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五五章 百里天渊,千重宝索
大殿四壁炸碎,但内中情形不可见,团团青烟将殿中景色尽数遮蔽......
叶非被人打飞出来,口喷鲜血、命纹六剑几乎废尽。
苏景洞天内一对细鬼儿,见叶非摔得狼狈,反应大相径庭,囝仔口中嘎嘎大乐,他晓得这个叶非不是好人,离山叛徒、主公劲敌,平时狂得不可一世,看他今次吃了大亏,好像个滚西瓜似的让人打飞出来,小娃心中痛快得很;
丫头六六却皱起了眉头,目光凝重、小脸上浓浓警惕,她晓得这叶非可不是等闲人物,掌心六剑弹指间击杀驭人猛鬼,这么大的本领这么锋锐的长剑,进了大殿后竟连一息都未能坚持就呕血摔出,殿中敌人何等强大!
其实从普通离山弟子心思来说,乍见惊变,大都也就是乖乖、六六两人的心思了,要么幸灾乐祸于叛徒叶非吃瘪,要么惊诧警惕于神庙大殿敌人凶猛,可苏景不是...当叶非摔出,苏景口中一声怒叱,同时周身‘嘭’一声闷响,烈焰爆起、他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不笑、不惊,苏景怒!竟是真正的勃然大怒!
就算叶非是叛徒,他也是离山的叛徒;就算叶非是白眼狼...哪怕他的眼珠子再白,他也是离山的狼!师尊八祖尚且放他一条生路,什么时候也轮不到六耳杀猕来惩治此人。
苏景这个人啊,不知天性如此。还是与大小师娘相处太久沾染了魔性,也变得护短了。
阳火动,金风起,长剑执于手,暴怒苏景纵身就要往笼罩殿内的青烟里冲。
突然,一道剑光自斜刺里打来,正正封阻了他的前进冲势,苏景背后双翅一摆、向后退开三丈,转头怒叱:“你有病!”
偷袭一剑并非来自殿内,苏景看得清楚:残剑、半截。正是叶非剩在手中的命纹断剑。
叶非飞剑。拦住了苏景冲殿。
苏景叱喝未落,叶非已然重新站起,声音平平淡淡:“殿里那个怪物,我的。”
叶非还没死。轮不到别人给他报仇。谁打了他。他自己打回来。
话说完、稍顿,叶非忽又笑了:“当是帮我个忙。”
苏景沉吟刹那,周身怒焰炽烈不变。但面上怒色敛去:“果然是有病。里面交给你了,我对付上面。”说着,苏景抬起头,凝目望向天空,碧空青蓝,浩渺广阔,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苏景冷声开口:“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小相柳与苏景共进退,并肩悬立半空。
叶非不看天空,他的眼中只有重重迷雾笼罩的大殿,挥手抹去下颌血迹,而后双袖挥舞...三十剑、三百剑、三千剑尽出,重重剑光中猛传出一声大笑,三千剑、化长龙,叶非催动剑龙,第二次冲入大殿!
旋即法术轰动、锐剑呼啸、金铁交击声交织一起,狰狞大响充斥迷雾。命纹六剑被毁,但是这一次叶非有备而来,三千剑或攻或守调配有度,自不会像上次那样被轻易中招,殿内顷刻打成一团。
殿内恶战再起,天空异象突现,原本明亮的苍穹猛地沉黯下去...天黑了,但不是一下子黑透、入夜:千里方圆天空,边缘处湛蓝依旧,越到中心处天光就越沉黯,直至苏景、相柳头顶正对百里天,变作彻彻底底的黑暗——由此,一方天空变成深渊,深邃无尽的黑暗,不知通往何处。
忽然间,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大作,一条条磨盘粗细的铁索从‘天洞’垂落下来!
百里‘天渊’,千根粗重巨链,首端接连于天际遥不可见、尾端垂悬地面、相距百丈。不知是法术使然还是铁索太过沉重的原因,这些铁索垂下后并未剧烈摇摆,抖动几下、微做晃动就再不动了。
苏景弹指,金光闪烁,一枚剑羽呼啸去,正中他面前一根巨索,‘当’一声响,剑羽回旋、重没于苏景手中,铁链纹丝不动。紫凰庚金打造的剑羽,未能给这铁链留下一丝伤痕。苏景忍不住扬眉:“宝贝啊!”
地面乱哄哄的战场中,那个满头小辫的小丫头转回头,望着满天铁索吞了口口水,圆溜溜的眸子里精光乱窜......
小相柳正忙、怀抱琵琶轻抚弦,叮叮当当地弹拨几下、一点点地调弦、正音,头也不抬的说道:“阵啊。”
百里天渊,千盏巨链,平静之中玄力暗暗流转,灵元气息变化无端,苏景与相柳人在天渊正下、铁索丛中,想要杀出去怕是要废上些手脚了。
苏景的五感不见得比着相柳这等天生凶兽更敏锐,不过他有鬼袍在身,能感觉到的东西更多些:“铁索是单独一阵,但此阵气意与大殿迷雾隐隐还有些呼应,若勾连一处,应能结做一道更圆满、更宏阔阵法。”
小相柳又弹了几个音,‘嗯’了一声:“守住这里就是了。”叛徒于地面,真传在半空,一攻神殿一守天渊,正阻住驭人大阵上下勾连,这倒是蒙出来的默契。
而小相柳话音刚落,忽然一阵阴冷笑声响起,这声音来自四面八方,稚嫩声音:“无知小辈,你以为冒用郎齐之名,便能于此呼风唤雨了?莫说郎齐区区后辈、不过九帝尊之一,就是那大祖亲至,本座在此也不容他放肆。”
当、当、当...小相柳缓缓扫了一弦,琴音已正,他满意微笑,插口问道:“金钟的师父?”
“不错......”稚嫩声音正想再说下去,却被苏景的笑声打断了:“这可再好不过了,正找您呢,有笔赌帐是金钟生前欠下的,人死债不能灭,我也是代人收账,还好徒弟死了师父仍在。”说着,他自囊中拿出契据,迎风晃了晃。两百七十年过去,扎姓债主早已死活不知,难得苏景还把契据保存完好,新的一样。
取出契据同时,苏景也把丈一神剑取出,可很快他又一笑,将神剑重新收好。
槊妖不怒,声音平静:“金钟是我亲传弟子,虽然资质差劲,但鞍前马后为我做事多年,也算有三分苦劳...我本以为此仇已报,没想到你居然能逃过浮玉之杀,更未想到有朝一日,你们还会闯入我的道场,哈哈...这还真是天意。”
神庙为槊妖道场,但在此他不开坛不授业,常驻时只是不断完善内中暗藏阵法,除却身边最最亲近几人,就连狩元皇帝都不知晓‘老人家’在此有一处道场。
昨天深夜皇帝向‘老人家’求援,槊妖只派了易咸和几个‘小鬼’相护,看似托大了,其实外人不晓得,今日他会亲自坐镇!
不过‘坐镇’则已,至少苏景未见其出手,不久前易咸与矮脚、执弓等驭人高手被斩杀,槊妖都无动于衷。只是不知,现在叶非在殿上的对手会不会是此獠。
槊妖说话不停:“夏离山,你已落入天渊,仙佛无救,但、本座爱才,看不得少年人大好仙途就此断灭......”槊妖心中不存招揽之意,只是他想弄明白,这个糖人是如何逃过浮玉杀阵的,是以先稳住话题,再慢慢套话。
“嘿,还钱。”苏景又把手中契据摇晃起来,笑着、不和他聊。
这一次,槊妖也笑了:“可惜、可惜啊。”就在他无处不在的笑声之中,千根铁索突然摇晃起来,霎时间当当乱响回荡!随巨锁不断晃动,黑漆漆的天渊中闪烁出点点繁星。
星光‘下落’,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清晰,哪里是什么‘星’,分明一只只巨眼!一头头皮肤漆黑如墨、身形七丈开外的独眼巨猿,头下尾上,正攀着铁索自‘天渊’中爬出,顺索而下。
独眼银亮,远处看显得迷离璀璨,可接近些再看,就只剩浓浓混沌与死气。
苏景想也不想,抬手一剑激射而去,正射向千丈外、也是相距他最近的一头独目怪猿。挂金虹、剑如电,何其迅猛一剑,等闲修家都躲闪不开,那头怪猿却应变奇快,长长的尾巴卷住铁链,身体溜溜一转避让开飞剑。但躲开还不算完,让过飞剑后巨猿身体又用力一荡,自下而上扑去、满是獠牙的嘴巴大张正咬中剑柄。
跟着巨猿摇颈甩头,咔咔声响中竟将飞剑嚼碎、吞下了,那情形像极了一头扑到鱼儿的熊。
剑只是凡品,可就这么被吃掉也足以惹来苏景惊诧,要知道,这只是一头猿!天渊中,垂下巨索千重,每一根锁链上,正攀援直下的、少在三五头、多则十余头巨猿。
苏景想也不想,第二剑打出!仍是凡品长剑,但内中被苏景藏蕴了一道阳火真力,看它再吃...烧不漏怪物的屁股,苏景枉称金乌弟子。
第二剑呼啸去,还是千丈外那头怪猿,这一回不止巨猿动了,飞剑周围三四条巨链突然甩动开来!
铁索一动、怪风卷扬,链子并不与飞剑接触,但它们荡起的怪风暗合阵法玄虚,风缠于剑,剑上苏景注入的那道阳火真元不知怎地,竟被迅速洗净。之后怪猿探出身子,第二次、又把苏景的剑给嚼了。
剑上法力没了,火自也就烧不起来,怪猿吃得香甜、屁股未被烧漏。
果然是不好对付的,苏景微微皱眉,这个时候地面上‘咚’一声巨响,叶非摔飞出来,狠狠戗摔于殿外地面,三千剑没有一柄跟在身边。
这次叶非未再吐血,但身上的渔夫画皮崩碎不见,胸口上一片血肉模糊。
又被人家揍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八五六章 千倍偏差,我是刺客
摔得狠,跳起来的也快,不等广场中驭人侍卫杀到,叶非站稳当了,又亮出几柄长剑护身,挡下敌人攻势。
叶非的脾气变化无端,此刻居然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好像很久没挨过打、皮正痒一般,咳嗽几声,重新开始活动身体,同时举目望向半空苏景:“你还行不行?”这狂人恢复‘正常’了,语气深处那份轻蔑再显,明明白白的:苏景斗不过那即将行转的天渊巨索万猿大阵。
接连被人打飞两次,胸口烂得都看不见一点好皮肤了,居然还在藐视苏景,苏景立刻摇头:“这阵诡怪,我不成,你快来帮忙。”
叶非越挫越勇,谁打他他便打谁,打不过要打、自己打!
苏景一样越挫越勇,挨了打一定打回去,打不过也要打、呼朋唤友请帮手,一起打!
皆为中土奇葩,各有各的拍子、拍得响亮。
“我没空,你要实在撑不住就死在阵里吧。”叶非直接摇头,袍袖抖动,一柄接一柄的跃出、飞旋于他身边。深深吸气,叶非准备第三次冲袭神殿了。
趁着自己身边‘天渊’大阵尚未真正发动,苏景及时追问叶非:“里面究竟是什么怪物,可是金钟妖僧的师尊、那头六耳崽子?”
叶非如实回答:“不是,是个大家伙,金身法相,挺有意思的。”
“怪物好像出不来,你不成就歇歇。待我破了此阵与你一起进殿。”苏景看不透迷雾笼罩中的神殿情形,但至少能看明白,叶非两次飞出来,殿内怪物都未做追杀。
“不用。你该逃就逃、该死就死,无需管我。”话音落处,身周长剑齐震颤,第三次、叶非动身,劈碎周围驭人兵马阻挡、冲入大殿!身入迷雾一刻,天空中苏景喊喝入耳:“你斩杀了那怪物后记得出来帮我破阵......”
没什么可客气的,苏景这个人从来不讲究‘客气’二字。
也在苏景的喊喝中。自天渊爬出的巨猿中尤其强壮的一头。昂首开口、发出连串凄厉嘶吼!随首领吼叫,所有怪猿狂躁,尖锐四爪牢牢抓于铁链,发疯似的摇晃起来!如此巨索。于怪猿手中并不比一根细藤更沉重。千道巨索挥舞翻滚。化作震裂天鞭,从四面八方向着苏景、相柳狠狠打来。
顷刻间,天渊下、半空里风雷呼啸。巨链飞鞭。
千根长索,看似乱飞乱打,实则错落有致、丝毫不乱,不见有一根长索会相缠或触碰到其他锁链。
苏景、相柳两人皆以身法、遁法为傲,一见敌阵发动同时动身,两个年轻男子,一般的轻灵飘逸,传花蝴蝶似的,从容穿梭于铁索之间。
苏景叱喝一声,翻手亮出‘北冥’,迎着向他砸来的一道长索劈斩而去;小相柳戴花抱琴,不再亮出其他宝物,同样不退反进,只凭右手、握拳,向着另一根打向自己的巨链打去。
初入大阵,总要问一问这铁索的本钱。
虽不如丈一,但北冥也是神剑,古今两次重创蚀海大圣,足见此剑神奇。北冥愿意追随苏景,随苏景剑术渐渐精深,剑上威力也一点点被发掘出来。
此剑不止暗藏鲲鹏两变、且还存了一份鲲、鹏蛮力,看上去修长灵动的一柄剑,只要主人愿意,随时可化作劈天巨斧、断海大钺一类重器蛮刃来用。
大开大合、大砍大杀的战法,剑冢八剑王,非北冥莫属!此刻苏景如是,双手持刃、口中吼喝,青青北冥遁化钨铁墨色、剑身拔长三尺拓宽七寸,好一柄破山重剑、斩巨索!
就听天渊下,‘当’一声巨响,北冥正中巨链,旋即只听苏景一声怪叫:“相柳不可!”
苏景竟被巨链一击抽飞开去!北冥未曾脱手,但苏景双手虎口同时崩裂,双臂双膀都被巨力反震得巨痛......要知道精修之人五感明清,刚刚苏景穿梭于巨链之间,识辨巨链划过身边时的破空声、蕴风力,大概就对铁链挥舞的力量有了个猜测,做不到分毫不差,但**不离十。
巨链挥动的力量着实不俗,但绝非不可抗衡,苏景还以为若运气好些、凭北冥之斩能够断它一根巨链。却万万不曾料到,当北冥真正砍上链子时候,链上传来的力量比他预想足足超出了千倍!
整整千倍,十斤与万斤之差、一袋米与一仓粮之差、一块岩石与一座小岛之差!如此离谱的偏差,于金乌弟子的明锐感识里、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万幸北冥神奇,交击时刻长剑自变、做急急波颤以卸力,加之苏景的宝瓶修行扎实之极、三乾坤环环相套让身体坚固若非常,这才逃得了小命。若非如此,他怕是会那巨力彻底打爆。
苏景吃了大亏,哪能再让相柳重蹈覆辙,顾不得平息胸腹间逆窜元气,急急出声示警,话刚喊完嘴里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见血了,链上怪猿愈发狂躁,口中嗷嗷怪叫、再不肯安分于一根长索,开始乱飞乱跳,自狂舞铁索间窜来窜去,一时间长嗥短呼、魔影飞窜,天渊大阵内乱成一团!
相柳这边,得苏景及时提醒,他哪还敢再把拳头打下去,分光化影避开眼前一击,直接闪身到苏景身旁:“还好?”
“链子没劲儿,跟吹口气似的,想伤我差远了。”握剑的还哆嗦着、嘴里的血还没吐干净,苏景一副混不在意的语气,不过被惊得煞白的脸色一时间还缓和不回。
能吹牛至少说明没大事,同个时候洞天内不听、三尸、参莲子、细鬼儿纷纷请战,但苏景摇头拒绝,阵法诡怪,找出破阵关键前大家一起出来,也不过是跟着瞎扑腾,不存太大用处。
苏景不放人,身边小相柳也不再多说什么,眯起双眼,随道道巨梭天鞭急舞;苏景展开双翼,同样开始飞舞于铁索间,暂时不再硬碰。
三转吐纳,理气行元,真元躁动平复,苏景目光重新明亮起来,头顶处,大群怪猿乱窜,层层压低、逼近,独目银眸中闪出丝丝血色,伤人之意再也明白不过,苏景一抖手中北冥,在其轻鸣回应后,火翼摆动扶摇而上,剑指怪猿;
小相柳全无斗战之意,与苏景正正相反的,他缓缓闭起了眼睛,微垂首、双手抱琴、身体全然放松,仿若一片青叶,于无尽天鞭呼啸中摇摆、穿梭。
阵中两人各有所为,做的却是同样一件事件:摸索、试探、感受着古怪大阵。
忽然,槊妖稚嫩笑声传来:“我一直奇怪,糖人的脑浆为何比着别族都要稀一些,不好吃...原来脑浆稀,便是人傻啊。只懂送死、不知逃命,有趣得很。”
一个傻子、两个傻子、三个傻子。
叶非明知殿内怪物不肯外出,他一次次向神殿里冲去;苏景、相柳明知天渊大阵玄虚,却不想着退走、反倒开始摸索破阵办法。
无论叶非还是苏景、相柳,都在迎难而上......
叶非在大殿里打得轰轰烈烈,小相柳神游天外,只有苏景应了句:“我是刺客、皇帝未死啊。”
是刺客,而非逃犯!还未杀皇帝,刺客怎舍得离开,是以不逃不退,仙魔挡路杀仙魔、法阵合围破法阵...皇帝不死,今日事情绝不算完。
随口应了槊妖一句话,苏景迂回穿插,已然靠近一头怪猿,北冥寒光绽烁、急刺!怪猿不知死活,面对神剑竟不躲不避,大口一张直接咬中了剑锋。
就在凶猿咬中长剑一刻,与之前迎击长鞭时一模一样的巨力,自巨猿的獠牙间卷扬而起,透过长剑狂袭苏景!
之前苏景挨的那一下有多重,此刻怪猿的一咬便有多重。
只是一头猴子,怎可能有如此力量!若独眼怪猿都这么凶猛,驭人还养什么兵,只凭万余巨猿,足以扫灭天下。
同个时候,‘随波逐流’静心悟阵的小相柳也闷哼了半声,原本轻盈飘荡的身形忽然变得滞涩起来。层层天鞭挥舞破空,引荡怪力扭转四方,这大阵行转得渐渐流畅了,陷入阵中之人受阵法影响,时时刻刻可能会陷入‘乱空’,身形刹那凝滞片刻无妨,但失去了灵活躲避,灭顶打下的天鞭就只能去硬挡。挡得住么?
也是这一瞬,地面上巨响轰动,一道人影飞退如箭,自神殿迷雾中摔出,好像条死鱼似的,重重摔在地上,砸裂几块巨砖、戗起诺大土坑。
叶非,第三次。又被人家打飞出来。
血流披身,头皮也裂开了几道大口子,连头发都被心血浸投,这样的失血法,常人怕是早就死了,叶非却还没事人似的,摔出时像死鱼、落地后又成了活鱼,翻身跳了起来。
竟还在笑。全身上下都是血,头脸自也不会例外,由此,一笑之际,两排白牙特别显眼。
不管怎么说,叶非摔出来,至少算是脱离险境,阵中苏景与小相柳却同遭灭顶之灾......决难抗衡的巨力奔袭而至,苏景当机立断,舍却神剑抽身急退;小相柳猛开目,手上急急拨动琵琶琴弦,琵琶动声一瞬,凝滞身形重归灵活,及时后撤避让开当头打下的巨链天鞭,但逃过了脑袋未让开发髻,头巾碎玉簪崩断。
小相柳披头散发,苏景连北冥都丢了,叶非干脆变成了个血葫芦,血葫芦还在对苏景笑:“居然还未死?”
苏景猿口脱险,浑身冷汗,一边躲避着铁索追打一边回答:“你摔上瘾了?”(未完待续。。)
第八五七章 相柳自在,魔女昭彰
(二合一)
“没上瘾。”叶非笑着回答了一句:“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把我摔明白了。”
天下修法百门千宗,但究其根底,大都生衍自阴阳、五行。各行法术各有所长,不过单以体魄相论,受伤后恢复最快的非木行和水行两宗修家莫属,尤其叶非修持精湛,已入‘至木生菁’之境,修得水之巅木之纯,虽修为不再但体魄长存,一身伤势肉眼可见都快迅速痊愈。
他伤得重,但好得也快。
莫名其妙之言,苏景避让开几道天鞭轰袭,口中还不忘追问:“你明白什么了?”
“明白不能再小气了...可惜了,可惜了...”说到这里,叶非突然大咳起来。
随大咳剧颤,叶非身上刚刚收拢的伤口又尽数崩裂开来,无数伤口、那鲜血根本不是流出,干脆就是喷溅出来。于他立足几尺地方,地面鲜血浸染,变得泥泞不堪。
苏景皱眉:“撑不住就走吧。”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牵挂,顾好自己的性命就是了。”大咳,溅血,叶非仍费力回答。剧烈咳嗽与强烈痛楚让他连腰都难以绷直,但他的双足稳,留于原地,不退半步。
想走时候拔腿就走,哪管别人笑话;不想走时,虽死不退,哪怕身崩魂散再无来生。姓叶的。
苏景不再去管叶非,也管不了了,人在怪阵中。阵中玄力行转越来越明显,身周时时刻刻都有‘乱空’成形,虽未曾真正陷落其中,但为躲避这些‘陷阱’也让苏景失去了身法从容,此时再应付巨链天鞭吃力异常。
稚嫩笑声又复响起,轰轰浩浩如洪钟巨鼓,惊动一方天地,槊妖开心得很:“地上那个,咳吧、咳吧,虽死不退?人都站不直了。退不退的还有什么意思。不退最好,不退最好!天上那俩,躲吧、躲吧,躲得过一时还能躲得过一世么?现在还能蹦蹦跳跳。待会天渊笼罩之下、整座大阵之内都会结做‘乱空’。那时候你要还能跳。我就替金钟还你赌债......”
提到‘还账’,槊妖忽觉可笑,由此放声大笑起来。
稚嫩声音。满满童趣。
但就因稚嫩、因童趣,反映衬得这笑声凄厉无尽、残忍无尽。
突然间,大阵中一声凄惨长嗥传来,一下子切断了槊妖的笑声:
一头独目怪猿丧命阵内——之前夺去苏景手中长剑的那头猿。
长剑被怪物夺去,是苏景自己学艺不精,并非北冥不够神奇。怪猿贪心不足,击退苏景后先要吞吃神剑。北冥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让怪物嚼碎、吞吃,那中土的江山剑冢趁早关门算了。
结果长剑在大猿口中轻轻一转...大大头颅,自嘴巴一分两段。
凭借一咬之力险些让苏景丧命的怪猿,死得如此简单。
怪猿惨叫、惨死,苏景伸手一招,北冥回归重新入掌。不过那头怪猿的尸身并未摔落,它所在巨链微微一抖,连同怪猿两断的头颅在内、尸体化作点点玄光、尽数相融于巨链。
常人也许看不明白,不过以苏景等人见识,见状便告恍悟:怪猿与铁链是为一体,或者说,这些独眼大猿本就是巨链古锁的器灵,又难怪这些猴子能够轻松晃动铁链。
阵内怪猿惨叫才落,阵外叱咤冲霄!
就在剧烈咳嗽中,叶非猛然爆发出一声吼喝,俯身抄手,很有些诡怪地,就在他身前、脚下,被自己鲜血侵染的泥泞中拔出了一柄剑。
严格以论,是大半把剑,两尺七寸长,比着三尺青锋短了三寸、少了一截剑锋。且剑身软塌塌,透着一股‘虚弱’劲。
精血养剑。
掌纹六剑,是叶非来到驭界后才养下的;可是早在苏景尚未出世时候,叶非就以体脉精血养下了一剑,至今千年有余。
千年滋润、时刻淬炼,到得如今此剑已然养得九成,只差最后一截剑尖、至多再有三个甲子就能大功告成...但叶非不等了,剑未大成,但也足以杀人!
剑未成,为杀人半途而废,这便是叶非刚才说的:可惜了,可惜了。
‘不是我不想斗战,而是我突然发现:我只是蝼蚁’,这句话是叶非的魔,剑未成就使用,一次恶战之后便会废掉,实在可惜,可是比起‘我非蝼蚁,我可斗战’而言,一柄剑又算得什么,千年心血又算得什么?
残袍披血、长发乱舞,执半剑,叶非第四次杀入神殿!
就在叶非入殿时候,苏景也在扬声断喝,周身上下、阳火烈烈燃烧开来,北冥化作重砍墨剑,挟苏景全部修为,迎向当头砸下的一头铁索、斩!
当!巨响若洪钟大吕。剑、链交击。
与前次全无分别,与自己抗衡不了的力量去较量,苏景双手染血、身形横飞出去......可他在笑,眉飞色舞。摔得乱七八糟,狼狈不堪,苏景问:“察觉到没?”
“刹那停顿。”小相柳的声音冷冷清清,应道。
‘哈’一声笑,苏景点头,又急忙缩颈,让过横扫头顶的链子:“便是如此,千索归一。”
于阵中‘游弋’多时,摸索、领悟,尤其北冥斩杀一头锁灵怪猿后苏景若有所悟,明知不是对手还要冒险再做力抗以求印证...此刻终于清楚了这大阵的威力何在。
乱空为困,天鞭为杀。前者没什么可说,后者‘天鞭’,千根长链狂舞乱挥,根根力道十足,但于真正发力抗敌一瞬,所有铁链的力量会被大阵尽数抽调于正‘打人’的那根锁链上。
千根链,凝力于其一。
这就是之前苏景的金乌感识会‘偏差千倍’的缘由。不管那些锁链挥舞得再怎么乱。迎敌刹那里,这天渊垂索、诡怪大阵的力量永远都会集中于一点!
第二次迎击巨猿也是一样的道理,猿与器灵,它和铁链根本就是一回事,咬住北冥时候,大阵力量都与猿口暴发,这才逼得苏景弃剑。其后苏景退走,怪猿身上集结的大阵法力散去,只剩下它自己的力量,就被北冥割裂了嘴巴砍断了头颅。
不是所有铁链都那么厉害。不是每头怪猿都那么凶猛。不过...对阵中人来说。有区别么?这大阵‘千索归一’变化仅在对敌一瞬。
一瞬为多长?
时间绵延无尽,到得细密小处根本就无法再计算,二分之一瞬是一瞬,万分之一瞬也是一瞬。真要看入细微之处。这世上就不会有真正‘同时’发生的事情。苏景与相柳同时攻击两根锁链?就算再怎么保持一致。也会有极细微的前后差别。
只在这个‘极’细微间,大阵足以做前后两次‘千索归一’、从从容容打翻两人。
也是这个‘极细微’,才是天渊阵法真正的利害之处!它的‘快’。远胜苏景对时间的把握。
苏景抬头,望向深邃天渊......千锁归一,巨力流转于顷刻,而力如水,以玄法让其流转、汇合不难,可是要转得那么快那么稳,单靠法力是做不来的。除非,千根巨链本为一体,它们是相连的。
千道水脉,若控制它们此消彼长起落有度,须得仔细计算、设装无数闸门,以闸门起落控制水流变化,这是人力干预的一重。但光有人力远远不够,还须得有个重要前提:这千条水脉须得在源头处彼此交融,否则装再多水闸,也休想靠着一条水脉去控制另一条不相干的河流。有自然为基、再添以人力控制,才能成事的。
千索如千川,同源而来,弄明白了天鞭杀劫的行运道理,自也就明白破阵关键就在诸链接连之处...溯源而上,天渊深处。
时至此刻,苏景能明显感觉到,阵中玄法层层勾连,东一块西一块的乱空彼此融合,如槊妖所说,整座大阵正迅速变作一座巨大‘乱空’,可供阵中人躲避的空间已经少得可怜。
尤其上方天空,几乎尽数乱空笼罩,铁索于其中横行无阻,要是苏景钻上去怕是立刻就会动不了。
这个时候槊妖的笑声再次响起:“少年英才,总能给我这种老家伙惊喜,这么快就能摸索出此阵关键,不错不错。不过...天渊刚出现、神链刚垂落时,你不舍得向上冲,现在再想去,晚了些啊。”
阵法一开始,天渊就‘明晃晃’地摆在头顶,可是阵分生死杀灭多门,初陷怪阵谁敢不理不问直接冲上去?万一要是丧灭阵眼岂非送死?到得现在再想去冲,乱空几近成形,比之前要难上千倍了。
苏景未应声,神情里却并不存太多懊恼,就算大罗金仙也不可能每次都能把握先机,何况区区九百年修行的年轻小子,错了就是错了,认了、改了、想办法扭转局势,懊恼无用。
修行也好,做人也罢,这一路都崎岖难行,谁能不摔跤。跌倒后无论还能不能再爬起,至少莫去怨恨那块绊倒自己的石头,因为这条路上没人逼你走。苏景如是,面色平静。
不理会槊妖,由得他去笑,苏景问小相柳:“你那边怎样?”
半晌‘飘零’,苏景又打又飞,弄清楚阵力变化;小相柳的心思则主要放在了‘乱空’之中...小相柳的声音很轻,神情里少见的祥和平静,只有小孩子躺在阿姆怀中时才会有的神情:“乱空交给我,但能撑多久我不晓得,你尽快向上吧。”
话说完,手急挥,琴动弦。阿骨王墟精修两百七十年,其中一百五十年、小相柳弹琴不辍,修琵琶。远古邪魔传承,摩天刹精心收藏,阿修罗琴!弦动魔音起,魔音震血波,血波破乱空。
琵琶声声,如刀淬烈,开空宇之障,为苏景开路。
苏景只觉周身一轻,四面八方乱空破碎。哪会有片刻耽搁,元吉天都火翼展开,身化流光,逆冲大阵!
七声琴响,相柳大咳;十四声琴,相柳呕血;三十响后,拨弦右手血肉模糊,再过两次弦动,脸色已然苍白如纸的小相柳突然面露狰狞,而那凶残神情之下。却是他的大笑大唱:九头九杀。九命九劫,生死无定,相柳自在!
十六字短谣反复,管它生死管它性命。此刻纵琴高歌。便是相柳自在。
那琵琶。不停!
似是呼应,或是巧合,阵外地面上。叶非的长啸声再起,不知何时笼罩于神殿的迷雾变得浅淡了,隐约可见一道犀利剑光上下翻飞,如恶蛟怒龙,正围住一头身形三十丈开外、多头多身多手足的金色怪物做凶狠攻杀!
金色怪物开始怒吼、开始惨叫,利剑游龙,于其身体不断割裂出巨大伤口,金色血浆喷涌如泉......
魔琴破乱空,苏景如电疾驰向上,而乱空被破,千锁仍在!
长索发疯一般挥舞开来,尽数打向苏景,无论哪根击中,必是全阵之力。
魔琴破出的‘天路’也不过十丈宽窄,千道磨盘粗细大锁一拥而上,苏景又还能有多少穿梭余地,依靠金乌身法苏景急急穿行千丈,迎头一根巨锁打下,再也躲避不开了,唯有举剑相迎。
打不死,也会被打回去,冲不上去啊...就在长剑将要迎上灭顶之链时候,突然一个女子显身在侧。
俏丽、明媚的女子,五官精致身形玲珑,看长相还是少女,但因已成婚是以她扮作妇人打扮。
小妇人,目套三瞳、妖冶且迷离,不理夫君阻挠、趁他无暇旁顾时,不听出洞天。参莲子与细鬼儿追随与她。
不听显身同时,阵外刚把‘阴桐’成功挂上铃铛的小贼立刻遁身、化青光,汇合主人。
大阵阻出不阻入,不听素手翻、青光入掌,皓腕扬,那一条青色长鞭摇摆如蛟龙,破裂风雷,倒卷而起,抢在苏景之前替他挡下了灭顶之索!
鞭、锁交击,那是怎样的一声脆响,毫无意外的,不听‘噗’一口鲜血喷出!
人受伤,但手中青鞭不放...突然间,叮叮当当清脆铃声大作,青藤长鞭上,一枚枚金色的六角铃铛摇晃起来......阿骨王墟修行两百七十年,不听唯一的成就是为自己‘炼化’了一条长鞭:小贼化长鞭。
金铃颤颤,铃动四方,本已无力的青藤长鞭遽然绷紧,死死缠住了那根巨链。
上为千索归一、下为乾坤根脉,两下较量中,顿时引动周遭空气暴鸣,啪啪啪巨响惊人。不听自贝齿间挤出一字,对苏景:“上!”
好友破路、爱妻阻敌,苏景扶摇直上。
阵法灵活,一根重链被为敌人缠住,力量立刻行转旁移,由得小妖女去困住一链,其他巨索再做翻飞,只求打落苏景。
阵力已转,不听独擒一链全无用处,小妖女皱着眉头、笑了...好古怪的神情了。皱眉是因为未能替夫君扫清前路;笑则是因为她另有想到了一件事——好久了、好久都没疯过了。
古怪神情之后的古怪动作,空着的那只手扬起,解发钗。玉钗被拿下、一头青丝垂落......就在满头长发落下时,魔女长啸动天,大阵中、半空里,不听身周青木灵元散出,滚滚荡荡如怒潮翻卷呼啸,旋即青藤层层钻出青木灵云!
千千藤,出灵云,钻天去!
妖女厉啸不停、长藤疯长不落,一根根摇摆开来,斗巨链缠天鞭。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落,撒于脚畔灵云、润于冲天长藤!小贼所化藤鞭重归青光,指挥万藤,斗大阵。
破空怪响、巨力倾轧,而三息过后天地寂静。
所有来自天渊的长链,无一例外尽数被青藤死死缠住!管它如何流转、管它力量从哪里转去哪里,所有巨链一并抓住,任而如何‘千索归一’,也还是要被纠缠在小妖女的长藤天!
小妖女摇摇欲坠,但她长发飘摇、她独立藤田、她展颜大笑,此刻无人能见她的虚弱,这女子身上只有无尽昭彰:魔焰昭彰!
就连隐遁暗中的槊妖也是一声惊呼:“怎可能!”
小妖女。一个人,一片藤,硬是拖住了所有天鞭,何等神通、神力!没什么不可能,她有青灯藤,倾尽全力逼迫再逼迫,压榨出自己与宝物所有力量,一力承担大阵杀劫,助苏景破天渊。
传承先祖血脉,心怀莫耶乖张。她本为恶魔地越界而来的恶魔女。小小年纪时候,她敢一人入南荒;修行小成时候,她敢阳身入幽冥;见过小师娘与陆九纠葛,她为了自己的风光大嫁敢让人间开遍笑语花...卿卿本就是个妖魔女。只是这些年跟在苏景身边。收敛了性子而已。
乱空破、天鞭滞。体内真元疯狂流转,苏景只求一个‘快’字,向天空急冲。
千根‘天鞭’受困。但铁链上无数巨猿器灵仍能活动,嘶吼怒啸、四面八方继续攻向苏景。
巨锁天鞭的阵力已然被不听死死拖住,器灵巨猿没了有‘千力归一’的支持,但它们还有自己本身的力量,身若精钢、尖牙厉爪和来去如风。
群猿杀到,挡路、扑击,它们的目的再也清楚不过,拖住苏景...苏景上去的慢了,不听、相柳又能再撑多久?
相柳动琴但身形飘零无定难以捕捉,不听一人锁住大阵,人藏于藤阵内,身边还有参莲子和细鬼守护,想要近她的身绝非易事,是以怪物们都去奋力阻拦苏景。
巨猿纵跃起落,奇快且难以捉摸,大是碍事。但就在它们蜂拥冲来一刻,突然一声清冽叱咤:“孽畜!”随呼喝,苏景身边剑气纵横......白发秀女,一百八十三魅儿奴,着白裙子执长剑,显现苏景身周。
不是苏景的人,瞑目王麾下宫灵儿,为首女子额带紫魔驳天宝石,宝石上两字鬼篆‘瞑目’,正是瞑目宫执事,那个名唤瞳瞳的漂亮女子。
是宫灵,更是剑姬,在瞑目王手下做事,即便平时不事斗战,又怎能没有几分本领。她们修剑。
众剑姬出王袍,助阿骨王斩怪猿、开天路。
无需吩咐,叱咤一刻便是显身一刻,显身一刻便是入战一刻!剑姬本领,比起苏景的鬼兵要高强得太多了,转眼间苏景身边剑光斜横,身影飘飘,三百宫灵结剑阵,为苏景挡下所有怪猿冲击。
不是寒暄时候,苏景咬牙,继续急冲,而再起三百丈后,头顶处传来一声冷哼,一头杀猕自天渊内显身,迎头急扑下来。
着黑衣、带红帽,半生半死驭人凶神。
这种凶物的厉害之处苏景早都领教过,平常时候自不会惧怕,可现在却是和他纠缠不起,苏景心念急转......香风飘动中,红红身影一闪而出。
蒙喜盖、穿吉服,苏景身中飞出个新娘子。
新娘煞,只一人,抢上天空迎住飞来凶神。
凶神体魄诡怪,与敌人尚有百丈距离时,凶神右臂暴涨,鹰爪似的鬼手竟一把抓住住了新娘煞的头顶,随即鬼手发力,‘嘭’一声闷响中,新娘煞的脑袋被直接抓爆。
但头颅爆碎时,新娘煞的身形忽然氤氲了一下子,一个新娘煞猛变成十二人,其中一具尸身,还被凶兽抓在手里,另外十一头新娘煞已然包抄而上,各自将长长红袖甩出,二十二盏长袖如流云飞转,缠住敌人的头、手、脚、身体...随即十一凶煞齐齐发力、后拽。
凶神惨嚎半声,被新娘煞四分五裂,煞骨尸血崩飞乱溅,杀敌后一众新娘煞又把身形一晃,归入惨死同伴的尸体中。
那具碎了头颅的新娘煞,尸体古怪抽搐片刻,又一颗顶着红盖头的脑袋从腔子里长了出来。
苏景早已远去高空,新娘煞追不上主人,转回头去助紫魔瞳瞳一众剑姬对抗怪猿......
身周光线层层沉黯,苏景已然冲入天渊,仍未见长链源头。
身法彻底发动开来,千丈高远弹指而过,又再急冲片刻,苏景陷入无边黑暗,即便金乌神目也无法洞穿的:黑。
当光明彻底泯灭,方向感觉也迅速消失,恍惚间苏景甚至有个错觉,自己不是向着天上飞,而是在沉落、正摔入无底之渊。突然,浓稠黑暗中稚嫩怪笑出来:“还真能冲上来,小看你了。”
笑声之中,远处一点光亮显现,不足三尺高的杀猕小娃,手中提着一盏油灯、自天渊深处显身。
怎么看怎么还是个小孩子。三眼六耳满口獠牙的小孩子向苏景咧嘴一笑。下一刻,它的笑容陡然扩大、扩展开来!(未完待续。。)
ps: 六千字大章节,今天还是二合一更新了,主要是打架了,不知道从哪里断章好。
第八五八章 怪猿怪马,大拿小拿
很古怪的情形。
三尺杀猕先是咧嘴欢笑,随即笑容扩展,真正的扩展......笑容在脸上,笑容扩展便是脸扩展。苏景上空,整座天渊、百里方圆,三尺杀猕的一张笑脸。
杀猕的笑脸变成了苏景头顶的天。
而那笑容的展阔不停,眨眼间,眉目不见了,耳鼻不见了,天渊深处就只剩下一张满是獠牙的狰狞大口!
笑声轰荡仿佛天雷响亮,血盆大口向着苏景吞来。
那嘴巴就是天,苏景根本无处可躲。突然间,一道禅光轻灵,一声佛偈灵动,一个和尚走出。
恶战之中始终未曾出手的影子和尚终告显身,自鬼袍中走出来,抢在苏景之前,迎上了那铺天盖地的巨口。
佛偈自影子和尚口中唱响,‘阿弥陀佛’四个字,在也熟悉不过、就是和尚的念佛声,可是这一次,全没道理的,苏景听在耳中,觉得...是鸟儿在叫,是花草在生长,是身边的小溪流淌,是远方的大海潮汐...一声佛偈,四字玄音,竟包含了一座天地的生动。
禅光来自法器,敲木鱼的槌儿。既然是和尚,做修行的时候总少不得一副木鱼,影子和尚也不例外,绝非上品,甚至都不是修行门宗里来得,只是中土人间、普通寺庙旁边小摊子上买来的,苏景一度觉得太怠慢,摩天古刹的神僧怎能用这种小孩子的玩具,但影子和尚说这就很好了。还这么便宜,难得难得。
就是这副木鱼,槌儿在和尚手中握着,槌顶地方透出淡淡禅光一点,不比着一根蜡烛更明亮。
然后,和尚用手中的槌儿,好像敲木鱼似的,对着扑天而来的那张巨口轻轻一敲......猛一道佛光暴涨,猛一串凄厉惨叫!
金色佛光,自和尚落槌地方暴射迎空。直入天渊深处。和尚一槌,打穿了那张嘴!
“沿着佛光去,这里交给我。”和尚的声音平和慈悲。苏景振翅冲入佛光,继续疾飞向上。再回头望时那张巨口已然崩碎。三尺杀猕也并未现身。而是化作千道紫金厉风。围住影子和尚滚滚相斗。
似是明白苏景的担心,和尚的声音又传入耳中:“无需惦念,不是妖孽本人。只是一道封印于此的真仙阵灵,我能对付。”
一道佛光,一条金色天路,绵延十余里,苏景振翅急行,片刻后佛光散去了,但周遭也不再是沉沉黑暗,这天渊至深处透着一份浅淡幽光,很古怪,看上去有些像幽冥颜色,可是感觉完全不对。
没有阴间萧杀阴冷的感觉,更非阳间生机昂然温暖气意,很古怪也很陌生,苏景从未有过的感觉。
苏景分出一道心识,牢牢盯住身边巨链,此行破阵找的就是这些巨链的源头。
再向前行不久,就在毫无征兆中,一道道巨链消失不见,就那么一下子、没有了。
同个时候留守于洞天、随时准备帮忙的三尸急急大吼‘小心’,苏景护身灵识未能探得丝毫异常,但又怎敢有丝毫迟疑,心念急转中,九九剑羽爆起护身。就是这一刻,苏景只觉脑中轰隆一声怪响,灵识尽灭、心识沦丧,直接昏厥过去!
苏景之能,甚至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能摸到,就失去意识了......
再醒来时,是被吵醒的,哒哒的马蹄清脆。
张开眼睛,心思还是模糊的,一时间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不过目力已然恢复,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头长毛猿猴骑在白马上,一路小跑着向他赶来。
白马肋下插着双翅,翅膀是敛着的,只跑不飞。翅马虽罕见,但修行人见多识广,不会太过奇怪,但真正让苏景惊诧的是,白马嘴边,竟还生了四对龙须。
马上的猴子并非铁链阵中那种独目怪猿,身形矮小得多,两尺还不到,天生雷公脸、一双眼睛红中透金炯炯有神,这长毛猿颇为肥胖,苏景见过的猴子中,成精妖物与山中野猿全算在一起,肥胖而论以它为最。
更醒目的长毛猿周身上下挂金带银,几乎快被亮晶晶的贵重首饰埋起来了,端坐在马背上、随坐骑颠簸身上的金银饰物叮铃叮铃的响着,也分不清是吵闹还是悦耳。
怪猿骑怪马,看着是颠颠小跑,实则来得奇快,不等苏景有所反应,它们就来到近前。对着苏景,怪马打了个响鼻、怪猿扮了个鬼脸,然后就跑进去......真的跑进去了,从外面世界直接跑进了苏景体内。
元神境界,精修之人,内外两重‘视力’,外查天地内窥己身,就在猿、马到来时,苏景只觉时间被拉长了,内外两重‘目光’看得清清楚楚:
外一重,骑马向前、马头消失在真实世界,随后马颈、马身、马上猴子、马臀、马尾,彻底消失;
内一重,白马显身,马头出现在识海天地,随后马颈、身、猴子、臀、尾,全部显现。跟着马蹄声哒哒清脆,在苏景的识海世界中,长毛猿带着无数金银首饰,喜滋滋地驰骋。
是夺舍?可它们来得也太‘自然’了些,仿佛出一门进一门,全无半点阻碍,苏景自己也没有丝毫‘外魂入体’的阴冷感觉。而体感、神识也没有异常,身体还是自己的。
吃惊莫名,但也不敢怠慢,正要凝神识结内像去对付怪物,穿金戴银长毛猿忽然又扮了个鬼脸,笑嘻嘻:“你别闹。”
阿...嚏!龙须马则好像人一样,真真正正打了大喷嚏。
猴子三个字外加白马一喷嚏,古怪感觉横扫苏景!
不是虚弱,明明有力气;不是混乱,思识清晰得很。可有力气却使不出,思识清却难凝神,这感觉有些像小时候做梦和人打架,又急又怒偏手软脚软,有劲使不出握拳又打不出去。
就在此时,洞天内雷动声音传来,从未有过的,大天尊声音里满满紧张:“你莫动,我们来应付。”
话音刚落,识海中的怪马怪猿就察觉到三尸存在,马头一转,向着斜刺里跑了两步,不存半分道理却又自然而然地,它们从识海跑进苏景的黑石洞天。
长毛猿骑马,看着三尸眨眼睛,红彤彤的眸子里尽是诧异;
三尸站成一排,与对面怪猿怪马大眼瞪小眼,也在眨眼睛。
一扫平时模样,既没有不正经也不装大宗师,雷动天尊开口了:“苏景身内、三尸兄弟,见过大拿。”说着,上前走了两步,来到高头大马面前,奋力跳起来、用手抓住一根白马龙须、拽了拽。
被人揪胡子,白马非但不怒,反倒咧开嘴巴,好像人一样地笑了,厚厚厚的笑声,很开心。
赤目、拈花有样学样,对长毛猿口称‘大拿’,排着队上前跳起来去揪马胡须。
抓胡子,应该是和马匹打招呼。
大拿咧嘴巴,坐在马背上也笑了:“少见啊,少见啊。居然还有活过来的小拿...不对,活过来了就不再是小拿,你们也是大拿...也不对,你们没有马啊。没有马还是不能算大拿。”
“启禀大拿,我们兄弟情形特殊,全因机缘巧合才转做活人模样,‘大拿’之称绝不敢当,‘小拿’又名不副实,咱们...咱们算是怪拿。”雷动一边想一边说,煞有急事的样子,全不觉这些古怪称呼有什么可笑。
大拿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三尸的‘怪拿’之称:“怪拿,你们要和天理作对么?”
“天理是谁?”雷动怪拿反问。
“小怪物一个,”大拿撇撇嘴巴:“不过这小怪物对我不错,看我身上,”大拿抖了抖身体,金银珠玉当当乱响:“他给我的。大拿我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帮他做了这一道阵法。”
说话的功夫里,赤目已经围着龙须马转了两圈,问:“大拿怎么会在这里?天理是个什么东西,能指使大拿干活?咱把他皮扒了,有多少金子银子都给大拿乖乖拿来!”
大拿对三尸和蔼得很,笑眯眯:“都说是个小怪物了,懒提他。我这不是快死了么,又出不去,就趁着死之前弄些金银,挂在身上,没事照照镜子,快活快活。”
听闻一个‘死’字,三尸大惊失色,拈花失声:“大拿怎么可能会死?”说话时眼泪都淌下来了。小胖子心思柔软没错,但对头次见面的陌生猴子如此动情,委实古怪了。
大拿嘿嘿嘿的笑,摇头;龙须马厚厚厚的笑,摇头。
笑了几声,大拿道:“死就死呗,没事,只要子子孙孙,绵延传承就好了,咱们拿一族,图得不就是个子孙福禄么。莫说我,就是咱家的太上元始拿老祖不也会死么,没事,别哭得跟苦笔似的。我死了,这一身金银都送你们。”
大拿爱骂街。苏景已然听得懵了,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还好,大拿爱说话,安慰过拈花,又把话锋转回赤目之问:“前阵子,我受伤了,没得救,只能钻进法器里求续命;过阵子,法器被人捡到了,那时候我浑浑噩噩的,具体事情记不清了,应该是有转了几手,反正最后落入一个小子手里。”
“这小子心思可大,想要别开天地另创乾坤,所以好好的王爷都不做...他有个名字,叫明...什么明来着...”
“觅明觅明?”三尸异口同声。(未完待续。。)
第八五九章 子孙绵延,心猿意马
“不错,就是觅明觅明,贵为王公,列土封疆、独掌一方江山的坐地虎,穿戴不完的金银珠玉、吃喝不尽的酒馔美食、睡不完的女人女鬼...偏还想着什么开创乾坤,傻不傻?”大拿边说边摇头,神情里是气愤不已的,目光里却是万般羡慕。
大拿面前,三个怪拿又齐齐咧嘴笑:“二明哥的脾气确有古怪之处,但人还是很不错的,照顾兄弟。”
“哦。”大拿点点头,转回原题:“我栖身续命的法器落在二明哥手中,他的眼光不错,看出来这是件好宝贝。”
大拿改称呼,跟着三尸一起喊‘二明哥’:“二明哥觉得这件宝贝对他开创乾坤会有用处,在他真正造天地的时候,就把宝物融入此间,他的本意呢,是要靠此宝来行衍时间...你们听不明白?”
说着半截,见三尸都面露纳闷,大拿问了句。
仍是雷动搭话:“行衍时间?什么意思?还请大拿指点。”
“就是他开创了片地方,但这个地方里面没有‘时间’,所有一切永远静止不动,那又怎么行?他的想法是,把这件法器炼入世界,让世界生出时间。”大拿的话不是很清楚,苏景却听得心惊肉跳,一件法器、融入一方,行衍时间?!
惊,但更急,小相柳弹琵琶、小妖女挥天藤,都是用性命在拼,他自己却被缠在此间,如何能不着急!但雷动感受本尊情绪后。立刻用力摇头,示意他千万不可惶急。
大概解释一句,大拿继续道:“二明哥的想法是不错,不过这件法器的玄灵真力大都为我所采补、续命,其实这法器已经废了,是以二明哥的想法落空,有靠着其他办法行衍了时间,法器无用,就被他留在了此间。”
“反正法器在哪,我就在哪。一起也就留在了这里。又过一阵,被天理那个小怪物寻到了,天理小怪物的本事是不成的,太差劲了。”大拿说起别人差劲。龙须马好像很开心。厚厚厚地笑。
“本事差。眼光就烂,他比二明哥差远了,只大概晓得这应该是件法器。但具体此物用途、有什么威力,他一概不知。不过小怪物有一样好处:他有求学之心。”
“在他最初以为,我栖身的法器没什么了不起,即便吃透了它的用法、用处,也不存什么大用。可就是因为最也单纯不过的这个‘不懂不明白’,他就把法器带在了身边,不停钻研、不断琢磨...我懒得理会他,由得他去鼓捣,到现在他也不晓得这宝物是能生衍时间的...再过一阵子,六耳三眼的丑货来了。”
大拿絮絮叨叨,他口中时间都是‘一阵子一阵子’计较,前面那些‘一阵子’苏景没概念,但刚刚这个‘一阵子’,从天理找到大拿栖身法器、到驭人初入十一世界,中土世界几圆起落?
“天理和一个六耳妖仙合伙,开始琢磨离开这世界的办法,一群小孩过家家,跟我没点狗屁关系。我在这里续命,可终归还是没能真正转活,神魂将熄,困得很就眯了一小觉,醒来后觉得精神奕奕,按理说不应该啊...仔细想了想,哦,这是回光返照,我快死了。我精神大好、挺开心乐呵,可是没什么力气,脱不开这件法器。”
“干呆着实在无聊,我就喊了天理几声,小怪物吓疯了,它可没想到这盘子里,还住着我这么一个大拿。有关过往和我的身份,我懒得跟他多说,就问他拿些金银珠玉,戴在身上穷开心,他倒是有求必应。本来他想求我帮他破开壁垒、离开此间,嘿嘿,笑话了,我连盘子都出不去,怎么帮他开世界?”
“不过,拿了他的金子,我自己也闲着发慌,就应他所求,在此处开一阵,帮他和六只耳朵的丑货们守一守这道场。其实也不能算是阵法了,是我所在这盘子的威力,盘子废了,剩下那么一滴答的玄灵真力,开个天渊、垂些锁链,小角色还勉强能对付。下面那座丑货神庙,这些年里攒下点香火愿力,若是和天渊接连上,能让这法器的力量再增强一些。”
“今天有人捣乱,六耳朵丑货妖仙求我开阵,我就开了,然后地下有人弹琴唱歌,有人弄些藤子花草,想要破法术,再然后你们就上来了...没想到啊,碰上你们了。”大拿再笑,雷公脸上满满洋溢的开心:“临死临死了,能看到晚辈,真是开心。妈的,真开心。”
三尸也开心,但正经事不会忘记:“大拿,您老的仙佛手段,就快把我们打死了。”
“放心,死不了,死不了,你们都不用死,我去死。我死了你们就能活。”
大拿说完,龙须马又乐了,厚厚厚厚......
三尸面上再度变色,但不容他们说什么,大拿径自说道:“且听我说,这件法器已经废了,勉强发动也不再好用,我用它施法后也停不下来,除非...要么它杀光入侵之敌,自行收手;要么我自毁神魂...我一死,法器就崩了,就没事了,”大拿一直不曾下马,俯下身来伸出手,费力又费力的够吧着,摸了摸三尸的头顶:“莫伤心,苦逼才伤心,我们拿人一辈子只求逍遥快活,绝对不当苦逼。都说了,我已回光返照,本来就离死不远了,一点也不可惜。”
拈花抹眼泪,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大拿,您老是因为受伤才遁入法器...哪个贼子伤您,孩儿们虽不肖,来日登仙天外,这个仇也是一定要报的!”
大拿摇着头笑:“报什么仇,有什么可报的?咱们‘拿一族’求的就是个好吃懒做外加后代绵延、子孙平安。你们都好好活,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夜夜美人,这就是好大孝顺了,天大孝顺了。好好的昂,不用想着报仇,那个煞笔你们打不过。”
话说完,大拿一拍马首,哒哒蹄声清脆中。龙须马迈步。几步离开了苏景洞天,幽光闪烁的天渊中,三尸也一起跟了出来。
大拿却不再理会三个矮子,伸出手在白马颈子上轻轻摩挲。先喊了声‘老伙计’。仿佛有话想说。可到底也没能再说出什么,只‘嘿嘿嘿’地笑了一声。
龙须马回头,望向大拿的目光平静且安详。还是老样子、这马儿咧开嘴巴,厚厚厚地跟着长毛猿一起笑。
就在这一猿一马满足欢愉的笑声里,它们身上有青青火焰流转开来,青光绽、火焰涨;火焰落、青光灭,怪猿怪马同时消失不见。叮叮当当脆响连绵,大拿身上挂着的那无数金银尽数掉落。
就在金银掉落同时,苏景忽觉身轻力健,眼前金红光芒暴涨,剑羽挟风火之力,出体巡弋!
大拿来之前,苏景曾急召剑羽飞出护身,之后苏景昏厥、醒来,大拿骑马而来,显示诡怪手段又和三尸好一阵交谈......直到此刻,怪猿怪马自毁而逝,一切重归正常,剑羽才飞出身来。
苏景惊诧中仔细回味,若有所思:是时间?从自己昏厥到大拿离去这好一大段...时间凝冻了?
另一边,三尸已然放声大哭,一边捶胸顿足一边收拢大拿身上掉落的金银遗物。
而天渊中,沉沉黑暗迅速消退,惨惨的白色光芒很快充斥于苏景身边,苏景这才发现,头顶三十丈处,一座巨大石盘倒扣,内中星星点点无数古怪篆刻,看上去很像一副星盘。
星盘气势恢宏,盘中有道道巨链垂下,正是险险就把苏景打死的古怪天鞭。
肉眼可见,星盘上正爬起一道道狰狞裂纹,裂缝疯长不休、彼此勾连,正如大拿所说:我已死,这件法器也就崩了。
不知星盘崩碎后会不会引出巨力轰荡,苏景不敢在这神奇宝贝下面多待,挥手把三尸收入洞天,掉转身形疾飞向下。人疾飞向外逃去,另有一道神识投映于洞天,苏景问:“怎么回事?那位大拿前辈是谁?”
雷动天尊面有戚戚,用袖口擦眼泪:“你可听说过...心、心猿意马么?”
“心猿意马怎了...啊!它们便是心猿意马?!”又一次,苏景忍不住大吃一惊!
凡间早有这个词,意指不专心、不踏实。不过苏景在幽冥,与十花判闲聊时听过另一个‘心猿意马’,这话题还是从‘斩三尸以证道’说起来的,十花大判说言,据说三尸修炼到了极巅时候,可以化长毛红猿骑跨白马的真形,照样永生逍遥驰骋宇宙,是身具大能为的。
不过十花大判也说不出个具体东西来,这‘心猿意马’的说法,是阴阳司从远古流传下来的,无源可溯。说不定还是钟大判和阎罗神君聊闲天时候提到过的一两句,被旁边的侍奉差官听了才有了后来的传说。
苏景惊讶,拈花抽抽嗒嗒地对苏景道:“你也不用多问了,其实我们自己也不太明白怎么回事。我们在幽冥求小师娘帮我们炼化尸煞的时候,她老人家说:苏锵锵晋入元神境界了,和以前是完全不同的层次了,你们是他的三尸,道理上讲,你们三个应该也能领悟到些其他的东西,可你们这些怪东西无案可查无经可据,该如何修炼无人可知,只能靠着你们三个自己摸索。”
被泪水洗过眼睛后,赤目的眸子更红了,接过话题:“便如小师娘所说,在你破入元神境界后,我们确实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脑子里多出一些东西,但这些碎碎念头飘来飘去根本把握不住。”
雷动从一旁点了点头:“就因为多了些模模糊糊又把握不住的东西,见了大拿的时候,我们自然而然就知道他是大拿,是前辈,是我等同族,祖爷爷的祖爷爷。可具体经过我们也懵得很。再就是...大拿死了啊!”
话音落处,三尸再次放声大哭,洞天内、他们满地打滚的哭。有生以来、化形以来,从未有过的悲伤。(未完待续。。)
第八六零章 千索崩盘,十祖归一
三尸自洞天内大哭之际,苏景与影子和尚相遇,和尚刚刚降服槊妖守阵仙灵,见面后不急细说两人并肩而退,不多时又再遇到新娘煞、紫魔瞳瞳等一众宫灵儿。
到得这里,苏景已经离开天渊,虽然还在铁链阵法内,但与星盘相距遥远,就算上面炸了此间也不会受到太大波及,算是安全了。
此刻,天渊中星盘将崩未崩,神器将毁,阵中那些独目怪猿察觉灭顶之灾将至,轰然大乱,哪里还顾得上攻击敌人,一头头怪跳怪叫仓皇乱逃。
它们本为器灵,再怎么逃也逃不出法术笼罩范围,偏偏怪猿此刻都被吓破了胆,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却没一头想到要跑回到铁链中去。
正大乱中,苏景身边忽然闪出三个穿金戴银的矮子,脸上泪痕犹存、声音悲戚难消,对着乱成一团的怪猿齐声呼喝:“星盘将崩,届时星索寸断,尔等个个死无葬身之地!保命办法,仅在星盘崩碎前,让星索脱离巨盘...无脑蠢物,乱逃什么,还不速速退回星索中去,与大家合力拔索,或有一线生机!”
三尸将‘心猿’的金银珠玉都佩挂在自己身上,这不是‘尸骨未寒先分家产’,是拿人后代对大拿的崇敬尊重。而在洞天穿挂金银的时候,三尸又领受到大拿留在首饰中的一点残念:
星盘必碎无疑,不过千根星索与星盘本非一体,早年间两件宝物被合炼于一体的。本来合炼后分无可分,但趁着星盘崩碎之际,也许能将长链扯下来。
星索内器灵蠢笨凶残,但也懂得忠心和报恩的道理,若能救下它们,凭着珠宝中留下的大拿气息和三尸对它们的救命之恩,让它们认主是没问题的。
这残念是大拿身死前一瞬突然想到的,当时它已青焰烧身,来不及再说话,只能留念于珠宝。看孩子们的造化了......大拿留给三尸最后的念头、最后的礼物。
三尸齐吼。奔雷般的喊声仿若当头喝棒,独目怪猿一惊而醒,忙不迭长啸以应、急匆匆融身于铁链。三尸动作奇快,立刻合抱一根长链。怒喝:“开、开、开!”
只听一声刺耳怪响。铁石摩擦的声音。无尽沉重里又透出无比尖锐,一根星索巨链硬是被三尸合力拔出、摔落!
正如大拿所说,宝物完好时。莫说三尸,就是神佛金仙也休想拔下链子,但星盘绽裂、堪堪崩碎时候,它对铁索的契合也到了最脆弱之时......
拔下一根,三尸身形如鹰隼急跃,这次不再三人合力,而是一人抓住一根铁索,吼声却是依旧整齐:“开、开、开!”
巨响再起,三根星索被拨出!
旁人一时间搞不清三个矮子发什么疯,但苏景与三尸心意相通,顷刻明白他们的心思,立刻对影子和尚喊了声:“链为宝,须得抢!”喊声里,金风、阳火化两道长鞭分别自他左右双手挥舞出去,灵蛇般卷住两根星索,苏景吐气开声、一人拔两链。
和尚大袖挥出,也卷住两条星索,拔!
转眼又是四条长链被拔出,这个时候下面传来小相柳的怒吼:“搞什么!”
当初苏景飞冲破阵,同伴层层显身、相助,算算位置,小相柳在这阵法的最底层,他能感觉到‘乱空’力量消散、大阵将破,当是苏景大功告成,可是具体经过他怎会晓得,刚松一口气,就看上面同伴拔链子,拔下来后随手一扔又去拔下一根......小相柳在最下面,好几次险险被他们扔下来的链子砸到头,可把九头蛇气坏了。
“链为宝,须得抢!”还是那六个字,这次苏景喊得特别响亮。
听说抢宝,小相柳琴都不弹了,顾不得一只手鲜血淋漓、顾不得为破‘乱空’气力虚耗严重,跳起来就抓着了身边最近一枚链子,拔!
新娘煞没得说,早都抱住一根铁链使劲向下拉,用力到红盖头都簌簌发抖了;瞑目宫灵儿们也乖得很,明白了眼前情形,紫魔瞳瞳一声脆喝:“收剑、助十四王抢宝!”
娇滴滴一片应喝,白发魔女们去拔链子。苏景见众人齐动,暗骂一声‘我糊涂啊’,心念转动,恶人磨沉冤郎损煞僧尽数显身,轰一声四散而去,奉主公号令去拔铁链子。之前斗阵,这些兵马没有用处,现在抢链子人多力量大。
不久前,不听与挥舞天藤相斗于星索,她是用自己的性命去拼的,较力时间不算太长,但已疲惫不堪,巨力流转体内、震得她百骸欲碎;真元损耗严重,上中下三重丹田都仿佛针扎一般巨痛。
但一听说‘抢宝’,刚才凶焰昭彰的可怕魔女顿时变作贪小便宜不要命的小村姑,急急忙忙喊道:“小贼,有宝!”
叮叮当当金铃脆响,本已经累得再不肯出丁点力气的小贼晃着铃铛热烈呼应不听,那些疲软、松弛的天藤陡然绷紧!
不听和小贼一出手可就不得了了,什么一根两根,有多少算多少,长藤冲起相缠于每一根铁索,拔、拔、拔!
中土翘楚,离山正道,小师叔统领妖魔鬼怪,好一派抢收抢粮的红火场面......
终于,天渊星盘上裂璺蔓长至极限,大好宝物就此崩碎!而其崩碎前那电光火石之间,正是盘与索契合最最脆弱刹那,众人合力之下,小不听嘶声厉啸:“开...啊!”
藤绞索,海鸥众家兄弟拼力相助,只见万道奇光绽放璀璨,所有星索都于此一瞬,被拔出星盘、拔出天渊!
不听与小贼用力实在太猛烈,星索陡脱桎梏、藤子一时间收势不住,卷着近千根巨索猛向后甩去......驭人京师南郊多山,近千长索被藤子抓着甩起来再下落,正砸中一片山峦,只听土石爆碎的沉闷巨响冲天而去,挺拔山岭被砸了个粉粉碎碎。
不是夷为平地,星索余力未尽、毁山之后又在地面打出一道凛冽深壑。
山峰爆碎大响冲起时候,九霄高处星盘崩碎的巨声也告传来,天上地下,轰雷连绵,震得四野摇晃,连那驭人京城都狠狠跳了几跳。
千道星索尽数‘救下’,不过这一番‘拔裂’对宝物震动极大,链内器灵得活命,可是重伤一场是逃不掉的,那些怪猿藏身链内、尽数昏厥过去。
不听又咬着牙,再次运力,把星索尽数拉回到近前,交由苏景收好。若是其他宝物,哪怕再贵重苏景也不会独吞,但这次不一样,严格以论这些星索是大拿舍却自己性命、留给三尸的宝物,苏景点点头暂时没多说什么,挥手尽数收入洞天,留给了三尸。
另外应三尸所求,留下三条星索在外,就由三尸现在拿在手中。
一见宝物竟没自己的份,可把小贼急坏了,当场一声‘爹啊’就喊了出来。
不听累得脸色煞白,但心里那份得意无论如何掩饰不住,昂着下颌跳到苏景面前:“小小丧修,没点本事,说到底还得烦请本座出手,平日里让你好好修行你不听,到得现在......啊!”
话没说完她就被苏景给抱住了。
小妖女立刻就说不下去了,脸蛋红了,结结巴巴:“有...有孩子看着了。”
细鬼儿、参莲子,连同刚还跺脚着急的小贼在内,马上转回头不看了。
苏景放开不听,又把小贼抱起来,到底是爆窃过离山宝库上重天的绝世好贼,见过大世面的,再得苏景安慰几声和一句‘下次再有好宝贝定给你挂铃铛’空口白话后,小贼便告释然,眼泪汪汪地点头。
天空恶战了解,地面上,十七迦楼罗正被大群驭人修家围攻,打得苦不堪言,无需苏景吩咐,新娘煞、宫灵儿与苏景麾下三部鬼兵便冲下云头驰援同伴,转眼间杀声大起、混战成一团。
此时,槊妖的声音再次响起,气急败坏:“不可能!凭你手段,怎么可能破了这天渊星盘大阵!”
槊妖确是坐镇此间,但他始终无法抽身入战。之前开声讲话的也非他本人,而是他封印在天渊中的镇灵。直到此刻苏景毁灭大阵,槊妖本人怒声开口。
不等苏景开口,神殿之中长啸声爆起,原来笼罩周围的迷雾几乎散尽,苏景等人看得清清楚楚,长啸声中,叶非手中剑光暴涨,银光若游龙、一剑削首!
房屋般巨大头颅翻天飞起,一颗头颅上,竟长了十张面孔......驭人大祖与九大帝尊都在其中。
无数年头里,驭人神庙饱敛香火,其中绝大部分被用作槊妖与天理的破封阵法中,此外也有少数被神庙总坛的神祇法像吸敛,天理与槊妖‘就地取材’,炼铸了‘十祖归一’的金身恶灵一头,作为守坛灵君。这头怪物出不得神庙大殿,但在殿内他力大无穷、法力了得,着实是个凶狠东西。
叶非就是被这头守坛灵君打飞了三次。
三出、四进,不惜废掉千年心血,提前动用身藏好剑,叶非到底还是斩杀此獠,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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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一章 言出必践,真正冥王
巨大头颅翻飞,金色血浆自那具臃肿古怪的身体中咕嘟嘟地涌出,多条手臂乱挥乱抓,万般不甘与愤怒中,巨大身体转了几圈,轰然倒地,死了个透!
“不可能!” 不知藏身何处的槊妖又是一声尖叫。
苏景都懒得搭理他了,自半空里飞身落入一片狼藉的大殿,狩元帝等一群驭人贵胄不见踪影,早都逃走了,这倒不算意外,他们要是还留在原地才算奇怪了。
落足叶非身边,苏景笑道:“好剑啊!”
叶非正低头看自己手中残剑,一鼓作气狙杀强敌后,残剑上光芒泯灭、肉眼可见一层层龟裂爬出剑身,真正废了。
废了就废了,叶非一笑洒然,居然全无心痛模样,随手一甩扔掉了自己的千年心血.....扔了、向着苏景心窝扔了过来。
剑已残、但余锐犹存,飞射如电!
苏景骂了一声,总算应变奇快,疾飞暴退避开一击,瞪叶非:“没杀够,来来来!”
叶非不见再动手的意思,望着苏景:“刚才说过,我身周十三丈内,你若踏入、必杀无赦。这么快你就忘了么?你忘了,我未忘,叶非此生,言出必践。”
苏景本来挺生气的,可听了他后半句话,‘叶非此生,言出必践’,苏景一下子就不气了。
非但不气,苏景还笑了,对叶非‘守诺’之事他不追究,对叶非‘飞剑伤人’之事也不计较。话锋转开、问道:“皇帝未死,正逃窜,你怎么打算?”
叶非用手去擦嘴角鲜血,但他手上也都是血,抹了几下,越抹越乱,而他神情却放松下来:“打算?没打算,杀了个混账,心里通透了,走了。”
说着话。转过身来。竟真的走了。
“这就走了?”苏景不太吃惊,叶非这个人想起什么就是什么,不能以常理相论,苏景语气里倒是不甘心多些。虽然对方是离山叛徒。但和此人并肩御敌。苏景感觉还不错。
剧战之后。强敌诛灭,叶非的神情轻松且惬意:“猪狗相杀,人间盛景。我已出气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回去看戏了......”
说变就变的叶非,此刻不想打了,随手在衣袍上抹拭血迹,迈步向外走去。
苏景不拦,只是笑了笑:“叶非啊,你恨六耳杀猕也恨中土今人,盼两厢厮杀,确是是好戏...但真正凶魔,从不会再台下看戏的。”
叶非暂停脚步、转回头:“什么意思?”
“恨六耳,那就把驭人斩尽杀绝;恨中土,那就把今人全部诛灭!恨谁便杀谁,一个凶字写满长空,这才是味道。缩身一旁去看仇人相斗,就算笑,你又能笑得多痛快?谁死谁生,都是人家仇怨的,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苏景边说边笑,越笑越狰狞:“什么引虎驱狼、什么祸水东流,统统狗屁。我若是你,见人便杀!不枉今生疯魔一场、不枉天下人唾骂一场!”
听得离山真传居然这样来相劝,叶非全不掩饰自己的惊讶,摇头而笑:“这个说法倒也有趣,你是劝我...先把驭人杀光,待回到中土再去...哈哈哈,回不回得去不可知、能回去时说不定你们正道封天闭地团团围剿、也许不等我回去你就趁我拼尽驭人时候,先把我斩杀了,苏景,你的算盘打得太响,反倒不好听了。”
苏景摇头:“我只想到‘回不回得去不可知’,既然不可知,就不去多想,趁你我人在敌境时,劝你能多杀几个,确是我的私心。不过...你总心存侥幸,总想着‘让他们打、我看着’,就总也破不了心底那一个‘怕’字!‘怕’字不破,你叶非纵有天大本领,不过执剑行尸、修行腐肉!言尽于此,你自己琢磨,我正忙、恕不奉陪。”
言罢,苏景不再理会叶非,舌绽春雷、传令手下:“诸班儿郎,莫再追剿穷寇,与我结阵!破去这鬼庙深处腌臜!”
天渊大阵、守坛灵君相继告破,皇帝和神庙主持不知去向,场中驭人早已没了斗志,不再恋战纷纷撤走,苏景麾下鬼兵鬼将正做猛烈追杀,听得主公号令,凶兵立刻收拢阵势,重返苏景身边。
追杀皇帝只能算是‘彩头’,苏景早就知晓这神庙总坛中藏了驭人破封的玄虚法术,不趁今日一鼓作气破掉此处,更待何时!
前面打打打,不过开胃小菜,会引动槊妖天理这些绝顶鬼物的真正大战,还在后面。
就在凶兵结阵,三尸、和尚、不听、相柳等诸多同伴并肩,正要把驭人神庙连根拔起时候,突然槊妖笑声再起:“想走的不用走了,想冲的不用冲了,正有一阵,还请你等试炼!”
大笑起处,一阵狂猛腥风卷过地面,风来得快去得也快,而浑浊腥风过后,众人身边情形骤变,恶战残骸、满地尸身、碎石瓦砾尽告不见,众人眼中只有:塔。
视线之内,苍宇之内,影影憧憧无数恢弘高塔林立。
每座高塔尖顶,都有一头三尸杀猕真灵端坐,个个目光阴冷如刀,死气沉沉望着苏景等人,其中有一头是槊妖本尊,他亲身入阵来。不过,除非他主动显露真身,否则无人能知哪一头阵灵是他。
......
修行到槊妖这等层次的怪物,总有机会领受‘天机’,最近这段日子里,槊妖莫名心悸,他晓得,此兆当是大战将近,也许很快就会有大风暴降临京郊附近,浪浪仙子追逐风暴而来,届时毁界破封大事可期。
由此,槊妖最近常驻于神庙道场,对他们秘密布下的大阵做最后检查。刚刚他一直在疏导阵力、检验诸多阵眼,这样的事情他做过不知多少次了,但无论捕捉浪浪仙子、还是毁灭此界、冲破封印,都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不由得他不谨慎对待。
槊妖在法阵中忙碌、图谋大事,外面的乱战他无暇参与,本以为凭着天渊、灵君,足以斩灭那几个捣乱的妖孽,未成想天上地下皆告惨败。惊怒之余,又有新的想法浮现心底:
用来擒拿浪浪仙子的大阵。看上去妥当安稳。不过这阵从未真正行运过,要检验这阵法是否管用,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扔几个凶狠妖孽进来,让大阵真正行转一次。
最最合适的人选近在眼前。糖人一伙战力了得。但又远远比不得浪浪仙子。能在大阵里逃窜、抵抗一阵又不会对阵法造成损伤,用来试炼大阵简直再好不过。
对槊妖而言,这也算好事变坏事了。重重高塔、皆布八方,便是大阵开启!
不过对苏景来说,眼下情形算不得意外。早就晓得驭人再次布置多年,敢来闯、怎会怕凶险。有阵行运?破阵便是。
但还不等阵中杀劫真正成形,这片高塔天地突然颤抖起来!阵中尽为精修之人,自能察觉这份摇晃并非阵中法度,它来自外力。
高塔上的杀猕阵灵无一例外,都在仰头望向天空。阵中天空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
苏景等人只能看到阵中情形,阵灵与槊妖本尊的目光则洞穿阵内天空,望向真正苍穹:不知是不是星盘崩碎、引动天地灵元剧颤的原因,此刻京郊神庙的天顶上,突然间层层怪风钻出,彼此纠缠撕扯,眼看一场巨大元灵风暴就要成形!
浪浪仙子将至。
三尺杀猕到底是曾逍遥天外的妖仙,当机立断、翻手自袖中摸出一枚乌黑宝珠,另只手上拿着的驱阵灵幡向宝珠上狠狠一插。
‘啪’地脆响中,宝珠爆碎、珠内黑色气息迅速蔓延到阵幡上;同个时候整座大阵阴风四起!
苏景不敢妄动,提醒同伴一句‘小心’后,抱元守一全神贯注防备敌阵发难。三息过后,阴风散尽,不见一丝杀劫神通攻袭,但当阴风散去视线重新清晰之后,苏景大吃一惊!
同伴不见了,苏景孤身一人;重重高塔的阵里乾坤不见了,苏景眼中只剩下绿幽幽的天空、白惨惨的地面......幽冥王驾,岂能不识,自己已然离开阳间、置身于阴曹地府了。
时隔几百年,苏景再一次以阳身入幽冥,不过并非中土世界,而是瞑目王创造出来的十一世界的阴间。
天理与槊妖创下的‘万重天塔’大阵中暗藏一变,随时可将阵中人送入幽冥中去。槊妖本欲用这群‘小鱼’试炼自家阵法,不料才一开阵,琼宇变色风暴将起,正主浪浪仙子随时会赶来。
槊妖生怕正主赶到,陷入阵法后与糖人妖孽汇合、会再起什么波澜,哪里还顾得上试炼阵法,当即引动阵法变化,把苏景一行统统扔进了阴曹地府,免得他们碍手碍脚。
待辨清身边情形,苏景立刻分神一道,遁入欢喜法棍内封藏的阿骨王宫。效仿离山法术,苏景曾在自家王宫里设下‘魂堂’一座,堂内有他身边每个同伴的魂灯一盏,灯在则人安好,人丧则灯寂灭。
盏盏魂灯安静燃烧,透出祥和光明,苏景松了口气,明白大家都没事,只是被大阵扔进幽冥时失散了。
苏景抬手打出几道灵讯,以求尽快联络到同伴。这些剑讯是来到十一世界后他特意炼化的,能主动去找人,怕的就是有朝一日大家失散。
灵讯送出,苏景又仔细打量这处幽冥......就在这时,喊杀声起,一道阴云自天际滚滚而来,到得近前、云开一线,杀猕阴兵蜂拥而出,仿若一道幽绿色的巨瀑,自高空倾泻落地,随即杀向苏景!
好久没经历过这种阵仗了,苏景不惊反笑,手一挥自虚空中抓出了自己的欢喜法棍,乌黑长棍在身后一背,足下用力,一人一棍,向着浩荡大军逆冲而去。
同样的阳身入幽冥,可他再不是当年那个第七境小小修家。今日苏景,真正冥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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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段我自己写得挺有兴致的,瞑目王,优和尚,心猿意马等等,这些都是拓展格局的伏笔,升邪的架子在一点点显露出来。
故事呢,只能一章一章地写,所以很多想法短时间里没办法写到,所以写到地方或者有所涉及的时候,就会很开心;
另外,苏景的剑法也真正进入了故事里,离山剑宗的传人、江山剑域看重的晚辈,剑上是一定要风骚的,写苏景的剑,我也是开心的。不过说真的,藏金、点睛、游刃、忠义一剑这些剑法,在当初想像的时候很费脑筋的,不可能现写现想,需要提前很长时间的准备,但是真正写出来的时候,豆子吭哧瘪度好久想出来的那些剑法,落在故事里也就是几行字,一大堆剑法,打起来也就两三章...其实码字就是这样了,准备的时间可能很长很久,到动手的时候,几千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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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说的是,既然是古典仙侠,豆子偶尔会加些小典故进去,有些是自己编的,比如嫁衣魔、忠义魔的故事,有些是豆子看来学来的,有同学看出来,哎呀我艹,达摩爷的一苇渡江,哎呀我艹,大圣爷的心猿意马......看过了,大家一笑就好,我以为这些小故事既是升邪的一部分,也是一本书的气质的体现吧。
总之我一直在努力写这个故事,后面还有很多内容,敬请期待。豆子没那个底气去说‘升邪是个不一样的仙侠故事’,我更希望这本书能成为大家的一个消遣,偶尔读到有意思的地方能笑一笑就很好了;如果将来,偶尔能想起来升邪里某个情节,那我就更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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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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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二章 前朝余孽,虎牙将军
冲于阵前,苏景猛纵身,口中怒咤:“与我...破!”吼喝中,手臂翻转,背后长棍高举过头,第一棍重重击于地面。
整整九百年刻苦精修、宝瓶三乾坤、全力一击。
怒发冲关,冥王苏景。他是王,王袍加身时候若有小鬼忤逆犯上,他不自禁就会勃然大怒,此乃王袍法度。
棍锤地面,轰然大响,巨力撞击翻腾起千丈气浪、仿若怒海大潮一般,以苏景为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开去、横扫开去!又何止气浪,内中另又掺杂了他的玉露金风,而更让苏景欣喜异常的是:一道意料之外的法力也融入了自己这一击之内——阿骨王袍。
当年鬼袍入幽冥变作一品红袍,袍子认主苏景全无问题,但毕竟不是神君亲封、在加上判官本属文职不司斗战,是以那时苏景在幽冥的斗战中,从红袍内得不来什么支持。
但后来官袍变王袍,苏景成为神君加封第十四王。在阳间时候不显什么,此时斗战于幽冥,当王驾战意充盈,王袍立生感应,阴森之力汹涌而出,融入王驾一棍之力;另外还有一份煌煌威严,随王驾之怒横扫八方。
力量不说,但只那份王驾之威,便是普通阴兵鬼物的大克星,当阿骨王威严笼罩,阴兵只觉巨山压顶、心神沦丧,还打什么仗......一棍落下,巨力横扫三十里!苏景置身何处,方圆三十里。再无一兵一卒。
尽做杀灭。
这一棒打得甜,阿骨王不怒了,满心欢喜,可斗战不休,双脚猛蹬地面,一个跟头翻入天穹,第二棒、打那运兵云驾。
棍落下时,仍是气浪翻腾、仍是王袍加持,区别仅在这次苏景送入巨浪的是阳火真元。由此...一棍打出个火海烧天!
地下天上,冥王两棍。肃静乾坤。刚还气势汹汹杀来的阴兵。两棍过后化烟化风,连丁点痕迹都未能留下。因王位、王袍之故,苏景在阴间打鬼,要比着在阳间杀人更容易、更简单得多。
阿骨王人在半空。环目四顾。这时候身后人影一闪。拈花赶到了,宝剑暂时放在了小棺材里,此刻神君手中拎着一条长长星索。威风凶狠,显身即问道:“怎了,有敌人?”
“不值一提,一伙六耳阴兵。”见一个同伴赶到,苏景欢喜,又问:“怎么就你一个,他俩呢?”
“我们和不听落在了一处,刚刚你心中动怒,咱们心中有所察觉,可是小不听在斗天渊时候力气损耗,留她自己晃荡怕是不妥当,是以他俩留下,我先赶过来帮你这边。”
苏景点点头,突然低头、目光如电望向前方地面,厉声喝道:“还不与本王滚出来!”
话音落,地下深处传来一阵细微声响,很快,地皮上一块石头跳开,一头瘦骨嶙峋的地鼠爬出来,跟着地鼠在地上打了个滚,黑烟冒起、化作一个身穿白色盔甲、背后背了面小旗子的瘦鬼,瘦鬼那头便拜:“瞑目大王麾下,十一世界大罗州、九巧郡白椅县、红彤村第八十里亭、第一万九千八百六十六任亭守常旗子拜见大王,小人给大王磕头,大王威压宇宙、力凌天庭,威风、威风、威风!”
瞑目王创世界,自然是有样学样,尤其在幽冥建制上,中土阴曹怎样,十一世界的冥界就怎样,当年神君在时,中土幽冥十万里封州一万里立郡,千里封县百里建村,一村下还管辖十座十里亭,这亭守就是最最小的小官了。
中土阴间后来被三身獠祖乐乐好一阵折腾,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乱战之局,阴阳司不管世事只固守轮回,早年神君封下的地治章程早都作废了;但在十一世界,这么多年下来地治官僚居然还保留了些,此刻苏景唤出来的就是一例。
十里亭长常旗子一边磕头一边奉承,刚才那一战他在地下可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糖人,身上穿了件好像是传说中王袍那样的袍子,凭常旗子的见识可分辨不出真假,但至少他能明白,这人两棒子打碎了六耳鬼兵啊!
管他是不是真王,反正喊大王肯定是没错的。
苏景尚未说话,拈花忽然闪身出来,短短的胳膊一挥,一条磨盘粗的巨大铁链向地面打去,轰隆一声,链子抽出一道深沟,尘土翻滚碎石迸溅。
一铁链子打到常旗子身边,拈花冷笑:“怎么,你还记得瞑目王么...呔,大胆逆贼,既知我家王兄,还敢引兵偷袭于我等,忤逆犯上,你该当何罪!”
常旗子吓得啊呀惨叫一声,瘫倒在地,口中忙不迭辩解:“上仙息怒,小人冤枉啊,就算天大胆子,我也不敢引兵作乱以下犯上,再说我只是一介小小亭长,哪里调运得来这等凶兵......”
拈花平日里都是好脾气,偶尔狐假虎威是有的,但从不会往死里欺负人,今天性情暴躁还是因为大拿身死,让他心里不是个滋味。正瞪着眼睛听小鬼常旗子分辨,拈花突然转目向着东南方向望去,又一道运兵云驾来了,阴云滚荡、十余里的规模,向着苏景所在地方赶来。
常旗子顾不得分辨了,伸手指向阴云来处,大声喊道:“逆贼兵马,逆贼兵马,上仙小心,莫看他们规模不大但这是一队精锐......”
不等说完,小胖子拈花已经虎吼一声,催动小棺材冲天而起,真正大宗师气度!一向贪生怕死三尸神今次化身凶魔,于高空里迎上敌人,根本不存半字废话,手中巨链挥舞开来,迎头盖顶那一顿疯抽狠打!
小胖子坐拥苏景之力,星索内器灵虽沉睡但仍难掩宝物本色,链子挥舞开来,打得惊天动地,天上幽云未及展开就被打得四分五裂,所谓精锐也不过是些小鬼,远远比不得中土幽冥的肆悦血海、削朱沉舟,在拈花巨链下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转眼间气势汹汹的喊杀声变成了鬼哭狼嚎,长鞭横扫、所过之处煞尸翻飞。
苏景未出手,只从一旁看着、护着,由得小胖子去发泄一番。
一人之力,盏茶光景,一队驭人阴兵斩尽杀绝。敌人杀尽,拈花势若疯魔,手中长链挥舞抽风,双目圆睁环顾天地,纵声怪叫:“还...有...谁!”
谁也没有了,只剩苏锵锵和常旗子了。
苏景上前,伸手一搭星索、卸去了内中巨力,微笑道:“有的是机会,来了此间,神君还怕杀不过瘾么?”
拈花这一口气出得痛快无比,心里舒畅了,一回头又看见了常旗子,舞动星索在常旗子身畔三丈处又是一链子空打:“大胆妖孽,刚说你引兵犯上,话音未落你再引来一队兵,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常旗子被冤枉疯了:“上仙明鉴,不是小人啊。”
拈花怒睁双目:“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上仙终于给了说话的机会,常旗子急忙开口...十一王开创此间后不久就告离开,甩下诺大摊子不再理会,不过此间乾坤扭曲,阴间倒也安稳太平,虽然远古时候那套治辖办法渐渐松散了,但官制始终保留下来,直到六耳到来后,天理与槊妖勾结,霸占幽冥篡改轮回,原来管事的诸位大人死的死降的降,至于下面这些小吏,天理与槊妖是没兴趣搭理的,毕竟妖孽志不在此,霸占幽冥只为破除封印。
幽冥易主,不少小吏身怀风骨,明里反抗是不敢的,背地里斥天理、槊妖和驭人的阴兵鬼将为叛贼。小吏们俸禄没了但差事不丢,暗中串联,代代传承,就等着有朝一日大王回归,驱逐叛贼光复天下。说穿了,前朝余孽。
好大一番啰嗦,小小亭守声泪俱下,看他身上铠甲、破破烂烂早该修补了,看他背后旗帜全无灵力显然是自己循着古制缝制的冒牌货。
拈花这个人,装凶扮狠是一回事,心底却柔善得像水,听过常旗子祖辈坚持、到得今日还以亭长自居,神君眼圈又红了,戚戚长叹一声:“如此说来,你是忠臣之后,自己也是忠臣了...倒是本座错怪你了啊,来来来,我与你引荐,他便是你家大天王、瞑目王的同袍兄弟,阎罗神君亲封:阿骨王!”
一边说,拈花还从苏景袖口中翻出王驾正印,抛给常旗子:“看仔细,我等可不是滥竽充数之辈。”
又一次,常旗子翻身跪拜,痛哭流涕:“常旗子拜见阿骨王,大王与瞑目大天王是兄弟,便是小人的大王,日盼夜盼、千万年盼,终于派来了王驾,逆贼伏诛之日、光复天下之日竟让常旗子盼到了...列祖列祖有灵,含笑啊,含笑啊,含笑啊!”
一下子,苏景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但他能晓得对方说的是实情,王袍在身,小小鬼物在他面前根本没有说谎的余地。
拈花开始抹眼泪:“莫哭了,我们来晚了...这等忠心之人,要升官发财,一定得升官发财。”说着,小胖子眼巴巴望向苏景。
苏景当然点头:“奉他什么官,听你的。”说话间落下地面、将自己的王驾大印召回手中。
拈花在中土幽冥混过不短念头,大概晓得阴间古制,稍加琢磨后说道:“便封做虎牙将军吧!”(未完待续。。)
第八六三章 王都隐没,剑不奉诏
正三品,杂号将军。十一世界为中土冥王所创,官品等级相应中土要低上一等,来自中土王驾亲封的三品将等位这里的二品大员,可堪封疆大吏。
十四王没主意,拈花说什么是什么,苏景痛快答应,心念流转、手中大印向着常旗子额头一盖。
下一刻王袍显现威风,重重阴风平地起,围绕常旗子层层打转,当阴风散去,常旗子一身破烂装束不见,换做银盔紫甲宝云战靴,背后三杆大旗迎风飘摇,左边旗‘阿骨’右边旗‘王威’,正中大旗两字鬼篆‘虎牙’狰狞!
袖中有将印虎符,还有常旗子腰畔多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内中满满上品香火,这是将军的俸禄。
常旗子威风了,苏景则心思转动将冥王袍子隐入体内,另以真元幻化了一套离山剑袍穿着在身。于幽冥中,王袍可堪大用,以小师叔的性情,手中有刀子的时候一定是要掩在袖口中的。
常旗子的惊喜自不必说了,在他看来,王驾回归、逆贼必定一扫而空,以后此间回复旧制,自己得了天大造化,偶遇贵人、以后苦尽甘来荣华富贵。
见了常旗子威风八面模样,拈花欢喜,当即咳嗽一声:“虎牙将军。”
常旗子反应了一下,想起自己就是虎牙将军,忙不迭喝应:“末将在!”
“这便点齐人马,引兵出山追随王驾,除妖降魔、光复天下!”拈花神君传令。
点齐人马...马是没有的。人只有一个,三品大将昂首挺胸,跟在了十四王身边,杀气腾腾,铿锵应道:“谨遵上仙法谕,追随吾王出山、光复万里山河!”
召集旧部、拉开膀子和杀猕鬼在阴间里大大打上一仗?至少苏景现在没这样的想法,打架他还行,领兵打仗攻城略地是非小师叔所长,何况‘旧制’已经被摧毁无数年头,就算王旗竖起。招来的怕也只有老弱残兵。连他阿骨王自己都生死难料,又何必再拉些小鬼来垫脚、送死。
暂时不急着赶路,苏景向常旗子问了些幽冥世界现在的情形,尤其对那个‘天理’。苏景异常在意。
提到天理。常旗子努力让自己勇敢些。但眉宇中还是透出恐惧:“相传这头凶物,身高万丈、体黑如墨,生得九头九身十八臂膀。每日必饮鲜血千斗,力大无穷法术凶狠,举手有托天之力,顿足有漏海之力,十足可怕的东西!”
常旗子这等小人物,何曾见过天理,他说的这些都是族中古老相传,多少年下来,早都把天理模样传得离奇古怪了,但拈花听到了重点,转头望向苏景:“身高万丈、体黑如墨...会不会是...”
“墨巨灵。错不了的。”苏景接下了拈花的话,语气笃定。
屠晚早都昏睡了几百年,但苏景受这十一魂熏陶良久,对墨巨灵的气息敏感异常。
天理早已不再驭界阳间活动,布置在阳间的那些阵法他只出想法,真正操作、布置都由槊妖布置,是以苏景在阳间察觉不到墨巨灵的存在。
可十一世界的阴间根本就是天理的天下,从篡改轮回到点化阴兵,都由他一手把持,苏景来到此间,很快就闻到了墨巨灵的气味。就是妖邪小乾坤里金头发屠晚,刚才在沉睡中还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白狗涧魔灵童、南荒伏图、西海葵妖、褫衍海司昭、幽冥西仙亭的惊天大战,苏景这些年修行里,总会和墨巨灵打交道,别家门宗祖孙三百代也不曾见过一面的墨巨灵,苏景这边死得活得手下本主已然不知杀过了多少。
这不奇怪,因为他的第十一魂是屠晚,冥冥之中自有命数,可以说他得惠于屠晚、踏上修行之路那天起,就注定今生此事、要与墨巨灵为敌了!
屠晚是墨巨灵的对头,苏景便是墨巨灵的仇人。
苏景又问常旗子:“天理谋夺幽冥后,可有另立新都?”
十一哥当年立下的都城名唤‘万空锦玄瞑目天都’,位居幽冥正中,是一座悬空浮天城池,这世界所有轮回大阵都在城中,天理与槊妖夺下幽冥后未在另立新都,仍以此城为京都,不过他们又另外施展了厉害法术,将瞑目天都隐去了形迹,如今没人知道那城池在何处。
苏景点点头,自囊中摸出来一块玉玦,递给常旗子:“你看一看,玉玦内记载地方你可知晓。”
常旗子接过玉玦,面露难色......不入流的小鬼,修行实在差劲,当了三品大将军,行头忽然一新本领却没定点长进,他阴识浅薄、根本看不到玉玦内的记载。苏景笑了下,伸手搭在虎牙将军的肩膀上,后者只觉一道阴风自大王手中汇入己身,猛打了个寒战,随即阴识陡然清晰起来,一下子就‘看穿’了手中玉玦。
玉玦是二明哥留给苏景的,内中记载了二明哥留在十一世界的一座宝库所在,同时此玉也是开库的‘钥匙’。
二明哥是开创世界的高人,以前攒下的家底不太放在眼中了,一股脑送给十四弟......
玉玦记载地方,都是古时地名,时过境迁,地方还在但地名早都改过不知多少次了,好在玦内还留下了一道大概的路径指引之图,常旗子仔细阅读半晌,对苏景道:“启禀大王,看图所示,上迟州麻嬷郡辖下的祟祟山,此行大概三四万里路程,大王可是要去往此处?末将愿为吾王引路!”
苏景不置可否,反问:“祟祟山,很有名么?”
“祖上相传,那座山时常传出虎啸龙吟之声,声贯幽冥世界,似是有什么灵异之物,是以这山是很有名气的。不过无数前辈大修都曾赶去查探,就差把那座大山搬开来翻了,却全无发现。到得最近这几万年里,祟祟山彻底平静下来,再无异响,渐渐就变成了个平常地方。”说着,常旗子毕恭毕敬、将玉玦交还给苏景。
玉玦苏景收好,送入常旗子体内那道阴风真元就留给小鬼了。苏景又问:“过去的话,路好走么?”
“有几处屯兵重镇,也有些天理、槊妖手下精修猛鬼的洞府,或许算不得太凶险,但路上还是须得加些小心的。”虎牙将军如实应道:“不过王驾放心,沿途总有些忠心臣子潜伏,等待起事,末将路上代为联络,拼却满腔鲜血,也要保得王驾平安抵达祟祟山!”或许是祖祖代代都在隐忍,压抑得太久了,常旗子这个人动不动就喊些流血拼命的口号出来。
苏景一笑点头:“先去祟祟山,到得地方只有重赏。你且安心,我们从祟祟山中再出来的时候,就是逆臣反贼大难临头之时!”
初启程,不张扬,以王袍法度遮蔽阳身人气意,由常旗子领路,三人敛形匿踪,向着祟祟山方向赶去。拈花知道苏景手中玉玦的来历,问道:“去寻宝?不先去对付墨巨灵、破掉驭人的布置么?阳间神庙的阵势我看不简单,发动之后又把咱们突然扔进幽冥...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变故,还是得抓紧时间才对。”
这么简单的道理苏景岂会不知,但他摇了摇头:“非得先去二明哥的宝库不可...丈一神剑用不得了。”
拈花大吃一惊:“怎会如此?”
“不知道,应该是剑冢那边出了什么状况。”陷落于天渊大阵的时候,苏景曾取出过丈一神剑,但很快又收了起来,当时他不动声色,心中却掀起好一番惊涛骇浪,当时一道思识勾连神剑,得到的回应就是:万剑不奉召、来不了!
万剑与丈一的联系穿透冥冥,十一世界与中土并非全无‘联系’,道理上讲,三尸能靠自裁跨界与本尊汇合,丈一就能把剑冢万剑召来,这次是剑冢那边出了问题,以至苏景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而这一次苏景要对付的墨巨灵,远非在中土时候遇到的那些怪物可比,最简单的,天理能够篡改轮回!对方的手段,怕是苏景对付不来,是以二明哥留下的宝库,一下子变成此战争胜的关键,想要诛灭妖魔、保住中土世界平安,先找到二明哥的宝库。
瞑目王修为通天,他留下的宝贝当是不会差,应该能对付得了天理与槊妖。
明摆着的道理,无需苏景多言,大家按照玉玦指引去往上迟州祟祟山。虎牙将军本领差劲,但是个不择不扣的地头蛇,有他照料,其后两天路程安稳妥当,钻天入地、偏荒小路,小心绕过盘查,一路前行不辍。
两天时间里,散落幽冥的众多同伴大都传回灵讯,相柳与细鬼儿中的乖乖在一起,影子和尚与大徒弟参莲子已然汇合,三军凶兵各有着落。唯独叶非与细鬼儿六六的去向不明,前者就不必说了,苏景根本不知道如何联络他,但六六始终没有消息传回,这让苏景多少有些担心,但是现在的情形,苏景也实在没办法去寻她。
众多同伴散落各处,大概十万里的一个大圈子,东南西北都有,苏景干脆将上迟州祟祟山的所在传讯与大家,众人商定,于祟祟山汇合。另外常旗子也传出了消息去,请各地‘前朝余孽’代为照顾大王手下诸般猛将。这些‘余孽’潜伏已久,自有联络手段,消息散播得很快,得知十一王同袍十四弟驾临此间,忠臣后代皆尽欢欣鼓舞......(未完待续。。)
第八六四章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初临十一世界阴曹地府,苏景问‘天理所在’,赶赴‘瞑目宝库’,联络失散同伴......
行路到第三天,迂回潜行已有八千里路程,苏景忽然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来,转头望向虎牙将军:“常旗子,后面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你回去吧。”
常旗子不明所以:“后面的路?不比之前两天难行.....”
苏景摇头打断:“追兵到了,拦路虎醒了。以我王袍法力,能抹去你身上气意,再送你入地,待风头过后、你再出来,加些小心,潜回家乡应该不难,归家后就老老实实地呆着,不可招摇,待我扫灭逆贼,再传你入京赴任。”
咕咚一声,常旗子跪倒在地:“启禀王上,常旗子孤寡此生,父母辞世,无妻无后,但我有祖宗啊!祖上千万年盼望吾王回归,光复大统,到了常旗子二百零三岁时候竟盼到了王驾...若我就这般回去,无颜面对列祖列祖...求请王上慈悲,许得小人侍奉左右,总有凶险,常旗子虽死无憾!”
常旗子不走。此人本领不成,心思上除了一点小聪明再无可取之处,但他是个忠心角色。苏景笑了下,未勉强,他有王袍可受纳鬼物,身边跟了个小鬼也他谈不到碍事,且他真缺了向导。
苏景身边,一具长着翅膀的小棺材,盖子被推开一半,拈花坐起来左顾右盼:“你我行踪泄露了?怎会泄露?”苏景有鬼袍遮蔽阳身气息,常旗子自己就是个普通小鬼。而三尸的童棺本就是件丧器,拈花躲在其中,绝不会被鬼物的阴识探出异常。
说话时,拈花眯起眼睛,又去看常旗子。
“与常旗子无关的,是屠晚。”苏景开始活动身体了:“屠晚总能探得墨巨灵的气息,反过来也一样。”
拈花犹自不解:“以前不是这样啊。”
“以前那些腌臜东西境界太低。”
南荒伏图、西海葵妖、连同褫衍海司昭也算上,这些墨色怪物的境界都太差,是以屠晚能早早察觉他们的存在,但他们不知苏景体内还藏了个专门寻墨巨灵一脉晦气的利剑。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天理不知‘屠晚’的来历。但他已经探到自家地头上来了个对自己有莫大敌意的‘东西’。
苏景身带屠晚,便如浓浓夜色中的一盏萤火虫,醒目异常,这不是阿骨王袍能够遮掩的。就在刚才。苏景察觉到一缕古怪元识牵绕在自己身上。内中尽是墨巨灵的气意。由此明白自己已经无处藏身。
两天前,苏景初到幽冥就知有墨巨灵作祟;第三天清早,天理找到了苏景的所在。
苏景被发现。拈花也就不藏着了,从棺材里跳出来:“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苏景反问,笑。然后就在笑容里,元吉天都火翼展开,罗汉法棍在手,苏景一飞冲天,棍指前方:“既已来了,还不与我现身!”
话音落处,欢喜法棍所指,前路三里远处一片鬼树林哗哗摇曳开来,林中一棵棵巨木向着左右挪移开来,密林从中而分,让开了一条道路,一个黑衣女鬼面迈步走出。
虽是鬼物,模样却是极美的,长裙拖地步态稳重,一派雍容气度;五感精致双目朦胧,几分动人楚楚,好像个出身贵胄的小公主似的,既有豪门养成的富贵气派又因心地单纯显得异常清新可人。
走出密林,女鬼止步,微笑着对苏景施礼:“贱妾酥小小,拜见贵人。我家主公得知贵人降临,不胜欢喜,奈何家主人在天都,路途遥远不及迎驾。酥小小得主公错爱,常驻于此、代为打理风寒郡事情,适才得主公急令,特意赶来迎接贵客。”
拈花站在棺材上打量了下酥小小,这女子的身骨如其所姓,但身姿却不符其名,一点也不小。
女子笑,苏景也不板着脸,问:“天理派你来,送死么?”
酥小小一笑妩媚,清纯双目中流转出异样风情:“男人间的争斗,酥小小不晓得也不敢过问,贱妾只求能做好本份,以盛礼相迎贵客,引阁下金驾去见我家主公...贱妾曾听说过,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想来贵客与我家主公纵有些误会,也不会为难我这小小女子......”
话未说完,酥小小眼前金光怒放,天空中那位‘贵客’手中法棍抡圆,挥舞起滚滚阳火,向着她狠狠打下。
酥小小本领不弱,但对上苏景实在差得太远,更没想到苏景说打就打,没机会躲闪或逃走,惶急间女鬼身形急转化归本相,一株百丈高矮、翻着腐肉恶臭的巨大噬灭鬼花绽放开来,恶鬼的煞气与凶威刹那绽放!酥小小拼出全副力气准备硬挡苏景一击。不料苏景忽然收棍,气势汹汹的重击并未砸下来。
棍未落,可是另有一道巨链自地面悄无声息地席卷过来,与凶花前三丈处陡然绽放风雷,爆裂一击,重重抽打于花梗!恶力暴起的轰响巨响与冥冥中的嘶吼惨叫交织一处,百丈巨花被拈花一鞭抽打粉碎,腥臭汁液爆碎四方,恶鬼神形俱灭。
酥小小领受天理命令,急匆匆赶来就是为了拖住苏景,这女鬼算计的就是苏景‘自居身份’,可她哪里晓得小师叔的拍子。风度、风范?不如打鬼有趣。
啊呀一声惨叫,常旗子跌倒在地,这一战来得太突兀,小小地头蛇看傻了眼。苏景失笑,对常旗子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拈花一鞭子抽你身上了。”说着,伸手一引将小鬼收入鬼袍,不让他在外面担惊受怕了。
恶鬼酥小小临死一瞬,心中闪过的念头居然还是自己刚刚说过的那句:两国交战不杀来使...不是不杀么?而拈花一鞭子打出后,戾气十足也委屈十足,暴跳如雷望天大骂:“逼我打女人!妖孽天理,本座与你势不两立,恶贼逼我打女人......”
可惜天理不再,否则怕是会忍不住冤枉反问一句‘谁逼你了’。
由得拈花去发狠,‘收起’常旗子后苏景抬手打出一片阳火,熊熊大火烧向前方鬼树林。霎时间大火席卷密林,只听得吱吱鬼叫不休。酥小小之前布置林中的鬼阵被阳火焚烧一空。放火后还不算完,欢喜法棍往地面一戳,长棍入地二尺,跟着苏景用力一掀...十余里开外的密林,那一大片地面,尽被苏景翘起、掀飞、斜冲前方天空。
鬼林中正大火妖娆,是以被苏景扔去天空的,干脆就是一片火。
火林翻滚,斜飞上天后,猛然爆发连串巨响,竟是在空荡荡的天空中遇到了‘阻碍’...受猛轰,原本隐匿半空的阴兵云驾,隐形法术被破,跟着驭人的埋伏变成了糖人的火坑,烧!
苏景不去得多看一眼,招呼拈花一声,一个展开双翅,一个脚踏童棺,疾飞而去!行驰途中,苏景问拈花:“能不能让雷动、赤目别来。”
拈花应道:“我们三人能彼此心意沁染,但相距那么远...只能说是试试看。”
此去祟祟山,既然藏无可藏,那便再简单不过,打过去!
三万里路,要有多少追杀,多少阻拦,多少生死凶险?懒得去想了,可真正担心就是那个为破天渊几乎皆尽全力的女子。怕雷动、赤目因为本尊遭遇凶险就急急赶来,来容易,再回去却难,盼着他们能守得不听安稳。
相柳与细鬼乖乖在一起,细鬼儿是幽冥中的‘宝命’,能助相柳遮蔽阳身气意;参莲子与影子和尚在一起,和尚本就是真魂,佛法精湛手段了得,也能遮藏了参莲子,对这些同伴苏景是放心的,至于自己...三命之人,有的拼!
疾飞东南,再不遮掩形迹,爱谁谁,谁挡路便打,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再也简单不过。再上路时,苏景不忘给不听传出一道灵讯,告诉她:我这边安好,你且安心,照顾好自己,大家祟祟山相见。
三百里平安,六百里无事,九百里时,四方云天中战鼓如雷,望不见尽头的六耳阴兵,无尽旌旗飘摇,大军列阵合围于此,剿杀苏景。
拈花问苏景:“军中可有天理气意?”
苏景摇了摇头,并无浓重墨巨灵的气意,至少那个天理不在此间。强敌不在,值得庆幸,但也当警惕...或许是他尚未赶到,也可能他就根本不会来。若是后者,足见他在做一件要紧事。
比着打灭屠晚带给墨巨灵的威胁还要更要紧的事情。苏景能想到那件事是什么。但此刻多想无益,前方一声号角冲天,先是‘嗡嗡’怪响充斥天地,随即破空锐响撕裂沉闷,天光遽然黯淡下来,箭云袭来。
箭锋一点铜精、箭身法撰铭刻、箭尾精炼化风符羽,箭可穿山,箭可破法,箭云中另藏万鬼奔袭,或化身魂烟或化身蚀灭骨砂,一道箭阵铺天盖地。
苏景想也不想,白玉弓在手,满弦、射!灵狐厉啸冲天而起,九位灵狐显身,逆冲逆冲箭云,剖开箭云!
背生火翼之人与脚踏童棺之人紧随九尾仙狐之后,逆袭敌阵。(未完待续。。)
第八六五章 主公治下,谁敢称王
灵狐起,箭云破。
灵狐落,厚土崩。
妖力轰涌绽放,凄厉狐啸之中土石粉碎,碎石与尘土裹挟于滔天气浪,就此化作滚滚沙尘,笼罩大半天地。
杀猕兵潮绵延无尽,仿若汪洋大海,大军远处号角滚滚,十支灰色甲胄的阴兵队伍立刻结做圆行大阵,燃鬼符、催行阵法,十道兵阵急急旋转不休,三息后兵阵化身通天飓风,且转且行,迅速摧毁气浪,将弥漫天地的沙尘一扫而空。
视线重归清晰,只见灵狐一箭射落之地:八十里方圆、千丈深坑,形若巨碗!之前列队于此的杀猕阴兵,早被扫灭一空。
这便是白玉长弓与阿骨王袍并力一击的威力。
巨坑之中,只剩下两个人:尾随灵狐冲阵的苏景、拈花。
下一刻,森森威严巨坑中氤氲而起,无怒、不杀,只是最最单纯也是最最森严的王驾威压。
冥王之威散出,不知几人偿命!
敌阵中,战鼓再度隆隆响起,杀猕阴家猛将跨巨兽、催儿郎,悍不畏死向着巨坑冲来。军令如山,必杀糖人。今天哪怕煞血酿海、哪怕尸垒巨岳,就算靠血海湮灭、靠尸岳镇压,也要把糖人留在此处。
但不等重兵杀入巨坑,一道璀璨火光便从坑底打出,直射九霄。待到高空里,那团充其量三尺范围的火团突然一颤,旋即阳火铺展开来,烈焰璀璨起伏、火焰边缘却是长边正角。赫赫然、七里广阔一盏烈火大旗,旗上一行阴家大篆龙飞凤舞:
冥王阿骨、诛灭八荒。
大旗招展,七息飘摇,而后烈火巨旗崩碎,化作万千烈焰,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十一世界阴间里,从未有过的璀璨烟花。
‘烟花’绽放时候,坑底的苏景突然消失不见。眨眼过后,天上地下、各方各处,全是苏景......金乌万巢。穿空火遁!只要有火的地方就有苏景。以一人真身,穿遁万道阳火,谁能分辨那个是残像、哪个是影身、哪个才是真正的糖人!
有的‘苏景’落地即灭,有的苏景散起百剑飞杀、贼兵尸首翻飞之际他又消失不见!一人之力。不可能剿灭这庞大军队。但哪怕阴兵再多。只凭普通鬼祟的本事,休想留下苏景。
千万道火光尚未落尽,又是一蓬阳火打上天空。旋即一切重来:王旗铺展、烈焰四散、千万苏景四处乱飞......苏景冲阵,杀戮随手为之,尽快冲透敌阵才是真意所在。
阳火穿空,一次次急遁不休,阴兵阵中轰乱,到处都是糖人,可糖人究竟再何处!
阴兵乱,猛鬼急,杀声与战鼓军号交杂一起,震得天空都在摇晃,但再如何乱再如何急,到头来也只是空空攥住拳头却只能打尽空气的无尽憋闷。
根本就拦阻不住,统军众将各个焦急吩咐,深藏于地心的中军大帐也乱成一片,各阵军报不断涌入、道道大令接连传去,此战大帅借乾坤宝镜时刻关注着地面上的战况,足足绵延三千里的巨大军阵,硬是阻拦不住一个人,一个人啊!
大帅先是暴跳如雷,但到底是见多识广的猛鬼,观战一阵心里已然明白,凭着自家儿郎的阵势,拦不下那个糖人,连人家在哪里都找不到,还拦个屁!这趟差事就要办砸了,大帅也从暴跳如雷变成了愁眉不展...几次转头望向端坐在大帐角落中的那人,似是想说什么,可几次都忍住了。
大帐内外,人人心焦,就只有那个黑袍紫冠的杀猕猛鬼一派安详,盘膝安坐于角落中。
除了装束特殊,此人还有一处异常:肤色明显比着其他驭人要黑。不过他黑得不太匀称,颜色深浅不一,有灰有黑,好像很脏的样子。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一只黑金大碗。碗中有水,满满将溢。
大碗平稳摆放,但碗中水却非凝止无澜,仿佛有一根无形长针,时不时轻刺水面,一点、一点轻轻涟漪扩散着。
“元帅不必焦急,他走不了。”终于,‘脏杀猕’开口了,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平静。
元帅面色一喜,急忙走上前,躬身道:“属下无能,这次真要仰仗十一王了!”
这冥间也有王,冥王。天理与槊妖封下的王,一共二十王。
守护狩元于阳间、死在叶非剑下的那个,二十王中排行第七,封号天桐王;大帅中军中的这个,排行十一,金弓王。
金弓王站了起来,声音漠然:“看那个糖人的旗号,也是个冥王?阿骨王?不知哪里来的封号...天理主公治下,谁敢擅封王号!”话音落处突然身形一冲,好像投海似的,一头扎进了面前的大碗。
碗是大,但到底还是碗、不是盆,更不是缸,七尺杀猕就那么一头扎进去,不见了。杀猕入水刹那,碗中正有一点涟漪新起,而他入水地方,也正是这一点涟漪起处......
一道穿空遁,苏景又前行三十里,已然洞穿洞穿敌阵小半了,‘行途’还算顺利。可是这一次,他才刚从虚空中钻出,忽听一声冷笑传来:“什么妖魔小丑,也敢冒充冥王!”冷笑中,一头玄袍紫冠、灰黑腌臜的杀猕突兀显身于前方十丈处,手中一盏烫金色长弓高举,满弦。
杀猕十一冥王显身,远处兵马看不见的,但附近阴兵不约而同、暴发响亮欢呼!人人皆知十一王本领惊仙,他肯出手,糖人必死无疑!
多年恶战打磨,即便苏景表现得再如何轻狂,斗战时他的心中也总会有一份警惕长存,尤其对方身上还带了浓浓的墨巨灵气意。若这等偷袭都能得手,他早都转世投胎三十次了。杀猕显身一刻,苏景手中白玉弓扬!
‘嘣’,两声弓弦震颤同瞬响起。
白弓灵狐出;金弓虹光现。两道弓上绝杀巨力,就在两人相距的十丈之间,对冲、碰撞、爆裂!
左近杀猕阴兵算是倒足大霉,遭暴散的大力轰杀,又是一片扫灭、又是一座巨坑。而苏景十足惊诧的是,腌臜杀猕的金弓神奇,竟能与白玉弓力拼个玉石俱焚嫩。
腌臜杀猕悍勇。两射对抵时、大力播散中他不退反进!金弓宝器。但一击过后须得温养三个月,暂时用不上了,不过他人还在,趁前击未落、穿力场、直接怕碎糖人!
可杀猕才前冲一丈。糖人就已到他眼前了。
十丈相距。他冲苏景也冲。杀猕冲出一丈时候,苏景已经跨过九丈。‘啪’地轻响,苏景与杀猕双掌互击。
神功爆击对撞之后。两人饱蕴毕生修为的手掌,又复对碰于一处...第一瞬,两人同时凝固身形;第二瞬,两人身体同时模糊了一下子;第三瞬,两人体内突然冲腾起诡怪光芒,苏景周身阳火翻卷,杀猕身上墨气缭绕。
第四瞬,阳火一放即收,苏景重新清晰起来,杀猕身上的黑气却彻底散碎,飞射四方,跟着他身体也告崩碎,鬼肉鬼骨煞血煞气碎裂四溅。
腌臜杀猕没想到自己会死。
他本还想着,把糖人击杀后拘押其魂,再仔细告诉他‘主公治下,谁敢妄自称王’的道理、仔细给他讲一讲自己能做金弓王、于此间是何等荣耀之事,然后再将其魂魄文火炼化三百年炼就魂丹来滋补自身...多好的念头,他没想到自己会死,真的没想到。
倒是苏景有些疑惑,于洞天中的投影笑道:“这杀猕身受天理法度,当是墨色信徒...另外听他那句喊喝,好像对我做冥王不太开心似的。”
拈花已经被他收入洞天了,摸着肚皮耸肩膀:“这鬼脑子有病。你脸色不太好。”
外间苏景模样,真实映入洞天,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杀人时看上去挥洒自如,但这头腌臜杀猕委实不凡,修为比起红帽子凶神要更深厚,纯粹硬碰硬、于刹那间分判生死的较量,虽得胜,苏景也被巨力反震、气血翻腾。
洞天内,苏景一笑摇头:“没事。”
洞天外,与拈花说话时候苏景法术不停,早将一道阳火打出。
一盏王旗绽放,烈火冲袭八方,金乌万巢祭起、再次破空穿遁...仍在敌阵中,还要继续冲!
深藏地下、中军大帐内,透过宝镜观战的阴兵元帅,亲眼看着神祇一般实力斐然、又有宝弓护身的金弓王,只在一掌中就被人打碎,元帅‘啊呀’一声惊呼出口,而惊呼未落,头顶处传来撕裂之声,一道阳火竟烧穿厚土,直落中军。
阳火落入大帐刹那,糖人遁火显身此处有阵法遮掩,本来苏景找不到,但杀猕金弓王杀出时泄露了意气,苏景忍不住来转上一圈。
看也不看,白玉弓第三击,灵狐逞凶于地心中军;
看也不看,一箭暴射过后,糖人拔身就走!谁死谁活他不关心,关键仅在:冥王阿骨,睚眦必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太久,只争朝夕。
杀贼王,崩中军,苏景再入敌阵,穿遁不休......三个时辰过后,阴兵大军背后忽然冲起层层金红光芒,苏景终于洞穿敌阵,展翅悬浮半空,声绽如雷:“这等货色,也配阻拦于我?!”
言罢放声大笑,双翅猛震,身化金虹一道,扬长而去。
金乌翔空,快如光电,不多时苏景已然将阴兵大军甩在身后六百里。洞天内小胖子满脸关切:“累坏了吧?”
的确累得不轻,与金弓王力拼是其一;接连不停的穿空遁法,对气力消耗极大是其二;而穿梭敌军,也不是说就只穿不打,敌人阴兵多得都快填满一座大海了,苏景火遁穿空、无论从何处钻出,立刻就会迎来一阵凶狠打杀,敌人之中不乏精修猛鬼,且天理治兵了得,大军之内,三五百人的阴兵小阵无数,随时都能发动、小阵与小阵之间彼此呼应勾连......看上去苏景破阵从容自如,内中艰苦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吧。
二百里飞过,突然一串开心笑声传来:“高人过境,不胜欢喜,哪敢失之交臂?”笑声里,一座紫金颜色巨塔从天而降!
这法器来得毫无征兆,落下时宝塔疯长,笼罩三百里,苏景避无可避!
轰隆闷响,巨塔落地,震得大地摇晃不休,苏景被巨塔正正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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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六章 十一天牙,五劫归一
高塔落地同时,不远处空气中散出涟漪,一道模糊人影踏步而出,抬手一抹,擦去额头的煞血符撰。
抹掉隐身神符,那人的身形才真正清晰起来,并非六耳杀猕,竟是不着寸缕、身上画满浓彩的番子。阳世间无论如何不肯臣服的番人蛮,死后一律游魂入幽冥,也被墨巨灵收服了。
番人名唤金鼓。
金鼓是死后被点化的,但他还在世、甚至刚刚出生的时候,天理就已在关注他了...金鼓活着的时候是个疯子,他杀的地一个人就是他的亲娘。金鼓是奇胎,还在母亲腹中时候,就长出牙齿、生出利爪,不等临盆他就急不可耐,以利爪撕肚皮、以尖牙啃断脐带,自己爬了出来。
这等怪物谁敢留他,被他爹一棍打瘪了脑袋,直接埋了。待到三天后,外出的族中智者回归部落,听闻此事大惊失色,说这等凶胎必是乾坤恶气结下的‘狰狞果’,非得焚尽身骨不可,命他父亲去挖尸焚烧,但等他父亲去往后山坟地,才发现土坑被扒开了,空空地穴婴孩不见。脑袋都瘪了的婴儿竟未死、逃了。
番人智慧不高,但生长奇快,七年后金鼓回归,已然长成魁梧大汉,不知是天生失智还是脑袋被打瘪的缘故,此人疯了,回来就大开杀戒,八百人的部落,内中还有巫术祭祀和健壮战士,但根本没人能挡金锣随手一击,不长功夫就被杀灭一空。
从那以后。金锣四处乱闯,四处杀人,他从来不睡觉,进食则是杀人途中啖肉饮血,同族、别族、鸟兽,只要身内有血的生灵他都杀,其后整整十三年,他身上的鲜血就从未干过。
死在他手上的性命无以计数,内中不乏精修之辈、杀猕高人。
待到他二十岁,正在屠戮一座刽人镇子时候。突然两眼一翻。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金锣的游魂,直接被天理领入瞑目天都,接连十天十夜的**点化,金锣‘彻悟’。拜倒在天理面前。奉之为‘仙师’。天理开心异常,当场送了他一方黑玉匣。
玉匣打开,内中密密麻麻。尽是被拘禁的游魂...一见开匣的金锣,内中游魂哭号连天——整整十万另一魂,皆为阳世间丧命于金锣手中的怨魂,一个也不少,都被天理收集于匣。
金锣拜奉天理为师,但他修习的不是墨巨灵自身法度,这个天理学识浩瀚,专门选出了一套猛鬼修法让金锣修行。
于‘仙师’指点下,金锣将匣中怨魂尽数炼化入己身,十万零一人,活着被他杀一次,死后被他炼一次,那份因恐惧、畏惧、憎恨而来的‘念力’远胜于普通鬼物,由此金锣铸就上上煞基。天理还曾感慨,若非这世界不像样子,金锣大有希望成就煞鬼仙、能飞升宇宙的。
其后又是漫长年头的修行,金锣修为大成,还是在天理指点下,炼就紫金塔一座为宝,成为天理麾下爱将。
像金锣这样的猛鬼,一共十一人,合称‘十一天牙’,它们不用理会幽冥政事,平日里常驻瞑目天都,随时听候天理与槊妖的调遣。
驭人世界阴间,二十冥王、十一天牙,就是天理与槊妖驾前最最精锐的手下了。另外那些红帽子凶神也强,但一来真正炼到百生百死、大成境界的凶神数量不多,二来凶神到底是死物活炼,智力稍差了些,做事远不如冥王和天牙精明。
妖孽在阴间的力量远胜于阳间,这倒不奇怪,毕竟阳间有天治,活到了年岁天劫打来,神佛无救;阴间的情形虽也险恶,但在天理、槊妖两个仙家人物可以匡护、扶持下,培养起一群精锐力量还是能够实现的。
不过二十冥王、十一天牙实力的精强实力,或多或少都有墨巨灵的外力介入、催生,是以这些凶獠大都身存缺陷。
所谓‘缺陷’,指的并非眼下腿瘸之类残疾,而是他们身上存了天道制裁,冥王、天牙绝大多数,都身带‘阴阳锁’,只能在阴曹为虐、但无法踏足阳世。这三十多个顶尖猛鬼中只有四人能够从容穿梭阴阳,之前被叶非斩杀在神庙的七冥王便是其中一个。
身带阴阳锁的恶鬼,若想去往阳间,除非阴阳合、混沌起。天地毁灭时,阴阳锁自也随之毁灭。不妨换个说法:天理与槊妖灭世破封,当世界崩裂、封印破除时候,所有冥王、天牙都能入身阳间,再追随主人跨越两界,去往中土人间......
金锣显身,打量着高塔冷笑几声,手上掐诀,口中喃喃念上几句咒语,巨塔溜溜打转,转眼化作七寸小塔,飞入金锣手中。
将塔收入囊中,金锣就此唤起云驾,向着主公所在的瞑目天都赶去。
糖人被擒,金锣这就回去向主公交差了,至于被困塔内的糖人能不能活着坚持到瞑目天都,金锣不管,天理传下的命令本就是:活的最好,死了也无所谓......
塔内,无尽漆黑。
苏景知道被人家的法宝收了,不敢丝毫怠慢,九九阳鸦与诸多剑羽同时散出。真火阳鸦上下翻飞、庚金剑羽轻盈飘零,护卫于本尊身边。拈花在洞天里也待不住了,脚踏童棺飞出、右手提剑左手舞链,如临大敌左顾右盼。
只才几息功夫,苏景闷哼一声:“劫数到了!”
话音刚落,一道血云不知从何而来,突兀出现于苏景头顶,连酝酿功夫都不存,银色雷霆滚荡贲烈、直接向着苏景头顶打落!
再熟悉不过的血云了,苏景自己也有一道,被‘苏晴’收去变成了血红色的头发......驭人世界天治、杀灭劫云!
雷霆绽裂,第一击。护身阳鸦爆碎;雷霆第二击,九九剑羽打飞!但这刹那功夫苏景已然应变,金乌剑狱疾飞、呼啸,阳火与剑气并和激射,迎上了血云天雷第三击。
刚被雷霆击散的剑羽领受主人心意,嗡鸣、急震,又复激射而起,去往剑狱周围准备布阵硬抗劫数。
可还不等剑羽全部飞回,又一重血色劫云闪现、突降,银色雷霆爆起。劫杀现!
塔中藏了两重劫云!苏景大吃一惊。疾风鼓荡阳火冲腾,同时骨金乌与黄金屋并起,迎向第二重劫云。
但又何止两重劫云,血色铺天腥膻满地。第三重、第四重、第五重血云接踵而至。
五云融汇。死到临头!
金锣修为大成时。天理曾专门去往阳间,着实花费了一番心血,将阳间五道天治劫云收入、炼化于塔内。作为宝塔神通。
苏景现在的本领,几乎可以纵横驭界阳间,难逢敌手,但这十一世界的杀劫皆为断灭之杀,不死不休,对付一道血云苏景的生死尚在两可之间,何况直接面对五劫合一。
手上宝物虽多,奈何那劫数来得太狠辣,强抵片刻,剑狱剑羽北冥黄金屋诸宝便被击落,苏景身陷必死之境!拈花暴跳如雷,手中长剑锋芒如电,一道星索舞动如雷,可五重血云之威太过猛烈,短短十息光景,拈花神君已然身死三次。
风结盾、火凝甲、狐裘与鬼袍内外加身,苏景咬牙强撑,又苦苦挡下劫云接连七次猛轰,双目双耳都淌下细细血线,心里明白如此硬拼必死无疑,想活命,唯一机会仅在冲破怪塔。
连串凶猛轰袭,血云杀劫稍顿,重新蓄势。这‘停顿’也不过须臾,连半息功夫用不了;苏景五内翻腾、气血如沸,但又哪有调息回气的功夫,只凭心中一份金乌血勇纵起身形,向着斜刺里急急冲去,手中丈一长剑在握......
幽冥中,金锣忽觉挎囊中传来一阵剧烈震撼,被油彩涂抹得花花绿绿的脸上现出几分惊诧,取出宝塔拖在掌心。
自家宝物,自己一清二楚,刚刚宝塔猛震是因塔中糖人对这宝物发动了凶狠一击。所以金锣惊讶:五重血云合击之下,还有余力冲击宝塔?足见糖人的坚韧和悍勇了。
而惊讶过后,蛮子金锣又是‘嘿嘿’几声冷笑。
幽冥京城‘万空锦玄瞑目天都’内,有瞑目通天塔一座,这通天塔本为瞑目王取用七滴心头精血炼化、建成,本是想着以此塔穿透冥空、将十一世界接驳于浩渺宇宙之中,奈何瞑目王法力不够未能成功,通天塔就此废弃,但后来也没拆除,就留在了天都内。后来天理就地取材,拆下通天塔上九块瓦片,助金锣炼化了这座九层紫金浮屠。
不是不舍得多拆,而是墨巨灵天理皆尽全力,也只能从二明哥的通天塔上拆下九片瓦。
即便只有九瓦,铸成的紫金塔也足以困住苏景!
以风火倾力、引动丈一之威,苏景一剑猛击于宝壁,打得邪魔塔晃动几下,看似颇有成效,可实际里,他这一剑却连一丝裂璺、丁点白痕都未能留下,金锣的紫金浮屠根本没受到丝毫伤害。
反倒是随苏景狠击,塔上另有澎湃巨力沿着丈一长剑反震于苏景,巨力阴寒莫名,轻松破去风、火、狐裘的守护,但这力量在最后遇到苏景的贴身王袍时候,忽然化归清风、消散无形。
同为神君驾前护法真王,二明哥的力道不伤同袍!
苏景捡回一条命的同时,也若有所思...可是又哪有真正思索的时间,那五道血云汇聚一起,蓄势已毕、又复卷土重来。
银色天雷再度绽放,道道银狐汇聚,化作一蓬夺目银瀑,打向苏景头顶。
全无思索的机会了,当惊雷来时候,苏景不躲、不挡,身形鱼跃冲向塔壁,仿佛撞头寻死...但他鱼跃一瞬,整个人‘亮了’起来,不是真火烈焰、不是太阳光芒,而是冷冽的寒芒...剑之光、锐之芒。(未完待续。。)
第八六七章 身剑归一,千湖千目
习剑习剑,若不能化身成剑,又算得什么精修剑士。不止苏景化剑,还有他身上的阿骨王袍...人袍归一,自幼养于心中的剑意行冲腾,以形入意、以意归虚、再自虚入形,苏景挟袍、化剑。
“崩!”
轰动雷霆,亦然遮掩不住苏景的一字叱咤。
同个瞬间里:杀灭雷劫击于身,化身之剑击于塔,剑上奇术‘一剑崩’绽放,那是苏景所有的力量,于刹那、于一点、做一击!
塔外天地,金锣的冷笑声尚未落尽,他以为永远不会被攻破的手中宝塔,竟在‘啪’地怪响中绽开一道裂缝,凄厉剑光自其中急闪而出!
劫云只在塔内逞凶,不会追出塔外,敌人逃了就逃了。
破塔,但剑光不休,一闪而过、鲜血喷溅,金锣托塔之手也被剑光斩断。
锐剑光芒与鲜血、残塔、断手同时落地,随即剑光散去苏景本形显现,蹲坐在地、似是想要跃起,但用力之下非但未能再站起,反倒直接摔翻。
金锣宝物被破,那紫金塔与他神魂相牵、精血相连,宝物受创他立遭反噬,小腹中‘咚’地闷响,被反噬怪力硬生生炸开一个大洞,随即手腕、肚皮两处重伤的巨痛并发,疼得凶魔惨叫凄厉。
可是金锣的生命之力不是普通强韧,重伤之下他独手一晃又亮出一只狼牙大棒,跟着扑落云头,想要把地上糖人砸成肉泥。就在他冲近苏景身前十丈距离时。突然一道磨盘粗细的巨链飞来。
拈花显身、重击!
金锣重伤在身、护身灵觉散乱,同时心智癫狂、眼中就只剩下那个毁他宝物断他右手的糖人,全没想到敌人还有突袭手段,待到察觉危险已然无力躲避,正被拈花星索打中。
三丈凶蛮、诺大身体,被星索彻底抽爆!连一声惨叫都未及发出就化作肉屑血雨。
十一天牙,被拔掉一颗。
打灭强敌,星索一抖甩净污血,拈花急急忙忙回身去搀扶苏景:“怎样?”
苏景勉强摇头,深吸一口气。但终归未能压住胸中逆行的气血。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绯色,张口‘哇’一声,一口带了青黑颜色的鲜血吐出。凶蛮金锣本身修为雄厚,但他自己的本事还对付不来苏景。真正凶猛的是他手中宝塔。
融身入剑、阿骨王袍亦入剑。靠着袍子上的冥王气意。紫金塔内二明哥遗留的法度不再阻其离开,可金锣的塔不止有二明哥的九片瓦,还有墨巨灵与金锣的重重法度。想要破开这件法宝,需苏景全力冲击,所幸一剑崩力量足够。不过冲出宝塔时候,苏景也挨了塔内劫云凶悍一击。
一剑崩,力气顿失;几乎不设防中,全靠体魄承受血云劫数,伤得着实不轻,加之之前杀金弓王、冲阴兵三千里大阵,苏景本就消耗不轻,到得现在,一口血压不住了。
淤血出口,气息为止一瞬,暂时苏景无力再战,须得一阵功夫回力了。苏景则被拈花扶上了棺材,身后阴兵三千里大阵不远,哪能在此地久留,随着拈花一声呼哨,童棺振翅、一飞冲天。
才凌空,苏景突然脸色一变:“坏了,快快回去!”
平时三尸都无比的啰嗦,但重大关头哪容废话不休,拈花不知发生何事,听得苏景言辞焦急,拈花顾不得多问、立刻掉转童棺返回原地。
跳到地上,踉踉跄跄,苏景把金锣遗落的那方残损宝塔找回来,收入囊中,这才长出一口气。
负伤、脱力也挡不住他拣了宝贝的轻松惬意,收了宝贝苏景又没口子此催促拈花:“快走快走,是非之地赶紧离开。”
塔破了,宝物废了,但这宝塔本身的炼制材料、塔内收拢的五重劫云都完好无损,真正贵重。
拈花不怒反喜,反而大加夸赞:“我都忘了,幸亏你心细。差点丢了宝物,好险,好险。好孩子,好兄弟!”童棺再起,疾飞冲天!
才飞出三十里,又迎头相遇一道阴兵云驾,兵马普通但领军鬼将实力不俗,拈花剑鞭并起、废去盏茶功夫才斩杀鬼将打散阴云。其后一个时辰平安无事,可一个时辰过后,西、北两侧各有乌云冲天,重兵又至,所幸敌人是从斜刺里追来,未能拦阻于前方,仗着童棺飞行奇快,六只小翅膀扇成了风、黑光似的没命疾驰,半柱香后追兵被甩开。
再急行,又遭遇三五阵阴兵阻截,不过都是普通鬼物,经不住拈花几鞭子,毫不留情尽数打散。
到底黄昏时分,苏景伤势暂时得以镇压,可一剑崩过后,草草收拢归身的元气仍混乱异常,战力回复不足两成。
几个时辰的疾驰中,苏景对外物全不理会,所有斗战事情都交予拈花,他端坐童棺内吐纳、行元,专心调和修为...忽然,苏景睁开了眼睛,低声提醒拈花:“有凶猛怪物沉睡于此,不可惊动。”
俯瞰地面,大片水泽湿地,千里方圆之内、大大小小的湖坑,仿若星罗棋布,数不甚数。
拈花伸手轻拍棺材板,童棺会意,哗哗的振翅声减轻许多,速度也随之减慢,同时悄悄拔高,尽量远离地面......本来一切都好,哪成想地面上忽然跑出几个杀猕小鬼,个个面色癫狂且狰狞,分别自怀中取出一道符撰,奋力撕碎。
符撰碎裂、霎时间刺耳啸叫怪响冲腾、回荡于广漠湿地!
泽内藏凶兽,常年沉眠中。见糖人从此处逃逸,驭人鬼将派出几个小鬼送死、发动声符惊醒凶兽,多简单的事情。
拈花气得怪叫一声,晃动星索就要去打灭那几头杀猕小鬼。苏景却苦笑了一声:“不必了,小心那个大家伙......”话没说完,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湖坑水面忽然旋转开来,当时湖塘泥底开洞、水流倾泻引起的。
很快湖水漏尽,一座座泥坑中玄光闪过,拈花再低头细看,口中立刻唾骂一声:“邪门!”
无数湖坑,全都变成了眼睛,内中凶光闪烁!
忽然,泽地中深处几根青色触角。将那几个送死的杀猕小鬼卷住。耳中只听得一群小鬼哭号凄厉,不过是被软塌塌的触角缠了身,却仿佛蚀魂炼骨之苦加身。
很快,地面上的杀猕小鬼被拖入泥沼。变成了一连串脏兮兮的泥泡泡。而后地面上那无数眼睛一转。盯住了正从天空飞过的童棺。
被几千只冰冷怪眼盯住。任谁心中也不会舒坦。
童棺得了拈花吩咐,振翅声又复响亮起来,陡然加速。以求尽快穿越巨妖巢穴。拈花右手长剑在握,左手星索开始缓缓挥舞,呜呜风声、催冷人心!
苏景将一道灵识投影打入鬼袍,问已然吓得牙齿打颤的虎牙将军:“下面的凶兽是什么东西?”
“启禀吾王,此间曾是汪洋大海,但远古时候提天地变迁,高山崛起汪洋割裂,就变成了一片内陆咸湖...再后来湖水渐渐漏尽,化作现在的千里湿泽,下面的东西据说本是海中的怪物,滞留在此、无数年头吞吐天华地菁,故老相传...此物每修行三百年可开湖眼一枚...现在这么多眼睛,也、也不太好数出他的修行了。”
啰嗦半晌,虚弱冥王点头:“海里留下的怪物,螃蟹?螺蛳?海葵还是乌龟?”
“章、章鱼贼。”
苏景点头同时,棺材上的拈花已然断喝开口,煌煌大吼豪气冲霄:“呔、下面的凶物听了!我二人皮骨瘦弱、肉涩血酸,脑中更长了大大的毒瘤,味道十足糟糕!再叫你知晓:本座已然三天未曾屙屎,正腹中沉重......”
这算是求饶么?至少拈花的语气是威风霸道的。
话没说完,腥风爆起,一条巨大触角自泥塘内逆天冲起,多目巨章不挑食,动手了。
童棺尚在千丈天空,而巨章触角高高扬起,又超出童棺千丈,自高空重重砸落!拈花早有防备,岂能容它得逞,怒骂一声‘饿死鬼投胎’手中星索倒卷,向着巨章触手抽去。
同个时候苏景手掐剑诀,口中低吼一声:“疾!”锦绣囊中青光一闪,好剑刀螂飞出。并非援助拈花,刀螂去处乃是童棺下方。
‘啪’地交击脆响,拈花星索正中巨章触角,血肉之躯如何能与神奇天鞭相较,一击之下触手粉碎,但这场交击劲力十足,神君受大力反震,立足不稳翻着跟头向下摔去;
另一边,苏景放出的刀螂剑芒绽放,自童棺下方七丈划过,剑光闪烁之处,青色汁液喷溅,本来隐形的一条触角被一斩两段、显出真形掉落下去。
这诡章狡诈,以一根大触角轰砸敌人,另有纤细触角隐遁空气,悄悄伸出捕食,但还是瞒不过金乌灵识的辨查。
不过隐遁伸出的触角不止一根,拈花摔落下去、不等他运力调整身形,周围忽然显出十余根青藤粗细的触角,一下子将他紧紧缠住,奋力向地面泥塘拖拽去;
另一边,好剑刀螂也遭遇同样奇袭,一根根纤细触角跃出空气,急急抽打缠绕,刀螂来回飞旋、斩断几根触角后陷落‘敌阵’,被密密麻麻地缠满。
拈花反应奇快,左手的链子挥舞不开了,右手上的长剑却挥动无碍,立刻倒转剑锋,直接抹脖子了。死后重生,小胖子重活在苏景身边,左手长链右手宝剑...落入幽冥、拈花刚赶来苏景身边时候就带着星索,当时苏景没太留意,这次却想起来了,星索也能如童棺、殷天子一般与三尸‘同生共死’?
神君归回同时,刀螂剑上陡然爆起一蓬炽烈阳火,这是苏景放剑前封印于剑身内,阳火炽烈、对水、木两行怪物伤害最大,缠绕剑身的触角顷刻被烧断,长剑一震、清冽长鸣中重返苏景身边。
诡章一击无用?章鱼自己不是这么想的,它的一群触角还抓着拈花留下的尸体。
泽地中无数‘湖眼’同时转动,全都盯向正被拖下去的拈花尸身,眼中浓浓贪婪、浓浓欢喜。
很快,尸身落地、被拽入地面淤泥。
无数巨眼半眯,再也明白不过:即将享受血肉美食的陶醉、快乐。
但下一刻,刚刚眯起的眼睛又猛然瞪起,泥巴地面‘噗’一声怪响,拈花的尸体被啐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八六八章 难吃死了,左右互搏
三千世界,浩渺宇宙,无尽生灵死后尸身,若味道以论:最没味的,非三位爱神君的尸身莫属。
苏景不死三尸不灭,矮子们身死转生之后,全副精气神都从尸体转入新身。尸体摆在那里,看上去有血有肉有筋有骨全无异常,可实际里再不存一丝味道。
想当年,苏景、戚东来等人错把邪庙当古刹,误入西海刹天摩时候,邪庙中的小鬼喝血吃肉,唯独不碰矮子的尸体,就是这个道理了。
本来想吃肉的人,把一块肉放进嘴里一嚼、原来是块土疙瘩。吃肉之人会是什么心情?
千目诡章就是这样的心情了。
尸体被吐出、落地,天地间忽地安静了下来。
一息、两息...第三息,猛一声沉闷嘶吼自地心轰动,千里湿泽大地突然暴躁起来,泥水翻腾,一条条巨大触角破土而出、急长冲天,随即疯狂摇摆开来,暴风骤雨一般轰袭、狠抽童棺!
生死恶斗,一贯心软的小胖子全无半分犹豫,手中星索舞动开来,迎敌!
生死恶斗,一贯啰嗦的小胖子嘴巴居然还不闲着:“看,它晓得我难吃,这么玩命肯定不是冲我来的,这是想吃你,苏锵锵,你拖累我了,欠了我的大人情。”
苏景笑:“未必是冲我来的,我倒觉得它是被你气急了,难吃死了、急眼了。”口中说笑,斗战不会丝毫松懈。刀螂、北冥双剑齐出,前者化身千翅螳螂,后者显灵九霄金鹏,上下翻飞迎战诡章。另外苏景再轻拍挎囊,清冽剑鸣连绵,一百长剑疾飞而出。
极限施为,苏景能够动用八百剑,但可此修元混乱身上带伤,苏景倾全力,只能驾驭百剑。
百剑呼啸。时而翻飞激射各自为战。时而剑团呼应结化长龙,层层斩断诡章触手,庇护主人、为童棺开路。
诡章漫长年头修行,触角粗壮蛮力巨大。触角断裂后喷溅起的体汁饱蕴剧毒。破修家真气、对法器污蚀严重。百支飞剑有的被触角直接打断,有的被毒水喷溅腐蚀,也有不少陷落于隐匿触角之中、遭‘生擒’被折断......
百剑掉落不休。但苏景有心无力,实在顾不得它们,好在只是些普通飞剑,算不得珍贵,掉落便及时补上,苏景主要心思放在刀螂与北冥两剑上,随时以阳火助其洗炼、祛除恶毒。
全力以赴,可只凭拈花铁索和身边诸剑,远远封阻不住诡章攻势,满天触角无以计数,来去如电神出鬼没,总有触角能够突破守御直取童棺,每到这时苏景都会再动一剑,或骨金乌或庚金剑羽,奋力破击。
拈花忙疯了,一边指挥童棺上下翻飞躲避强袭,一边挥舞星索奋力迎战,数不清多少次他被打落童棺之下,所幸三尸兄弟精修自裁之术,总能在被触角缠到不能动弹前、及时斩杀了自己。
偏偏那头诡章贪心,每夺来一具矮子尸身,都要拉入泥巴里去尝一尝,然后再一口吐出、然后愈发愤怒。
拈花星索挥舞如风,打得卖力无比,但另只手的长剑几乎派不上用场,斗上一阵挥手将殷天子放回棺材,对苏景喊道:“再给我来跟星索,快快快!”
千根星索,三尸一人拿走一根,其他的都在苏景洞天内存着,听到拈花叫喊苏景也没多想,取出其中一枚交到他手上,拈花‘哇哈’一声大笑,开声大喝:“双索在手,仙魔辟易...咦?”
一根锁链在手时候,拈花舞动得似模似样,这宝物来自‘大拿’传承,同族血脉,施展无碍,长链如巨蟒翻腾,抽打剿杀,贲烈中不失灵活。
可两根长链在手时,拈花抡开了第一下子,就险险抽到苏景头上,大骇中苏景缩颈让过一击,又气又笑又无奈:“小心点!”
拈花一抖腕子压住长索,急忙忙对苏景送上个谄媚笑容以示安慰,而后饱吸气,双链再起,仿若惊龙出海!拈花神君心中豪气再起,朗朗大笑:“双龙齐天,神鬼授首...咦?”
两条大锁链先是抡圆了,然后缠到一起了,怪力互冲星索不受控制,其中一根倒卷回来,又冲着苏景的脑袋来了,这一招来得奇快且突兀,真正好奇袭。苏景连躲避的功夫都没有,危急一瞬丈一在手,‘当’一声响,千钧一发之际磕开了铁链,保住了脑袋。
可把苏景气坏了,这等精锐同伴简直天下难寻。
再看拈花,不用等苏景呼喝他自己就已经暴跳如雷,一根链子好抡、两根锁链就耍弄不开了,左右手协调不来,小胖子口中咆哮:“我还就不信了,双...咦?”
第三次,双链齐舞,未等拈花把话说完,两道长索在此缠绕一起,变成一根‘麻绳’,不过这一次索上怪力回旋并未‘殃及池鱼’,而是直接反震回拈花自身,小胖子哇呀一声摔下童棺——数不清第几次向下摔去。
才一摔下去,无数触角又把拈花缠住,拈花不慌不忙、右手一转挥剑自裁...剑呢?
剑在棺材里,右手里的家伙换成链子了,链子怎么自裁?现在上吊肯定来不及了,虽然被拖进泥塘落入章鱼肚子拈花也照样转生回来,可他实在不想遭那份腥臭之罪,忙不迭对苏景大喊:“救命!”
到底是自己的三尸、苏景‘身上掉下的肉’,心念一转丈一神剑化惊鸿、刺穿拈花心窝。
拈花重回苏景身边,手里拎着两根链子:“多谢救命之恩!”
前后两次链子打头,一次急急出剑杀小胖子,让苏景阵脚大乱;拈花更不必说,左右互搏自己打自己。全无对敌手段,斗战之中此消彼长,你这边不打对方自然得势猛攻,一根根触角突破守御、四面八方蜂拥而上,或抓人或击棺,形势岌岌可危。
除却力拼哪还有其他办法,苏景勉强提息,双翼绽开左突右冲,金风阳火席卷各处、身中好剑齐齐绽放,拼劲余力破诡章猛攻!此战险恶。堪比天渊斗巨链。苏景唯一心得仅在两字:后悔!悔不该给拈花第二条星索!
拈花也老实了,什么双索在手、双龙齐天都不想了老老实实把一条鞭子舞成了花,配合苏景破除敌阵,好一番苦斗总算稳住了局面。围攻过来的巨大触角被尽数打灭。苏景重回棺材板上。
见他回来。拈花又堆起满脸媚笑:“那个...左右手一块抡不太适应...你没事吧。”
三尸浑是浑,但永远那都是真正的自己人,对上他们苏景会无奈会苦笑。哪里会真生气,可这次苏景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如拈花想像那样开口笑骂几句...本就没调理好,又急用力,此刻苏景气血翻腾五内刺痛,他不敢开口,生怕不等出声先会喷出一口血来。
吐血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但会泄掉精气和战意,恶战未央,苏景还要打!
拈花将一根星索还给苏景,殷天子重新提在右手,两人并肩于童棺,且战且冲。
千里之地、触角重重,但不知是诡章本领有限、还是这远古怪物觉得为了那么一小块肉不值大动干戈,只是发动触角抽打攻袭,并未动用其他神通,甚至打到后来,见苏景与矮子实在不那么容易吃到口中,诡章似是犯懒了,越打越不卖力气。
若在平常,苏景岂容怪物‘想吃就吃,想不吃就不吃’,一定得直接打下泥巴去,把一口闷气出尽,可是今次对方罢手他只觉侥幸开心,非常形势、实在无力多去计较什么,飞剑不停、戒备森严,与身边的小胖子且战且行。
饶是怪物后来不做全力扑击,苏景与拈花冲过这片千里泽地,也用去了整整一个昼夜的光景,当满天触角被甩在身后时,又是黄昏时分了。
转回头去眺望,大大小小的触角尽数收入泥塘,那千百怪眼中正盈盈泛波,又重新变回了湖坑。
没了触角阻拦,行程陡然加快,很快两百里路过去,在确定诡章未曾追来后,拈花神君一屁股跌坐棺盖,忽忽大喘着从怀中抓出一物:“你施个法术,把它存好,别烂掉了。”
尺来长、儿臂粗,一截诡章的触角尖尖,不知拈花何时割断、收藏的,还新鲜得很,正本能扭曲、抽动着。
见苏景不解,拈花解释:“回头再割一把韭菜,最好是韭黄,重见雷动时候给他炒个菜...好歹算是个特产,给他尝尝鲜。”中土东方沿海,有些地方管章鱼唤作‘八带鱼’,这‘韭黄炒八带’是大大有名的鲜美菜肴,下酒来再好不过。
命都差点没了,还想着给馋鬼大哥‘尝个鲜’,这就是三尸间的情谊了。
伸手去接‘八带爪’的时候,苏景笑。可是他未料到的,自己笑出了一口鲜血......整整一个昼夜的力拼苦斗,并没有大触角直接打中苏景,但他重伤在前、元息混乱,全力动法必会惹来反噬,伤上加伤。
因为苏景自己也没准备,所以他的血吐在了自己的手上,手上还抓着七扭八扭的‘八带爪’。
免不了的,拈花惊慌难过,反倒是苏景安慰了他几句,但不等苏景坐入童棺行气疗伤,前方又是炮号响亮,藏了精锐阴兵的幽云滚滚荡荡、自地平线上腾起、冲进苏景视线。
这个时候,苏景囊中忽有一阵木铃轻响,是不听传讯过来:
心悸不已,你可安好?
相隔几万里遥远,但同心之人、结发夫妻心中总有感应,不听莫名其妙的心慌,担心苏景。
苏景缓缓吐纳几次,用满是鲜血的手掐诀、祭出一道剑讯给不听:有冥王袍遮蔽气意、有二明哥旧部引路,能有什么事,一路太平得很,别疑神疑鬼的,我好得很,祟祟山再见。
平淡之言,细细品读,似是还能读出苏景的几分笑意。
剑讯隐没虚空,去往不听所在。
苏景伸手抹尽嘴角血迹,望向身边拈花:“这次提前说好,只能耍一根星索。你找我要第二根我也不给。”
“阴魂不散!”拈花未理会苏景,小胖子的目光紧盯其前方,长呼、长吸几次,伸手一拍童棺,神君提息长啸,小小童棺飞驰如电,急冲敌阵!
苏景又拔剑!
整整一夜,童棺都在冲杀。
之前穿跨泽地用去了太多时间,让驭人附近兵马得以从容调度,平时一提到打架就皱眉头往苏景身后躲的拈花,此夜用自己把苏景挡在了身后,一场恶战里他死过七次,其中最惨一会被敌军大阵唤起的天罡神雷劈碎了头颅。
杀出来的黎明。
天亮时候终告突围......随后半个月的时间里,冲冲杀杀、打打逃逃,其间苏景又斩杀了一枚‘天牙’,靠得是偷袭,赶在那头猛鬼发动手中地尊宝环之前,丈一神剑刺穿了他的头颅。
苏景还活着,不过连场恶战,让他的伤势越来越重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满世间阴兵猛鬼都不能直接搜到苏景形迹,只有那头始终不曾露面的墨巨灵天理才能靠着屠晚气意找到他,天理再传令下属、出兵围剿,多多少少会耽误些功夫,给了苏景与拈花逃遁或者迂回的余地。
苦中作乐时后,苏景问拈花:“像不像南荒时候?”
那时候的五境小修,溺春大祭后被剥皮妖皇与伏图追杀于南荒,从苏景到同伴个个身带重伤,血洒万里终得活命。今日情形何其相似,不过两处不同:
苏景之敌再不是几个凶残妖怪,而是整整一座世界;
苏景不是在逃、在退,正正相反的,他在前进!一步一步,靠近祟祟山!
拈花费力思索着南荒的经历,那可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想了好阵子,小胖子终于回忆起来:“那时候洞天里有阿嫣小母...我想漂亮妖精了!”
漂亮妖精暂时是没有的,倒是苏景囊中的木铃铛响了起来。半月征战中,不听先后两次传来铃讯,和第一次一样,都是担心、询问苏景的情形。
苏景的回答也没什么新鲜的,不肯吐露实情,只说自己一切顺利。
不过这一次,不听的铃讯不是‘问’,而是简单四个字:别死,等我。
不用再问了,虽然苏景不肯说,但不听已然确定他出事了。
虽不能并肩结形,但他的步步艰险,她全能感受。只恨,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方向上,一在祟祟山东南,一在祟祟山西北。只盼,他能撑住...其实撑住了又怎样呢,谁能保证祟祟山中宝物就一定能对付强敌?甚至二明哥留下的宝库会不会已被天理破开都是未知之数...不过无妨,于不听来说,只要相见、只要并肩,便再也不怕、便百无禁忌。
就是个‘在一起’,多简单的事情。
苏景剑讯祭去:别瞎担心,我这边飞得顺风顺水。
此时他们相距祟祟山只剩六千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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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今天就这一更了,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回来后不好受,头很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