囚缨先生唱落,江楫先生接口:“我...”

    随后东帽先生再唱:“心...”

    东帽先生之后,安乐先生开口,没了之前几位师兄的洒脱调子、没了前面同门的清越朗朗,安乐先生双目圆睁,其声如雷崩裂、一字:“悲!”

    悠...悠...我...心...悲!

    稍顿,第六位先生、第七位先生、第八第九位先生陆续开口,恢复了漫长歌调,明心开朗,一人一字地继续唱着...木恩先生做此句最后一字,口中再起惊雷,冲于天落于地震撼八方,炸:“极!”

    苍...天...曷...有...极!

    再其后,歌声响亮了些,亭内所有元神境界的大修齐声漫唱,那短句从容,那调子洒然,唯独最后字,如巨斧凿岩,一吼铿锵:

    哲...人...日...已...远!

    典...刑...在...夙...昔!

    风起云涌。紫色的云金色的风,自沧海中升,自山渊中升、自各出升腾,扶摇九霄后,紫金风云腾腾冲荡浩浩翻涌,自中土世界各个方向,向着大成学蜂拥而来...但亭中歌声不落,亭中歌声陡然响亮,不再是前辈、高人、大修做唱,大成学宗下七千一百三十三人尽数开口,唱响最后两句最后十字。

    风...檐...展...书...读!

    古...道...照...颜...色!

    正气亭中正气歌,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学生读书,学生漫唱,学生书中养意气,学生展卷判神鬼。

    先生问:判鬼神,何以判?

    学生答:意气紫金云,雷判云中来。

    古道照颜色,就在最后一字如雷霆如斧凿、饱挟意气轰天震响刹那,已然集结天顶的紫金风云陡然绽放洪雷,自苍穹直劈向下,斩墨沁!

    闪烁三千里,照亮人世间的惊雷一盏,惊雷一斩!

    滚荡的墨色遭这紫金巨雷当头猛劈,猛然发颤。而洪雷不停,一道接一道,正气亭中有十一正字,紫金云中就有十一神雷,接踵绽放力劈墨沁,只在一弹指间,十一击无间打落!

    墨无形,它是颜色;而雷亦无形,他是意气。轰轰荡荡,奔天落地,弹指十一雷,弹指墨色崩,所有书生都在那一瞬间,亲耳听到墨色中那连串地凄惨嚎叫。

    雷霆已落,墨色散碎,却并未就此消散,只是被打散了,变得七零八落,散于三千里内,一团团一重重,蠕动着翻滚着,仍想再做聚合;

    重术打过,而厉法也未完,探看山下情形,秭归先生纵声大笑:“书生当持剑。”

    大笑声中秭归拔剑、囚缨拔剑东帽拔剑木恩拔剑七千书生尽拔剑!

    书生当持剑,亭中弟子散,散做十一阵。

    十一正字十一阵,紫金光芒包裹、层层剑气冲荡,大成学十一道大阵冲下山亭,彼此策应两三相护,做长击袭敌阵,扫灭残墨。

    ‘正’字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墨崩碎黑消散。

    此间大成学,书生地方学生殿堂,不容墨色放肆。

    苏景赶到大成学时,正看到阵阵修学人,持剑斩仇寇。(未完待续。。)

第九六六章 杀哪个,不对盘

    苏景赶到大成学时,正看到阵阵修学人,持剑斩仇寇。

    哪还有什么可说,苏景口中长啸即为金乌长啼,阳火三千道,凝长鞭化游龙,相助书生焚墨去。

    阳火金风,从天而降,如此醒目怎能不被察觉,秭归先生声音传来:“可是离山苏景先生到了,离山可还安好?”

    不用苏景回答,一个平和的声音就从东南方响起:“有劳秭归先生挂念,离山安好。”话音落,沈河显身,十四星峰显身,下一刻咒唱如雷剑鸣惊天,十四星峰化形入法,荡剑入残墨,相助书生扫灭败寇。

    大成学一边则是轰轰地连串欢呼!

    为求弟子专心御法,秭归先生并未将他收到的其他天宗的消息传告晚辈,不过能进大成学来读书的学生个个心思通透,大概都能想到,敌人有备而来、突然发难,不会专门针对大成学,当时诸方同袭各地开花,其他天宗也会遇袭。此刻听得离山无碍...这世上还有同伴,还有战友,还有人能与自己并肩执剑,又怎能不快乐不欢呼。

    盛世入极、浩劫将至,离山有准备,十五星峰化形入法,大成学亦有准备,正气亭中正气歌。

    与离山炼化星峰颇为相似的,正气亭中正气歌耗去的不止人力、法力,而是掏空了家底,若再换个角度来看,这又何尝不是天宗的底蕴!几百年的时间,迅速‘武装’、做大阵猛提实力。外表看上去一派安然,内里早已枕戈待旦,等它来。

    将来,离山也好,大成学也罢,都会渐渐没落,因为他们用了饮鸩止渴的法子,败家子似的将山中基业挥霍一空;可至少今时此刻,他们打了胜仗,他们保住了中土气脉。这一仗还要再打下去。打到最后一人。

    你若来,我便奉陪到底,不死不休。

    ......

    极北冰原,箕斗星上南叶向着相柳身后的玄冰绝岭吹了口气。亘古不化饱蕴灵性的冰峰一下子融化成水。散碎、落地。再无痕迹。

    相柳的面色变了,阴冷。

    “箕斗天地,冰封世界。举世参修冰水术法。思悟入极而破道升仙,南叶有幸遨游宇宙,更有幸得遇‘正神’,由此得窥永恒颜色、真颜色。从此修墨修永恒...”南叶语气淡淡:“修墨是为真谛,不过以前参悟的冰水术法我也不曾忘记,若我未看错,相柳真君的力元法根,就是我刚刚毁去的玄冰峰了。”

    说完,稍加停顿,南叶摇了摇头:“难怪中土世界被唤作完美世界,我在冰原一趟行走,这等玄冰峰就见到了不下五座,可在我箕斗世界里,旷世难寻其一!”

    感慨一句,南叶转回话题,笑问相柳:“如何,真君肯入道么?”

    力量之源,法元本根都被摧毁了,这一仗又还怎么打。可相柳自在,自在即为倔强,纵然九头齐断魂飞魄散,相柳又怎能俯首去做他人兽辇。

    小相柳伸出了手,不见分光化影不见黑花魔琴,全无花俏的一掌平推,不斗法不斗术,对方也是修冰的,那就斗一斗本元本力!

    南叶的笑容更盛,相柳难驯在他意料之中,但难驯又如何,封住他擒下他,一道墨色注入天顶你在看他:忘仇罔恨、甘心为奴!南叶的手也告伸,同样平推。

    不是握手、不是合掌,南叶右手相柳左掌、两只手的中指指尖只做微微一触,诺大冰原气温骤降!全无丝毫过得,空气骤冷三倍,数不清的冰山雪岭都在此一刹那轰然爆碎...结冻而成的山岭,再被骤降寒冷彻底冻碎冻爆。

    未能直接冻住相柳。

    这让南叶颇为惊诧,他知道相柳为人王,可对方力元法根被毁后还能撑住自己一掌,就不免让人意外了。

    同个时候小相柳冷冷一声叱喝:“杀!”

    唤恶奴,杀强敌。小相柳从来都不是公平决胜的料子,吃进嘴里就是肉才是他的调子,七头蚺虽远逊相柳,但好歹也算异种凶兽,得金玉菩提炼化在前,得相柳调教冰原精修在后,此刻出手偷袭哪怕伤不到敌人也能让相柳把握主动。

    可‘阿七’未动。

    七头蚺粗豪的声音不改,但语气变得轻佻了:“我眼中有两个人,你得说清楚了,让我杀哪一个。”

    冰自脚下开始蔓延,自下而上,从丝丝缕缕到寸寸凝结,很快冻上了相柳的双膝,南叶则微笑恬静,指尖稳稳搭住相柳的指尖,全看不出他在用力的样子。

    相柳面色阴寒,转头望向七头蚺:“那你想杀哪一个?”

    对面,南叶忽做开心大笑:“相柳真君,你道他还是你那个忠心......”

    啪!

    一道清脆响声,打断了南叶之言。

    或者说,一记响亮耳光打断了南叶之言。

    七头蚺化形、再被箕斗女子夙红俯身傀儡的彪形大汉竟然挥手抽了南叶一记耳光!

    “没你开口余地。”七头蚺巴掌挥过,呵斥南叶。

    南叶真真被打懵了,脱口怒喝:“你...”

    啪!

    七头蚺又是一记耳光,彪形大汉抬手就打人,可眼睛都不去看南叶,他盯着相柳、答他之前所问:“你想让我杀哪个,我就杀哪个。你得说个准的。”

    冰封至腰际,相柳一副特别不爽利的模样:“让你杀你就杀,爱哪个哪个,你想杀谁杀谁。我不说你就不杀了?那你来冰原做甚。”

    啪!

    这次南叶未开口,却又挨了一耳光,阿七生气了,开始没道理乱打人:“我来冰原杀人,但杀谁我不管。得你说杀谁我才会动手,九头蛇,你少再跟我胡搅蛮缠!”

    “可是此地太冷,将你脑筋冻成了冰么?”相柳寸词不让:“此地是我相柳家园,我在我家爱怎样便怎样,地大天更大,没人求你更没人拦你,嫌我胡搅蛮缠?请走,请请请!”

    “哎呀!狂妄蛇子,竟敢轰我走?”阿七大怒。挥手又是一啪。再打南叶。

    南叶非弱者,阿七一巴掌一巴掌的拍下来,不是他不想躲,而是躲无可躲。根本避不开!有心发动身法撤让。有心动用法术反击。可是阿七赐下的耳光‘铺天盖地所向披靡’,稳稳将他笼罩,让他身形难动、法力更难动。

    很古怪的法度。南叶的法力只对‘阿七’难以提起,攻向相柳却全无障碍......

    小相柳面笼寒霜、眼现怒色,身形微微一晃明明已经冻封胸腹的坚冰陡然散碎开去,之后手微微一抖,竟直接将犹自催力猛攻的南叶之手甩开去,说甩掉就甩掉,简单得好像哄苍蝇。

    相柳一双长长眼睛直视阿七:“你打他作甚,扇耳光,你是扇他还是扇我?你干脆直接来打我就是。如此刁蛮女子,我这北地冰原装下你!”

    “笑话!”阿七动了真气,气到笑了一声,女子声音。

    彪形大汉忽做女子怒笑,说不出的诡怪惊悚,但这女子声音绝非箕斗夙红声音,铜铃似的清脆但有些刺耳:“幽冥、人间、十一世界、八荒**无数地方我都去过,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好夸赞,从未听人说起过一个‘不’字,为何独独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刁蛮女子’。笑话了,真真天大笑话!”

    “老天爷,老祖奶奶,且听小七一言...”正跟横眉立目与小相柳吵架的彪形大汉忽然低顺了眉眼,语气忐忑且不安。阿七正魂归位,及时插口一句。

    “没你的事,闪去一旁!”小相柳狭长双目微眯,威严无尽。

    “你且闪开,老实待着!”顺眉顺眼的彪形汉又变回凶悍模样,女子声音严厉,挥挥手居然拿出来一面镜子,照着镜子数落一句,镜子收起再瞪相柳......

    忽然,笑声再起,南叶纵声大笑!或许是这次笑声太突兀,‘彪形汉’没再扬手去打,而是与小相柳一起同时皱眉向他望去。

    “这么说...七头蚺体内另有高人隐遁,擒杀了夙红?”提起夫人遭遇,南叶眼中并无悲恸,反倒是浓浓的开怀与崇敬,墨徒心中,能够为墨献身是无上荣耀、当大喜。

    无论怎样信仰,从不缺舍生取义之人,义不同,无需一概而论,同道同义之人,见有同伴舍生一定会致敬,但这浓浓敬意绝不会影响怀念、影响悲恸、影响生灵的正常感情,若见她死去满心欢喜...于中土人物眼中看来,不是邪是什么!

    “没想到冰原另有高人,没想到相柳真君实力斐然。小看你们了。”南叶继续笑着:“所幸,只是我看轻你们,我家将军却心存谨慎,着同伴随行南叶夙红!”

    话音落,大袖摆,一个、两个、三个......一个又一个,前后十三人自南叶袖中走出,打扮各异、形容各异,有人也有妖,唯一相同之处仅在他们的眼睛都漆黑非常!

    连同南叶,十四人。其中一个矮胖老者低声叱咤:“归墨!”

    霎时间墨色滚滚,十四人都如从前月上天十五那般,身形疯长、体做黝黑,化作墨色巨人,大如山!

    外域飞仙之辈,再造墨色侵染,拜奉墨中永恒从此自称正神,墨灵仙,十四头。

    放声大笑,南叶放声大笑!

    果然,‘彪形汉’和小相柳不吵架了。

    下一刻,彪形汉身内忽然扑出一个少女;

    再一刻,啪的脆声响亮,一记耳光正正拍在墨灵仙南叶的脸上。

    包括南叶自己在内,十四墨灵仙没一个人看清楚这一巴掌是怎么打过来的。

    笑声戛然而止。

    少女落地,未再返回彪形汉体内,这次得动动手脚了,用阿七的身骨施展不开。

    十三四的女孩子,身形尚未完全展开,看上去还有些单薄,身着古朴长裙,乌黑长发不盘不挽直接披散在肩背,下颌尖尖琼鼻瑶口,小小的美人胚子,唯独...双眼!

    她的眼睛是腐烂的。

    一百年前伤势已然初愈的浪浪仙子,受苏景所托,汇合相柳驻守冰原,此地事关重大,莫说亘古坚冰被彻底融化,就是单纯砸碎,海面也得暴涨开去,人间受不了,修行正道也受不了。

    箕斗夙红附身七头蚺的时候不晓得,浪浪仙子就在七头蚺身内,正睡大觉......

    小尸仙不太会和别人接触,不过她的脾气并不坏,在十一世界时候与相柳就相识,那时相处也算融洽;再说小相柳,为人冷冷冰冰,平时不喜废话,难相处但也好相对,只要别理他就成了。

    不成想这些年相处下来,两人越来越不对盘,只要见面就免不了吵架拌嘴,简直没道理,完全没道理。

    打过一巴掌,小姑娘搓搓手心再度翻身纵起,旋即啪啪乱响不绝,十四墨灵仙挨个扇耳光!

    墨灵仙比起真正有实力有本领的墨巨灵天理如何?

    天理在加上一个六耳杀猕开天大祖的法器成精化仙的槊妖怪又该怎样凶悍?

    天理说过,他和槊先生绑在一起,遇到那个小妖女也绝无胜算...那个小妖女就是浪浪仙子。

    再就是尸煞修,死中活、丧中得,一次濒死重伤撑过来,会有一次好长进。浪浪仙子总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简直就是照着自己来说的。

    浪浪仙子不开心,小相柳惹她生气了。

    十五头墨灵仙来冰原擒拿一个相柳人王,怎么可能会有阻碍?但真就有了阻碍。平白冒出一个凶悍小尸仙,这等大敌坐镇冰原,让他们做梦也想不到!

    南叶面色冷峻,开口招呼同伴:“结......”

    令为‘结阵’两字,前一个‘结’字出口,后一个‘阵’字尚未吐出,突然‘啪’一声脆响炸响耳边,一记又沉又冷的耳光正正扇在老者面上。

    南叶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看得清楚,浪浪仙子正在另一边扇另一个墨灵仙,怎么可能还有人能扇到自己。

    镇守冰原的不止浪浪仙子一个,还有小相柳。相柳用琵琶扫弦的手势打人脸,异常顺手:“玄冰峰就是我的法源力根?你也修冰水的?道行修到狗身上去了。”

    玄冰一座,看似根基,实则与相柳修持全无关系,玄功大进自大妖成就人王,只因:这片冰原是相柳故乡!

    相柳不一定都能升仙的,明明境界满了、修行到了、该领悟的领悟了、该经历的经历了,到头来也未必就能登天去,九杀九劫历遍很可能还在人间。

    人间早有相柳、成就真仙之力却无法逍遥宇宙......北方冰原既是相柳一族的发源地,也是自古至今常驻人间相柳的埋骨地。

    而九头蛇陨落后,身死道不消,重重真灵力量就封存在这片冰海深处,同族后辈在此精修,只要火候到了前辈真灵自会涌动上来,为其添大力增真修!

    六个甲子前,小相柳的火候到了,同族先祖灵力涌动入身,从那时起他的修行一日千里,突飞猛进......飞仙有三六九等,人王也有上下分别。

    至少南叶这等墨灵仙,在相柳这等人王眼中尚不值得全力出手。

    不过相柳很不痛快,杀哪个?浪浪仙子简直没事找事胡搅蛮缠。

    不远处,小尸仙怒声骂相柳:“狗怎么了,你少看不起狗!犬家有大圣,打你如打丧家犬!”(未完待续。。)

第九六七章 怎么比我还糊涂

    ‘佛’是个笼统称呼。

    和尚修行,和尚明悟,一朝彻悟既破空天外去往西方极乐世界。到那时他就不再是和尚了,他成佛。

    单从修行事情来看,佛与仙没什么区别,所以天外宇宙中佛很多。

    道看逍遥佛重空明,修行到头看的是心、是意。心、意圆满了自然也就得道了,由此释家佛陀之间不存贵贱之分,彼此尊敬彼此友善,闻道有早晚之分,证果有先后之别,可是只要走在同一条路上,大家就是平等的。

    佛家如此,道家亦然。

    不过地位的平等,不表示实力也相同。

    中土古时,有老僧不动炼气不会修行,甚至来武功都不会,却因一场彻悟证得菩提,立地成佛。这样的先例不少。老和尚证道了,他就是佛,可是这样的佛,与鳌渚这等寿命以万年计、天生脉中一道真龙精血心中一道清澈禅性、再经漫长年头的修炼最终修得正果的佛陀,战力上又哪里有的比。

    当然,飞升可得宇宙灵光重塑金身,一下子得拥不败之身、得拥浩瀚之力,其后还可以再做修行,从真正的凡间平凡人变成纵横宇宙的猛将,但是修元炼力习斗战这种事情,不同人不同路结果千差万别。这一重与人间修行道并没太多区别,苏景修行至今一千七百年有余,彻悟独独真法坐拥人间大力,他的小元神都有了自己的太阳,再看与他同时入道的修家。又有几个有他今日成就?就是这样的道理了,能真正修得大神通的永远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天外逍遥者,实力千差万别,不过佛道真仙,同道之间从不以力压人。

    也是因为实力千差万别,杀过七个佛,听上去有些吓人,但也未必就有多了不起。

    有人说:我独力生擒七头老虎。他没说谎,但也许他抓住的是七头连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小虎崽......所以西海碑林前,鳌渚并不畏惧。静静望着对面的瘸子。

    瘸子的眼珠乌黑。黑得甚至有些妖异,他能看懂鳌渚的心思,摇头微笑:“你误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普通佛我是不屑杀的。我杀的皆为专司斗战的护法佛。七个。天外仙家实力差距太大。大师万不可将我与墨十五相提并论。”

    双掌再次举起,他又比划出一个‘七’来,笑得更开心了些:“诚如大师所说。若无把握,我不会来。”

    鳌渚又问道:“七位护法佛陀...你在哪里杀的?”

    问题来得莫名其妙,八根手指的瘸子反问:“杀了就是杀了,哪里杀的重要么?”说着他的左手一翻,手心中升起鹅蛋大小一团墨色,如雾如烟,却凝聚不散:“吞此墨元,可见永恒,蒙硕诚邀大师入道。”

    看看瘸子,又看看墨元,鳌渚扬起手开始挠头。

    鳌渚的指甲不长,可是满头肉髻疙里疙瘩,挠起来咔咔咔的响,此刻模样哪像个证道佛陀,然后就在他挠头中...下雪了。

    还好,不是头皮屑,否则这尊西海大佛实在太不像样了。

    自鳌渚头上洒落、片片飘零于海水中是真正的雪花,洁净、冰凉,片片六棱翅的鹅毛大雪。

    雪甫落,黑暗沉沉的西海深底立刻银装素裹,就在弹指间化作一片雪白世界。

    雪来的快,融化得更快,再弹指后冰雪消融不见,可瘸子再看身边景色,哪还有海、哪还有碑林、哪还有大佛鳌渚......天地骤变!

    四壁空空的一间屋子,七扭八歪、随时都会坍塌的样子,墙壁、屋顶上爬满了裂璺。

    地面上摆放着两样东西,一枚褪色的木鱼,一只陈旧的蒲团。蒲团前还有一副炭笔画。

    蒙硕为仙,遨游八方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木鱼与蒲团皆为上上宝物,前者为瓜田木髓打磨,后者为天心籽玉抽丝织成,可惜木鱼早都开裂神木灵性尽丧;蒲团也被坐烂仙丝断则无以继,废了。

    但是那幅画...以蒙硕的真仙神目,一时间竟然看不出画得是什么:实在画得太烂、太潦草了。

    “是佛祖像,你看这里,莲花座;你看这里,腿、身子、脑袋,说法印...肉髻上顶宝冠。”经人指点,蒙硕看出来了,还真像个佛祖,可此时此刻他又哪里还顾得上去端详地面涂鸦,说话之人何在?!

    不过就是歪歪斜斜一间空屋子,莫说真仙,就是普通人在此也能一目了然,这屋子里根本没有人,行功护身、蒙硕猛抬头...人就在他面前,倚墙而立、白白净净的中年和尚,微微有些发福了,五官是端正的,但眼中的光芒有些散乱,这让他看上去有些痴痴呆呆。

    白净和尚正在挠头皮,咔咔咔的响。这次反转过来了,变成和尚看穿了蒙硕的心思,微笑解释:“我一直都在禅房中,不过我在此间得灵性、在此间受点化、在此间做修行,是以算得这间禅房的一部分了,不留意的话很容易就忽略我了。”

    情形逆转得太突兀,蒙硕没办法不吃惊:“你是何人,此间又是何所在?”

    “贫僧法号...一直没想起来。他们叫我影子和尚。”和尚笑了笑,不挠头了:“这里是片废墟,废墟之前是座庙,名唤摩天刹。”

    蒙硕不是昨天才到中土的,西海沉落摩天古刹、苏景袍内悍将影子和尚...这些事情他早有耳闻,可是知道了地,知道了人,仍是弄不清发生何事......

    上一次苏景返回中土,大漠古城相斗墨十五,中土世界一群人王几乎全部露面。其中西海鳌渚在三十年前证得菩提,因为真龙传承的宝物他暂时留在了中土,这件事很多修家都晓得,可是除了苏景之外,几乎无人知道的:鳌渚能够彻悟空明,全赖影子和尚点化。

    苏景身上牵扯无数,妖奴鬼兵器魂元神什么的一大堆,但以今日成就而论,最最高绝的那个非影子和尚莫属。

    和尚在十一世界得小优佛陀的元识点化,心底**重开。

    他不是佛,从来都不是,但他在入战瞑目天都、白话与真经同力时,他就已经是行走于人间的尊者,他就已经是人王!

    记忆未复、修为未复,不过他已经找到回去的路。

    苏景回归中土后影子和尚暂做辞别,返回西海摩天刹重拾修行,一晃五百年,和尚还是和尚、可是和尚远胜从前,和尚也是圣僧!其实到了这个程度以前的记忆都不再重要了,因影子明了了前方、明了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摩天刹与真龙碑林同在西海,相去本就不算太远,鳌家大家长鳌渚又是真心向佛,影子和尚有时候会来做客,为他讲经传道,终于点醒大海鳌心中那盏佛灯,由此鳌渚证道。

    也是上次苏景回归中土、斩杀墨十五后,他以阿骨王袍之力传念影子僧,请他照看西海碑林:莫耶死寂,死寂之下另有一重古怪,整座世界空无一字。这群黑色怪物是要夺字的。

    那西海碑林、真龙传承,无疑要做仔细守护,何况碑林中还有个啥都不知道的裘大都督在闭关修行,大都督要真出事了,小金蟾非得哭死在苏景面前不可,不妥不妥,裘平安得平平安安。

    百年前,影子和尚得了苏景‘照看’碑林的嘱托,当即以自己最近参悟的无间无距妙法行布一阵,将摩天刹与鳌家在碑林前所建的壳子佛堂接连一处,不是那种遁身阵,而是佛堂即古刹,古刹即佛堂,一而二二而一。

    两处地方,也是一座寺庙。

    法术玄奥,但莫说影子和尚,就是真正佛祖也做不到无所不能,无间无距之法所以能够成行,一是摩天刹和碑林距离近;另则是鳌家世世代代都受摩天刹禅意侵染,他们认真所见、虔诚参拜的小佛堂本来就和摩天古刹有着莫大关联。

    当瘸子走向碑林时,正在禅房清修的影子和尚心中显现警兆,站起身来...起身前他端坐禅房蒲团,站直后人在西海碑林前,化身小小红鱼儿,再变作懵懂小沙弥,之后又变作鳌渚,最后挠挠头皮把瘸子蒙硕‘领’回了自己家。

    如今影子和尚的修持如何?他最近没打过架,本领怎样不太好说,但有一重能做肯定:若他人在摩天刹中,即便天理到来也得饮恨而终。如他所言,他就是摩天刹的一部分,这是他的地盘,人在古刹中,即为全知全能无上真尊!

    所以影子和尚之前才玩笑着问对方一句:七个佛你在哪里杀的。

    蒙硕目光闪烁着,如临大敌。对付鳌渚他有把握,但这个莫名其妙的影子和尚......这就是完美世界的真正底蕴么!

    影子和尚从容,比着所有墨巨灵更从容,他微笑:“你以为你见到了鳌渚,其实你见到了和尚;你以为你来到了西海碑林,其实你来到了摩天古刹;你以为你是来夺字抢经的,其实你是来受刑录供的;你以为你是杀人屠夫,其实你是待宰羔羊...你说你啊,怎么比我还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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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章会晚些,得十二点以后了。(未完待续。。)

第九六八章 我不喘你也别喘

    和尚就是和尚,一辈子永远唠唠叨叨,蒙硕却知生死一战到了时刻,叱喝一声捏印动法。

    和尚不动手,只关切道:“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屋子,屋子塌了。

    当年,苏景相柳骚人三尸一群家伙拼出十成修为却连这古刹中一片碎瓦都抬不动。

    禅房塌了,砖石栋梁当头砸下。

    蒙硕的实力绝非千多年前的苏景能够比拟的,那些砖石沉重、打在身上有些疼痛,可还远远砸不死他。玄功转元力震,轰一声崩碎坍塌禅房,自残骸中飞身而出,可当他冲出来后不由得又是一惊...大殿重重、碑塔如林,声声禅唱飘渺回荡,阵阵禅香氤氲八方,好一座宏伟宝刹!

    摩天刹不是说塌了么,不是说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么,怎会完好无损、怎会如此恢弘壮丽!

    哪有思索余地,耳畔再度响起关切提醒:“小心。”

    话音落、砖瓦落,完好大寺陡然崩塌,所有石块砖瓦无一例外、全部砸向瘸子蒙硕!

    人在天地间,天塌了,有地方躲避么?一样的道理,蒙硕避无可避。

    古刹坍塌,无人能在重建,但和尚是这古刹的一部分,将残骸废墟碎石短瓦暂时搭个积木摆个样子,也不过是他转转念头的事情。

    再就是,玩过积木的娃娃都晓得,推倒积木可比搭积木更容易得多......

    白马镇上有这样一句评价别人的话:老实不厚道。

    本份、老实,基本上是善良的。从不敢做什么大的坏事情,可心胸狭隘、气人有笑人无......影子和尚不是这种人,他很厚道,可他厚道不老实。

    以前他就想过,如果能把敌人带进庙里来打,一定惬意得很。

    ......

    南荒,天斗山迅速沉陷。

    戈壁有流沙井,表面看上去与平常地面无异,可旅人一旦误踏其中就会被流沙陷住,凭自己的力量绝无法挣扎出来。若身边没有同伴救助必死无疑。

    流沙井吞没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天斗山沉没地下就用了多少时间。

    快得远超想象。

    樵夫笑容怡然。他的斧头本就比着天斗山沉重得多,把一座大山彻底压入地面等闲事而,可是当独角孤峰陷落后,樵夫的笑容突兀僵硬:在他面前多出一座山;还有...南荒呢?

    茫茫宇宙。生灵万亿。身形巨大者不计其数。何止墨巨灵一家。远处不提,单单这中土上,也有多族巨物。比如...鳌。

    西海碑林鳌家中,随随便便一个孩子都是一座大岛,何况其中年纪最大的鳌渚,何况年纪最大修为最高最近又修成了真佛的鳌渚。不过平日里大多时候他都会刻意收敛身形,真要把身体放开来,他比起墨巨灵也毫不逊色。

    鳌渚站着,他就是一座大山。

    影子和尚镇守摩天刹就是镇守西海碑林,有他一个足够了,所以鳌渚不在西海,他在天斗山,不止他一个,鳌家老老小小一大家子人都在天斗山。是做客,是玩耍,是过日子,更是应苏景所托,来这南荒坐镇!

    樵夫眼前不见南荒。

    南荒其实一点也不荒,林木丰郁水泽无数,‘荒’指的是此地无教化,蛮地血疆。但此刻樵夫眼中景色是真正荒凉,锈红色的天、锈红色的漠...茫茫大漠一望无际、接日连天!

    南荒没沙漠的,但老蛤肚子里有,她的胃砂就是无边大漠。

    鳌渚不在西海,他在天斗山;

    天斗山在老蛤的肚子里,老蛤不在巢穴,看在苏景的宝物‘贿赂’和青云小姐苦苦相求的面子上,她来了南荒,大嘴一张将天斗山吞入腹中,但平日里她以吞吐天地之法、将己身接驳于大乾坤中,所以天斗山既在大天地、也在她腹中。

    老蛤在南荒,天斗山还在南荒;老蛤收了‘吞吐天地’、断了‘乾坤接驳’,所以天斗山现在就在她的肚子里。

    南荒无人王啊,所以来天斗山的樵夫身份有些特殊,但他的修为只是最最普通的墨灵仙,比起墨十五的话,两人当能大战三十甲子,最后谁能胜就不太好说了。

    樵夫的心有些发凉,若在其他地方,就算遭遇人王,打不过至少还可以想办法逃,可他人在老蛤腹中...怎么跟怎么自己就走进老蛤的肚皮来了!

    赤沙滚滚,老蛤发难!

    鳌渚似有动手之意,嘴巴其大的老太婆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老蛤神识投影入己身,摇头:“不用了,你力气太大,在我肚子里翻腾会搞得我干呕。”

    这边蚀沙滚荡,如怒海巨潮将樵夫死死陷住,另一边刚刚沉落的大山又缓缓浮起。

    沉下去了一座山,升起来的却是两座山,一般的孤高桀骜,一般的独立锥天,但山形还是区别不小的,东边那座是天斗山,西边那座更有名,一度名震中土、慑服天下各宗的:空来山。

    整整一座空来山,早在百年前就落入老蛤腹中。

    空来山顶、天魔殿的门开打来,老太监秦吹向外看了一眼,见根本用不到自己动手,咣当一声大门重新关闭。

    天魔桀骜,是绝对不肯躲进老蛤肚子里避难的,但若是换个角度来审度...天将劫,而不知劫数何在,总得有一伙子狠辣角色暂时‘消失’,做奇兵扭转乾坤,或者...寻仇!即便如此说辞苏景仍劝不动蚩秀。

    可是蚩秀算什么啊,他祖爷爷的祖爷爷的祖爷爷是管苏景喊帝婿的,苏景求请老天魔‘搬山’老蛤腹中。

    秦吹答应了。空来山搬入老蛤腹中,今日东土空来山只是个对外宣布封山、由禁法守护的幻影

    也就只有秦吹能答应。他是忠义天魔。换个其他门宗,无论紫霄国或者涅罗坞,都断不可能移宗老蛤腹中去。

    苏景自然晓得这请求实在强人所难,可空来山非得搬走不可:因为忠义天魔秦吹驻守空来山之事天下皆知。这目标来得实在太明显了,若墨巨灵发难中土,非得会去摧毁空来山、袭杀老天魔不可。

    其实又何止忠义天魔,百多年前大漠一战,中土人王大都显露形迹,那一战威风是威风了,可大家的实力、人间的本钱也几乎全都亮了出来。

    离山自有沈河坐镇。苏景信得过自家掌门;木恩大成学的高人。苏景不能对别宗指手画脚;叶非是天下第一‘别扭人’,苏景找都找不到他,更不指望他能听自己话,但剩下来的小相柳、鳌渚都和自己有莫大交情。那位老蛤前辈唯一的朋友青云也是苏景自己人......

    墨十五显现中土。足见墨徒已经潜入中土。有多少、实力如何、会怎样发难,不得而知查无可查。唯一能确定仅在:距离动手不远了。

    苏景以己度人,要打的话。墨徒当头要事便是:拔天宗、灭人王。

    怎能不防备,怎能不防备啊。

    所以才有了今日情形。所以该藏的藏,该调的调,所以墨徒不知道的浪浪仙子去了极北冰原天天和小相柳吵架,所以墨徒不重视却坐拥大能为的影子和尚接掌了西海碑林;所以鳌渚老蛤忠义天魔齐入南荒共聚天斗山。

    苏景不是中土大王,管不了天管不了地也管不了别家天宗门务、防务,但他斩杀墨十五之后,就做了自己能做的。

    他的手段不高明,但勉强算是实用,实用就够了。

    ......

    极北冰原,十四墨灵仙伏诛,无一例外每人都有一缕残魂被拘押,浪浪仙子暂时不和相柳拌嘴了,开始饶有兴趣地审犯人,阿七有些忐忑,凑到近前恭恭敬敬道:“老祖奶奶,我肚子里还有一个......”

    “那个女人被我洗尽墨毒,神魂打乱、经络尽碎,不用吐出来了,你吃了就成了。”小祖奶奶头也不抬。

    阿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没毒的、呆傻的、残废的、却还拥有一身纯透仙元的皮囊...赏给我吃了?!简直大喜,天大喜!摇身一变化作七头大蚺,这就准备开饭了。

    浪浪仙子忽又省起一件事,抬起头用一双腐烂眼睛死死盯住阿七:“先说好,是给你吃的,你要敢吐出来给九头蛇吃,我活活打爆了你!”

    小尸仙多凶啊,可把阿七吓坏了,七颗大脑袋此起彼伏,连连点头。值得一提的,小尸仙濒死得活一次,修为大进之后,她的眼睛稍稍‘完整’了,仍是腐烂的、但若细细观看、腐朽之下已经多处了几许灵光。

    浪浪仙子在修持上,完美是跟着修行来的,有朝一日她的眼睛若彻底痊愈再不腐烂,那她可就不得了了,就算相柳九头一起开口也休想再能吵赢她。

    小相柳才懒得理会浪浪仙子的‘含沙射影’,别说一个半吊子墨灵仙,就是远古真神如来佛祖,他也不会去吃阿七吐出来的。他正低着头、皱着眉、仔细查探南叶、夙红来时留下的黑脚印。

    ......

    摩天古刹,废墟一片,安安静静。影子和尚重回西海碑林琴,一缕蒙硕的残魂正被和尚用捏小蛇的手势捏在指尖,和尚蹲在海床上,也在细细查看瘸子来时留下的黑脚印,口中喃喃:“和尚不太会逼供,待会刑讯得不好,施主你多包,我得问清楚这脚印的事情。”

    ......

    老蛤腹中,樵夫身魄被彻底打碎,一缕残魂瘫软锈红色的胃砂上,老蛤转目望向鳌渚:“我那座东土、南荒交界处的洞府,刚刚有莫名人物去探过。”

    黄脸女子布下一座‘探灵’阵法,只要老蛤归巢她就能知晓,可她没发觉老蛤早在离巢前也藏下了同样效用的法术。

    鳌渚化作常人大小,双掌合十,声音慈悲:“咱灭了他们去!”

    咣当一声,空来山巅天魔殿的大门又打开了,老天魔秦吹小跑轻快,转眼下山来到鳌渚身边:“走走走...咦?”

    之前老天魔未留意,但下得山来,他才发现天斗山上留下的黑脚印颇有诡异地方。

    “无妨,我会分神一道逼供这傻子。”老蛤开口:“用不多久就能问出这脚印的真相。”

    “好,走走走。”秦吹不理脚印了。

    ......

    大成学外,墨色尽扫。

    沈河、秭归两家先生见面,正要说起正事,跟在沈河身后的苏景突然‘哈’一声笑,对两位天宗掌门笑道:“刚刚收到灵讯,极北冰原、西海碑林、南荒天斗山都打了胜仗,墨灵仙被斩杀快二十头。”

    打了胜仗!

    这劫数来得如此凶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中土修、凡两道,中土世界损伤惨重...但绝非全部失守,更非全部沦陷!

    在场众人全都笑了。大难之下、剧战之后,这笑容来得愈发轻松,真正轻松!

    笑过后,沈河对秭归先生直言道:“离山沈河有不情之请:离山弟子、十五星峰,进驻大成学。万望先生成全。”

    七大天宗,一宗没落,两宗入墨两宗被毁,就只剩下离山剑与大成学,风雨飘摇时若再分守两地...那不是互相守望,而是摆明了让人家来各个击破。

    可是谁又能真正舍了自家千万年的门宗基业,是以沈河口中说‘不情之请’,其实已经算得‘舍己为人’了,离山暂时并入大成学。

    “提起东土修行门宗,天下人心中第一个念头是哪里?离山。”秭归先生不点头、不摇头,微微笑:“不是大成学妄自菲薄,但于今日中土世界,修行道上,离山才是真正标志,上离山、斗仙魔,才是读书人的心愿。”

    不到万不得已,‘地标’不能陨落的,大成学门下都是读书郎,偶尔会掉掉书袋冒些酸气,可是不管这些书生酸不酸、有多酸,至少这座天宗学府中无一迂腐之人。

    士气以论,保住离山比保住大成学更重要。

    沈河不做虚伪客气:“多谢先生。”

    迁宗,何等大事,就在短短两句话中敲定,随后大成学上下立刻忙碌起来。

    搬家事情自有木恩、东帽等先生主持,秭归先生不去忙,他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哪一宗?”

    高人就是高人,苏景完全听不懂的话,沈河却明白得很,苦笑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扔鞋?”

    苏景从囊中去处一只没穿过的新鞋,左脚,双手递上掌门人:“敬奉掌门...还有,什么哪一宗?”

    沈河还真就把鞋拿到手中了,同时对苏景笑道:“师叔怎么糊涂了...光挨打不还手,哪里您的性情。”

    光挨打、不还手,不行;哪一宗;扔鞋决定,正面落地一宗、反面落地又一宗......哪里还能不明白,反击!

    佛道两宗遭墨色侵染,即便不是墨徒的大本营也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苏景看看一贯好脾气的掌门人,看看慈眉善目甚至面相上带了些窝囊的秭归先生...喜上眉梢!合宗之后便要反击。喘息?要什么喘息,我不喘你也别喘,离山锋利、书生锋利,中土锋利,即刻就要打回去!

    只是天元山、弥天台,他们该选哪一家?其实选哪家都无所谓的。

    关键只是那两个字:反击。(未完待续。。)

第九六九章 金莲花开,劫中讲劫

    不知是不是早有准备,大成学举宗迁移,准备功夫并不长,从确定此事再到收拾完毕,前后也不过大半时辰,经撰典籍收入挎囊,山中宝物纳入袖中,三百力士跃出长绢口中‘吼吼吼吼’的号子唱起、将巨大的正气亭扛负在肩,七千书生与离山弟子合并大队,就此开拔赶赴离山!

    腾腾云驾扑卷长天,大队外围或有星峰化形,或有书生结阵,巡弋四周警戒敌情......因是仓促成形,是以顾不得再施法术遮掩形迹,浩荡云驾经过凡间繁华地方时候,引来万人瞩目。

    王朝覆灭、天宗毁灭、四方遇袭,所有事情从发生到现在也还不过一天光景。凡间消息闭塞,远离京都的百姓尚不知国败山河破;凡人目力浅薄,看不出天空云驾饱蕴杀伐气意。他们只能认出那云中的紫金气意是大成学、那风中的青色剑光应该是离山的高人,两大天宗高人一并前行,又摆开这等巨大的‘仪仗’,当是仙家们要做什么重大礼典吧。

    离山高义、大成学亲民,都在凡间有着极佳口碑,见云驾过境、百姓欢呼、百姓叩拜,顽皮娃娃摆脱了大人束缚成群结伙的追着云驾快跑,开开心心,盼能和那些飞在天上的神仙见一面,看他们是不是真都是白胡子的老阿爷。或者见不到也没关系的,他们已经在快快乐乐地和飞天仙人们赛跑呢。

    不知天地剧变,不知妖邪已至。平凡人继续过着平凡日子,开心或忧愁于柴米油盐。

    沈河与秭归先生并肩于云头,都不说话,默默看着地面的凡间城池......

    飞行一阵,秭归自袖中摸出一方玉简,递向沈河:“涅罗坞与紫霄国两宗实力非凡,却于顷刻间覆灭,内中缘由或能从此简牍中解读一二。”

    紫霄、涅罗两宗败得如此之快,几乎全无还手之力就告覆灭,此事比着佛道两宗为何会被侵染还要更蹊跷。但秭归取出的玉简是一方标有大成学印篆的古简。是书生门中前辈流传下来记事简。

    早已仙去的大成学前辈留书,能够解释涅罗紫霄两宗今日倾灭之祸?

    真的能够解释,心识入玉读过简牍,沈河就明白了大半:

    简中记载了一件古事。只与大成学有关。

    天宗立派之地。莫不是灵山福地。山明水秀自不必说,灵元气境也一定是足够丰饶的,大成学也不例外。门宗坐落于一片好地方,修心炼气两相宜。

    再说大成学这一宗,开宗大贤飞仙前留下‘两争两不争’戒训于后辈弟子:

    争于世,不争于势。

    争于仁,不争于人。

    简单两句话,收纳大好道理,从大成学立宗以来,门下弟子从不会去抢风头,更谈不到什么个性鲜明,在七大天宗里大成学是最最‘不出彩’的一宗...唯独有三百年是例外的。

    大成学第二代先生掌宗七甲子后,三百年间门下书生突然开始争于势也争于人,学生持剑,争胜四方!虽还谈不到霸道,但也算得锋芒毕露,甚至和其他天宗都有了些争端。非说不可的,那三百年里大成学走出的弟子个个修为深厚、法元磅礴,不悦则争,争则胜。一时间大成学风头大盛。

    但这样的情形只维持了三百年,三百年后大成学的弟子又变回了原来模样,清静、温和、敢拔剑但绝不会随便拔剑。

    三百年的突兀变化,究其缘由:灵脉。

    大成学门宗地下深处,暗藏地灵大脉一道。所谓地灵大脉,绝非古法修行中的地煞气脉,两者区别,前者为渊后者为溪。

    两者都蕴藏厚重灵气,可供修家采补修炼,但地煞气脉是只是最最单纯的五行灵气,修家采于煞,只要别被‘煞’撑爆了就没事;地灵脉中的灵气不存五行之分,自地窟深渊中来,随便修家炼哪一门法度都可采纳进补,可是有一重,灵气之中藏蕴灵犀。灵犀侵人心。

    灵犀本身无善无恶,只有一重气意:争。

    采补地灵脉,养出争斗心。争斗心也非坏事,可若是驾驭不住呢?修行炼气炼身,更须得炼心炼神。而修至高深处,驾驭本性、除心魔是重中之重。

    地灵大脉查无可查,没人知晓它会坐落何处,大成学宗下就坐着一道。地灵大脉是封闭之脉,轻易不会泄露出来,但凡事无绝对,大成学下那道气脉就泄露了。这才有了大成学的三百年争胜天下。若是普通门宗,只会把这当做天赐造化,一下子修行变得事半功倍,门下弟子个个修为大进,天大好事。

    不过大成学的高人不这样想,若只为一颗争斗心去修持,那修出来的不是仙,而是魔。能不能飞升姑且不论,至少飞升之前个个都得炼成爱读书的煞星。是以大成学第二代弟子,诸多前辈先生动重器、结重法,以求封闭宗下那道地灵大脉,奈何渊禁已开,封堵不住,由此大成学的前辈高人变换了办法,开元路导灵气,将深渊中的灵气一路疏导、最终引入大海。

    此事不为外人所知,也曾让那一代的大成学高人伤亡惨重,四位先生丧生于‘改道’之法,二十一位进入深渊驱干真元流转的先生,有七位没能再重返地面,但前辈心血并未白费,深渊中的地灵大脉再不会影响大成学,书生并非没有争斗心,但绝非凡事都要去争。

    争于世,不争于势;争于仁,不争于人的大成学,稳居七大天宗之一,读圣贤书,行仁者道,千年如是万年不改。

    几千年前的往事了,如今大成学宗下深渊地灵已然倾泻一空。

    此外玉简中还有前辈注述,关于‘地灵大脉’的猜测:深渊自结化境。深藏大地之下却又剥离于人间,除非内中‘争灵元’泄露,否则无可查探,但深渊、地灵大脉的存在之处,地面上或有表象——灵山秀水。

    注述颇为繁复,有论有据有理有节,毕竟录这玉简的前辈曾亲自探入深渊,也曾全程参与开道引流之事,他有猜测的资格和本钱......到得最后结论来了,大成学前辈举出几处有可能藏有‘深渊地灵大脉’的地方。天元山、涅罗坞、紫霄国、空来山都在其中。

    只是可能有。

    前辈录简时。离山才刚刚崛起,天下还没有‘剑出离山’这四个字。再说离山灵秀,确实比不得那些老牌天宗的,无量湖、镌天崖、飘渺星峰等等奇观皆为法术开凿。今日离山中的重重水灵也多是九位师祖施法引元结气所成。从古至今离山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真正的灵秀山水就那么几处。早早都被别宗占下来,只能退而求其次,只要有真本事在手。顺自然而该山貌照样能养出一片好风景。

    玉简读完,物归原主。秭归将其收入袖中:“墨沁攻山前一瞬,山下能有一声巨响、震得大山摇晃...若我没猜错,是墨家施法,炸我宗下深渊地灵大脉。”

    沈河点了点头,墨色怪物确实有真本事的,中土修家探不到的地灵深渊他们能找到,且有摧毁办法。

    秭归摇头苦笑:“若那深渊古时未泄露,我们根本不知它就在宗下;若前辈未将其改流、排空,地灵大脉爆碎开来,门宗重地必毁,高手沦丧十之七八、护山阵法尽数瘫痪,墨色再自外攻杀,大成学绝无幸免。什么正气亭里正气歌,什么十一正字化惊雷...再多准备也没了用处!”

    沈河缓缓叹一口气,易位而处,若真如秭归推测,若把离山剑宗挪去涅罗坞...便如秭归先生之言:再多准备也没用。

    墨巨灵,不止战力突出,不止墨沁蛊惑,他们还有层出不穷的花样手段,便如十一世界里的那个天理,他的修为远逊瞑目王,却能看透瞑目王打造的世界的破绽,想出重返中土天地的办法。

    至于大成学从未将‘你家宗下可能会有地灵深渊’之事告知其他天宗...这也当真责怪不到大成学,一来想不到,真正想不到墨巨灵竟能利用秘境封闭的深渊;二来前辈只是猜测,做不得准;三来深渊真灵算得‘祸害’,万一哪宗有野心之辈,得知地下有渊灵、寻得破秘境办法采纳其中真气,修行出来岂不为祸天下......

    大成学弟子大举迁移,苏景并未跟随大队,与掌门打过招呼后身法疾起先行赶回离山。

    离山高人倾巢而出,能看得见的只有一位岐鸣子坐守剑碑,宗内无一前辈坐镇,被留在山中的外门、记名弟子虽不怕什么,但也难免不安,乍见师叔祖归宗一下子心中大定,个个欢喜。

    离山暂时安宁,天元三千墨道之后再无敌人攻山,苏景径自进入门宗,不为其他只为晃一圈让大家晓得自己回来了,这是一重安抚。随后他有来到山门前,先对着剑碑处岐鸣子点点头,后者也点头还礼,但并不和苏景多做叙话。

    随后苏景负手笑道:“叶非叶非,你自己说你别扭不别扭,不是来剑挑离山么,结果却帮着离山守山门...归宗吧,以前的事情未必没得商量,到时候我亲自主持刑堂,啥事都好说。”

    “不用!”淡淡声音传来,山门外百丈处空气掀荡,叶非显现形迹,正要再说什么,不料苏景高高兴兴欢呼一声:“还真在啊!敢情好!”

    叶非的脸是臭的,打量了苏景一眼:“我来剑挑离山,沈河逃了,你回来也是一样。亮剑就是。”

    “这时候,不合适,再放放吧。”苏景才不会拔剑,他笑。

    叶非这次出乎意料的好说话,直接一点头:“那成。你守着离山吧,我走了。”

    “去哪里?”苏景追问道。

    叶非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去幽冥、守那只碗,等陆角出来。”

    苏景脸色微变。碗藏幽冥、师父遁入其中,此事阳间少有人知,竟被叶非查了出来。再就是...他修成穿遁阴阳的法术了?十四王还轻易去不了阴间呢,他就成?

    叶非却误会了苏景之意,冷哂:“放心,就算陆角的游魂钻出碗来,我也不会杀他,除非他修为全复、重归当年鼎盛时候,否则我才懒得对他拔剑。”

    为何要去死守陆角,叶非不打算讲。

    陆角到底会不会再从碗中出来。此事无人可知。或许等到天荒地老碗里也不见动静,但叶非一定要去守那只碗,要再见陆角一面哪怕机会渺茫。也是因为此去遥遥无归期,且今任离山掌门沈河天治大限将近。所以叶非去往幽冥前先来了这里。来剑挑离山。结果正赶上大难降临中土。墨道攻袭离山。

    让叶非稍有意外,苏景并未阻拦,而是点头道:“幽冥也不太平。阴阳司外驻府衙沦陷十之**,你下去后怕是也会对上墨色邪魔。”阴司的情形,花青花已然传讯苏景。

    “我懒得管,他们别来惹我就算他们识相。”叶非冷言应了一句,转身欲走,但还不等他扶摇飞去,苏景又说道:“先别走,还有事要请你帮忙,两件事。”

    停步、转身、好奇,叶非望向苏景:“你找我帮忙?诚心碰钉子来了?”

    “是诚心请你相助,我自己做此事怕是不够周全。”说着苏景也不管叶非答不答应,伸手一拍自锦绣囊中取出一朵闭合花苞的金莲,其上满满梵文篆刻。

    苏景将金莲亮给叶非看:“可识得此物?”

    没见过,但听说过,所以一见便知何物,叶非点头:“花开见佛,弥天台的宝物,只要人在中土阳间,随时可唤请弥天台方丈辰光法驾。”

    西海归来后,苏景履历凶险,但争斗大都不在阳间,好容易在人间斗玄天,那时候弥天台为对抗陨星也元气大伤,所以这件好宝贝苏景一直没用上,放在锦绣囊中他几乎都把这朵金莲忘记了。

    适才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此物...他要开金莲、请辰光!

    僧道两家遭墨色侵染,离山破去天元三千墨道,苏景在沙漠古城斩杀十余弥天墨僧。但佛道两宗现在的具体情形不得而知,究竟是阖宗上下尽遭侵染无人幸存,还是仍有人在苦苦支撑对抗墨沁......苏景胆子大,想要开金莲、探一探辰光现在的情形。

    此举冒险,胆子大也不是说就不计后果的,万一金莲一开、从天上跳出来一个神通广大的黑和尚,少不了要拔剑打仗,身边如果有叶非帮忙再好不过。

    听过苏景的想法,叶非居然笑了:“好!”

    这倒让苏景不敢信了:“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你不别扭别扭?”

    市井中修出来的佑世真君,总有口舌滑溜的时候,叶非早都不计较了:“离开人间之前,见一见名满天下、德最高望最重的那个和尚变成黑妖怪,倒是件开心事。”

    苏景无言以应,与叶非一起向前飞出十余里,距离离山稍远些,将金莲拿捏在手,催真识唤灵物,金光流转层层璀璨,花瓣尽展。

    开花一刻,成法一刻,苏景头上数丈高处,一尊金色佛陀显现!

    ‘花开见佛’这宝物一副两件,一为金莲花、一为青莲子。当年辰光大师曾对苏景演示过用法:

    这边莲花开放,那边莲子升法,这边苏景头顶显现佛陀鎏金灵像,那边方丈身前地面会生出佛光法环一道。环为入门,像为出门,辰光一步踏入法环,即刻显现真身于苏景头顶佛陀灵像所在之处。

    金莲法术成形,苏景凝神以待,下一刻若辰光显身,说不定就会给自己当头一击.....可是几息过去,全无动静,辰光方丈并未显身。

    ‘对面’全无动静。

    这样的情形不算意外。花开见佛、金莲青子,宝物来自前辈传承,但内中另有辰光方丈的秘法加持,只能接引方丈一人来此。若方丈已死,那边自然不会再有人来。

    又等待片刻,一旁叶非露出些不耐烦的神气:“辰光和尚多半是死了。”

    苏景心中一声叹息。一代高僧,陨落得如此不明不白,怎能不让人唏嘘。不料,就在苏景准备收起金莲时,悬浮于头顶上的那座佛陀鎏金灵像忽然开口,声音里全无佛陀的从容、宁静,只有无尽痛苦、艰难,仿佛两只生满铁锈的刀子在互相摩擦:“救...果...先。”

    三字落,灵像崩,苏景手中金莲拔起道道裂痕,顷刻散碎去。

    短短三字,却是强忍着巨大痛苦说出口的,声音晦涩且嘶哑,但苏景听得明白,确确实实是辰光的声音。

    法术散去了,叶非忽然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边摇头边指点苏景:“说我喜欢找别扭?我说你这才是真正的找别扭!敢问十四王,辰光和尚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弥天台中是真有个果先和尚急等你们去救,还是摆了个杀人陷阱等着你们去跳、去死?别扭、别扭,真正别扭,开莲花不如不开,不探胜过探过。再问十四王...你到底去不去救人?”

    苏景低头沉思片刻,不再去提弥天台,换过新的话题:“第二件要请你帮忙的事情,请在多等些时候,待到掌门人他们回来你再走。我自己守不住离山。”

    叶非重新打量苏景,好像有些不认识他似的:“堂堂苏景,一个人打南荒打西海打幽冥打驭界...什么时候可都没见你退缩过,怎么这次缩了?守几天门宗而已,连这点把握都没有?”

    “不是把握、信心这类的东西。来来来,我跟你细说。”苏景自囊中取出两把椅子,再开口时改作传音入密......说会子话,苏景居然还从囊中拿出一只鞋比划起来,叶非扬眉而笑,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事情,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身形晃晃重新消失不见。

    苏景也不再山门处逗留,收了椅子回归山内,径自去了自家的阳火道场,之后吩咐樊翘:“一个时辰过后我会在雨花坪上开一堂课,宗内弟子都来听讲,剑碑、拜月道场两处的修家若愿听讲,也可入课。”

    雨花坪,算是离山宗内地方,但相距山门极近。

    “师尊开课的题目是什么?”樊翘问道。

    “劫。应景的题目,这堂课讲一讲劫数。”苏景微笑应道。

    樊翘领命通传宗内弟子与外间的修家去了,苏景径自走进自己的小院。

    一个时辰之后,苏景离开道场来到雨花坪,修得劫婴转生,修成劫脉在身,这人间里再没人比苏景更有资格讲这一堂‘劫’。

    妖魔欺世,大劫落于中土,焉知今日完美世界,明日不会变成另一个莫耶,而所有人惴惴不安之际,这一堂‘劫’之道,来得也正是时候!苏景开课,宗内留守弟子,宗外别家修士悉数入课,听讲。就连流水剑岐鸣子都动了好奇之心,来到雨花坪听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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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合一,今天的更新。(未完待续。。)

第九七零章 老学究,嚎啕汉

    忠义天魔、古兽老蛤和西海大鳌悄然潜近南荒边缘、老蛤巢穴的时候,墨灵仙已经不在此地。

    要追踪敌人毫不费力,对方留在地面上的黑色足印实在太清晰,莫说一群人王、归仙,就是个小孩子都能追到敌人。只是也因墨灵仙留下的痕迹太醒目,秦吹等人反倒不敢大意,隐形匿踪、收敛气意,提起了十二分的谨慎,缓而又缓的向下追去......正在追踪时候,南方不远处突然传来轰轰巨响,真修元力爆开开来搅乱一方天地灵元。

    有凶猛人物做狠烈搏杀!

    双方斗战中绽起的威势飘过来,与前辈同行、专责手捧老蛤的小金蟾青云全无感觉,可她身边的老天魔秦吹却猛地打了个寒颤。

    斗战地方,与墨色脚印指引的方向一致。

    片刻后动静消失、天地重归宁静,秦吹等人立刻赶过去,待到他们追入南荒浅处一座蛮人寨子的时候,脚印断了。

    浓黑血迹泼散在寨子门口,一大一小两具墨灵仙的尸首...已经不能算是尸首,根本就是两堆残肢烂肉,费力再费力才能勉强看出些形状来。

    另有高人出手、把两头墨灵仙打成了肉糊糊?这可是意外之喜,不过仍不敢有丝毫大意,几人不显形,秦吹散出真识一道,向着寨内探去。

    寨子里有些混乱,一群蛮人将一个汉人老学究似的人物团团围住,蛮人个个面有悲戚。老学究血洒长髥,闭目倒地昏厥不醒。

    几位长者模样的蛮人往来匆匆,有的拿枕抱被、有的手捧草药,似是要救助‘老学究’。

    秦吹的能为了得,真识再送、围住伤者打了个圈子,旋即眯了下眼睛,对身边同伴密语:“归仙。”

    不是墨灵仙,是归仙。

    又再探过附近确无敌人踪迹,秦吹一行人显现身形。

    大白天的,几个人突然从空气中跳出来。少不得又将本就心底惶惶的蛮子们骇上一跳。可惊慌归惊慌,迎接上前的蛮人依旧礼数十足,尤其让人觉得古怪的是,他循得是汉家古礼。十丈之外即躬身拱手:“不知诸位贤先生驾临。禾潭一氏后人有失远迎。万勿见怪。诸位贤先生......”

    不等他把话说完,手捧老蛤与几位前辈同行的小金蟾青云忽然笑道:“不用客气了,只要不请我们吃爹。一切都好商量。”

    这个寨子苏景、裘平安夫妇以前来过,内中蛮人恭谦讲礼,比着东土学风最浓之处还要更讲究措辞,讲究那些繁文缛节,蛮人热情好客,那时一见苏景就把他往家里领,请他来吃自己的爹。据蛮人自己讲,是古时候一位白胡子老头途径此处,教会了大家礼节......

    后来这位白胡子老头又回来了,就定居在寨子里,便是那位老学究了。

    先贤归返,蛮人齐欢,守着老学究一起高高兴兴的过日子,他们也就越发讲究礼数了,唯一让蛮人不安的是这位老学究总是闹头疼,一疼起来冷汗如浆面色白纸...蛮人四字成语用的很好,虽然他们都没见过白纸是什么样的。

    头疼就头疼吧,这个病蛮人不会治,老学究也只是疼不会死,本来一切都还不错,不料就在刚刚,一个黄脸女子抱着个没眼睛的娃娃来到寨子附近,老学究就好像看到了黄鼠狼的狸猫,陡然间暴怒成狂,纵身出寨击杀来人。

    再后面的恶战蛮人就看不懂了,他们只晓得这仗打得突兀、解释得也快,两位‘客人’变成黑色烂肉,白胡子大贤飞摔回寨内就此昏迷。

    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了。

    老天魔秦吹会杀人不会救人,南荒老蛤会吃人不会医人,所幸还有位佛法深厚的鳌渚,迈步上前为老学究诊脉,不管怎么说,只要是杀墨的就一定是自己人。

    老学究伤得不轻,且以鳌渚所探,此人修为比着自己高出一大截,要让他立刻醒来,鳌渚没有这个本事,只能行元温养、等他自己清醒。就在这个时候,秦吹、鳌渚、青云同时扬眉,各自伸手自身前空气里捏出一柄小小金剑,来自离山,苏景剑讯。

    ......

    大修讲道,与私塾先生讲课迥异,内容不提过程不提,只说时间,私塾里一堂课了不得一个时辰,大修做道传经讲,少则三五天,长则月有余,就是一讲三个月的先例,往时也不算太少见。

    入课时候苏景说得明白,这堂课不会太长,但要讲圆满,总也得有个四五天的功夫,天地变、人事忙,课中无论自家弟子还是别宗修家,若有事随时可以起身离去。言罢、稍顿,苏景笑道:“我奉掌门之命驻守门宗,只要妖孽不来攻山,我就没事做,认认真真给大家说一说‘劫’。”

    就此言归正传,苏景开课。

    提前全无准备,但胜在口才与见识俱佳,苏景身边还有三尸跟着帮腔,时不时插科打诨,三位矮神君之言大都是些诨话,不过也让这劫中劫课平添许多轻松。时间晃晃,三个时辰过去,中土世界已然入夜。

    沈河、星峰与大成学仍在半途之中。因是大队前行,且又有巨亭在运,是以前行速度不快,至少比不得人王全力赶路。行进得不够快,可天上的云驾却越来越庞大:沿途之中,不断有小宗修家汇入两大天宗的队伍。

    有些是主动投靠,得知天地剧变,适逢离山、大成学人马过境,掌门人立刻飞起相迎、盼能两大天宗同行,离山来者不拒;

    更多的修家人过不来,来的只是灵讯...呼救求援之讯。大半天的时间里,沈河、秭归两位掌门人。离山诸位长老和大成学诸多先生,已然数不清收到多少同道别宗的求援急讯。

    四下遇袭,无数门宗。

    攻袭天下修宗的墨徒,全部来自之前闭关封山的那十几座门宗。那些门宗一封、一开,内中修家不止侵染墨色且还修为暴涨,之前名不见将转的小小修僮,此番出关轻松斩杀元神大修。

    或许是墨巨灵的首脑觉得蛊惑了佛道两宗、十余修门弟子就足够了;又或许是墨色侵染也有个限度,他们来到中土的力量不够降服整座修行世界,是以对其余门宗,不沁、不染、不想劝更不纳降。直接杀灭!

    多宗告急。多宗求救;多宗覆灭,多宗还在苦苦坚持。沈河救不了所有人,随行十四星峰频频出击,但也只能营救沿途附近修行门宗。天下那么大。沈河鞭长莫及。

    沈河端坐云头。默默持咒......足足半柱香的心咒行转。他自入定中醒来,望向身边秭归先生,后者点点头:“真人请。”

    提息。起身,合掌、结印,随即双手一搓,沈河掌心青光爆起,一千零一剑裹挟寒芒直冲苍穹,待到九霄云上,剑群四散,支支长剑飞赴四面八方,穿越整座中土!

    剑载灵讯。

    自沈河施法一刻起,讯剑所过之处,哪怕刚刚开绽灵智的不入流小妖,哪怕才入山门的通天境僮儿,只要他是修行之人耳中就能听到沈河的声音:

    妖邪霸世、污墨欺天,中土处处蒙难。朝廷被毁,天宗覆灭,人间大劫已降。

    诸天宗、南荒、极北、西海诸要地尽遭猛袭...然,大成学破墨三千里,离山斩墨三千人,南荒天斗山大捷、极北冰原墨徒尽丧、西海之战大获全胜。

    妖邪欲亡我中土世界,殊不知,锦绣乾坤自有锦绣之人守护。

    伤我同道,即伤我手足,伤我故土,即为伤我心肝。此仇不共戴天。

    天下同道共鉴、腌臜邪魔听好,秭归捧卷、沈河拜剑共立誓于天,十日之内兵出离山,诛尔墨身躯、断尔污魂识。

    沈河敬告八方同道,今日起离山剑宗山门大开,不问正邪,不问教门,不问恩怨,只要阁下愿饮一杯墨血酿的酒,便是离山座上宾。

    ......

    非常时刻,离山门户开放,中土修家皆可去往离山避难,只是直说‘避难’未免伤及士气,是以沈河换了措辞。但是,无论措辞怎么换,十日之内兵出离山,扫荡墨色报仇雪恨的号子已如真金落青石,掷地有声!秭归先生一诺千金,沈河真人令出无盖,劫难时、生死间,离山与大成学亮出的旗号是:反击!

    剑讯飞巡八方,普通修家听得到,墨色门徒也一样听得到...就是要他们听到才好。

    这是天宗的担当,也是天宗的骨气。

    还有剑讯中的传报,中土的确伤亡惨重,可东南西北也都有漂亮胜仗,锦绣乾坤自有锦绣之人守护...有胜仗,将反击,怎能不让人心潮澎湃,剑讯祭出则四方云动,未曾遭袭的修宗,十之**赶赴离山。

    若能喝一碗墨血酿的酒,不枉此生修行一场。

    沈河传讯过后,秭归先生问道:“离山现在还好?”

    “一切正常,小师叔已然开课,一场‘劫之道’说得正灿烂。”沈河微笑以应。

    秭归先生面上也浮现几枚浅浅笑纹:“高人讲道,未能亲耳得闻,实乃憾事。”

    听上去只是客气话而已,可以沈河的心机,居然实受了此言,他点头附和:“是啊,小师叔这堂课,讲得当是极好的。”

    两位掌门人说话时,子时过半丑时未到,子夜正浓。

    天黑得不像样子,混混沌沌。会如此倒不是墨信徒施展了什么手段,只因月在离山而中土无月,夜里没了月亮,星光再怎么明亮也没太多用处,天穹一定是混沌的。

    西方、弥天台,绵延数百里的大寺就坐落在混沌黑夜之中。往时,无论白天黑夜,古刹都是不变的庄严与神圣,遥望一眼都能使人心底清宁,可今夜古刹气势已改,仿佛凶狠的兽、伏身于黑暗之中。

    弥天台中一片寂静。

    突然,一阵悲恸大哭自南方传来。

    哭声向着弥天台迅速靠近,一条大汉边痛哭流涕、边向弥天台撒腿疾奔。

    哭得撕心裂肺,奔得快如光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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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了,很不舒服,今天只有这一章了。鞠躬道歉。(未完待续。。)

第九七一章 蛮子,怪物

    大汉披麻袍,从头到脚将自己包裹严实,乍看上去甚至有些像个成了精的麻包,这样子颇有些可笑

    可是他的奔跑、他的哭声绝不可笑。

    大汉疾奔,一步跨千丈,只是普通奔跑、速度却远胜修家缩地行驰之法;大汉痛哭,哭声彷如雷霆轰动于天地,哭声中无尽委屈,无尽激动,还有...无尽快乐,只有最最虔诚之人,舍弃一切历经万难、终于见到了心中的神祇,才会有这样的哭声。

    就在他相距弥天台三十里时,大寺中忽然传出了一个柔和声音:“汉子啊,莫再哭了,有什么委屈,不妨说与我听。”

    哇.....

    哭声愈发响亮了,震得黑暗天穹都摇摇欲坠,大汉则停止了奔跑,就此瘫软,哭不尽的委屈与虔诚!

    大寺中传出柔柔一叹:“你究竟是谁呢,来这里哭什么呢?如此伤心又是为了什么。”

    “终于盼到今天,盼到了恶阳将崩、真色永降这一天啊。”说着,哭着,麻袍大汉捶胸顿足,疼痛到死、又再快乐转活,两道极端情绪频频交换于大哭中,疯子模样:“扶屠修墨,扶屠被同族不容,被天下人视作邪佞,唯我心知,这天上恶阳才是邪佞,只有真色才是永恒,他们不懂,他们杀我啊...扶屠就知,正神不会舍弃此间,只要这副天地中还有一人持信、拜奉,正神就不会放弃此间!”

    “伏图?南荒的那个伏图?”大寺中换了个声音。同样柔和,但更低沉了些,语气饶有兴趣。

    “南荒扶屠。我就是南荒扶屠,你们知道的名字的?正神知道我的名字!我就知他们知道,我就知他们会来,一定会来...”刚刚停歇两三息的大哭又告继续。

    庙中声音笑了:“南荒伏图,不是早被苏景斩杀了么?”

    当年苏景在南荒打得翻天覆地,内中细节广为流传,弥天台知晓,墨信徒知晓。就算这个刚刚赶来、隐居荒野的麻袍大汉也知晓。大汉晓得对方认错了人。扶屠非伏图,同音不同字,哭声微微一窒:“伏图扶屠,两个人。我非伏图。我乃扶屠。”拗口话说了一句。扶屠又告啼哭:“伏图为兄,扶屠为弟,同修共长与神祇驾前。师兄天纵之才。修行深厚本领通天,一朝相别入世去、为我正神弘法传道。我却天资愚钝,修为不成,脑筋不成,什么都不成,就留在了深山中......”

    哀哀哭哭,抽抽嗒嗒,这个扶屠刚来时候颇有几分惊人气势,但接触稍久便知他是个优柔、孱弱之人。

    “可知为何容你靠得这么近,却还不斩杀于你么?”庙中声音打断了扶屠的哭声:“是因察觉你身上带了浅浅的同道气意。只是你的真谛之修实在太浅薄些。伏图我未曾谋面,但以他所为来看,一颗虔诚心不假,也有几分真本领。你与他同修共长,总也得有几千年的修行了...莫再说你资质愚钝,真色真谛,永持永恒,何等妙法,就算一块石头修上几千年,也要比你现在强得多。扶屠啊,你真的是扶屠么?既来朝拜,又何必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

    结结巴巴,扶屠口中词不达意地解释着,不外是自己愚笨,为了修行曾经自毁经络,未死但之后就难有寸进,他也不晓得怎么回事,除了跑得快始终修不得真滋味,但心中虔诚是绝不差劲的。裹着厚重衣袍则是因为‘习惯’了,人不容他,他不敢显露真正模样......

    “在我面前,还不肯说实话么?”寺中人语气里的从容不变,但再明白不过的,他的耐心不多了。

    “我...我胆小,我胆子小...我不敢做打杀事情,我只想永沉真谛永侍正神。”扶屠又呜呜地哭了,算是说出实话了,当年伏图出山图谋大事,他不敢去;伏图霸业未成身先死,他明知仇人是谁但也不敢报仇,甚至躲在远处眼睁睁看着苏景将‘正神体魄’毁灭他也不敢出声;其后墨色被人人喊打,他就更害怕了,躲在无人荒野,修行不辍、担惊受怕不辍。

    寺中的声音似是释然,再度笑了起来:“胆小不是错处,谁不怕死呢,死了就不见永恒、死了就再无法侍奉正神...”话说到此,弥天台中陡然绽放一道黑紫雷霆,正中扶屠头顶!

    动法,斩杀。

    同修墨色又怎样,爱惜自己性命胜过信仰,哪又算什么信徒;扶屠惧怕打杀只想侍奉正神,却不想想正神要他这等胆小之人有什么用处。

    何况突兀出现、来路不明者,就凭着身上一丁点浅淡墨色气意,就想博取弥天台信任?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扶屠说的若是真话,该死;若说谎话,更该死。

    里外都该死,那就打死了事。今日弥天台再不是‘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的慈悲圣地了。

    杀劫落,扶屠惨叫一声,身体被打得翻腾几周,再次摔落在地......而寺中出手之人微微一惊:自家的法术自己清楚,虽不是十成力量一击,但就凭扶屠的浅薄修为,受此一击必当烟消云散,连渣子都剩不下才对。

    可扶屠居然留下了全尸。

    一息、两息...第三息,呜呜哭声再度响起,自扶屠‘全尸’。黑紫雷霆一斩,不仅没打碎,且还未打死,他哭得哀切:“为何打我...我有虔诚心、我愿持永恒,我愿侍奉正神...为何打我,人人打我,我又错在哪里。”

    人未死,正自哀自怜得投入,可那道雷霆打碎了他裹身的麻袍,由此扶屠的本来面目显现......

    山荒有少民,少民有图腾。

    窄额二指,短眉半寸,双目狭长眼角直到太阳穴上,鼻下人中奇长,双唇宽厚口角两开入腮、大嘴巴。刻在树干上的脸、少民图腾天神。

    正向着弥天台狂奔、哭号的汉子,就长了这样一张脸孔。绝非东土汉人。他的肤色,从头到脚漆黑如墨。

    比起墨灵仙还要更沉重、更沉稳、更沉淀的墨色。

    嚎啕汉子身上的墨已然不再是单纯的颜色,因为太过纯粹是以这颜色由虚入实、由色结鳞,那是细细密密的黑色鳞甲!

    寺中人怎能不惊...墨入实、结鳞甲,莫说普通的墨色信徒,就是自天外来的墨灵仙也难有这等修持;莫说墨灵仙,就是真正的墨巨灵,身上鳞甲大都也是秘法炼化、是衣不是皮,能将墨色化作己身真鳞的又有几个?!

    他身上墨色气意浅淡,不是因为修行差劲,正正相反的,他修来的墨色太过纯净以至返璞归真,大成之修,即便寺中仙都未曾事先察觉的大成之修!

    墨色化鳞皮,代表的不是修为有多么精深,而是在身墨元的淳厚纯净,成色差别、天地相隔!但若反过来看,能修得这等纯粹墨元之人,又怎可能手段差劲,那些修得真鳞的巨灵正神,莫不是掌星辰握日月的大能为者。

    可再看寺外这个蛮子......胆小鬼?

    黑色的人影一闪再闪,弥天台中主事之人纷纷显身,前后数十名黑香疤、黑袈裟僧侣,个个年迈苍苍皱纹深刻,但个个眼珠乌黑唇红齿白,年迈与年轻共存一张面孔,说不出的诡怪。

    只有为首僧侣不老,四十出头中年模样,微微笑,话锋变得很快:“打是为了救、喝棒是为点醒。你不知,打在你身痛于我心,你可能懂?”

    哭声没有更响亮,但内中情绪愈发发杂起来,难想象,一个茹毛饮血的鳞皮蛮子竟能哭成这个样子,把自己哭成了一堆烂泥。

    “死了就再不见永恒,死了就无法再侍奉正神,”为首僧侣继续动法前的话题:“可你曾想过,若为永恒能够永恒,为正神永远高飞稳做,献命又如何?胆小不是错,我的胆子也很小,只盼诸界生灵能归于正神、共享永恒,可这宇宙里妖邪横行,我愿带他同行,他却不容我并肩;我盼他能幸福康安,他却杀我后快...杀我一人无妨,但他们还想破去真色,崩塌永恒,这又让我们该怎办。”

    扶屠声音颤抖着,应了两个字:“杀...杀。”

    中年墨僧笑了:“起来吧,起来吧,不哭了。不委屈了也不孤单了。打你是因气你,气你是因爱你...有天我死了,再不能气你打你,那时你会多孤独。但请你记住,我不会弃你,请你也莫弃我。”说着,中年和尚俯身,亲手将扶屠搀扶起来。

    当和尚的双手搀住扶屠双臂,胆小蛮子只觉一阵暖意自和尚双手传入身体,说不出的舒适惬意,他从未感觉过的,飘飘欲仙。

    而搀扶、抚慰之际,中年墨僧的元识也已探过蛮子扶屠的体魄......怪物,蛮子只有一条经络,自天顶起,纵穿身体没于下腹丹田。

    经络如剑,笔直且坚韧,纵直于身。

    只有一条纵脉的怪物蛮子。

    纵经之内,存纳着扶屠辛苦修行来的墨色,不多,但纯。(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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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前,太阳落下后再没有升起。
第十天,苏景名动四方。升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升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升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