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零章 美人剑符,识慧合修
(二合一章节)
七年等待也是七年酝酿,七年凝神更是七年蓄势,苏景不理身外情形、不知时间几何,精、气、神尽数融于无尽虚无之中,直至此刻,当那一点灵犀绽放,真就仿佛一根药线,将他所有的修为乃至自己的性命,于这一瞬间引爆开来!
目灼痛、修元轰烈,元识腾化飞龙天虎,身体随之膨胀到无以复加,而唯一宣泄仅在手中这符笔一枝!笔落,一划仿如铁裂,赤墨点染符纸。
小至福佑辟邪,中至唤灵化妖,大到撕天裂地驱役仙魔,符篆功效包罗万象,但符撰书画不外三种情形:
一为照猫画虎,按照前辈指点、经书照示,一笔一笔有样学样,此类符撰皆有册可循,算得固定套路固定招式;
二为自出机杼,不走前人路子,自己创符画篆,所得符篆威力难测,只有画符者知晓它的厉害之处。这等画符办法看似突破前人、颇有惊艳之处,其实在得道高人眼中也算不得什么,须知符篆一道,归根结底是以自身法力勾连乾坤,真正的关键不是那黄纸上的符号,而是制符者自身与天地的联系、关系,只要身上有些道行,随时可以画出‘自己的符’,但是这种符比起第一种情形,未必就能更灵验;
第三种情形则是画符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画的是什么,只因一道灵机乍起,一笔挥就、毕生参天所悟尽落于方寸之间。苏景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形。
却不料,‘啪’一声脆响惊人,符纸全然受不得苏景笔力,才一碰便告崩碎,就此飞烟!
又何止符纸,纸下桌案、案下地面,尽在苏景一UU小说,崩个粉粉碎碎。
苏景只觉得脑海中嗡一声怪响,万万只蜜蜂钻进耳洞的可怕感觉,吵得人心烦意乱、吵得人七窍生烟、吵得身体欲裂......
三千世界只说中土。一方灵秀天地。孕育多少精彩之士,有人天赋奇才,有人刻苦执着,每一年都有无数人自凡俗人间投入修行天地中来。可到得最后真正能破道飞仙的又有几人?苏景已经修行了十个甲子。整整六百年中。诺大世界飞仙去的,一只手可以数的过来,其中还包含了燕无妄、任夺、戚弘丁三个被‘直接送走’之人。
真正靠着自己本领飞仙的。大师娘蓝祈算一个,师兄尘霄生算一个,还有谁。
修道者众、个个灵秀,为何成道者那么少?就是那个最最扎实的道理:修行路上,寸寸艰险!且不说正邪争斗,且不说天劫可怕,且不说机缘气数,单只‘走火入魔’四字就让数不清的精修高人饮恨半途。
越到高深境界,越是容易走火入魔,尤其跨入元神境界后。三劫十二境,前面八个境界的修行,全靠修家自身的智慧与毅力,那时修行是由自己主导的。但进入元神境界后,只依靠自身努力已然远远不够了,还须得‘天人感应’、‘虚缈观想’等诸般关键,不如此就再休想能有寸进。说它是领悟天机也好、说它是天人交融也罢,总之,当心境空空、神思冥冥的参悟、修行的时候,一切都不再是修家能自己能够控制的了,性命、修为全都交给了天。
而天无常!
就好像苏景之前,七年寻灵犀,若寻不到呢?七十年、七百年、直到三千年寿命耗尽,仍无法寻得那一点灵犀绽放的大有人在;有了灵犀,就一定可以把握么?一闪而过的虚无感觉,看到了抓不住也是枉然;更多的,冥想之中心魔暗生,错把魔念做灵犀,参天就此变作逆天,立刻召至气血逆行,重伤或者丧命。
即便真正把握了灵犀,也不是就此过关的。灵犀所至,元修尽动,刹那绽放急急宣泄,于此一刻修家须得及时把握、调节好自身,不可丝毫急躁,以保‘宣泄’顺放、通畅。
道理简单得很,可灵犀引元动的瞬间,修家的心识还在虚无之中,又如何及时把握自身......此刻苏景,便犯下此忌。
出身名门,精修日久,画个符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苏景以前也常常画符,凝神于笔触,藏力于墨间,浩**力隐而不放安然‘栖身’于黄纸上。但这一次灵犀来得突兀、宣泄来得太急,笔上力量锋芒太露,以至符纸崩碎。
不是苏景准备不够充分,只因画符于他等闲事尔,倒是捕捉灵犀、控制心魔才是重中之重,这就仿佛用筷子加菜,找到自己爱吃的那块肉、抢在雷动之前夹起来,却就在快要送入口中时候筷子断了...事后回想会觉得太粗心了着怎么都没想到,事先却真就想不到。
看上去,碎掉的不过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黄纸;实际里,毁去的是那‘宣泄’的出口!无符纸则无以成符,不成符则满腔元精锐气无以释放,无以释放就等着倒足一个大霉吧,重伤还是陨落,天也不知道。
头痛欲裂、心识混乱,智慧花开心神十立也不能包打天下,此刻苏景根本没有思索之力,甚至不知自己死到临头,他只是憋闷、闷得就快爆碎了!本能指引、他想做的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挥笔、画成这一张符撰。
即便失去意识,濒死的本能也一定是救命之道。
但失去意识,他根本就想不到再取出一张符纸,就算取出来也没用处,不能收敛笔锋,再来一万张符纸也全都会崩碎飞烟!而苏景领悟的这一篆,非得是有灵基之物,他才能落笔,才能宣泄......双目血红,虽圆睁开来可眼中却空无一物,本能寻找、找,找那唯一的生机所在、找那能供自己落笔之处。
突然。苏景身体飞扑,手中‘龙猿大敕’直直点出、中!
中了蜂侨。
一笔法撰,点在了蜂侨的肩膀。笔锋不停,握笔左手如坠千钧,落、挑、回、转,一道曲划勾天,同个时候一声长啸自苏景口中涌出,哪里是人声,分明是连串鹰隼长啼!
灵基之物?蜂侨就是。
这诺大正殿内,能让苏景落笔的。近在眼前的那个俏生生的女子。
疼!扎身亦扎心。蜂侨疼!软绵绵的笔触,尖锥锋顶般锐利!
苏景符笔锐气透出,若非如此符纸也不会爆碎,所幸笔上的锋芒只是‘泄露’而非全部绽放。蜂侨虽痛但还能咬牙忍住!苏景扑来如风如电。蜂侨躲不开也根本没打算躲。涅罗坞最出色的女弟子,自然晓得离山小师叔现在的状况,能救他的办法。只有一动不动让他把这道剑符画完。
蜂侨想救苏景,是以她忍。可她能忍,身上衣裙却没得忍,等闲布料而已,比着符纸也结实不了多少,苏景第一笔才画完,又是‘啪’一响清脆,绫罗衣裙尽化彩蝶纷飞,曼妙身体呈现。
苏景眼中哪有美色,玲珑躯、窈窕身于他眼中不过一张画符的纸而已。
蜂侨晓得自己只是‘纸’,可还是哭了,一下子就哭了。但、死死咬住朱唇,哭却不敢出声,心里委屈到无以言喻却还要紧紧绷住,不让身体有丝毫颤抖。
苏景脱智、疯魔边缘,‘符纸’一哭一颤,都可能让他万劫不复。
修行人,皮囊骷髅,没什么了不起......要真没什么了不起,那些几千几百岁的女修老妖精为何还要浪费修元维持面目娇嫩?再如何超脱凡俗、再如何断灭红尘,终归也还是人间的女子,许多东西根深蒂固,有些认知长存不变。
明知他看不见,可身体陈露于他面前,蜂侨想大哭,使劲又使劲地忍。
蜂侨是破后重立,境界虽低但法术运用熟练,只消心思一转就以真元凝化一身好衣裙,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可苏景符笔暗藏玄力,彻底压制了蜂侨,让她有力使不出有气不能运,只有:任他画。
苏景咆哮陡变,从高亢嘹亮变作嘶哑沉闷,依旧不是人声,震慑山林、宣告王霸的恶虎低吼,苏景身形飞转,第二笔落,捺、返、竖、提,又是一划慑地,蜂侨心中乱跳...他跑到我身后去了。
勾天慑地,两笔落尽,第三笔落、第三啸起,锵锵惊鸣、如剑交击,声音自苏景口中而出,但这声音绝非他的嗓音,那是元识接玄虚才能传出的冥冥灵音!
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蜂侨眼泪长流——他在我身上画圈圈。
又疼又痒,又羞又怒,又担心又着急,百味杂陈,这等人间滋味,小小蜂侨就是在红尘中再行走千年也未必能体会得到。不过慌乱之中,苏景笔上一道道纯粹到蜂侨以前绝难想像的锐剑气意与阳火灵意,不停传入她的身体。
不是真正的力量,是气、是意、是势,是心慧根处的元识真意,自苏景笔上,不断涌入蜂侨体内。
再不是镇压了,已然变作‘勾连’。自然而然,蜂侨的元修被苏景法篆调运、随他笔动、意动,蜂侨识动、修动,这是小小女修的一场天大委屈,但又何尝不是涅罗少女的一场天大造化!
苏景以蜂侨娇躯为纸,但他画符行篆,又何以于以他毕生修为所得的神识之力,去为蜂侨做开穴、明脉、磨心、慧智!
笔走龙蛇,美人入符,苏景对外物浑然不知,而蜂侨的元识也在一笔一划之间,迅速沉淀迅速沦陷......
时间缓慢,时间飞快,时间无关紧要,苏景提笔围着小美人层层打转,仿佛旋风;蜂侨双目紧闭泪痕犹存,身体却渐渐放松了下来,她面上的神情很是古怪,恐惧、兴奋、忐忑、愉悦,一时一变,不停歇。
苏景眼中的血色,缓而又缓地退却,之前面上的疯狂痛苦也在慢慢平复......如此,三个时辰,他口中时时变化的吟啸灵音散去,身形猛告一僵,噗一口鲜血喷出。尽洒于蜂侨身躯,之后两眼翻翻、直挺挺地摔倒。
得顺利宣泄,可终归是慢了一线,苏景不大不小地受了点伤,昏厥了。值得一提的:他不晓得自己的符画到哪了,可惜那精彩娇躯、他围着转了三个时辰却一眼没看见。
苏景昏厥了,蜂侨没事。苏景笔一停她就行了,稍作回味...哇一声大哭出来!
这其中...后面的事情...她想明白了...何止让他在身上乱画那么简单。
名门天宗、道家嫡传,也有‘双/修’一说。
虽然同样是‘双/修’两字,但道家高深法持。绝非普通散修、精怪妖魅那种男女纠缠、巫山起落的淫邪功法。而是心神之交、元识鱼水,以求阴阳双魂在交融过程中,体味天地乾坤的行转和规律,这个过程很干净。其中精神的愉悦、元识的惬意和对乾坤的领悟。远胜男女之事。
这道双修法门是称:识慧合修。
刚刚画符。苏景元修气意入体、蜂侨本识承应随之而动、而合,根子上已然扣合了‘识慧合修’。
不管怎么‘高雅’那也是双/修,道宗又如何?这等法门也只有在双修道侣间才会使用......以凡俗眼光来看。识慧合修不就是神仙道侣的夫妻之事么。
衣裙不见了,蜂侨合修了,未**但‘失神’了,这又是从哪来得桃花劫!
大哭,实在太委屈了,一边哭着,一边俯身去探苏景的状况,见他安然无恙就是昏睡了,睡梦中唇边竟还浮现笑容,蜂侨哭得更响亮了。
修元行转、衣裙加身,蜂侨转身就向外跑,落荒而逃之际还不忘自挎囊中取出面小镜子,一照...连脸上都被画满了符篆,没法看的小花脸,一下子哭声再拔了个高度,停步、转身、跑过去、抬脚...犹豫了下,没踢苏景的脸,绕道身后狠狠踢了他屁股,之后蜂侨甩着一串串眼泪,遮面逃出了阿骨王宫正座大殿,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闭关地去了。
大殿里三个时辰怪响不断,不听相柳三尸这些‘大人物’都在闭清静关,未能闻声,但殿外有苏景的鬼兵、尸煞值守,又岂能不来查看。
其间来查看过几次的,是十七迦楼罗中的四个女子。这群妖物,前生为十恶不赦之人,被召入今世成了‘罪业’,入黑狱关押、被邪佛收服、得摩天刹净化...一路‘奇遇’不断,最后变成了半恶半善的家伙,无论他们是善是恶,心底永远都是‘蛊惑’的,见自家苏锵锵没吃亏,拿着一支毛笔欺负小姑娘,多大事啊,主上开心就好。她们四个还特意把大殿的门给关好了。
最后见蜂侨挡着脸跑了,四个‘恶女’迦楼罗进殿查探,见主人微笑沉睡,她们彼此点点头,不用出声、一个眼神彼此明白:此事要永远烂在肚子里,他日就算苏景来问,也要推说不知......苏哥儿是个心眼软塌塌的好人,估计他是不太会喜欢自己做出这等禽兽不如的好事。
打算隐瞒也不全是迦楼罗混蛋,好歹她们也有至善一面,有老和尚的慈悲,就当时大殿里那样的情形,总要想一想人家姑娘的感受,她若不想此事被苏景知晓呢?想说让她去说,反正迦楼罗不说。
一场大睡十七天,小小伤势不知不觉里便告痊愈,苏景醒来时候只觉神清气爽,七年‘憋’出的一道灵犀引动元识真修,所得绝非只是一张剑符,更多的是他对玄虚的理解,对人之上、天之外的那份浩渺的认识!
七年一符,即为精修一场。
只是苏景醒来后遇到了一件蹊跷事......画成的那张符哪去了?
当时心智崩溃,神识模糊,他的记忆到‘一笔画塌了桌子’就戛然而止,后面发生什么想不起来了,问鬼袍里的和尚,和尚入定去了;问守门的迦楼罗,迦楼罗早都对好了瞎话,不担责任:你画符时候蜂侨姑娘来过,后来走了,之间事情我们不晓得。
苏景可不好骗,但他根本没想到迦楼罗会骗自己,自也察觉不到什么,点点头迈步出殿,自宫内转了一圈,大家都还在闭关。唯独蜂侨...这丫头,大好时间不修行不练剑,居然趴在小园石桌上,慵慵懒懒星目迷离地,不知是在困觉还是走神。
蜂侨的小脸干干净净,忽见苏景来了,她仿佛被剑扎了一下似的,猛地就坐直了身体,倒把苏景吓了一跳,笑道:“放心放心。我又不是你师父。不管你偷懒不用功。”之后问起当日殿中情形。
我衣服被你震碎了,你拿支笔在我身上乱画,然后咱俩双修了...这件事蜂侨就算死十次也不会说的:“你第一笔画塌了桌子,心智迷茫、神智魔癫。万幸我随身带了符纸。是师门传下的天蛛灵丝篆纸。受得住你的笔触,但你的剑符最后画瞎了,以至符篆自燃、飞灰。可惜了我那张好纸。”这种情形于制符时本也屡见不鲜。这样算是个解释
蜂侨声音幽幽。说着说着眼泪掉下来了。
苏景吓坏了,为一张纸就哭了?除非赤目附体。
苏景急忙问道:“你怎了?若有苦衷不妨直说,能帮忙的地方我决不推辞。”
多好的一句话,把蜂侨说得更哭了,真相绝不吐露半字,摇着头随便找借口:“今天是启巧师姐整十的生日,门宗里她对我最好...本来说好要给她过生辰的...想她了。”
借口有了,可以随便哭了,蜂侨就接着哭。
若说苏景不懂男女之情,未免有些矫情,可修行之人不同红尘男女,一来苏景不会主动去体会别人的情愫,二来他也真没想到事情真相,摇头笑道:“启巧生日啊,我去煮个面,待会你我一起吃了,今朝姑且遥祝,待回到中土再去找她好好热闹一番。”说着,起身,准备煮面条去,走两步后又问道:“对了,启巧多大了?”
“不能说。”蜂侨哽咽,同门女修的岁数不能随便说,这是规矩......
吃面条的时候,枫桥不哭了,心里感觉怪怪的,他做的面条倒是挺好吃。
见同伴没事,苏景放心下来,吃过面条又和蜂侨闲聊了一阵,其间蜂侨问他:“七年苦熬,到最后剑符画瞎了,心疼不?”
嘶...苏景倒吸凉气,心头肉疼的疼。七年准备,单以符篆之道来说,怕是自己的最高成就了,画瞎了,心疼得要人命!
不过......这次如此隆重地画符,本意不是为了那张符篆,他是为了自己下个境界的修行做准备。
需要准备的、需要体会的是全身投入追逐灵犀的过程,至于最后画出来的剑符,能成形最好,画坏了其实也无所谓。‘无所谓的’都如此心疼,若是‘有所谓’小师叔现在怕是不想活了吧。
第九境、如意胎。自破无量、小乾坤准备完毕而起,结成元神小小金胎,到得这胎儿醒来、张开眼睛收纳世界后再发出一声响亮啼哭而末。不止是凝结金胎就算完事的,还得它活过来、哭一声才算数。
元神金胎怎么来的?
行法运功、乾坤生转自不必说。在功法基础之上,抛开那些晦涩口诀、复杂心咒外,最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一个字:想。
金胎不是生出来的,是想出来的,以虚入实、以虚入生,将空荡思绪凝结一起,将虚无思绪化作真实存在!识海映射,化影成形!修元不够不行,但更要紧的是对心识、思慧、心境的考验。
修为上,苏景足够了,但他的心境只才经过六百年的磨炼,火候差了些,所以他才依着帛绢上记载的炼心炼符的办法来打磨自己,险险就出事了,不过这也证明了他的心境还需淬炼。
大概解释了几句,苏景抻了个懒腰,起身告辞、微笑道:“不耽搁了,趁现在没事再去练一练,争取这次别把符篆画瞎。”
画符这个过程,除了最后那‘灵犀动元、笔上宣泄’的几个关键时辰,随时都可以打断的,不会引动什么反噬,唯一害处仅在于断则难续,下次须得重头再来。
对苏景而言无所谓的,他要体会的就是一个过程,过程有即可,中断也无妨。
听说他又要去画符了,蜂侨的神情古怪到无以复加,朱唇动了动、没出声......整座王宫都是苏景的,不过现在这座精巧院落为蜂侨的修行地方,她算是主人,起身把苏景送到门口,到底还是没忍住,嘱咐道:“上次险些酿成大祸,万幸我正好过去看你,这次...你还是请笑语仙子出关,从旁边护法吧,万一...就麻烦了。”
让不听去守住苏景,心里感觉更古怪了。
“上次确是准备功夫欠妥了,这次会先做小心准备,应该不会有事。大家都有自己的功课,能不打扰就尽量不打扰了。”苏景站住脚步,拱手作礼:“上次事情,多谢你了。”
蜂侨仔细看了苏景一眼,片刻功夫,她忽然笑了,摇头:“不用谢。”
------------------
六千字章节,今天的更新二合一了,刚刚写完的,还热着。
嗯,这一章我是抱着批判的态度来写的!(未完待续。。)
第八四一章 命纹养剑,百年空诺
蜂侨站在自己的小小院落前,目送苏景离去。
直到苏景背影消失良久,蜂侨才收回目光,又再垂头沉思了片刻...忽然,她扬起手指,在自己的心口画了个不大不小的圈子,那天里苏景画符、最后笔就是个圆圈、就画在了心口。
跟着蜂侨笑了,转身回去,未在唏嘘或慵懒,静心、盘坐,开始了她的修行。
苏景返回正殿,重新准备笔墨,再度凝神束识,开始准备他的第二张符撰,很快,心境如古井无波,思绪如云飘荡,第二次、他‘愣’住了,一动不动......
弹指六年,一朝苏醒、笔走龙蛇!
这回不存片刻耽误,这回笔触锋芒内敛,暴涨的修识得以顺利宣泄,从头到尾苏景都是清醒的,可惜的是这张符最后一笔未能把握好,真正画瞎了,大好剑符变作几缕青烟袅袅。
苏景摇摇头,虽说画符是为了‘过程’,可总也画不出来好东西,心中免不了遗憾。随即他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蜂侨已经来了,站在大殿门口,微笑望着他。
蜂侨性情内敛,可她的眉目间天生带了几重媚气,是以她的笑容很纯也很妖,那是个妩媚女子。
苏景收起笔,对蜂侨点头:“最近修行怎样?”
“很好,思悟良多,明心见性,已然悟透小真一。”蜂侨微笑回答,开心的样子:“不知是这世界没有破境天劫、还是有劫数但不打外乡人,破了领悟境后未能迎来天劫。身体未得洗炼,不过我自己感觉得明白,修为长了、寿数也增加了。”
六年光景,蜂侨破后重修成功完成第四境。
苏景替她欢喜,追问:“下一境呢,怎么打算?”
“于此地夺罡。”说完、稍顿,蜂侨又道:“不管发生什么,修行总是不能放下的。就是不晓得这处世界还有没有地煞大脉。若有,我想能就在此间冲煞。”
十一哥创造的世界虽然不伦不类的,但天罡地煞都是有的。苏景扬眉笑道:“有!而且还近得很。你走运了,随我来吧!”
阿骨王墟坐落地方,正在一方烈火地煞边缘,这不是巧合。而是苏景特意选了一处烈火地煞的所在来安置王宫。借其气意来掩护王宫。带蜂侨出宫、去往地煞边缘所在。
行途中苏景对蜂侨说道:“此间地煞、天罡都有。不过冲煞容易,夺罡就难了,这里的天罡就是你我曾见识过的元灵风暴。”
那风暴实在太暴躁。苏景都难靠近,只有浪浪仙子那等大能为者才能玩耍其间,蜂侨想要采夺些罡气化为己用无异做梦。蜂侨却无所谓的,名门弟子不会轻易绝望更不会随意抱怨,随遇而安四个字总是不会错的,笑着摇摇头:“夺罡的事情,等冲煞之后再说吧。”
待到地煞边缘,苏景本意是暂时留下为她护法,助她安然度过冲煞一境最最险恶的开始关头。而蜂侨依旧摇头,无需护法,她自己能应付。
修行事,自家事,别人再强大也不能越俎代庖,蜂侨有自己的打算,苏景也不相劝,嘱咐了几句后告辞离开,临行时候,蜂侨忽又叫住了苏景,她笑:“谢谢你。”
苏景不觉得自己带个路有什么可谢的,摆摆手回宫去了。
宫内转了一圈,大家都还在闭关,不听要炼化藤子小贼、相柳经历两场恶战后又有领悟,以他们的修为和根基,闭关一次三五百年都算不得什么,这才清修了短短十几年,不值大惊小怪。真正让苏景稀奇的是三尸,三个矮子闭关、还真就不出来了。
他们又不会法术,闭关什么的,很有趣么?
一边心中发笑,一边秘讯京郊神庙中的损煞僧首领,很快对方心识传入苏景识海,神庙太平无事,驭人并没什么动静。倒是瞎子小厮干活勤勤恳恳,得了执事的喜欢,涨工钱不算还给他升了职位,从自己烧火变成了指挥其他小仆佣烧火。职位升了,自然有了好处:每年可得庙中上师赐药,好东西,真正益寿延年、凡间难修的丹散。
普通驭人,若不修行寿命也和东土汉人差不多,七十即为古来稀。而神庙仆佣得上师赐药,再修习庙中传下的养气功夫,能活上个两三百岁,对凡人来说这就是造化了,对神庙而言,妖僧们求稳求定,自然也希望那些值得信任的仆佣能够多活多干。
如此一来当真免了苏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要不烧火小厮寿命到了,他还得再想办法用其他身份混入庙中,如今,至少最近这两三百年不用担心此事。
神庙无事,驭人未动,苏景这边便做修行!
笔墨准备,苏景画符...一晃又是四十年平平静静,苏景冥思、捕捉灵犀、挥笔做篆,身处在敌人世界中,他的修行平静安稳。
不止苏景一个,不听、相柳、三尸、蜂侨,所有这些中土来人的修行都平静、安稳。
驭界中还有一个中土来人,糖人、叶非。
叶非仍坐在秋疆西北、荒凉山谷中,那只巨大炼炉中的烈火早已熄灭,火灭了、炉子也裂了,叶非全不心疼东西,照着死里炼、直到炉子承受不住。
这荒僻山谷中的景色,乍看上去居然很有些剑冢的‘味道’,长剑无数,遍插山岩。叶非端坐于一方黑红巨石,正借着天光看手相,聚精会神,端详自己的左掌......就那么一动不动,傻瓜似的看了七天。
忽然,叶非右手伸出、拔毛刺似地自左手手心一拈、一拔......左手掌心、掌纹中那道性命线消失不见了,叶非的右手两只间则多出了一柄银针似的小剑。
小剑一晃,变作七寸、再一晃变作三尺青锋!
掌纹即命纹,以掌纹藏剑即是以命养剑,这等邪佞的法子不是离山传承。
舞动两个剑花,叶非仔细端详手中长剑,脸上没什么神情,谈不到满意或者失望,意料内的结果、中规中矩的一柄剑吧。
看过‘命纹剑’,再从左掌‘抽一剑’,智慧纹消失、化作第二剑,不比命纹剑,智纹剑光泽黯淡、锋锐未开剑身绵软,尚未养好。
叶非犹豫了下,双剑归掌纹,再一挥袖,斜插于荒僻山谷的无数长剑尽归囊中,那盏渔夫画皮重新披挂在身,剑还未能全部养好,但无妨,大可边杀边养。
不等了,叶非起身:
此去春疆、入京师、杀驭皇!
不过待他来到京城附近后又改了主意,他听说了一件事:两百十一年后,驭先祖一统天下的整数、万年大庆!
万年啊。即便修家寿数漫长,也等不到一个万年,已经遥遥望见京城的满身水锈的渔夫琢磨一阵,笑了,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只要再等上三个半甲子就能赶上这场大热闹。
两百十一年,不长不长,叶非转身回秋疆去了,他开心、所以他忘了:六十年前他夜探皇宫,曾口吐狂言‘百年内杀皇帝’。
何止这一个‘百年诺’。
一百年、将天酬地谢楼连根拔起;一百年,独剑破离山;一百年,让苏景后悔放了自己...苏景死了,最后一个‘一百年’就不做数了。其实苏景没死也不作数,什么一百年两百年,他说过就忘的。
不过,忘的是年岁几何,要做的事情他永远牢牢记得......
“一个甲子了。”中土世界,东土东南,离山脚下剑尖儿的语气有些唏嘘。
双姝姐妹,心思相通,剑穗儿明白阿姊心中念头,点头道:“苏景一去,六十年。”双姝奉命出山办事,现在刚刚回来,尚未入山门,姐妹俩私下闲聊的时候,对苏景以姓名相称,不提辈分。尤其剑穗儿,叫他‘师叔祖’的时候总觉得怪别扭,到现在她还记得苏景的屁股不怎么圆。
浅浅叹口气,剑穗转开话题:“也不知林师叔祖情形如何了。”十年前,离山一代弟子林清畔自山外归来,如当年贺余一般,他领受玄机一线,飞仙有望、归山后闭入死关,一晃十年全无动静......
来到山门,双姝见到三个人正恭恭敬敬地对着离山施礼。
都是凡人,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不算太年轻的父母亲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娃娃,大人孩子都面露疲惫,风尘仆仆的样子。
剑尖儿问值守山门的弟子怎么回事。
“启禀两位师叔,这对父母想把孩儿送入离山修行,刘执事已然看过了,不成的,但他们不肯走,七天了,我已经劝过几次。”守山门的弟子摇了摇头。每年里不知多少人来离山求道,但离山收徒自有标准,没有那份资质,就算入山也是枯坐几十年终老,反倒耽误了大好人生。
这孩子资质平平,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
双姝齐齐叹了口气,两个丫头姐姐老实妹妹活泼,但都是一模一样的柔软心地,走上前对那双父母道:“离山是清修地方,虽为正道但也不是滥好人,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们这般死缠烂打也没有用的,反倒连累了孩儿受苦,快快回去吧。这附近风景也算不错,既然带了孩子出来就游览一番,只当出来玩一趟吧。”
可是那位娘亲摇头。(未完待续。。)
第八四二章 一笑飞仙,掌门公正
可是那位娘亲摇头。
她没留意双姝是从外面归来的,只道她俩也是普通的守门弟子,可陌生面孔也意味着新的希望,由此她不厌其烦,把早就说过不知多少次的事情又对双姝讲述一遍:
这孩儿的乳名唤作鱼苗,今年四岁多些,自从降生,健康活泼样样都好,但是唯独有一样古怪:这孩子不笑,从来都不笑。
十足愁煞了一双父母亲,人在世间浮荡,无论读书求仕还是务农经商,总少不了于其他人打交道,想要能混出个模样,最最重要的那个表情便是‘笑’,他不笑,将来如何与旁人交往。
不会笑便没前途,这样的说法可笑么?实实在在,一点也不可笑。
请大夫看过,请先生解过,奈何全无用处,鱼苗儿从来不笑。直到去年一天,正在院中玩耍的小娃忽然抬起头,对着天空露出了一丝笑意。
只是笑意,并非真正欢笑,可即便如此,也足以让父母惊喜万分,急忙抬头与他一起张望天空,空荡荡的天,什么也没有...盏茶功夫过后,突然一道剑光划过,原来是有修家路过此处。
待御剑光芒散去,修者消失天角,鱼苗眼中笑意散去了,继续玩耍、继续不笑。
这孩子只对路过修者露一线笑意,是他想要修行么?还有,提前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抬头了,这孩子是有天赋的吧。
旁人都说巧合,唯独双亲以为是天赋。真的带上了娃娃。辗转名山四处求道......凡夫俗子,哪敢直接来求离山,他们没那个奢望的,盼着有哪个小门宗收留便笑得合不拢嘴了。
走遍四方,无一处肯收留。无慧根,修宗收他何用。
父母不死心,最后还是来到了离山,可惜,还是一样的结局。
这天下没有谁是真正傻瓜,只凭小娃的一丝笑意就不惜负债借下盘缠跑遍天下?还不是那两句话:最是可怜父母心。最是可笑父母心——孩子不会笑。将来最好的结果莫过离群索居,寂寞一生,他的前途何在啊。万一,万万一他真的有天赋、能修行呢?
求他一个好将来。哪怕爹娘再辛苦。
唠唠叨叨的一番话。语气里、目光里尽是殷殷期盼。鱼苗还太小,不敢说话,小手紧紧攥着娘亲的袖子。
这时候值守山门的弟子再次来劝。无意中提起了双姝的‘师叔’身份,原来仙子是山中的得到高人,做娘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可是口中翻来覆去说的,还是‘有天赋、真的有天赋’这几句话。
双姝对望了一眼,剑穗儿皱眉头,密语剑尖儿:“要不...请师父来看看,说不定真有天分呢?”
剑尖儿比着妹妹‘踏实’多了:“天分什么的不用想了,倒是去求求扶苏师姐,带他去灵水峰、请风长老来看看娃儿不会笑的古怪,来得更实在些。”
不能求道,能把小娃的古怪病症治好,何尝不是功德一件。
几百年下来,小媳妇也熬成了恶婆婆,剑尖儿剑穗儿两个丫头在离山、尤其外门间颇有些地位了,与守门弟子打过招呼,于父母千恩万谢之下、带上三人进入离山界内,说也巧合,才一进山正赶上龚长老出门。
离山弟子怕这位掌刑长老远胜掌门,双姝小时候在龚正手上吃过的苦头能写出厚厚一本书,见了龚长老的云驾忙不迭退让行礼。
龚正看了三个凡人一眼,微皱眉:“为何带他们入宗?”
双姝立刻把前后经过说过一遍,龚正又仔细看了看小娃,并未责备剑尖儿剑穗儿:“不必带去给红长老看了,拿我符令直接去律水峰,请风长老问诊吧。”说着,龚长老袖中飘出一枚红符,飞入剑尖儿手中。
孩子不存修行资格,直接给他看病就是了。
双姝点头应是,不料这个时候鱼苗突然放声大笑!
目中光芒闪动、小脸上尽是开怀,伸手指向离山深处飘渺星峰方向,鱼苗儿笑声响亮清脆,满满快乐。
莫说双亲父母,连龚长老都吓了一跳:“这不是会笑么?”
鱼苗妈妈惊喜,也有丁点无奈:“他第一次笑...仙长信么?”
信与不信有什么打紧,孩子笑得好看,龚长老也不黑口黑脸地吓人,摇头道:“既然笑了就没事了,你们这就出......”话没说完,龚长老似是察觉到什么,面色骤变、急急回头,目光所向与鱼苗手指指向一般无二:离山深处、飘渺星峰中的一峰,林清畔闭关所在地方。
下一刻,风云际会、金弧绽放,升仙劫数到!
同个时候,林清畔欢快笑声响起,破关而出,应劫数!
他的修行到了、他的劫数到了。
无论破关还是劫降,事先都不存半分征兆,龚长老何等修为,提前也未能探知、否则门中高人应劫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会出门去。龚长老没察觉,但鱼苗儿提前看到了、欢笑了。
劫起劫落,苍穹开,金光绽!尘霄生飞升六十年后,另一位离山一代真传弟子飞仙天外!
随时间流转,三万年不遇的灵元大潮影响越来越大,不止离山一家,几大天宗皆有元老名宿领受仙机,陆续闭入逍遥关...修仙悟道,盛世显现!
离山上下人人欢喜,龚长老没忘记面前还有个小娃鱼苗,一时间连出山之事都顾不得了,招招手把鱼苗唤到近前,问道:“刚才,你提前看到了?”
提前看到了什么?龚长老未做细问。
鱼苗点点头,奶声奶气、回答笃定:“看到了。”看到了什么。他不做仔细解释。
龚长老脚下云驾铺展,带着鱼苗与他的父母一起升上天空,龚正再问鱼苗:“还有让你开心的地方么?”
鱼苗站在云头,懵懵懂懂,或许父母也在身旁,小脸上并无太多恐惧,向着云下离山张望一阵,他又笑了,虽不像刚才那样大笑,但眼中也尽是灿灿欢乐。伸手一指、换手又一指。笑了又笑。
鱼苗儿第一指,缥缈峰中、刑堂所在律水峰,那里有个白羽成,活络筋骨固体理气的一套‘鱼龙戏’打起来没完没了。好久了。现在还在打着;小娃第二指。缥缈星峰中,红长老所在红鹤峰,七年前老实头方先子练剑出错。被红长老斥责了几句,方先子当时满面通红,他和其他弟子不一样,曾得一枚天水灵精养身培元,根基好的不像话,可脑筋实在差劲修行这么久,境界不怎么样、修为不怎么样、剑法也不怎么样,挨骂后惭愧异常,老老实实地给师父磕头:“弟子知错了。”
随后他起身,身子突然一震,眼中异色流转,跟着又跪倒、磕头:“弟子知错。”
再起身、跪倒、磕头:弟子知错。
弟子知错,弟子知错,弟子知错...一个头一个头的磕,四个字泛翻来覆去地说,红长老都被吓着了,急匆匆请来掌门看疯徒弟,沈河先是面露惊讶,随即哈哈大笑:好事情,好事情,跟白羽成一个道理!
红长老也开心,不过还是嘟囔了句:人家白师侄可不说话,他比白羽成烦人多了。
一句弟子知错,七个年头在红鹤峰就没停断过,为了他红长老都搬家了,从峰顶搬到了山腰。
离山八百里,深处缥缈峰的景色,凭着鱼苗的目力根本都看不到,可他指点出那两处让自己开心、露笑的地方,却一点不错!
龚长老眼睛亮了,盯了鱼苗片刻,沉声问:“你可愿修行?”
鱼苗点头,双亲更是惊喜绽放,用力点头。
一向没笑容的龚长老,霍然大笑,全不掩饰自己的兴奋:“险险错过了啊!白羽成是我挖到的第一块宝,你就第二块!比白羽成还好多的宝!”言罢也不出山了,带上鱼苗一家往自己的星峰飞去。
剑尖儿剑穗儿眼巴巴地看着,直到龚长老飞走了,姐妹俩这才一惊而醒,异口同声:“快去找师父!”
来了个宝贝!凭她俩是万万不敢去拦龚长老的,得赶紧通知师父去抢人!
红景闻讯,二话不说飞身赶赴律水峰,行途中还特意把收在袖中的宝剑背在了身上,打架是不行的,但背剑吓唬人门规没写不行。
又何止红鹤一峰,很快消息走漏,一时间诸多长老齐聚律水峰,连樊翘都去了,有宝落离山,哪峰得之?
龚长老说:我发现的!
红长老说:我徒弟带进来的!
虞长老说:穿天仙目,修剑天大成就,谁剑法有我好?
樊长老说:少争也少吹,让孩子自己选!
老神仙似的白胡子樊翘立刻点头,雷长老也点头,但他瞪樊翘:你点什么头,这些年好苗子全让你们光明顶抢去了,这次没你的事。
樊翘是离山小师叔的弟子,辈分和长老平齐,但还是不敢顶撞,他拉师父的大旗:将来师父回来,这个娃娃为何没来光明顶,他老人家一定会做追问...别峰收去的话...他老人家多半还不肯干休。
开一重仙目意味着什么?目连于心,四字足矣......
七天后,钟声飘荡于离山剑宗,这是有长老收录门内弟子时、法堂仪式的讯钟,不过与以往稍有不同的,这次收徒弟的不是长老,是掌门人。
拎水真人,一身正气,做事从来最最公正,为免同门兄弟口水争吵,沈河把鱼苗收了。
掌门人第一个真正的亲传弟子,眼睛亮亮、脑袋圆圆、一笑必有仙家出没的小娃,鱼苗儿。
掌门收徒,离山大事。可惜苏景不知情,错过了一场欢喜。
如今苏景无喜无怒,笔仍在手,但不再画符,平心、凝神......漫长等待,遥遥无期,准备妥当之后他就开始了元神境界的修行。
元神第一境,如意胎。(未完待续。。)
第八四三章 甩脸捧脚,金乌磨骨
人在殿中端坐,笔在手中紧握,苏景面前无纸、无案、无人,殿中所有陈设都被搬空了,金碧辉煌但空荡荡的大屋。
长吸、长呼,轻且绵。心仿佛落潭青石,缓缓地沉落下去,潭深无尽,青石永远下沉、不停;思绪却正相反,像极了好春时的蒲公英,随风轻扬扶摇向上,天高无量,蒲公英永远升扬,亦不停。
三十天的枯坐,苏景一动不动,那永远不会休止的心沉、识升之中,苏景彻底沉寂。
赤足、裸胸,长发不挽不簪随意披散于肩,面上不见丝毫表情,苏景变了,变得好像一块玉,有灵性却无智慧,安静得不死不灭,安静得无欲无求。
终于,他的呼吸也告中断了,这个人再不见半点生机,而他手中龙猿大敕猛一颤......就在此刻,忽然嘻嘻哈哈地笑声传来,同时脚步声响,三尸大呼小叫,一个一个笑逐颜开、跑进了大殿。
“苏锵锵...咦?”
“哦,练功呢!”
“那你继续,我们不搅合。”
三尸一人一句,苏景呼吸重续,眼睛也睁开了,‘玉’不见了,人又‘活’了回来,笑道:“已经搅合了!你们破关了?”
一个月的沉心动识、静气养势的功夫全都打了水漂。不过修行事情最是公平不过,你有了付出,它必有回报,因为三尸打扰苏景没能继续去做如意胎的修持,可是这一个月的静坐至少也锻炼心境。是以苏景的神情里,无奈稍有一些,懊恼却谈不上。
三尸笑嘻嘻地围拢上前,一个个昂首挺胸,或胖或苦的脸膛上得意满满:“破关了,怎么着!”
三个矮子破天荒,闭关五十多年,此举让苏景着实好奇:“这次闭关究竟为了何事?修得了什么厉害本领?”
“功利心!”雷动当头喝棒,骂苏景。
“你道咱们哥们闭关是和你等凡人一般,是为了领悟厉害的杀人手段么?凡俗眼界、凡俗心界。唉。与你难讲道理。”赤目眯着红眼睛。叹气。
小胖子手摸肚皮的习惯永远也改不了,老大老二一个威严一个心痛,他就要扮慈祥了,微笑中透出和蔼:“讲与你知。我们三人此次闭关。所求只为一悟!”
苏景追问:“悟什么。悟到了么?”
雷动嘎嘎一笑:“咱们哥们是什么出身?食色私三欲神官,要领悟的自然是那一个‘欲’字,三欲齐聚之后。第四欲何在?此乃天大玄妙,一经参破可得窥天机!”
这等乱七八糟的题目,把苏景给逗笑了:“那你们悟出来没有?”
雷动傲然点头。
赤目笑,继续眯眼睛:“三本欲之后,第四欲,不外一甩、一捧!”
拈花笑,继续摸肚皮:“食色私之下,天大事,不外一脸、一脚!”
苏景懵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雷动等着...等苏景看到他了,雷动天尊咳嗽、沉声、缓缓道:“得美食、霸娇娘、占千金富贵之后,欲之所求:一甩、一捧,一脸、一脚...我一甩脸子,别人急忙捧臭脚!”
言罢三尸霍然大笑,真真高人彻悟、一朝去惑后的**笑容。
苏景啼笑皆非,总以为自己够了解三个矮子了,可三个矮子还是能随时给他个意外。而哭笑不得之际,又见三尸望向自己的目光里满满期盼,最沉不住气的拈花已然开始对自己挤眉弄眼了。
打从娘胎时就挤在一起的交情,苏景明白他们的意思,当即吸一口气,面色陡然沉肃、眼皮耷拉下来、口中沉沉冷哼一声。
苏景甩脸子。
三个矮子立刻假模假式大惊失色,雷动抱拳躬身满目惊慌:“大人且请息怒,万万莫动气啊。”赤目扬手按剑满脸戾气:“何方妖孽惹出我家仙尊雷霆之怒,小人这边让他碎尸万段,杀他整村!”拈花身形溜溜一转跑到苏景身后,给他按肩膀,柔声:“上师不必动气,气坏了身子太不值得。”
三尸急忙捧臭脚。
实践过后,捧臭脚的比着甩脸子的还高兴,问苏景:“舒爽不?”
三尸目光期待,苏景哪舍得摇头,点头笑道:“不错!”
三个矮子大喜,说要再去悟道,高高兴兴地跑了,临了不忘嘱咐苏景好好修行,免得再打架时候会拖累三位大宗师。
目送三尸远去,苏景笑而摇头,快一个甲子的清静关,就为了‘一脸一脚’?苏景再傻十倍也不会相信,不过三尸不肯说,苏景也不做多问,难得是和浑人相处总能那么开心...凡人尚且讲究‘笑一笑十年少’,修家自也不例外,心境开朗才是真正道!
闭目、宁心,面上笑纹缓缓平复,苏景继续自己的修持。
这一次重塑心境,非但未能缩短时间,反倒比着之前用时更长,四十三天后,如玉之人呼吸断灭。
呼吸停顿一刻,手中龙猿大敕起笔之时!
笔在左手,第一笔画于地面,速度奇快一挥而过,苏景身前地面,随笔锋留下一道赤色的弧。
一笔挥,一弧落,同个刹那里苏景识海轰隆猛震,感识之中一道棕褐色闪电猛然绽放开来,狠狠炸碎于眼前,大殿不见了、冥宫不见了、朋友仇敌中土驭界统统消失不见,只有苏景一个人,孤零零端坐于于松软的泥土上,身边无尽蒙蒙之气滚荡,晦暗如墨浓稠如浆,铺满所有角落!
怪色闪电、松软泥土、蒙蒙乾坤仅在苏景的感识、或者说识海世界中,他的神识入玄虚境,肉身真魄仍在冥王大殿内、空荡荡的大殿,并无丝毫变化。
笔不停!
左手挥、身前画弧过后。龙猿大敕就势交予右手,右手握笔、扬起,仍是画弧,不过是在‘天’上,自右向左、苏景想要画出一道跨过自己头顶的弧。
前一笔一蹴而就,后一笔却慢、慢得不像样子,吃力得不像样子!
青筋爆起于额头、血脉贲起于胸膛,右臂肌肉紧绷隆起......仿佛手中笔杆凝聚万山、仿佛笔须饱蘸的不是墨指而是千海融汇,区区一支笔、却是不可承受之重。
陡然间,苏景体内爆豆般脆响连绵。精气元动之声。风火双元气疯狂游走,五窍三重天所有力量皆已掏空、尽数灌注于右臂、右手!全副修为已抗,整整一个时辰,却只抬笔一寸!
空荡大殿。苏景抬笔;
识海浑浊乾坤之中的苏景。也在做在握着同样的笔、做着同样的事:龙猿大敕一毫一厘抬起。充斥身边那无尽混沌颜色、蒙蒙之气在被笔尖划过时候迅速崩散,手所指、笔所指清空显现。
大殿里,苏景执笔画天...由实入虚、识海混沌里。苏景挥毫开天!
开天之笔只一画而已,可这一画何其漫长何其遥远!第一寸苏景用去一个时辰,抬笔第二寸画了三个时辰,第三寸一个对时、昼夜之功,第四寸七天长久,第五寸便是整整一个月。
慢,却不存有丝毫停顿,不能停下的,否则前功尽弃。
手中笔越来越沉,毕生修为滚荡汹涌...又是连串啪啪细想传来,右臂的手指皮肤开始层层拔裂,细密的血珠渗出。由实入虚、以大世界中的我,让识海灵台中的乾坤开天生灵,这是血肉之躯与玄虚臆想的较量,若不能胜,妄谈元神!
而帛绢上的阳火正法,于元神境界的修炼,与别家功法的差别也由此显现:
别家功法可看做‘跳三尺’,三尺为限,只要你能跳过三尺即为过关,你的修为到了,能够一步跳出百丈也无所谓,反正过了三尺这个境界你就合格了,去修行下个境界吧;
阳火正法则不然,它是‘加三寸’,你能跳多远?无论你跳多远,想过关都得在极限上再加三寸,量身订造...已然拼出全力了?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再加把劲吧。
大殿内,凌空一笔画出两尺,右臂尚未能与肩平齐;识海中,蒙蒙退散不足两成。
那时间呢?两尺之画,七年光阴;那苏景呢?自手指到手腕、到右臂、到肩膀到全身,周身皮肤拔裂,血浆盈满周身...还有,他在磨牙。
手中神笔犹自紧握,身体微微颤抖,唯独右臂右手稳如磐石。周身红、没表情的人,下颌正轻轻错动着,磨牙。
磨牙即为磨骨,元力已尽、血力已尽、但骨中仍有藏力,晋入元神境界后领悟的潜力之术:金乌磨骨。
气勇血勇之后,再求骨勇,加三寸...加的不是力,较的就是那一个字:勇。
喀、喀、喀、喀...大殿寂静,磨牙声音清晰异常。
识海中,露出的天空晴朗却脆弱,那高远飘摇的清透颜色摇摇欲坠,被逼退的蒙蒙之气汇聚于大半世界,轰轰翻滚之中不断反扑、不断侵压......
磨牙不停、大敕不停、开天不停,二尺之后又一寸,一寸十年!
如此缓慢的一寸,无论识海还是大殿的苏景,面色都已灰败,原本稳定的右手忽然开始颤抖了。
一颤、两颤、三颤...笔颤则天颤,蒙蒙之气翻滚得几近疯狂。强弩之末、又能再撑多久...第九颤,甚至笔已斜滑,右手堪堪就要把握不住。便是此刻,苏景口中突然爆起‘啪’一声怪响,旋即他的身体第三次、连串脆响如爆豆。
第一次密响,真元破空之声;第二次密响,皮肤拔裂之声;第三次密响,周身上下、四肢百骸、宝瓶境下铸就的那根根金玉之骨尽、裂!骨裂骨力绽;骨裂骨勇崩。
大殿中的苏景一下子委顿下去,识海中的苏景却猛然抬头,手中龙猿大敕挥动挂响风雷之声,无以形容的巨力自右手喷薄绽放开去,猛挥、猛挥、猛挥!
蒙蒙退散,满目湛蓝,以我身残骨碎、开这混沌之天!
天,开。(未完待续。。)
第八四四章 三九罡步,回光返照
冥王殿上,苏景伤重。
识海世界,天地分明...天开、薄云起,几许清凉风过,甘霖降。
千丝万串,这雨水来自无尽天空,但落下后每一滴都洒落于苏景身上,识海中的苏景。
大殿内的苏景身上忽然变得湿漉漉的,头发湿了、身上的血迹被看不到雨水轻轻洗涤。
血污尽去后,无形之雨钻入皮肤上无数细小伤口,而苏景几近塌陷的身形,又渐渐挺拔起来。周身骨裂正缓缓愈合......开天时,由实入虚,龙猿大敕画于身周,破去的却是识海混沌;落雨时,自虚返实,灵台世界中的雨水不可见却浸润于真实身体,伤势迅速痊愈。
修行辛苦、修行艰险,不过说到底修行是为了进步、不是自残自毁。
金乌正法的修行让他用尽全力,但这力量并未被消耗,因为识海世界无论混沌还是分明,苏景永远是它的主人,是以他开天耗用去的元力仍在,不过变换了存在的地方、变换了存在的方式。
如今识海天开,这道力量循转开来,又复去滋润苏景身体。
伤得重,但不致命,修行人,皮肉血骨甚至五脏六腑受创皆无妨,只要经络稳当,便能迅速恢复。
一虚一实,一去一返,用尽力气吃尽苦头,身体中的小乾坤与思识中的世界真正契合!
虚、实两个苏景都告停笔,闭目、微笑。迎接细雨洗涤。
整整持续了一个月的雨停了,苏景伤势尽愈,人如玉。
识海世界雨停天未晴,正相反,墨云密布于苍穹。云中有紫弧穿梭,与真实天地的乌云雷电迥异的,识海云雷行转得很慢......霹雳惊雷之形,游弋之际却像一条懒洋洋的蛇,缓缓地爬行于天际,悄无声息。
昂首、开目。大殿中的苏景眼望屋顶。识海中的苏景望向云中的‘蛇’。
轰!
雷霆崩碎于识海世界,缓慢爬行于乌云中的‘蛇’似是感受到了苏景的目光,暴怒、释放、陡然显露森森威严,巨响与强光横扫一切!
奔雷过后。天穹墨云愈发浓稠了。紫弧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但它从无尽阴霾中爬了出来,就那么不紧不慢地游弋着、落地、围绕苏景转了一圈,又重回云端。明晃晃的雷电之身与它的缓慢糅合一起,让这天地的气氛变得诡怪起来。
看了一阵,苏景不再理会,重新闭目调息,良久不动,这一坐又是三个月......猛开目、猛跃起!
冥殿苏景动,识海苏景动!
冥殿全无异样,识海风起云动!就在苏景跃起刹那,云中电闪雷鸣,神雷如鞭直击而落,正中苏景头顶!
识海中,苏景受那雷霆一击,身形不必气泡更坚强半点,嘭一声被天雷劈裂、爆碎、无形;
冥殿内,苏景低低痛哼一声,刚跃起的身体重新摔回地面,如玉莹润的面色显出一抹怪异绯红,身体微微颤抖片刻,随着一次呼吸吐纳,他又重新安稳下来。
真实天地的苏景重归稳定时候,识海世界、仍是之前他端坐位置,新的苏景凝结、成形,手中依旧紧握着龙猿大敕。
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天上紫弧缓缓穿梭、地面苏景稳稳端坐。
又三月,再扑跃。苏景一飞冲天,云中惊雷震怒,轰轰烈烈当头打下,这一次苏景早有防备,手中龙猿大敕如剑,高举、迎雷、刺!
贲烈之响撼天动地,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较量,识海中苏景第二次被轰个粉碎,冥殿中苏景第二次跌坐回原地,调息。不久,第三个苏景出现在识海......手握神笔、安安静静的男子。
仍是三月,仍是扑跃,仍是天雷轰顶!苏景不再硬拼硬打,龙猿大敕笔锋圆润,舒意以行力、笔举于头顶飘飘漫漫、轻画圆。圆无缺、尽时即为重起时,元力随圆循转往复绵延不休,挡天雷!
那凶猛雷霆也真就被这‘一圆’挡住...挡住片刻,只挡住片刻,雷稍顿,圆崩碎,雷再扑,轰苏景头顶。
一笔圆,苏景已然冲出三步。雷追至。笔再动、高举过头,如蛇盘延画曲折...说也奇怪,本为光电之威的雷霆,陷入苏景的笔力中立刻变得缓慢了、扭曲了。
仍只片刻,破笔力,雷蟒出,诛杀苏景。
短短一瞬苏景又跑出了三步,突兀一声大吼,龙猿大敕急急一挥,第三笔、也是第三剑,笔过处、空气为之碎裂,灰色的口子——割裂虚空,收狂雷!
雷霆无智不知躲闪,一头钻入虚空中,但不等其全部没入‘口子’,崩裂声即告响起,虚空崩碎、雷破桎梏,追上苏景。再来不及施展新的手段了,雷落雷中,苏景崩碎。
大殿中苏景重重摔落,口角微做抽搐,痛苦之色从他面上一闪而过,很快平静。深深呼吸,结长定身,又一次安静下来......
“他在作甚?”小相柳人在殿外,轻声问道,外人看不到的人雷之争,小相柳只看到苏景拿着一支笔在大殿里又跳又耍,好像一只猴子。
影子和尚在他身边。
小相柳出关、来探望苏景,鬼袍内影子和尚不久前从入定中醒来,知道苏景正在做破境修行,是以和尚飘然离身、于大殿门口拦住了小相柳。
“识海世界与身体乾坤扣合后,会有杀灭之雷镇世,苏景须得行运元力入玄虚,以真身入影身去迎抗雷杀。”
影子和尚为苏景的第十三魂,融身鬼袍时能够看到苏景的‘识海之战’,且苏景在真正开始此境的修行前。曾与高僧探讨过此事,由此影子和尚对这个过程一清二楚。
与‘开天’颇为相似的,苏景要以真实气力去支持元识投影之身,以本元力量去对抗玄虚之雷......
元神修行,四个境界,最玄虚飘渺的当属最后一境‘大逍遥问’,最苦最累最麻烦的则是第一境‘如意胎’,而相比于别宗修法,阳火正法的‘如意胎’算是苦中苦累中累、麻烦里的大麻烦。
阳火正法如意胎,两个大步骤:结胎。凝结元婴灵胎之形、之魄;开灵。让这枚小小元神真正醒活过来,以第一声啼哭做准。什么时候这娃娃‘哇呀’一声哭出来,什么时候这个境界才算修行完毕。
而前一步‘结胎’中,又分作两个部分。
一是苏景之前十七年干的累活。以身体小乾坤入识海世界、破其混沌同时。虚实契叠玄真融合。再前面五十几年苏景借画符凝心绪追灵犀。求的就是以玄虚灵犀引荡心识本意继而引动真修元力,淬炼心境同时熟悉以实入虚再自玄返真这个过程,若不能在虚实间从容‘游走’。这一境根本没得修、没得破。
开天后,破雷杀、结元胎。
但雷霆势大,单纯的元修力量对抗全无胜算——修为深不够、力气大也不够,因金乌喜战!只修境界、修法力,却无斗战之技迎敌之艺,算什么金乌弟子!想要对抗雷霆,不止要以修元入玄,还要将斗战本领入玄,符法剑法风法火法什么都好,总之你得打!
打是打,不过你的宝物无法带入识海世界,迎抗雷杀时候苏景手中有龙猿大敕,但空有其形而已,于这场‘争斗’中,他握笔握剑握棍和手中拿根面条不存区别,不过苏景最近几十年以笔入剑,用得顺手了就没再去刻意换成剑。
影子和尚解释得仔细,小相柳若有所思:“他又该如何破掉那雷霆?”
“这就是修行了,雷霆硬抗无胜算,只能以帛绢上的办法:施展手段拖延,其间金乌弟子需得行踏阳火罡步,九百九十九踏、可布下极炽法阵一座,阵衍生灭法度,于成阵后修行之人就不能再稍动了,须得再硬生生扛住雷霆轰灭一刻时,挡住了元胎结形,挡不住也无妨,从头再来。”和尚说完,稍加停顿又补充:“苏景开天,十七年。开天后至今快一年,刚那次他走了九步。”
这笔账太好算了,相柳‘哦’了一声:“我再去闭关,让他接着练吧。”
小相柳来了又走,影子和尚重返鬼袍。
苏景静坐不动...调息、回力,准备着第四次起身...第四次又能踏成几步?他不晓得,他不关心,爱几步几步,无所谓的,他在:修行。
......
驭界十八年,中土十八年。
红长老皱眉头,密语师兄:“这样的进境,太夸张了些吧?”
沈河微微笑:“还好了...醒来了,如何?”前三个字是对师妹的密语,后面询问是对闭目入定的徒儿,鱼苗。
鱼苗入门十八年了,修行的进境么......第一境通天,用去四年十一个月又三天,险险就赢了他那位浪荡驭界的苏师叔祖;苏景回离山后燃香破宁清,震惊天下,鱼苗也不是示弱、他就快震惊天下了:离山掌门弟子,十三年多尚未破宁清。
沈河愁啊,但假装不愁,笑得风轻云淡:“感觉如何?”掌门人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用外力助他过这一关了。
鱼苗张开了眼睛,自入定中醒来,可是还有些懵懂,未能立刻回神,又沉思了片刻他忽然抬起头,笑了。
小娃已经长成了少年,修行缘故,他看上去比着实际年岁小一些,十四五岁的样子,人长大了、眼睛更亮了、脑袋更圆了,可‘毛病’不改,入宗这么久,除了三年前大成学蒹葭先生破劫飞仙前夕他曾展露笑容外,就再也没笑过。
这次突然对着掌门笑,立刻吓了红景一跳:师兄的劫数到了?!
沈河也目光闪烁,心里没底。还好,鱼苗儿开口:“启禀师尊,这次闭关收获良多...弟子于清静冥思中,终于彻悟我为何不会笑了!”话说完,他才发现红长老也在,忙不迭又向师叔行礼。
“领悟玄机、想通自己为何不会笑、所以你笑了?”红长老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之后饶有兴趣地追问。
“是。”鱼苗应道,说话间面上笑容敛去,少年人、目光沉沉:“我不会笑是因为不想笑,总是感觉沉甸甸的,想强笑都做不到,可我不晓得为何‘不想’,直到今日,终于明白了:弟子笑不出,是因为...大祸将至!”
到底还是个年轻人,心静不够沉稳,鱼苗深深吸了一口气、奋力压抑住心中悸动:“启禀师尊,弟子以为...不是以为,是看穿了:三万年未遇之灵元大潮,其实、其实可以看做是‘回光返照’的。”(未完待续。。)
第八四五章 观冥真想,衍命化婴
(二合一章节)
阴雨天时候人会心绪低沉、仄仄地提不起精神。鱼苗儿多年不笑,差不多就是这样的道理了,只不过在受影响的程度上要更严重得多。生俱穿天仙目,其实鱼苗儿眼中世界和普通人看来也差不多,莺飞草长、花红柳绿的,但眼中所见与心中所感完全是两个样子,当这座繁茂世界自眼中落于心底,生机勃勃就变成了死气沉沉、虫鸟欢鸣就变成了死后静寂。
只是以前他人在凡间,这种感觉模模糊糊,莫说要讲出来,就是他自己都无法去深刻体会。师从沈河后,十八年里开灵慧、长心识,终于在宁清境的冥想入定中破去迷雾,‘看’清了、想通了!
与别家高人不同的,沈河不喜欢故作沉稳,是以他皱起了眉头:“仔细说一说。”
毕竟入门时间尚短,鱼苗儿修行不足二十年,更要紧的是他所说事情并无真凭实据,一切尽在于‘感觉’二字,要想把这份感觉全然说清并非一件容易事,沉吟了好一阵子,心中反复措辞几回这才开口:“弟子以为...并非生老病死,而是飞来横祸。不是中土世界到了年岁,自然寂灭,是外力冲生、要灭我世界...弟子以为,大祸虽还未降,但祸势已然侵来,这、这世界灵秀,生灵感觉不到,可世界感受到了,由此乾坤气意混乱,这才衍生出了三万年未遇的灵元大潮。因为是横祸,所以回光返照这说法不太准确。不过说成‘回光返照’也不算错......具体是什么灾祸,弟子就不晓得了。”
罗里罗嗦、词不达意,且都是‘弟子以为’。他以为,他以为......但若苏景在场,怕是要眼中精光绽放,厚着脸皮脸皮来和沈河抢这个徒弟了:鱼苗之言,与十一王二明哥的‘天将乱妖孽生’之说何其相似!
瞑目王修行了多长时间?何况他还专门去做‘创世’修持,他晓得这个道理再正常不过;
鱼苗才入门几年,能有多少见识?而且他说的‘灾祸之势、世界气意’之类事情,根本都没人教过他.....旁人参修千百年都不曾领悟的事情。他天生就明白、不用学就理解。这便是:慧心。
离山掌门亲传、仙目慧心的、十三年精修不辍没破成第二境的宝贝弟子。
沈河又问:“以你看,还有多少时间?”
“弟子以为...这个真说不好...不过乾坤寿命漫长,要以亿万年计,所以就算是回光返照。留给苍生的时间也不会太短。”鱼苗儿又‘弟子以为’了一下。之后小心翼翼地问沈河:“师父。我们该如何应对?”
不知何时沈河的眉头舒展开来:“好好修行,争取早日破道飞升。”说完掌门笑了、身边的红长老也笑了。
如何应对?又能怎么应对,今日情形与当年弥天台来离山迎取真经典仪何曾相似。那时弥天台的灯灭了、大成学的匾掉了、紫霄国的树死了,预示将有大劫落于中土,可劫数是什么、几时会降临人间全不得而知,能做的也只有打醒一份精神、等待着。
至于好好修行、争取早日飞仙,有没有劫数,于离山弟子来说修行都是本分。
跟着沈河转开了话题,问鱼苗:“破此心结,进境上当能快一些了吧。”
以前鱼苗不知自己为何不能笑,心里总像压了块石头,这心结无异一‘障’,对修行影响极大,如今勘透迷雾破去此障,再做修持才能真正显出他的本色!
鱼苗又笑了,一天里他笑了两次,连沈河都觉受宠若惊了。
信心是满满的,不过话不敢说太满,鱼苗对沈河道:“弟子当全力以赴,必不辜负恩师厚望。”
三天后,鱼苗破宁清。
十三年后,鱼苗破如是,开阿是穴六百另一,比不得小怪物苏景,但区区十三年、六百多阿是穴,也足以笑傲同辈。
破如是后收拾行囊,入世游历、领悟小真一,清晨时分向恩师叩首、依依不舍下山去,中午在山外小镇喝酒就烧鸡的时候劫云追来了,不等天黑鱼苗兴高采烈回山了,酒肉之间,再破小真一。
掌门带了鱼苗直接去阳火道场找樊翘:“这孩子该冲煞了,让他阴间走一趟吧。”
大判尤朗峥开拓阴阳路,一年可供两人往返,由此阳间修士可去阴冥采煞夺罡,毫无疑问,离山弟子先得其惠,不过一年两人、一甲子百二十人,就算离山大门大户,也用不了这么多名额。
阴冥之行凶险异常,十个弟子中倒有八个不愿去冒这道风险。
正道修宗同气连枝,沈河并不私藏,哪家弟子愿意去冒险,只要还有名额就一定痛快点头、代为联络。不过会把丑话说在前面:阳身人入幽冥,就算有阴司相护也保不得万无一失,能不能平安归来非离山之力所能及;另外还有一重关键,轮回事大、阴司无情,真要哪家晚辈不懂事在下面惹上了官司,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与离山全无关联。
其实能下去、敢下去的,莫不是正道门下少年英才,心中都藏了小小狂傲不假,可自幼受师长教诲,懂道理晓是非,下去就是为了历练、修炼,也真没有谁会惹是生非,莫说犹大判和七十三链子,就是二品判贺余大人,足以把他们镇得五体投地了。
掌门吩咐,樊翘不敢怠慢,今年的‘两人’正好还剩一个,当即燃香升符,请阴司差官开道路,其后也少不了对来接人的小鬼差妖雾好一场嘱咐,请下面的列位大人务必照顾好鱼苗儿。
妖雾收了几张好符撰、几瓶好丹散,大包大揽:“樊兄弟放心。正好本官最近身上无差,下去之后我亲自走一趟,送这娃娃去冲煞!”
樊翘和他早都混熟了,笑道:“最好还能再和贺余大人或者滑头大王打声招呼。”
只凭妖雾这三尺小鬼,樊翘不放心。
看在礼物丰厚的份上,妖雾没甩脸子,笑呵呵转开话题:“对了,给你说一声,宋步成破了冲煞了,阿七将军已然安排他去夺罡。”
妖精不成、无双希佳。苏景后来收下的四个真传弟子。最早被送往幽冥修行,黎邀陈精和孙希佳冲煞差不多都用去了甲子之功。唯独宋步成,他的性子与龚正长老颇有相似之处,修行求稳求扎实。冲煞用去了整整九十年。算是慢得很了。幸亏他前面几个境界破得快,攒下本钱,否则只凭小真一增长的八十一载寿元。都不够活命了。
宋步成冲煞九十年,蜂侨冲煞比他快不了多少,八十二载光阴才告成功。
差不多就在鱼苗跟着小鬼差妖雾入幽冥的时候,蜂侨完成了第五境的修行。
驭人世界可供冲煞,但难以夺罡,修破第五境后蜂侨不急着返回冥宫,留身于地煞旁,有一件神通她想尽快参透、有一件事情她想尽快想通。
神通好参,冲煞后一甲子转气行元、刻苦祭炼,那桩神通她就掌握在手;
心惑难解,领悟神通后蜂侨结明智灵光印、坐冥谷定惠身,入定...一晃将近两个甲子,那件事她有了不少领悟、可还是想不通,只差一线、就是想不通!
照这样想下去,只怕阳寿耗尽也难开惑,但蜂侨不愿动、不肯走,想不通?那就一直想下去,哪怕想到老、想到死......
于修者而言,世上最最宝贝之物莫过于时间。于乾坤来说,天地间最最轻贱之物也是时间。
一晃,苏景来此世界已然两百七十年了,之前让中土正道忧心重重的杀猕封印,竟还奇迹般的安稳着。
杀猕欲逞凶于五圆,奈何不得其门而入,不存任何办法,只有等待。
两百七十年,凡人的几世生死轮回,却也不过是苏景的一场修行:元神境、如意胎的修行。
一个甲子的画符准备。
十七年挥笔开识海天地。
其后一百九十余年,斗天雷、行罡步!从寸步难行到九步,从九步到百步、从百步到八百步......
不听已然在十年前出关了,小妖女还是小妖女,时光抹灭不了她的明浩与妖冶。她正抱膝、坐在大殿的角落里,尖尖的下颌搭在膝上,望着殿中沉坐、调息的苏景。
不听的目光安静极了,这是她的快乐。
突然,静坐中的苏景纵跃而起,相比于初开天时,苏景早已变了模样,宁静不再从容不再,自他跃起那一瞬起,面目狰狞人若疯魔!
身形如风急动,手中龙猿大敕挥舞成一团赤烈光芒!冥殿中的苏景如疯如狂,对抗着只有他才能看到、才能探知的那识海镇世之雷!
笔做剑,起伏无定或疾或缓,他以全力运剑,可冥宫大殿内莫说剑气、剑意,就连一点破风声都不存——真实力量尽入识海,人在大乾坤,斗于小世界。
步伐如飞,九百九十九步极炽罡步早已了然于心......中土书生,喜欢用‘一寸江山一寸血’来形容汉家王朝崛起之苦,其实苏景现在的修行又何尝不是如此,识海之中那镇世神雷与他争的,便是他脚下这一步、一步!
纵跃飞腾,两百年锤炼,步伐已成本能,斗战已成习惯,而那雷霆有来自何处?识海是苏景的识海,内中的雷霆当然也是来自于苏景。
这一境,苏景要斗的是天,更是他自己!
疯子似的金乌弟子,步伐却入行云流水,而非说不可的,这一套罡步本就是狂魔打法的‘疯子步’。
极炽罡步,踏满三九之数可结成法阵一座,这九百九十九步本身也是一套古怪身法。
用作斗战的身法、步法,各宗各派都有传承,或飘逸流畅或步步为营,但既然归入‘身法’。根底上的讲究都是一样的:避其锋、入其虚。
不提别宗就说离山,七祖曲嘉传下的‘水行云踏’步法,施展开来时,任凭七八个同辈同修的修家围攻,法宝、神剑、仙符随便招呼,都难碰到施步之人的一根头发,三五转便从容踏出包围,再容他多转几步围攻者里就该有人要倒霉了。
水行云踏,离山绝学,算是将‘避其锋、入其虚’六个字踩到极致了。
苏景的‘三九极炽罡步’却和天下身法截然相反。躲什么?让什么?几步转出、必是正面迎击。十步之后、步步必是狭路相逢!这套步法,根子上就是四个字:迎难而上!
天下身法:避其锋、入其虚。
极炽罡步:迎其锋、你虚不?
就因这套步法,苏景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数不清多少次了。根本都不是雷霆追上了他。而是他依法行步。直接撞上了雷霆......无可避免,没有办法,想过关就拿出斗战的好本事吧!本事不够就练、边打边练。
转、踏、奔、行。踩、拧、纵、跃,苏景行步,苏景狰狞,但他的心境空明,全副精神尽落于手中大篆与识海雷霆,根本不会去算计脚下走过多少步了。
他不数,不听数,眼睛紧盯着夫君步伐、心中默默计数,那份认真劲快比得上她‘点红豆于琉璃瓶’了。
叱喝连连,苏景进退跑跳...不听的眸子越来越亮,自从数上七百之后她就开始咬牙了...终于,三九数尽,小妖女霍然大喜,开心到无以自抑,猛地跳起了起来!
才一跃起,不听就省起苏景还未尽全功,不可出声更不可打扰,慌忙不迭把涌到喉咙的那声欢呼憋住,同时玄力行转,身形跳起来后就不敢落回去了、无声无息的在半空飘,像漂亮女鬼那样。
三九尽、罡步齐,苏景何尝不是天大开心!要知道那镇世神雷并非死物,每次袭杀都没有固定套路,机变百出灵动异常,这一回苏景能顺利行步,下一次说不定就连八百步都跑不完,这其中多多少少是要靠一些运气的。
今天运气很好!
布阵后就不能再动,要再硬撑神雷一刻时的轰灭,此事苏景早都想过多少次了,他不怕:两百年识海苦战,不知不觉里修为元力已然猛增,定身结印未必就抗不过去,何况完结步法即为布阵成功,自己身周多出一道阵法相助,他的胜算极大。
猛定神、结重印,识海之中苏景昂首、声绽如雷:“来!”
雷落,轰灭第一击,打天灵!
苏景双目异彩暴现,身形稳如磐石,又是一声喊:“再来!”
雷再来、再落,仍打天灵,只是这一次打中后就再不回去了......天青地褐、那一道粗大雷霆轰轰烈烈,如紫金巨蟒一般,狠狠咬住苏景天灵,再不松口。
苏景的眉目倒竖,心怒则意气风发,真元如海滚滚翻腾,撑!
十息,苏景猛又叱咤:“还来?!”
喊声倒是怒极,不过底气实在不足,头顶上的神雷轰杀不灭,浩浩墨云间居然又‘爬’了一道惊雷...识海摸爬滚打这么久,始终只有一道雷,直到此刻,第二尊镇世神雷显现。
帛绢上只说这个时候要捱上一刻,还真不曾提及会有几道神雷。
第二盏惊雷落,轰于眉心祖窍。雷不灭,长袭贲烈!
苏景闷哼,来便来,反正自己也不知道该骂谁,只是...不会再有第三道了吧?
第三道?
有,但分不清哪盏是‘第三’,漆黑云团中又一下子窜出了四道天雷,轰太阳两穴、轰胸口丹中、轰小腹丹田。前前后后,一共六道天雷杀灭,齐齐而至!
这又哪还有支撑的余地,苏景连牙都不咬了,赶在被打灭前他非得骂几声不可,要不太不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该骂谁。
但就在他要‘死’前解气时候,一道殷红色血腥气意自西而来、一道灿金色锋锐气意自东而起,快如流光打入苏景体内。
血气冲荡,汇合风火双元行走要害,金气锋锐,自行其是行布于苏景身周。两股再也熟悉不过的力量入身,相助于苏景抗神雷!
外人看不到,正气小乾坤中,稚嫩苏晴双眉紧皱,原本一头血红色的头发黯淡无光;妖邪小乾坤中,小小屠晚双拳紧握,满头威风金发变得苍白干枯......双婴救主!
三道小乾坤被苏晴、屠晚‘夺走’两个,不过三重天地结环之势不会变、气窍归属仍是原样,本就灵犀相牵,两个‘谋夺天命’的小东西都感受到苏景堪堪支撑不住。一个发动杀劫血云之力、一个调遣神剑锋锐之力。赶来‘主天地’驰援。
苏景不能破如意胎,苏晴屠晚就没有苏醒的机会,两个小家伙在睡梦中,似也能明白这重道理。
转眼间元力大涨。苏景不骂人了。心中琢磨两件事:
得双婴相助、这算是作弊么?不管了。就算作弊也是‘功法’作弊在前,六道镇世神雷,用得着么?
还有。罡步后的阵法呢?天上雷霆轰轰烈烈,地面四周却安安静静,全无阵法行转的征兆......
一刻时,四分之一个时辰,如意胎第一段修行最后的考验,相比于苏景开天十七年、罡步三甲子多,‘一刻’的短暂几乎不值一提。
可是除了苏景自己,又有谁能真正体会,因巨大压力与痛苦的降临,将短暂拉伸成永恒的可怕感受!
可怕的不是失败,而是似乎有机会、好像能过关,偏偏还是撑不住!大殿上的苏景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还有...第二次,他又开始磨牙。
时间被‘拉伸’得不像样子了,苏景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身边一重重金红光芒闪烁开来,罡步之后阵法不是不行运,而是须得蓄势、蓄力,动得晚!
爆豆脆响,身骨裂,骨力奔涌送入玄虚之际,不听眼中挺拔苏景迅速佝偻下去。
但,识海中的苏景身形不动,金乌弟子安稳如亘古大地!还有,他脚旁,金红勾连火光飞转,就在‘一刻’最后的百息时候,阵法成形。阳火做长针之形,九百九十九印罡步、九百九十九枚长刺,射入苏景周身重穴!
就于‘长针’加身一刻,苏景什么都不晓得了。十道心神归一、跨入观冥真想之境!这是‘如意胎’最最要紧的关键,迎雷、行阵、观想...以思衍命,结法化婴!
无尽思识尽入观想,衍命化婴。
雷怎样、阵怎样、驭人如何、中土如何,所有事情都于此刻被抹杀于思海,苏景无知无觉无念无牵挂,只有、只剩一重观想。
冥殿中,苏景的身形突然晃动起来,口鼻溢血、筛糠颤抖!他入定,是以不知情:罡步极炽之阵,根本就不是帮他迎抗劫数的用途,那一道道阳火长针入体,牵引气意、勾连风火,将他用来抵抗天雷的元力层层卸掉,挪作它用!
阵与雷是一伙的。
绝无支撑余地,今次倾力、裂骨,注定白忙一场......就在此刻,苏景耳中突然想起一串金乌啼鸣,识海世界里,一道灿金色飞影自苍穹之上急冲下来,破乌云、穿雷霆,没入苏景之身:小小金乌,入体魄,相助于主人、相融于主人!
苏景听不见,可那连串轰鸣还是暴散于识海世界;苏景听不见,而那风云闪电照样滚荡于识海世界,最后百息天摇地动,玄虚乾坤摇晃跳动...直到最后一息。
时候到,乌云崩散、神雷崩散、极炽阵法崩散,就那么一下子,所有一切消散不见!
清空万里,好一座漂亮的天。
冥殿中,又把自己弄出一身伤、一身血的苏景睁开了眼睛,愣愣瞬间,笑了。
识海中,身形狼狈皮肤焦糊的苏景张开了眼睛,愣愣瞬间,笑了,喃喃一句:娘的。总算是骂出来了。随即识海苏景周身骤然金光绽放,那光芒太强太猛,刹那便横扫一切,强光湮灭天地!
几个呼吸功夫过去,强光消散,识海中苏景消失不见,之前站立地方,一个小小婴孩身形蜷曲在地,正沉睡得香甜,小胳膊小腿小身子,还煞有介事地穿着一身离山剑袍。
离山剑袍是威风漂亮的衣服,但可能是因为尺码被缩得太小,穿在小娃身上说不出地可笑。
婴孩的五官眉眼与苏景一模一样,柔柔软软地黑头发。在他怀里还有一只比着小鸡崽儿更小更玲珑的金红色小乌鸦。
挤着娃娃的肚皮,小乌鸦也一样睡得香甜,它长了三只脚。睡着睡着,它钻进娃娃的剑袍里去了,这样睡得更暖和安稳。
正气小乾坤里,苏晴的头发又变回湿漉漉的血色,紧皱地眉头舒展开来;妖邪小世界中,屠晚的蓬蓬头重新金灿夺目,耀眼得不像话。
三个小娃...算上小金乌四个小娃,呼呼大睡。
阿骨王墟冥王大殿中,苏景躺在不听怀里,满脸血污也挡不住他笑容里的开心快活:“还以为多难呢,没啥,轻轻松松过关!”
不听想笑,结果眼泪掉了一串:“门牙...还能再长出来吧?”
磨牙裂骨,门牙崩了。
没了门牙,再高的高人笑起来也透着股小气劲。
苏景用舌头去舔空出来的牙床之际,一道来自于部下损煞僧的讯识飞至、直接显现于脑海.......
--------------------
二合一的更新,不好意思这么晚才更新,主要是最近这段时间精力不太充沛,脑残手更残......
求个月票,求个鼓励,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八四六章 七月十四,大胆贼人
消息是‘烧火小厮’传来的。
六个月后,七月十五,驭人君临天下万年整祭,届时天下大庆,京郊仙祖祠总坛也会有一场盛大礼祭,皇帝亲至贵族齐聚。
这个消息‘烧火小厮’早就知晓了,但他知晓主公最近正行功破境不敢打扰,一直拖到了现在,怕是再不呈报就会耽误事情了,这才传来灵讯。时间刚刚好。
苏景面露笑意,整万年的礼祭,这么大的场面啊!
就在笑容里,苏景沉沉睡去了,于不听软软的怀中。太累了,绝非单纯修元的消耗与身体的疲惫,识海世界里那枚个小小的‘如意胎’根本就是苏景以观想之力凝结而成的,全副精神尽被耗用一空,来自魂魄的疲劳无可抑制,他睡去......
如意胎修行两个步骤,结胎、开灵,第一步‘结胎’总算是修成了。
即便在睡梦中,苏景仍觉侥幸。
未修到这一步时不会理解,只有人在持法、冲击此境时候才会有所感悟:绝非修为高深、阳火充足就能过关的!
想要把真实力量带入玄虚中,非得依靠元识牵引、精神勾连不可。
你有一百斤的修为,可你的元识只能承受三十斤之重,那就只能以三成修元入玄虚,剩下那七十斤力气空存于真实之身,派不上用场;
但识海中的镇世神雷,是根据你所有修为衍生而来的。且识海中的苏景为观想而成,身体远比真实苏景虚弱。即便拥有十成力量对付神雷尚且艰难,如果还有力用不上,根本就没有成功希望。
神雷是跟着真实修为来的,修为越高,神雷越猛烈,若元识、精神无法强大到与自身修元相配的话,修为越高就越过不了关。
便是那两字了——相配。
阳火正法、如意胎境界修持的考验,针对的是金乌弟子元识与修为的相配,这也暗暗扣合了‘平衡’之道。
所幸,苏景早在南荒游历时便开心花、得心神十立。让他的心识力量远胜同辈修家。而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分心多用、也是对心识的淬炼。
尤其褫衍海中。苏景于体内恶斗墨灵精,更是一场心识上的大好修炼。
如此,苏景的元识强大异常,能够将全副修为都带入玄虚识海。有了与神雷对抗的本钱。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无法过关——最后时刻。识海中罡步极炽阵法成形,涌入体内的阳火长针并非支持,正相反。这阵法是在抽夺:抽夺玄虚苏景体内、元识与修元融为一体的力量。力量被抽走是阵法在为苏景‘编织’元神,大好事情,可是莫忘记,那个时候还有六道神雷正奋力轰灭苏景。
就在苏景堪堪崩溃时,小金乌入体驰援。
幽冥西仙亭一战,小金乌‘夺舍’骨金乌,把阳三郎的遗骸变为己身,但到主人需要时候它仍舍弃了大好身骨,以真魂之体冲入苏景在识海的观想之体。此举大妙:
一来,骨金乌仍在,依旧是苏景阳火小乾坤的罡天,是苏景身体的一部分和宝物,这一重永远不会改变;
二来,小金乌真魂遁入‘如意胎’的生衍,无异于一场涅槃重生,从此以后它与元神苏景同命共生,但也有机会成就真正的生命,只要苏景修行到了,元神就能成为他生命存在的另一种形式,到那时小金乌也能真正转活!
小苏晴、小屠晚、小元神、小金乌、苏景,四小一大都陷入了沉睡,每人唇边皆笑容浮现。
一场大睡,整整七天。苏景醒来后结坐疗伤,碎裂的身骨能再愈合,掉了的门牙也能重新长出,又是整整齐齐的一口牙齿。
一个月的时间,苏景完全痊愈。
他从入定中醒来、开目的一瞬间,守候于她身旁的不听这就看见,他的双眸金红灿灿,仿若骄阳!
不止小妖女,三尸、相柳都已出关了,全都在大殿上,人人见他眼中旭日。
只一眨眼,苏景的眸子又变回了黑色,微笑:“我没事,你怎样...咦?”
小妖女笑容古怪:“口吐金光,能改么?”苏景眼中骄阳是不见了,可讲话、开口之际,嘴巴一张就是一道阳光喷薄,把小妖女的脸庞都映得金红美艳。
苏景深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再张嘴,口中阳光不见了,可坐在他对面的小妖女看得清楚,苏景的头发又开始发光了,淡淡金红的阳光。
一边伸手去摸头发,苏景笑着摇头:“虽未破境的,但也是一场大修行了,受益良多真元暴涨,一时间有些适应不来,以至阳元溢泄。”一句话的功夫里,或是掌心、指甲、眉心、膝头甚至屁股,周身上下到处发光,模样诡怪且可笑。
三尸大是开心,觉得苏景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好看。
不理三尸笑话,苏景说出‘七月十五’驭人大祭之事,刚刚做完一场好修行,这个热闹苏景可不打算放过去了。
快三百年的时间,终于能出去做那杀人放火的勾当了,不听、相柳、三尸个个眉飞色舞开心点头。雷动嘿嘿笑道:“七月十五啊,驭人大庆的日子果然吉利得很。”
七月十五,中土道家中元节,汉家民间的鬼节。
苏景点头:“既是中土鬼节,就让让驭人见一见咱们中土的鬼吧。”
说笑几句,问起同伴修行境界,小妖女第一个笑眯眯摇头、不说,看来是修得了好本领,打算到时候给心上人一个‘好看’。她不说,相柳也就懒得显摆了,三尸倒是在‘甩脸捧脚’之后又悟出了一连串的大欲,不过他们三个纯粹胡说八道,苏景一听一笑也就是了,不当真。
时间尚早,趁这三五个月的功夫苏景又入定一次,正法行元理顺真气,总这么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可没法出去见人......
四个月一晃而过。
六月十五,大祭将近,其后一个月所有神庙中人都再无假期,‘瞎眼小厮’抓紧这最后一次假期出去玩耍了一遭,再回来时画皮下已经变成了苏景。
两百七十余年过去,昔日‘瞎眼小厮’早都变成了个盲人老朽,画皮神奇,催动法咒即可随时间变换,一点点老去。
所有同伴都随苏景去往神庙,唯独蜂侨没有跟来,她仍在烈火地煞旁入定冥思,苏景没去喊醒她。蜂侨境界尚浅,这趟危险搏命的差事就不喊她了。
一个月忙忙碌碌,不得不说苏景干活是把好手,人人都道这老瞎子真任劳任怨......不过不服老不行,到得正日子前一天,老瞎子终于累趴下来,额头火烫面色惨白,身体筛糠颤抖。庙中有专责为杂役问诊的大夫,来看过后摇摇头:灯枯油尽、寿数将近,没几天好活了。
所幸,万年礼祭这种大事,杂役们真正的忙碌是在之前,待到正日子时后反倒他们什么事情了,这时候病倒了、老死了都无所谓,就把老瞎子往他平时居住的房间里一扔,也没人来照顾,等他死了再来收尸。
拈花不忘埋怨那位损煞僧首领:“你看你混得这人缘,在这做了二百大几十年的差,快死了都没人来看看。”
大和尚无奈摇头:“驭人天性薄凉而已,还有不少人借我钱没还呢。”
赤目立刻瞪起了眼睛:“那可不能这么就死!”
就算有丹药扶持,老瞎子也‘阳寿将近’了,以后想要再潜伏此处,须得换过身份重新再来了。
七月十四,天入夜时,躺在床板上等死的老瞎子忽然起身,将死老朽灵活得像一头狸猫,身形溜溜一转融入夜色、就此消失不见。
半个时辰之后,京城南门,一支丞相府的车队进入京城南门,车架前火把燃烧正旺,其中一滴火焰是为苏景所化。
入城之后,一滴火焰自火把中坠落地面,没人去留意,车队隆隆过去,那滴火焰轻轻一晃,老瞎子显现真形,藏身于暗影处等待片刻,正欲前行时,老瞎子伸手在脸上一抹。
老瞎子消失不见了,换而一个皮糙肉厚的庞大驭人猎户。身形虽胖,行动却如轻风迅疾无声,向着驭人皇宫正门处行去。
就在胖猎户重化一滴火焰,遁入一盏灯笼、随巡门侍卫入宫的时候,洞天内赤目不干了,瞪身边苏景:“你再不说你来干啥,我...诶,我就走!我走。”
七月十五神庙大祭,想要刺王杀驾、想要惹是生非,都在神庙里等着好了,大半夜偷偷摸摸来皇宫作甚?二百七十年都等了,最后一宿等不了了么?
洞天内,苏景的神识投影应道:“我来告诉皇帝一声,明天神庙大祭时,他死期到了。”
身边众人反应各异,三尸先是不解,而摇头撇嘴:“狂得你啊!”
小相柳眯了下眼睛,冷森森地说了句:“这样有趣。”
不听笑,这样的苏景她很喜欢。
但不听的笑容才告绽放,洞天内苏景面色微微一惊,几乎就在同个时候,皇宫正门外遽然炸起一道明耀剑光!
苏景一行之外,另有恶贼仗剑、闯宫。
哪有潜藏,哪有匿行,恶贼一人一剑,明晃晃地就往宫内闯,竟是想凭一人之力,杀入宫去......大胆贼满身水锈,看样子像个渔夫。(未完待续。。)
第八四七章 血书花言,奏折铃铛
“叶非?”三尸也是耍剑的行家,认不得渔夫,但还识得此人的剑势。
两字出口,皇宫门口处已然鲜血迸溅、惨叫声起,渔夫好剑法,甫一动手就有三个杀猕侍卫身首异处。
剑夺命,人不停,纵身向着宫门内闯去,生怕驭人没有防备似的,渔夫闯宫同时口中长啸烈烈、惊悸四方!
皇宫重地,岂容敌人从正门强攻,渔夫啸声才起,立刻就有驭人怒叱声音传来:“妖孽狂妄!”吼喝落,凶法起,渔夫脚下地面突然兜起一张乌黑大网,网上挂满诡怪符撰,凌风时符撰急急飘摆绽烁金光,衍法术化杀劫,击杀渔夫。
地网起处,天上百丈处突兀跃出一盏熊熊燃烧的八角巨塔,向着渔夫狠狠扣下。
天塔地网合击,十一头杀猕悄然显现,围拢刺客周围,身形纵跃各踏阵位,口中咒唱低沉手中法器摇摆,顷刻腥风大作,龙吟虎啸之声自冥冥传透宫前。
宝物合击、阵法合围,另还有一道滚滚黄云自禁宫城楼上冲起,云中三十六名黄须驭人齐齐开口,暴喝一声‘去’,每人口中喷出一枚小斧。斧头脱口迎风暴涨,团团旋转着飞斩刺客。
诸法齐动,四面八方攻杀刺客。
叶非袖中长剑爆起,三十三剑环绕身周...杀机环绕,他却在笑,目光随意选中布阵十一驭人修家中的一个,一边御剑抵挡袭身杀劫一边对那驭人笑。传音入密:“就你了,帮我给皇带句话。”
被叶飞选中的驭人侍卫名唤齐环透,一身好本领、八百年修行中也见过不少风浪,可不知为何、被那个‘渔夫’盯住之后,齐环透只觉心头一冷,全然提不起搭话的勇气,只有咬紧牙关奋力出手。
遁身于火的苏景看不出叶非密语。
驭人手段看着吓人,但叶非也休养的快三百年,这样的阵势还伤不了他,苏景急着演戏是以懒得看别人的戏码。就趁着皇宫门前大乱的机会发动金乌万巢大咒。向着皇宫深处遁去于苏景离去瞬间,宫门前剑鸣声爆起。
......
已是深夜时分,狩元皇帝并未就寝,修行中人。无需睡觉。他要助‘老人家’平稳天下。是以皇帝勤政,仍在御书房中批阅奏章。
宫门外刺客才一现身,皇帝这边就得到了消息。
闻听妖孽狂妄、竟敢直冲宫门。狩元帝森然冷笑!扔下手中奏折,起身就向外飞去。驭人性情凶狠桀骜,皇帝虽是万金之躯,但心性更为暴虐,非但不躲不避,反而直接去往皇宫正门。
皇帝一动,宫中大修尽护驾随行。
可惜,皇帝来晚了,刺客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狂妄,显身、冲宫、交手、随后护身长剑崩碎,赶在更多高手对他形成围剿前逃去。闹了几下就逃了...不过也足见此妖孽非凡,点算点算驭人世界的修家,又有几人能如‘渔夫’一般,大内皇宫想冲就冲、想走就走!
不止皇帝迟到,红帽子杀猕凶神也晚到半步:比皇帝早到半步、比渔夫逃走迟缓半步。
狂妄刺客退走,留下遍地碎裂长剑、法宝,和尸体。
最先与之动手的驭人侍卫,就只有一人幸存,面色惨白手捧心口,委顿与门洞角落中瑟瑟发抖,对皇帝到来都视而不见,全无上前施礼的意思。
狩元帝身边有侍卫统领,见状皱眉怒叱:“齐环透,被逆贼吓破胆子了么?万岁亲临还不速速行礼、请过渎职大罪、述贼人模样与事情经过。”
唯一活下来的齐环透闻声、抬头...面目狰狞扭曲、三目眼神混沌,在望向万岁时候,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异色。
皇帝身边高人林立,一见齐环透神情诡怪立刻迈步,挡在齐环透与万岁之间,体内真元行转手中法宝蓄势,小心提防着。
不等旁人再做喝问,齐环透口中突然发出半声惨嚎,嘭的一身闷响中,身体崩碎、鲜血飞溅!
尤其古怪的,此人身躯爆碎、鲜血却无一滴迸溅向前,所有血浆尽数向后、统统泼溅在身后、地面......身崩、血泼,红红血浆落地,竟是八个狰狞大字:
明日神庙,取尔狗命。
不是法术,纯粹的剑术。做诛杀、过一阵才身死、身死一刻身崩碎、鲜血喷出落地成字。这一手剑法可着实漂亮,即便叶非也足足练了一年才练成。到现在一个驭人他最多能‘写十个字’,瘦金体、很好看。
狩元帝面色铁青,未免也太狂妄了些!妖人闯宫只为‘留书’,明摆着告诉皇帝:明天在神庙杀你。若害怕大可不去。
可是能不去么?万年礼祭,驭人一族、此间世界最最重要的典仪,就凭妖孽的一封‘血书’就不敢去了?
苏景倒是不曾想到,叶非居然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明天杀他,今晚过来打个招呼......
就在狩元皇帝眉头大皱时候,他身边那个红顶凶神,眼中突然闪烁杀气,一声低吼人已扑起,返身冲回宫内!凶神修持了得,他捕捉到皇宫内院有一丝灵元波动、不属于驭人法术的灵元波荡!
凶神身形快如闪电,几乎在他从皇帝身边消失同时,就已赶到事发地方,正殿侧后,一方小小静园中。可惜仍是晚到半步,施法之人业已逃走,不过对方的法术留了下来:静园草坪中,生出一片片娇艳红花。
红花生于绿草间,分外醒目,一支支红花排列有序,正拼成一行驭人文,也是八个字:七月十五,新帝登基。不同于叶非的‘血书’,这红花谏是落款的——不听。
不听又是何方神圣?凶神不认识。
很快,皇帝赶到地方,见了新的留字,目中凶光暴现!但很快,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愤怒,阴声道:“宵小之辈,雕虫小技,徒惹耻笑而已。”
京城、皇宫已然乱成一团,追查敌踪缉拿刺客,远远近近军令与叱喝不绝于耳......可惜,找不到人。
皇帝强忍着怒气,他能明白,自己越是暴跳如雷,那留字之人就越开心,是以他忍着、他不发火。但这个时候笑是无论如何笑不出来了,阴沉着面色返回御书房,缉拿刺客无需万岁跟着跑,他还要持政、做事。
端坐龙书案,再做深深呼吸平复心绪,继续批阅奏折,第一本看完、放下。第二本拿起、看完、放下。第三本拿起、打开:七月十五,鬼门关开,冥王索命,狩元帝崩......字数不算多,辞令不深晦,最后也有落款——苏景。
啊!
那一声惊怒之吼何其凄厉。
哪还能在压抑得住,这是哪里来的奏折,那‘苏景’又是何方妖孽,换了奏折不说,还给当今天子讲鬼故事!
暴跳如雷、暴跳如雷,狩元帝再也压抑不住怒气,怒吼出口同时,挥掌啪一声拍碎身前龙书案!
皇帝修为精深,愤怒一掌,猛将龙书案拍了个粉碎。
就在桌子粉碎刹那,突然一个清清静静的声音响起:“你生气就生气,拍桌子干嘛,桌子惹你了?”
何止讲鬼故事,简直闹鬼了,皇帝心里咯噔一下子,忙不迭抽身后撤,身后太监急忙抢步护驾,同个时候驭人大修一拥而入。
很快查明真相,龙书案下被人悄悄放了个存声铃铛,铃皮薄如蝉翼、酥脆异常,桌子稍有震动就会震碎铃铛......
皇帝的脸色已然难看到无以形容了,换了奏折、藏了法器,若刺客留下来的不是铃铛,而是雷屠火杀之类的凶器法宝呢?!万岁爷还没说什么,贴身大太监已然暴跳如雷,怒声斥骂巡房侍卫,怎生让妖孽混入如此重地。
侍卫们汗出如浆,这等渎职大罪,受抽筋扒皮的酷刑都不为过。首领五体投地叩首请罪。
反倒是皇帝,震怒过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摇了摇头,淡淡道:“只是铃铛,不是凶器...这也算是‘表明心意’了,今晚他们不会真的行刺于朕,有什么事情都放到明日神庙大祭时去说了。都起身吧,明日与朕同行并肩,看那妖孽能掀起什么风浪。”
皇帝说得从容,可心里依然打定主意,单单指望身边侍卫,真不一定就能擒杀妖孽,哪怕再挨上一顿斥骂,待会也一定要去请出‘老人家’。
连龙书案都砸碎了,还理什么政,皇帝于大群侍卫簇拥下离开此间,准备回寝宫去了。
可是狩元帝才跨出门槛,眼角就猛地一跳:御书房门外,不远处那盏梧桐灯柱旁,站着一个人。
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人,肥壮魁梧,体肤黝黑,猎户打扮的驭人。
不是说今晚不会行刺了么!
要行刺为何不潜伏御书房!
趁叶非冲撞宫门,不听施法于静园,而后苏景又来换奏折挂铃铛,在皇帝回到御书房前,他就已经遁入庭中灯柱了,本意是想就这么走了,可是想了想叶非之前所作所为,苏景又改主意了:
叶非是离山叛徒,苏景是离山真传,叛徒明火执仗、真传偷摸鬼祟?没这个道理的。
叛徒没想着和真传比,可真传自己觉得不能让叛徒比下去。
由此...渔夫直闯皇宫算什么?猎户要堵着门口打皇帝。(未完待续。。)
第八四八章 人间正道,你是沧桑
(二合一章节)
皇帝认得这个猎户,两百多年前那次执剑刺杀外加一记耳光,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从小到大,唯一挨过的一次耳光。以前不是没挨过打,但无论皇家长辈还是‘老人家’,都知他是天子,不会打他的脸。
毕竟,打了他的脸,就是打了所有驭人的脸,也等若打了自己的脸。
再见猎户,皇帝面上狰狞闪过,森森开口:“阁下究竟何方神圣?你是苏景...还是不听?”
皇帝不曾传令,侍卫未对猎户做攻杀,但绝非呆立不动,或移动身形结阵或悄然传讯八方来援。
皇帝不急,刺客更不急。苏景连剑都没有亮出,闻言轻轻摇头:“我名:叶非。”话音未落,苏景猛地怪叫一声,身形一转突兀消失不见!
就在消失刹那,他头顶处一头杀猕突兀显身,手中枭面八棱法杵狠狠砸下!
头戴红色帽子的杀猕,凶神。
趁皇帝与刺客说话,凶神穿空遁,袭杀苏景!此獠来得悄无声息,偷袭狠辣,但还是在显身一瞬泄漏少许气意,被苏景提前捕捉到。
苏景心念急转,阿骨王墟立刻出现地下深处,同个时候他遁去宫内、避开了灭顶一击。
凶神一击落空,随即身形一闪,也告消失不见......直直追入地心处、阿骨王墟之内!
阿骨王墟,对外人的进出限制和洞天穴窍相似。只有苏景放行、且对方有愿意才能进入。当然,这也要看双方的实力差距,若敌人本领差出苏景太多,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也会被抓进去。
但此刻的情形不同,杀猕凶神速度奇快,与苏景追了个收尾相衔,冥宫禁法开一线放苏景进入同时,凶神也紧紧追着一起进入。
这一次苏景为逃避灭顶之灾,唤王宫太过着急,皇帝周围高手顿时察觉身下、地心深处有古怪灵元震荡。几乎有十几个杀猕同时开声招呼:“逆贼潜入地心!”喊声落地时候。精通土遁的驭人修家已然钻土而入,去做追杀!
直接追击苏景的红顶老祖可不曾想到,此刻居然还有这等华丽的落脚地方,他不惊反喜。这个地方看着不错。他要了!红顶凶神吼中发出‘嘎’一声怪笑。手中法器舞动,抬手打出一道乌光飞向苏景眉心。
看似寻常神通,实则暗藏三重奇毒专破修家真元起劲。此外乌光还有七道变化、能封敌人诸般身法变化,没得躲只有挡、可一挡便会身中剧毒,这是凶神的得意法术。
不料,神通才起,面前不远处的敌人‘变’了——刺客还是刺客,不过从一个变成了一群。
三瞳相套笑容妖孽的漂亮女子,就那么毫无征兆地从出现在刺客身前,左手皓腕上缠了根青青细藤,少女右手上擎着一枚小小的六角铃铛,轻轻晃、叮当悦响中,铃铛突然变成了一面镜子,自国师金钟手上缴来的宝物,幺儿晶晶镜。镜光一闪,凶神打出的乌光被收去了。
妖冶少女之后,青衣男子戴鲜花、抱琵琶,昂首傲立...戴花抱琴,难免脂粉气,可那朵花儿虽是新鲜娇艳,颜色却如墨漆黑,玄色光芒闪烁尽是凶残气息,他怀中琵琶顶鬼首穿煞弦,琴身上片片紫鳞镶嵌,无一处不透出凶器之威,再加上男子毒蛇一般的目光、俊俏却阴冷的神情,哪有女气,只有杀意!
与青衣男子正相反的,白皙和尚双目无神、面色痴呆,双手合十口中喃喃,不知念着哪一庙的经,不过没道理的,他站在那里、就是让人心中闪现两字:慈悲。
还有,十七个人面鹰身的凶悍怪物,手提乌黑长棍;一个冲天辫、一个两根辫,两个小娃抗着滑竿、上面做了个头顶秃秃的光头小娃。
这么多人?!
杀猕凶神目光一凛,但还不等他有所反应,突然间‘啪’一声脆响震彻冥宫,好一声镇堂木响亮!
镇木声后,沧桑声音响起:“说书唱戏...他劝人方!”随说话,肥墩墩、身高不过三尺的小胖子迈步,从刺客怀中跨到地面,往左首一站。
小胖子身后,大头红眼睛的矮子接踵走出,口中说话、声音沉沉:“三条大路...我走中央!”红眼矮鬼落地,往右首一站。
一声浩浩长叹,第三个矮子瘦骨嶙峋、活脱脱痨病鬼转世,口中尽是唏嘘:“善恶到头啊...终有报!”病痨鬼落地,站在了中央。
敌人世界中,居然还有机会人多欺负人少,三尸太高兴了,高兴到登场时非得吟诗以舒心意。
镇木惊动、三大宗师出场,但说书先生的四句镇场诗才说了三句,东、天、尊三位高人齐齐回头,满眼巴望着望向剑锵锵,若不能补上最后一句可不成体统。
苏景以前也听过书,哪能不捧场,竖眉张目瞪向红顶凶神、开声喝断:“人间正道...你是沧桑!”
冥王宫,纵然外人发觉其存在地心,也看不穿内中情形。敢追小师叔回家,那就得领教小师叔关门打狗、以多胜少的正道手段了!
苏景,离山弟子。
离山,正道修宗。
由此,苏景便是正道,他的人间正道就是:你得沧桑了......
定场诗唱罢,三个矮子齐齐大乐,高喝一声‘好!’,抽长剑踏童棺直直扑向驭人凶神!
进来的容易,再想出去...王宫禁法合围,想走不是不行,杀了宫主人就成了。
阿骨王墟气意泄露,上面驭人能察觉其所在,但宫中另有秘法行运。即便外人知其在也窥探不到内中情形,
三尸动,苏景动。
苏景动,所有人都动!
凶神再凶,凶得过这么多人?
苏景才动又抽身战团了,甫一动手他就能看出来:富裕,太富裕了。凭自家这群凶物,收拾一个凶神太富裕了,根本无需他在插手,当即于同伴招呼一声。纵身出宫去。
不听对苏景最是惦念。见他要走立刻说道:“拜托影子大师随行照顾。”
影子和尚不推辞,身形一闪抽离战团,化玄光没入苏景袍内......
皇宫内院,狩元帝面无表情。不知是犯了倔强性子还是觉得凶神老祖宗出手刺客必死无疑。他并未离去。而是在大群侍卫匡护下,站到庭院内一座小小凉亭下,目光阴鸷、死死盯着地面。
半盏茶功夫过去了。凶神之外,前前后后已然有二十七名驭人好手钻入地面。当然不是挖地掀土这等粗浅功夫,入地者皆是施法土遁......猛然间,轰隆一声巨响,庭院中心泥土冲天,爆开三十丈方圆大洞!
泥土喷薄之中,一片尸体被人当做神通宝物那样,重重砸向皇帝所在廊亭: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七具尸身。所有潜入地下去的杀猕尽被狙杀!
随即狞笑声桀桀,猎户身形如巨鹰扑起,紧随廿七尸体之后,他双手空空,戳指如剑,遥指狩元眉心。
尸体‘暗器’好对付,死透了的人,和树枝、石头也没什么区别,皇帝身边侍卫纷纷出手,全部击落。
真正大敌还是那个刺客。驭人侍卫本就严阵以待,应变奇怪,猎户显身一瞬,四头杀猕越众而出,双手先在袖中一翻,继而抖腕挥手,破空声中,十六枚包裹蜜蜡、震以符篆的紫丸击出。
天治所限,驭人修家最多只有两千年时间,但是人的寿命短暂,不会影响宝物传承,四头杀猕来自秋域修门,是最近两百多年才出世的人物。他们所在门宗名不见经传,可四头杀猕才一入世就闯出了响亮名头,得皇帝青睐、入职禁宫。会如此正因:他们手上有宝物传承。
向上追溯十三代,四头杀猕的先祖偶得‘冥丝癸蚓’一枚,此物如同中土西北的名药‘冬虫夏草’一般,是半草木半虫蚓的体魄,得大机缘开智成精,化形变作肥肥胖胖的杀猕小娃,只因一时贪玩落入修者之手,遭遇杀身大祸。
成精的冥丝癸蚓,滋补药力不逊于人参娃娃、雪莲仙子之类灵物,但抓住它的驭人修家却另有打算,并未将其蒸煮入药,而是逼其化作虫蚓本形后,以法术吊住它的性命,一段一段将其切做九九八十一截。
秋疆西南,群山连绵,驭人修家踏便群山,点通山阴煞眼,于土煞根脉处布下阴炼阵法一座,阵心处种入活蚓残肢,如此,八十一截残肢种入八十一山根。
冥丝癸蚓本为灵物,但遭遇惨事,灵气尽化怨气,满带怨气的残肢得山阴煞气滋润,再被阵法不断炼化,渐渐变作一枚紫红诡种......整整十三代传承、炼化,到了今世终告成功,那四头杀猕得先祖福荫,八十一枚宝物收在囊中、出山,正赶上帝王征兆天下大修赴皇城效命。
货卖帝王家,四人来到京师,于一次与别宗修者的争斗中,他们打出了一枚蜡丸,封印破、内中诡种迎风暴涨,化作千股缠丝藤,活活抽干、剿杀了对面三位大修与十余名精锐弟子,一战成名!
不过蜡丸宝物用一枚少一枚,四头杀猕轻易不舍得祭出自己的宝贝,只因刚已听说这猎户二百七十年前曾打过皇帝一耳光,四个杀猕立功心切,一出手就打出了十六枚蜡丸,于四头杀猕看来,足够重视了、简直高看了。
蜡皮崩、镇篆碎,诡种发芽、暴涨、成杀劫!一根根细入鬼法的长藤泼散赶来,千万股铺天盖地!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缠丝长藤铺满每处角落,全无闪避余地,那个猎户也根本不打算躲避,‘铮’一声锐响,三尺青锋执于手中。
四头杀猕不约而同,面露笑意,自己的丝藤暗藏剧毒、阴杀、煞劫、鬼怨等等诸般厉害之处,但这法宝的本根讲究的是四个字:至阴至柔。
至阴缚地。至柔克钢!它就是专门对付‘阳刚’的宝物,刺客想以剑锋锋锐破长藤?干脆就是以你之短攻我所长,必死无疑!
可不等他们唇边的笑容真正扩散开来,四头杀猕的瞳孔猛地一扩:剑术?!
剑术。
长剑在手,但哪有丁点锋锐阳刚,猎户人轻转剑轻摇,仿佛手中所持不是长剑、甚至不是有形之物,而是一抹水光、一缕清风!缠丝鬼藤阴柔?猎户的剑、猎户的剑法更软、更绵、更阴柔!绵绵无定、长转不休,剑入鬼藤、纠缠。
......
“这一式剑法是你自己悟出的?”
当年、离山小谷中,陪苏景试剑的驭人归仙。乍见苏景施展如此‘绵软’一剑。惊讶问道。无论那个驭人归仙心性怎样,至少他都是爱剑之人,见了有趣剑法免不了的喜形于色。
苏景点头而笑:“晚辈身承阴风秘法,这一剑自风柔中悟出。前辈以为如何?”说着。收剑、空着的另只手弹指射出一缕玉露金风。风儿绕住了一根长草。草叶柔软,但风更软,绕了草儿几圈。长草散碎了、片片零落。
驭人归仙笑而点头:“道理人人都懂,能化作剑术却实属不易,能将道理入剑再由形入意,便是天分了。我如你这般年纪时,剑术不如你。这一剑唤作什么名堂?”
“尚未想好,请前辈赐名。”苏景抱拳、请教。
“鼻涕。你觉得如何?”绵软柔长、无尽无休,归仙心智通天、取名字果然不凡。
苏景哈哈大笑,坚决摇头:“还是唤作‘绕指’好听些。”
“娘们才会取这种名字。”驭人归仙冷哂。
果然,后来苏景将这道大俗剑名讲与不听时,小妖女只点头,连连赞:好名字、好名字......
剑名绕指,苏景因自身修为所悟。
一剑绕指,纠缠于无数长藤,众人耳中立刻爆起啪啪啪啪细密碎响,同时阴柔之术,刺客之剑更胜一筹,根根细藤崩断!
四头杀猕吃惊莫名,他们想不通长剑之柔怎么可能柔过自家宝物、怎么可能反倒绞断了鬼藤,但眼见刺客将要破茧,急切间彼此招呼一声,再扬手、这一次三十二枚蜡丸打出。
蜡丸脱手时候,刺客手上剑光大盛,破藤冲出。
剑破鬼藤,又有三十二枚蜡丸疾飞打来,苏景甚至能看清那一枚枚蜡丸外皮上正绽开道道裂璺,内中怪藤堪堪就要泼出...便是此刻,刺客一声暴喝出口,剑柄抱握于双手,双臂肌肉高高贲起...长剑做刀高举、重落、狠劈!巨灵劈天之、斩!
剑斩虚空,卷动奇寒冷风,剑势直指凌空飞来的三十二枚蜡丸。
剑落下,诡异事情显现:那些裂璺突然凝滞、裂缝仍在、未愈合,但不在扩大,内中缠丝鬼藤存身于蜡丸内竟不再躁动。
几乎拼劲全力的一斩,剑名:宝囊。来自驭人归仙的传授。
修家法器,很少拿在手中,要么吞在腹中、要么收入宝囊、袖中,迎敌时可随时取用。而宝物藏于囊中老老实实,一被发出去立刻生龙活虎张牙舞爪,此乃何故?不外宝物主人以法咒或心咒驱使。但不管是法咒还是心咒,根子上的道理都是以讯令唤醒宝物内藏灵犀,继而此宝中灵犀与大天地灵气勾连,‘舒展’开来、绽放威力。
是以驭人归仙在未飞升前,曾着力琢磨此事,创出一剑:以剑之锐,凝结剑士劈斩破空之力,化作锐金至寒金风,将剑势笼罩范围内、天地间的灵气暂作凝滞!
灵元不做流转,对刚被放出来的宝物来说,等若一觉睡醒之人张开眼睛、却一口未能吸到空气,必会有刹那呆滞。
一剑斩出,敌人的宝物就如同又被收入囊中一般,威力不得绽放。只能‘冻住’一瞬,但一瞬足矣了......平心以论,驭人归仙对苏景的剑艺大有帮助,他的指点、传授绝非只是招数的变化,更重要的是‘思路’,他让苏景于御剑一道的眼界、思路都大大开阔!
可惜,到最后还是生死相见。即便不看善恶,也要看生死的,不能并立之人,只能活一个。
皇廷内院,蜡丸定,刺客却无丝毫停顿,身形如电自蜡丸群中穿过,剑挥动,四颗驭人头颅滚落。
这四个驭人宝物厉害,本身修为并不出众。所有威名、所有富贵都在蜡丸身上。平日里对宝物珍视如性命,奈何,命没了,宝贝还没用完。剩了不少。
下一刻。无数鬼藤自蜡丸中扑起。但苏景早已将它们甩在了身后,密密麻麻的细藤没了主人的指引,开始胡乱疯长。随便攻杀周围人等......
藤子爱怎样怎样,刺客眼中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刺客眼中只有:驭人皇帝!
驭人侍卫一拥而上,诸般法术乱起轰向苏景。
上一次猎户行刺,曾以‘点睛’、‘游刃’之术钻投转团直接刺杀皇帝,这次所有飞身动法的杀猕都加了小心,绝不容他故技重施。
反观猎户,前面两剑都是全力施为,一时间有些气力不济,急进之势被拦下后,奋力展开身形一边游斗一边寻找敌阵破绽,手中长剑依旧施展‘绕指’之式,配合身法以柔克刚,不做硬拼。
猎户本领非凡,可是猛虎陷入恶狼群中也没有好下场,游斗片刻险象环生,身处下风之际,空着的右手手腕一转,又一柄长剑如手!
左手剑不变,如曲波如风流,绵软柔长,敌人法术打来,或是被剑势牵引别处或是被剑气缠绕剿灭;
但他的右手剑截然相反,硬砍硬杀,每一斩比有风雷轰动、每一刺定引出破空尖啸!至刚剑术,看上去也没什么了不起,也只有离山核心人物晓得,苏景这一路‘硬剑’是于乌云中炼就的:人在乌云中,以剑迎雷霆。
至刚剑法,必须蕴以大力,剑上有了力量,舞动起来必会奇快,可是剑快了、力猛了,就再难控制准头了,是以,苏景如云斩雷霆,炼刚炼硬炼快更炼准!当修家真元足够雄厚,普通**中的雷霆力量或许没什么危害,不过另有一重:雷霆乃天威,即便它的力量不算太强大,内中的厚重天威仍是会直入修家元识,另有一份难言巨痛。
那时候,苏景每从乌云中归来,必会脸色苍白,想呕呕不出、头痛如针扎...这天下,无论哪一路修行,都绝无安逸,剑法更是如此,想要有所成就,不死也得脱层皮!
雷霆中炼就的硬剑,名唤:铁马。铁马一动,不毁不归!要么敌人神通散落,要么我剑毁人亡!
剑如山,硬劈硬斩,半数攻杀被长剑硬生生地打碎;剑如风,碎叶无声,半数神通就现在那绵长阴柔中,消散无形。
猎户大吼,一声、一声,铿锵如雷,随他的吼喝,右手硬剑更硬,左手柔剑更柔。
不知何时开始,刺客右手长剑渐渐发光发亮,慢慢变作火烫艳红,仿佛刚从炼炉中取出的熔胚;而他左手长剑却缓缓地失去了颜色,从银亮长剑变得光泽黯淡,甚至消失了形迹。
剑仍在,只因剑势剑意于鏖战中不断增强、增强、再增强,直到:至刚入孤阳、剑色火烫炽烈,至阴入独阴、剑色黯淡失形。
便是右剑如火左剑失形一瞬,刺客口中突然发出一声夜枭啼鸣似的怪笑,右手剑高举、自上向下狠劈;左手剑压低、右下向上举迎,双剑自击......锵!
剑击、剑碎,锐响如锥洞穿耳鼓,刺客消失不见。
刺客不见了,灰色裂璺显现。
就在双剑交击粉碎地方,一道明明很黯淡、看上去却又让人觉得刺目生疼的灰色裂缝绽开于空气中。
先是一道裂璺,随即它周围三丈方圆内又窜出千百裂璺,又再扩大,三十丈、三百丈空气中,密密麻麻尽是裂璺...仿佛时间也变得诡怪了,一道、百道、千万道裂璺显现的很缓慢,大小纹路、绽开过程所有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可那只是刹那事情!稍有见识都驭人都能晓得发生了什么,惊慌之中人人暴退,同时脱口欲喊......不等他们把‘混沌’两字喊出口的时候,战团地方、合围之阵骤然奔放奇光,奇光内、罡风催、煞雷轰,寂灭之劫横扫四方。
剑名:浮玉不够。
苏景来到驭界、挨过驭人那必杀一阵后才领悟出的剑法。
阴阳互杀、同灭,当无阴亦无阳,便是无尽浑浊,一重混沌!
经历过一次驭人的杀阵,苏景因阵而悟成的剑法。
敌阵,浮玉。
我剑,浮玉不够。
-------------
人间正道,你是沧桑,这个文艺的章节名字,直指豆子这颗文艺的心。
不知道有没有文艺的月票来鼓励下咩......
紧赶慢赶,终于在零点前完成更新,长出一口气,大家久等了,鞠躬道歉!
今天更新二合一。(未完待续。。)
第八四九章 浮玉不够,刻尸藏剑
双刃交击,打出个混沌!这是何等剑术!驭人侍卫大惊失色。
‘浮玉不够’笼罩范围并不算大,但若等那‘混沌’成形,至少战团之中无人能活命!天大地大性命最大,谁也不愿和一个莫名其妙的刺客同归于尽,一时间叱喝声迭起,众多杀猕高手抽身急退。
哪还来得及啊。
双剑已碎,阴阳已灭,混沌已生,现在才想逃命未免太晚了些,战团中的杀猕才一起身,还未来得及真正窜去,就觉怪力涌来,仿佛身陷流沙一般,根本不存挣扎的余地,越是用力就是沉沦.....吞、噬。
光怪陆离的颜色拥入眼中、尖锐嘶吼的风声灌入耳内,驭人侍卫逃不出,能做的仅只是:等死!
下一瞬,一切消失了。跳跃的光电,咆哮的风雷,撕扯天地的怪力,所有有关‘混沌’的一切,就那么一下子消失不见,极度的寂静降临。场中驭人侍卫只道自己已然死了,可是迅速清晰起来的视线、重新归于身体的五感、经脉中游走的力量......皇廷内院还是皇廷内院,自己还是自己,皇帝还是皇帝、他老人家就在廊亭里站着。
没死,真没死,因为:浮玉不够。
杀猕的浮玉大阵,被‘老人家’与墨巨灵修改后,添入此间乾坤万年寿命,才能于阵法杀戮地方生成一片混沌,剿杀万物;可是苏景才什么境界?所以这一剑唤作‘浮玉不够’。
浮玉不够的意思就是:不够浮玉阵那么凶猛。
其实苏景给自己贴金了,何止不够。简直差出了天地遥远。他仔细算计过,若双剑互击粉碎,暴散出来的力量足以斩杀五六个驭人大修,不过以双剑互击散起的力量去引动‘混沌’的话,混沌是能成形的,但那道‘小混沌’的力量会更小得多,大概能杀五六只兔子,还别是太强壮的那种。
混沌是真的,只是太小。凡事都有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小娃在水缸中搅水玩。很容易就能搅出一个漩涡。可这漩涡比得汪洋怒潮中的水杀凶眼么?一样的道理了。
但,混沌虽小气势却足,除了最后的剿灭,一切都来得真实无比。
障他娘的眼法。驭人侍卫刹那就明白了。可是晚了。早都晚了。一截剑尖已然飞刺到皇帝所在小亭之内!
双剑互击、引动‘混沌’,阴阳两剑就此爆碎,其中一截剑尖飞射而去。同个时候‘浮玉不够’发动开来,众多侍卫尽慑于混沌之威,谁也不曾留意那短短一截剑尖。
剑尖飞射虽快,想要杀伤皇帝却还差得远。
不过要行刺不是断剑,是苏景。断剑飞射亭前,突兀崩碎去,庞大猎户又复显身,上次行刺时候用过的手段,无双绝学遁身于剑——藏金。
刺客在显,手中一柄雪亮长剑,入廊亭!
袭杀近在眼前,这次狩元身上再没了凶神藏匿,凭他的本领又怎么可能逃脱刺客剑下,必死无疑了。侍卫虽众却都回援不及,连惊呼的时间都不存,只有眼睁睁地看着。
可是生死一线时候,狩元皇帝面上并无惊骇、恐惧或者慌张,正相反的,他在笑,目光里尽是嘲弄意味......就在刺客入身廊亭时,亭内突然炸起炽烈光芒!
阵法动,亭内另藏杀阵!莫说侍卫首领、贴身太监不晓得,就连万岁胞弟也不知情的,御书房外、白玉长庭内那座不起眼的小亭子,暗藏了驭人先祖传下的凶狠阵法。这样的亭子,宫内一共有十七座,历代皇帝口口相传的机密。这就是皇帝敢留在原地、独立小亭的依仗。
全无征兆,只待外敌入侵时,一瞬绽放,而杀劫乍起时刻,亭内另有一道白光闪动,柔和力道自阵心转出、把以自己做饵的皇帝送出亭子、落脚于三十丈外。
轰隆巨响,小亭轰碎!
几乎同个时候,正在阿骨王墟中静静等待的不听忽觉眼前人影一晃,苏景回来了。披头散发、满身血雾,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再精明的人也有大意的时候,苏景确实没去想亭中会有杀机,万幸他做最后藏金刺杀时候,见了皇帝那副‘你要死’的神情时心中显现警兆,不过只因‘万岁演技不好’还远不是他能逃命的缘由,更大的助力来自于鬼袍内影子和尚,及时出手将阵中杀劫抵挡了一下子,苏景急忙金蝉脱壳、舍了画皮去吸引阵眼,这才得以及时逃回地心冥宫。
饶是心有警兆、影子相助、金蝉脱壳,苏景也还是被阵力波及,狼狈不堪。好在都是些皮外伤,血留了不少但不打紧。
苏景回到地宫时候,凶神业已‘沧桑’了,沧桑成十几段,死透了。满头小辫子的小贼正蹲看反复看着凶神留下来的法器,一副提不提精神的样子,那支杵她看不上,可高人教导过她‘贼不走空’,不能空手回去的。
一见夫君的狼狈模样,不听登时翻脸,叱喝一声:“小贼,随我上去!”
何止小贼,矮贼尸贼鬼贼九头贼全都横眉立目的抄家伙,倒是苏景,最初气急败坏过后很快释然,杀猕又不是泥巴捏的,打到人家老巢里哪能永远不吃亏,摆摆手拦住了同伴,笑道:“上面还留了一剑,杀不了他也能吓他个魂飞天外...今晚就这样子了,明天才是正日子,回去了!”
......
地面,驭人皇宫,杀阵暴发小亭轰碎,支离破碎的画皮散落,除此之外难见刺客真正伏诛的证据,狩元皇帝岂肯罢休,立刻传令:“入地,哪怕挖传厚土也要毁他老巢!”
圣谕才落,不料皇帝身后突然恶风来袭!
刺客已经逃了,但他留下了尸体:二十七具驭人尸体,之前追随凶神遁地想要去寻找地心冥宫的杀猕尸体。之前刺客从地下钻出来时,曾把这些尸体当成了‘暗器’,后被打落,散落各处。
尸体都死得透了,但谁说死人就不会再动了,正道小师叔,火风剑丧,四绝在身!从他狙杀遁地杀猕,到他冲出地面做第二次行刺,短短半盏茶功夫里,已然草草炼化了尸煞,留待此刻发难!
不远处一具只剩半个脑袋的尸体猛跳起来,独眼赤红、口中嗬嗬怪叫扑向皇帝。
尸煞的祭炼火候差劲,纵是爆起突兀也休想伤到皇帝。可是要杀皇帝的也是不是尸煞,是它肚子里的剑——扑起半途,丧物的肚子砰然炸碎,一道黑气自腹中射出,并且射向皇帝,黑气直接向下、钻入了地面。
电光火石,黑气入地去。旋即皇帝只觉杀机显现,犀利气意自身下地面冲起,刺得他足心巨痛。狩元帝应变奇快,怪叫声中飞快前扑,就在他双脚离地一瞬,那道黑气从他脚下钻出地面,气凝真形、已然化作一柄黑色长剑。
因为阳火刚烈苏景领悟‘铁马’,因金风阴柔他领悟‘绕指’,因身着鬼袍他领悟‘冥王不动’,因身具阴阳天乌之术、他得天魔指点领悟‘忠义一剑’...苏景悟剑,大都因地制宜、拓己所长,既然自己身怀炼尸秘法,自也专门用过心思,去炼一道‘尸家剑’。
剑名:刻尸留剑。
一剑落空,未能伤到皇帝。
狩元拼出全力前扑、勉强又勉强地躲开地下一剑,逃得性命、少不了惊出一身冷汗。
尸煞扑起、肚子炸碎、肚子里的黑气钻地又钻出,变成了剑......‘刻尸藏剑’的那头尸可还在半空里飞着,狩元帝为了躲剑向前窜去,人在半空,就正正迎向了那具尸煞。
皇帝的保命一窜竭尽全力,人在空中一口气提不上来,想要躲已然无能为力,只有合臂抱肩护助头脸和胸膛要害;尸煞飞身途中肚子炸开,身体受力后仰,从飞扑变成了飞踹、踹中!
不过它的用处就是‘藏剑’,本身不具什么力量,伤不了皇帝的。
伤不了皇帝,不耽误尸煞的大脚底子在皇帝的肚子上留下个脚印,它死前遁地,一鞋底的黄泥巴,扣在皇帝的青色袍子上,异常醒目。
狩元帝没受伤,心里可腻歪坏了,堂堂天下之主、在自己家中,被人踹了一脚,肚子上有脚印为证!
狩元帝活到现在,只遇到过两次行刺。
两百七十年前第一次,藏金,宿器,换刃,冥王不动,点睛,游刃,忠义一剑,七剑之后脸上被抽了一耳光,左脸。
今晚第二次,绕指,宝囊,铁马,浮玉不够,藏金,刻尸藏剑,六剑之后肚子上挨了一踹,满是黄泥巴的鞋底子。
同一个人刺客!
先七剑、再六剑,下次呢?
先不用想下次,今晚事情尚未完结...先前被苏景抛上来的尸体何止一具,一共有二十七具。就在狩元帝双脚落地时候,余下二十六具尸煞尽数跃起!
连番惊变,侍卫们早都回过神来,哪还能容尸煞再作乱,当即分成两队,一队蜂拥而上护卫万岁,另一队法术祭出轰灭尸煞。
才跳起来的尸煞被尽数打碎,不过这些尸煞都不曾‘藏剑’,就是跳起来吓唬人的...侍卫们法术落进后,一只不知属于那头尸煞的手掌落在了地上,指间捏着一枚木铃铛。
断手最后的一点力气,手指一紧,铃铛碎了。
突然,大笑声响起,还有,少不了的,笑声过后,三个字的驭言恶骂响亮。通译做中土汉话,意同:傻笔。
行刺一回骂一次,刺客渐渐养成的臭毛病。(未完待续。。)
第八五零章 万剑枯定,三尸神灵
中土,离山。
沈河盘膝静坐。
掌门人的眼睛是张开的,他未入定。而且少见的,他的神情并不安详,眉头微微皱着,双眸深处隐透担忧......不多时,一道金色剑讯突然跃出虚空。
掌门立刻伸手捉住剑讯,一道神识行转阅读内中详情。
沈河身边几位长老在座,一如既往,红景最耐不住性子,不等掌门开口她就已追问:“可是虞师兄的消息,他没事吧?剑冢那边情形如何?”
剑冢,江山剑域遗址。自从苏景采剑过后,这片远古修行圣地大多时候都是封闭的,偶尔开放、长则月余短则十天,内中万剑做气意吐纳,与大天地交换锐元真灵,今日修家再想采剑就只有趁着这样的机会。
它开放时采剑无妨,但关闭时候,各大天宗会排遣弟子留守周围,一是开放时候能够及时知晓、尽快安排门宗晚辈采剑;另则怕新晋修家不懂事,在剑冢自闭时冒险进入,搭上自己的性命不算,再惹出什么大祸可就麻烦了。
差不多前天这个时候,留守剑冢的弟子传讯回来,说是剑冢又告开放。这本是好事,正道修宗家家得讯,排遣弟子赶快过去;可是转过天来,还不等晚辈们赶到,守冢弟子又传回了一个新消息:
冢内万剑突然爆起淬厉光芒,彼此汇聚、缠绕,以锐利剑气结成一座肉眼能见的巨大剑光漩涡,疯狂旋转开来。将附近灵元源源不绝抽入剑冢内。八个时辰后,漩涡消失,但冢内万剑也告消失不见。
正巧离山虞长老出山办事,人在剑冢附近,知此异象后暂时放下手中事情,赶去剑冢查探。
剑冢暗藏大玄机,虞长老修为深厚剑术超群,但也保不得万无一失。掌门知他前往后立刻又调遣龚、樊、风三位长老去做支援。
刚刚消息就是虞长老传回的,沈河点点头:“虞师弟没事,他已从剑冢出来了。冢内万剑并未消失。而是沉入了地下深处,另又结布了一道阵法自封,做更深沉睡了。”
离山长老,情同手足。红长老问讯长舒了一口气。笑了:“没事就好。好一场揪心,影响我修行了,等虞老儿回来。掌门师兄得帮我讨个说法。”
玩笑话,但沈河真人未笑,眼中的忧色不见丝毫减退:“虞师弟仔细辨过冢内万剑在地下行布的阵法,太详细的东西不敢确认,但他觉得那道封阵有些像...五枯定关。”
五枯定关,五感枯、定身不动、哪怕灭顶之灾临头也全无反应,除非自身得以突破否则永远自封的闭关。
红长老愣了下,很快想到了什么,秀眉也告蹙起。可还不等她说什么,山门处有值守弟子传续回来:掌门爱徒鱼苗儿从幽冥回来了。
沈河闻讯稍显惊讶:差不多三个甲子前,鱼苗去往阴间做第五境冲煞修行,这次天才弟子为求一个真正扎实,着实‘浪费’了大把时间,足足用去百年才破掉第五境,随后由二品判贺余贺大人亲自安排,寻得一处上好天罡再做夺罡修持。
冲煞用了百年,道理上讲,夺罡修行的时间只会更长,但才八十年他就回来了?
等不多时鱼苗儿进山,向师父与诸位师叔行礼。一问之下,鱼苗毫不隐瞒,果然,他的第六境未曾修行只完成了一半,只因他的慧心有重大领悟,不惜冒险中断修行,抽身回山......
鱼苗儿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嘴巴笨,翻来覆去好半晌,才算把自己为何中断修行、究竟感悟到何事说清楚。
沈河听罢面沉如水:“当真?”
鱼苗点头很用力,可说话却又犹豫:“弟子以为...当真,真的,不可不防...万一要是真的呢。”
片刻过后,一道道离山掌门剑讯冲起于离山九灵星峰,散去各大天宗与正道名门!
......
驭人皇宫内院,刺客逃走后又有一波尸煞兴风作浪,虽然很快就被剿灭,但尸煞还是耽搁了追击地宫的最好时机,待木铃铛里的笑声、骂声散去时,地心深处已经没了阿骨王墟的气息。
少不得,杀猕调兵遣将、上天入地去寻找刺客踪迹,奈何为时已晚,错过最初一刻,后面阵势来得再大也只是大海捞针了。一个时辰过后,京南神庙总坛内,外围偏荒角落中杂役房内,任劳任怨为神庙烧火的瞎子老汉躺在光板床上,奄奄一息、等死。
脱离险境,苏景真正轻松下来,心识投映于黑石洞天,问同伴:“都长本事了。”
这个说法是从红帽子凶神来的,第一次行刺时候,苏景和驭人凶神正面打过交道,知道这半人半尸的怪物不好对付,但这次行刺他在上面一会功夫,再回来时候凶物已被碎尸,足见同伴手段了得。
不听小小得意:“红帽子也不算太厉害,那么回事吧。”
三尸拉着苏景走开几步,煞有介事:“明天是大阵仗,说不定杀猕中那个篡改世界的厉害人物也会显身。你不可怠慢,来来来,咱们‘东天剑尊’来祭告神灵,赐福下来,保佑一战功成,咱们大伙都平平安安。”
苏景很有些好奇,三尸心中也有神灵?
果然有,三尸连神位都刻好了,取材阿骨王墟中的青石,雕刻成三块端正精致的神牌,三尊神位都无字,只有图画刻绘。
大尊雷动手中神位,正中刻了一枚包子,包上还有三缕烟霞,看来是热气腾腾;
二尊赤目手中神位,正中刻了一定金子,元宝上还有几道神光。看来是金光闪闪;
三尊拈花手中神位,正中刻了一个女子,女子身周还有几道熏风,看来是肉香阵阵。
苏景失笑,不跟他们拜,怎么说也是正道弟子,哪有去拜包子金子和大屁股小妞的道理,不料雷动早有准备,又从自己的小棺材里摸出一尊神位,微笑道:“已然给你准备好了。你看看。可还满意。”
苏景接过来一看就懵了,神位上乱七八糟,密密麻麻全是小人,所有小人基本都是一个样子:上一个圈是脑袋。下一个圈是身子。身子四边伸出四条杠杠是胳膊和腿。脑袋圈里再有三个小圈是眼睛和嘴。
雷动耐心不错,挨个给苏景解释:“这个,额头上有个‘三’的。是咱爷爷,‘三’是皱纹;这个,身子后面竖着九根道道的,这是天真大圣,他老人家不是九尾狐狸么;这位是阎罗神君,你看他头上四周放光的,看见没,那些小道道;这俩手拉手的是师父和师叔,师父头上顶着的是太阳,师叔头上顶着的是月亮,你仔细看,月亮比着太阳太阳小了一点......”
苏景指着另个人像:“拿棍的这是谁?”
“是小师娘,她手中拿的是剑,不过太小了,不好画,我就画了根棍,反正棍子铲子什么东西在她老人家手里都是剑,边上没拿剑的是大师娘,这一拉溜七个是离山另外七位师祖,他们都拿棍儿。”
七位师祖都不好画,好在离山剑宗,大家都用剑的,是以雷动让这七个小人一人拿了一根棍。
一尺高、三寸宽的小神牌,上面刻了十好几个人,雷动刻包子还不错,刻人像的手艺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大天尊有心,神牌反面,又专门刻了一轮红日和一柄剑。红日也是一个圈了,不过剑就是剑,不是棍。
这让苏景拜是不拜......
好在敬意只存于心,刻得再差但躬身拜祭只要虔诚便不会错,东天剑尊三株清香,奉于包子、金子、美人和诸位前辈。
一番热闹过后,洞天安静下来,包括三尸在内,所有人都盘坐于礁石,静静呼吸,条理心情,分不清等待还是期待,明日将有大战!
时光晃晃,转眼天明,不久外面钟声响起,神庙僧侣于主持带领下进行着诸般法事。又一个时辰过去,唱道喝驾之声隐隐传来,帝王与满朝权贵驾临神庙,万年才一次的驭人隆重典仪很快开始。
瞎子老汉孤零零地躺在床板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并无起身之意,这场典仪要持续入夜,苏景不着急。
且昨晚他们见到叶非闯宫,虽然没看到这狂人留下的血书,但以苏景对他的了解,这个人多半会来凑这场热闹的,洞天内众人商量过了,等等他,这场大戏的开场锣最好能由他去敲。
时至午后,瞎眼老汉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忽然‘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一个满身水锈、渔夫打扮的驭人,轻得彷如一道影、飘身进屋。
轻轻关好房门,‘渔夫’走到床榻前,低头看着瞎眼老汉,过了片刻渔夫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笑道:“我说怎会有股子熟悉味道,原来是你啊,小瞎子,你还没死么?”
叶非的修为不再,但他的记性不是普通的好,还有,或许是混种之故,他的鼻嗅异常敏锐。苏景是修行人,宝瓶境界后就是无垢之身,除非他刻意涂胭脂抹粉否则身上不会有丝毫味道,可是这张画皮被紫霄高人炮制时,留下了一股细不可查的药味。
就凭着这点药味和两面之缘,已然潜入神庙的叶非,在屋外路过时觉出‘似曾相识’,进来看看。
又盯了老瞎子片刻,渔夫接着笑道:“你小时候我未留意,待你老了再看,居然和挺像我的一位故人,小瞎子,可还记得我么?”
苏景真有些佩服叶非的。扪心自问,行刺时候自己也能保持心境轻松,可是轻松成叶非这个样子、大敌环视时候还有心情来和一个不相干之人废话几句,苏景做不来。
叶非经历过陆角八的追杀,天上地下最最可怕的经历过后,他还真不太会紧张或者气急败坏了。
就快老死了的小瞎子面露迷惘,嘴巴动了动,似是想问一句‘你是谁’,但力气虚弱未能出声。
似乎面前这个瞎子老汉要比皇帝的性命还重要,叶非一点也不着急离开,笑呵呵地提醒:“你小时候,秋疆去春境的官道上...有个猎户...你骂他‘赔你爹’来着,好好想一想,看能不能记起来。”
寻常人,一辈子能经历几次命悬一线的大难?是以瞎子老汉思考不久,很快就露出了恍悟神情,而恍悟之后便是恐惧,嘴巴颤抖着,用力再用力,似乎想说什么。
见了他的样子,叶非就知道他想起来了,由此笑得更开心了:“不用怕,既然饶你一次,以后也就懒得杀你了,只是觉得有趣,居然能见你三次,这也算是有缘了。将死之人,可还有什么未了心愿,不妨说来听听,我去帮你做好它。”
大声的喘息、浑浊的咳嗽,瞎子老汉在用力、以至全身都颤抖起来,几经努力、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开口、出声:“有刺客...有刺客啊!”(未完待续。。)
第八五一章 事难两全,我早来了
(二合一章节)
渔夫愣住了。
这么多年的修行、历险,叶非很少会发愣......
确确实实没想到,老瞎子居然会喊出‘有刺客’。而发愣片刻,渔夫并未发怒或惊慌,反而笑了起来,也分不出他是气笑的还是真觉得有趣开心。
老瞎子喊了两声又开始呼呼喘息,躺在床上好像一团乱泥。画皮下的苏景则暗暗蓄势,他可吃不准下一刻叶非会不会一剑扎进自己心窝。
但渔夫一不动手二不逃走,就站在窗前,从发愣到展颜、从呵呵低笑到哈哈大笑,摇头道:“原来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啊...哈哈,果然有缘,我也是!”言罢叶非出剑,三十一剑!
三十一剑,穿窗、穿窗、穿墙穿门穿屋顶,散射四面八方,偏就无一剑去扎尽在咫尺的老瞎子。
剑光射出地方,墙裂石破血光暴现,惨叫声迭起!今日神庙戒备何其严密,刚才老瞎子一声喊立刻就引来杀猕护卫,短短一会功夫已然这间杂役房形成包围之势。
可惜,刺客是叶非...三十一剑,杀尽第一拨合围驭人,叶非也不再停留,就在笑声里飞身冲破屋顶,昂首开声,一声大喝:“今日猪祠,狩元俯首!”
八字如雷,直轰天穹!
旋即剑鸣声大作。管那驭人凶兵汹涌,叶非挟剑冲向神庙深处,今日来此间。必杀六耳皇帝。
顷刻,喊杀声、破空声、示警号角声诸般大响汇聚一处,还有一间破烂房间里,一个就快老死的瞎子回光返照似的、又来了怪叫的力气:有刺客...有刺客啊......
三百丈急冲,叶非身裹剑团,普通的驭人精兵与护卫修家远非对手,纵然悍不畏死、愿以血肉之躯结尸山血海挡路,却又哪里拦得住他半步!但三百丈过后,一群驭人精修高手从天而降,个个目光如炬凶威弥漫。手中法器绽放奇光。显身后不存半字直接动法围攻上来。
叶飞却不做缠斗,双手合掌用力一拍,围拢身边的长剑齐齐爆起精光,啪一声脆响尽数爆碎开来!类似邪妖自爆同归于尽的手段。剑爆碎但剑气暴涨数倍横扫四方。
以前行刺。几乎每次脱身时候他都会用上这一招。驭人不是没有防备,可是谁也没想到他才冲了三百丈就施展此术,刚赶到的精修杀猕有半数猝不及防。顿时被杀伤一片,再开叶非,业已消失不见。
刺客消失了,杀猕兵马四下搜索,更多精修高手显身,或置身半空或落足地面,严加戒备。
老瞎子彻底没力气了,不再喊,躺在床上一抽一抽地捯气。黑石洞天内,拈花很有些纳闷,问身边苏景:“叶非居然没拔剑扎你?”
苏景笑了几声,摇摇头未回答。老瞎子喊叫时候,叶非若杀他不算意外,可是叶非由得他喊却不做诛杀,也算不得意外。
雷动又问苏景:“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苏景想也不想:“再等等。”
大宗师有些无聊了,三个凑到一起,各自取出神牌,又开始叩拜祈愿,口中喃喃不知念叨的是什么,但他们面色虔诚得一塌糊涂。
......
外面乱,但神庙中央大殿法事不停,听闻叶非在外吼喝时候,狩元皇帝曾眼角微跳,但不等他说话,跟在他身边的一个黑衣杀猕就微笑道:“跳梁小丑,万岁不必理会,安心入礼做祭便是。”
皇帝密语:“孩儿晓得了。”
昨夜行刺事后,狩元帝入幽冥求见‘老人家’,老人家不知再忙些什么,并未见他,只派出了一个鬼官问其何事,待皇帝把事情经过说完,鬼官回去复命,过不多久回来传话,告诉狩元:老人家已经知道了,你回去吧。
待到今日黎明时份,一群黑衣驭人入宫见驾,贴身卫护于万岁身边。
着黑衣,但未带红帽,他们不是尸煞凶神,而是恶鬼。论渊源,皆为易姓皇族长辈,都是狩元皇帝的老祖宗,早年在神庙中修行,赶在天治前就舍却阳身入幽冥侍奉‘老人家’。
阳间驭修会受天治诛灭,死后魂飞魄散、一身修为‘以果养树’,但因‘老人家’与天理篡改了此间轮回,这些心腹鬼煞在幽冥中可逃过轮回制裁,无需再转世重生,由此也不再受天治管辖,可以万寿无疆的修行下去。
不过世事无圆满,十一王造出的世界本就扭曲,再被邪魔动过手脚后,整座幽冥都变成了**冥火煞风纠缠翻滚的炼狱之地,环境恶劣、灵气暴躁难驯,恶鬼想要修成气候千难万险。
是以‘老人家’带下阴曹的杀猕无数,真正能修成模样的寥寥可数,比着凶神更稀少也更珍贵,这一回老人家未露面,把手下顶顶凶恶的猛鬼派出来了些,暂时充当皇帝护卫。
这次登上阳间的为首鬼物名唤易咸,狩元帝直系向上第十七代、亲生的祖宗。
恶鬼祖宗说什么就是什么,狩元帝收拢心思,随着祠中主持僧侣指点,一步一步地行礼做祭。
皇帝稳如山岳,场中贵族自也不乱,大群贵人跟在万岁身后,该鞠躬的时候鞠躬,该叩首的时候叩首,该宣喜喝圣的时候就气贯中元大声喊喝,但也热闹。
那渔夫刺客消失后,就再没了动静...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九霄云上,隐隐传来一声鹰隼啼鸣。
皇帝身边黑衣猛鬼易咸闻声微微一笑。
其他人都听不到,只有易咸能听到的啼鸣,来自艳赤枭的示警。
艳赤枭是他的坐骑,幽冥世界中出名凶禽。三千年前易咸吃尽苦头、险险丢掉了性命才击杀了大枭。抢得七枚嗷嗷待哺的小枭回去,但并不喂食,而是将它们封闭于炼骨钵盂内,由得它们自相残杀互相吞噬,活下来的那一头才算宝贝,三千年仔细喂养、秘法加持,这才炼化成了一头好凶物。
刚刚叶非来去突兀,恶鬼易咸收起轻视之心,密语传讯着艳赤枭升天,监察八方。
易咸轻声传令:“要来了。这次得留下他。”
命令传下。与易咸一起登入阳间、始终追随其身后的五个黑衣驭鬼身形微微一晃就此消失,不知隐匿于何处布阵去了。
易咸不走,依旧跟随皇帝身边,面上微笑从容。他在等:等艳赤枭的第二声啼鸣。一声叫。凶禽发现敌人气息、示警;二声叫,便是凶禽确定刺客具体藏身所在了。
可是,第二声鸣叫迟迟未至。不知不觉里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高空上仍是安安静静。
易咸微皱眉头...莫非刺客察觉高空的凶禽监视、知难而退了?但很快他的眉头又复舒展,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艳赤枭炼得融天秘法,它藏身九霄,不露丝毫气意,除非它自己显身,否则除了主人无人能探知凶禽存在。艳赤枭未再啼鸣,想是刺客谨慎、半晌未做稍动吧。
可也就在他刚刚把事情‘想通’的时候,九霄天上、视线极限,忽然跳出一个小小黑点。
‘黑点’急追,迅速扩大,身形轮廓越来越清晰,赫赫然,一只四翅、四爪、三颈三头的怪鸟,不存半根翎毛、周身长满黑癞似的鳞甲,正是猛鬼坐骑艳赤枭。
艳赤枭现身、降落了?
三颗脑袋里,两棵瘪的好像柿饼、另一颗头完好无损但长长的颈子被反拧成了麻花。凶鸟死了,自然现身摔落。
死得无声无息。
那是易咸三千年的心血所在!就这么死了?怎么死的?易咸又惊又怒,身形如烟直窜高空!不是去接应鸟尸,而是敌人弄死了他的坐骑,此刻还来不及远遁,应该还在天上。
易咸飞天去,才飞起百丈,忽闻听身下一声惨叫凄厉,急忙垂首望去:刺客显身、从地面下扑出,周身水锈的渔夫手中剑光绽放,正把易咸那五个隐藏起身形中手下中的一个,一斩两段。
不可能!天上的鸟尸身还未落下,敌人只能还在天上,怎么可能从地下钻出来。
没什么不可能,连陆角八的追杀都能逃过之人,还有什么不可能。
就凭他叫‘叶非’,便皆有可能。天上杀凶禽、一瞬入地再破土斩匿藏杀猕,叶非有这个本事。
刺客爆起,剑光爆起,一晃七十剑逢人便杀。怒斥声陡然响亮起来,大群精修扑向刺客,刹那之间、风雷火木数不清多少法术齐齐向着叶非轰杀而至。
炼剑、休养近三百年,虽然那盆水炼不回来,可今日叶非伤势尽愈、精神饱满,再不是初到驭界时的狼狈模样了,口中哈一声大笑,七十剑齐齐崩碎、锐气自杀暴射四方,刺客又告消失。
恶毒且无赖的招式,叶非使得得心应手且开心无比。再就是快三百年里,他着实铸了许多剑,随便挥霍!
只是这一次,碎剑锐气才告暴散,驭人群中忽然闪现四头黑衣鬼物,晃身化作滚滚黑烟围拢过来,将所有剑气收敛一空。叶非‘炸剑’之术被敌人接下了,未能伤到太多人。
同个时候众人头顶传来一声怒叱:“走不了了!”
叱喝声中刚刚扑上半空的易咸折回,向着一处空旷地方挥掌打出黑色烟霞。
黑烟之下剑光再起,十三剑护身绞杀黑烟,渔夫又复显身,不惊反笑:“好恶鬼,能看破我的身形,算你眼光不错。”
易咸森森冷笑,左手亮鬼符右手执乌幡,周身玄煞阴元行转,双方正面相对,必是一场绝杀死战了!不成想,渔夫根本没有和他打的意思,身裹剑光破烟而出,直接冲向着贵胄人群,他的做派仍是那四个字:逢人便杀!
甩开顶尖高手不看,一心一意地去杀普通驭人。
易咸眯起双眼,冷哼一声手中鬼符打出。符撰脱手即化飞烟,鬼法成形、叶非脚下三十丈方圆地面玄光闪烁,一群群恶鬼凭空钻出,这些怪物并无特殊法术,但胜在力大无穷且周身剧毒,百炼长剑才一沾身立刻被污浊、威力大减,即便奋力斩杀恶鬼,鬼血剧毒也会在眨眼间将长剑腐蚀成烟。
随易咸同来那四头驭人恶鬼飞身而起,各自亮出一根丈八白骨刺,同声叱喝之中。四根骨刺钉入叶非身周三十丈、东南西北四正位。骨刺直没地面。冥冥鬼叫响彻天地,叶非只觉身体一紧,滚滚煞气涌动在他身边。
这煞气来得诡异莫名,能够疯狂吸敛他身上的阳气、生机。即便叶非自闭毛孔和体窍。也挡不住自身阳气的飞快流逝。那四头恶鬼手中各自亮出一条乌黑铁链。纵身入阵中。古怪煞气能伤敌,对恶鬼却是再好不过的滋补,四鬼身形快如闪电。率领着易咸唤出的那些剧毒大力丧物,围住叶非猛打狠击。
一时间叶非再难移动,护身群剑不断被腐蚀或击落,剑光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小,但当他只剩五剑、剑团缩小到只剩两丈后,就此稳定了下来。
再无长剑掉落,剑光再不退缩半分,任恶鬼与毒物攻击如暴风骤雨,剑光岿然不动!
易咸观战片刻,森然道:“不错!”人在半空不动,手中鬼幡一晃,一阵古怪铃声自幡中传出。铃声算不得如何响亮,铃韵则诡怪非常,旁人听来不觉得什么,可叶非的护身长剑突然颤抖起来,随着铃声摇摇摆摆,好像被异士笛声控制的蛇子。
恶斗声、怪铃声,自神庙深处传说,飘飘摇摇,传入外围角落、一间摇摇欲坠地杂役房中,房内有张床,床上躺了个马上就要死、可总也不肯死的老瞎子。
听着铃声,老瞎子起床了,小伙子似的、跳下地,抻腰踢腿挥胳膊,活动身体。
洞天内相柳提醒:“叶非是敌非友,现在你出手,时机不好。”
苏景笑了笑:“想凑热闹又怕事儿太大?事难两全啊。”
什么时候出手最好,道理明白得很。不过明白道理,也不是说就一定能忍耐得住的,苏景是坑不了再打的离山小师叔,可他也是风疾火烈喜战爱斗的金乌弟子。
破屋中老瞎子开始活动肩膀、脖颈......
神庙中心,大殿前场,叶非长剑受铃声困扰,剑势稍有些乱,四头杀猕恶鬼与诸多毒物凶魔趁势猛攻!
叶非显然压力极大,身形都在微微摇晃。不过‘渔夫’眼中并无惊慌,口中‘咦’了一声,对敌人的古怪铃术稍显意外,跟着‘渔夫’的衣袖轻轻一抖,霎时间剑鸣声大作,六十剑出袖,剑光猛涨挡下了敌人突袭,而后只见渔夫双手一搓......肉掌,搓动中竟是一声金属轰鸣,真正洪钟大吕之声,贲起于叶非双掌、砸碎于神庙天空。
洪浩金声、淬烈金声响起,易咸幡中怪铃立刻爆出一声破锣裂鸣,再没动静了。
短短几下相斗,易咸已知刺客非凡,与地面上的‘渔夫’颇为相似的,他也不惊,反而透出些兴奋,口中怪笑:“有些意思的小东西。”手中乌黑长幡再摇,一道黑色光芒自幡中射出,直落地面。
下一刻大地隆隆动摇,嘎啦啦的泥土碎裂声中,一棵巨树拔地而起,黑杆黑枝黑桠黑叶,树干堪百人合抱、叶盖十里方圆,树干上密密麻麻尽是扭曲的人形木瘤、每一片叶儿都烙印着一张痛苦人面!
噬魂阴桐,幽冥中的怪树,中土阴间也有,但异常罕见,此物非天然生灵,是凶猛丧物修持破鬼仙最后一境,迎天劫但未能成功破劫,被轰灭之际一缕怨恨执念所化。
此树的来头虽大,可天劫下仍能残留的执念必定弱小,是以噬魂阴桐初生时羸弱渺小,此树不受自然滋养,只能靠吞噬游魂野鬼存活,且因先天不足,它成长极慢,噬鬼三百、长一寸。
这棵树冠盖十里、粗壮无比,足见它吞噬的鬼物何其数量、足见它身内积攒了多少力量!凭着易咸的本领,想要夺下这样一棵树纯属做梦,就是他们杀猕的‘老人家’也不敢轻易招惹。不过‘老人家’与墨巨灵图谋‘破封’大事。想要抽夺力量,打上了这株鬼树的主意,以有心算无心、又经过好一番布置,终于找到机会害死了‘阴桐’。
奈何,把树害死之后他们才发现,这树中藏蕴的力量与他们的破印阵法全不相合,根本没用处。
不止破印阵法用不上,老人家的修为和天理的本源也和阴桐力量相悖,用不上,好大的功夫都打了水漂。只是就那么扔开一旁实在可惜。是以‘老人家’又废了一番手脚。将这棵十里冠阴桐,炼化成易咸法幡的幡灵。易咸平白捡了个天大便宜。
炼化草草,幡灵本领远远比不得阴桐活着时候凶猛,可即便如此它的力量也足以横扫一方。此刻易咸发动幡灵。阴桐显现本性。落地后巨枝狂摇如天棍锤杀、藤桠挥舞好似神鞭千盏,更有无数鬼面叶飘零,辗转呼啸比着修家飞剑毫不逊色。
叶非人在树下。才一接战便闷哼半声,呼吸功夫六十剑就被打爆大半。
眼看易咸大展神威,已然从广场退入大殿的众多驭贵人眉飞色舞,可还不等他们喊出一声‘老祖神威惊仙、妖孽还不束手就擒’,突然轰隆了一声怪响,广场正门后一方巨大香炉炸碎,香炉有香,香上有火,只要有火金乌弟子便能穿遁自如。
就自香炉之处,一行人怪人显身。
糖人?
糖人。
但从未见过这等怪模样的糖人:头顶光秃又圆又亮,上面九点疤痕,身着宽大蓑袍,颈下挂着长长一串珠子面带微笑之人。
随便一个中土娃娃都能认得:这是和尚。可驭人哪里见过东土僧侣。
仙祖祠也有僧侣,不过此僧非彼僧,只是是对侍奉神祇、精修神意仙经的修行者的统称而已,中土僧与杀猕僧扮相迥异。
“妖魔除尽、玉宇澄清、扬手欢庆、心花怒放......罗汉欢喜。”
东土僧,十八人,右手背擎乌黑长棍,左手捏一盏明辉印当胸,个个微笑和蔼。众僧如雁翅排开,为首僧侣年纪轻轻,带队迈步前行。欢喜罗汉是为苏景的一般变化,化身罗汉时他的样貌会随之改变,且这样貌变化颇有趣意,若知他是苏景,一眼就能看出来;若不知他是苏景,根本想不到这两张脸会是同一人。
欢喜罗汉变行边唱,当佛偈落、十八罗汉同时驻足,手中法棍往地面轻轻一顿,咚一声轻响中,金色佛光徐徐弥漫,端的庄严、遁地神圣!
罗汉老爷不去看叶非和怪树的苦战,径自望向大殿:“我自中土来,跨十万里,走三百年,总算赶到了、赶上了。”
以前迦楼罗显身都是半人半鹰的怪物,苏景或是骄傲漠然夏离山、或是心狠手辣六耳仙、或是阴狠刁钻胖猎户,十八罗汉慈悲从容的扮相是第一次登场,周身气质迥异于别次,是以狩元皇帝心中怀疑颇深但也不敢就此笃定他们的身份,冷声问道:“你等究竟何人,赶上了什么?”
“几个时辰前刚与陛下欢聚廊亭,相见甚欢,不想陛下这么快就忘记我是何人了。”欢喜罗汉的笑容果然是欢喜的,继续回答皇帝第二问:“赶上了超度陛下,赶上了为陛下送终。”
皇帝怒笑一声:“妖孽叶非,好胆,果然来了!”昨晚通名时候,胖猎户曾自报家门‘我名:叶非’,皇帝记住了。
忽听得一声冷冰冰的声音自阴桐树下传出:“我早来了。”
与鬼树苦战的叶非开口,稍顿,忽然他笑了起来,居然是开心的:“苏景,居然还未死?好得很,好得很...你自己没名字么?要冒用我的。”
欢喜罗汉不提‘借名字’的事情,笑问叶非:“用帮忙么?”
“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吧...对了,要不要赛上一场:看皇帝死在谁手中。”树下,叶非只剩三剑了,身形纵跃左突右冲想要冲出怪树控制,但始终寻不得空隙,眼看他坚持不住多久了,居然还有‘比试’之说。
苏景哪会拒绝:“你若输了,回中土后束手弃剑,随我去离山请罪。”
叶非想也不想就答应:“你若输了,不用麻烦,自裁就好。”
苏景想也不想痛快点头:“好!”
两人所说皆为中土汉话,狩元眼见两个刺客放着皇帝不理竟自顾聊天说笑,当即面露凶光,叱喝:“拿下!”
皇命即天命,谕令出,早已蓄势的驭人修家飞身扑起,十八罗汉齐声叱咤,拧身、舞杖,手中罗汉法棍轰一声空砸地面...一击动地、神殿巨颤,佛光爆起、鎏染罗汉金身!十七妖物外加一个‘天真传人’,十八妖僧结伏魔法阵,迎袭强敌而去。
就于恶战暴发一瞬,几乎就快被鬼树击杀的‘渔夫’身形一转,就是一转,全无花俏、全无古怪,可也全无道理的,他就转出了阴桐围困!
叶非脱困,身形如电,不理易咸不理皇帝不理所有驭人,他直扑苏景。人在半空,叶非大袖再震,九十剑散出,银光灿灿如龙、必杀苏景。
驭人猪猡,汉人豺狗。于叶非而言:都是敌人、皆可杀!
先杀哪个后杀哪个他无所谓的,是以只要看心情就好了,他想先杀苏景。
以前在中土的时候他曾放过苏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现在他想杀苏景了,所以他说要和苏景‘赛一次、看谁先杀皇帝’。叶非为人骄傲,但谁说骄傲之人就不会耍阴谋诡计麻痹敌人了。
何况,坑那个‘坑不了再打’的苏景,看他死前惊讶、委屈、纳闷的神情,何尝不是另一份骄傲快活。(未完待续。。)
第八五二章 剑上空明,离山翘楚
(二合一章节)
叶非突施辣手,苏景又怎么可能没有防备,欢喜罗汉收棍、褪相,擎剑,化归苏景本来模样!另外十七罗汉同时消失,被苏景收回鬼袍。
皇帝自大殿中看得清清楚楚,口中‘啊呀’一声怒叱:“夏离山!”
根本不理会皇帝惊诧与杀猕骇然,苏景举剑纵身,迎上半空叶非。
飞身时候,苏景剑袍抖动,剑鸣清朗银光绽烁,九十剑护身飞旋!
叶非九十剑,苏景九十剑。叛徒、真传,两人皆为离山一代弟子,剑出离山的离山。既然真正相对相对相杀,不用剑又有什么。无论真传还是叛徒,只要是离山下来的修行之人,手中长剑便是骄傲所在,手中长剑便是意气风发!
两道剑团天空相遇,霎时间剑气纵横,长剑惊鸣、金铁交击之声响彻云霄。
真就不存其他任何法术,只有剑。
叶非,少年天才,曾经的离山骄傲,年纪轻轻就被众多天宗请去讲剑,他以剑名动天下,玄天之战中他观九位先祖封存阵中剑法又得大领悟,到得今日,他的剑术何其惊人;
苏景,得陆崖九、浅寻两位当世剑术奇才启蒙,又因身屠晚剑魂,身中自然生出纯透剑意,为修剑悟剑请教八方名师、得归仙试剑锤炼,更在如意胎第一段修行中以实如虚、以笔做剑斗神雷三个甲子有余,这段因陆九、屠晚而起的剑缘磨炼至今。业已大成!
两人,一百八十剑,于三息之中,自半空斗入云霄,又自云上落回神庙,两团剑光犹未分解,竟是个不相上下之局。
叶非全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口中‘咦’了一声:“我一直都说,陆崖九的眼光绝不会错,他替兄长挑选的弟子定能长成一方风元人物...不过我可当真未想到。你剑上造诣竟也如此了得。陆崖九啊,了不起。”
苏景摇头:“我占了大便宜,还打成这个样子,师叔见了怕是会生气。有什么造诣可谈。”
他有风火双元、十成修为在身。苏景的剑都是真正意义上的‘飞剑’。剑上有灵犀,与主人神识相牵,动手时是以意御剑;叶非却不然。他的修元有限得很,九十剑翻飞身侧靠得是他的把握——真正把握,一拿、一挥、一放,每一息,他的九十剑就会经历这样三个‘动作’。
这其中的差别何异天地,却只能打个平手。
“剑之长,本为长人之长,你有力气是你的本钱,凭着力气把剑使得更快更好,何愧之有?”叶非声音漠然:“凭九十剑,让我杀不了你,已然是你的本事了。”
苏景笑了:“嗯,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再来!”叶非未理会苏景的笑言,突然开声振喝,两字落下周身剑光暴涨,九十再九十,一百八十剑!
凭九十剑杀不了面前这个离山小子,那就一百八十剑。
苏景全不示弱,同声做断喝,同样、一百八十剑,不退半步、挟带剑逆冲、斗叶非。
同为一百八十剑,但双方御剑之势迥异,苏景御剑如龙,剑光如梭,围住叶非团团打转上下翻飞;
叶非则持剑成圆,一百八十剑结阵身周,十余丈方圆、寒光迸绽的一枚巨大剑团,叶非人在中央,身形来回急转如电,驾驭着自己的剑群。
银色剑龙,金铁鸣啸,于苏景主持下疯狂冲撞!
同样是银色的剑团,仿佛永远不会抹灭的寒光,于叶非把持下层层自旋,一次次化解剑龙猛攻......
看上去苏景主攻大占上风,叶非只有结剑固守的力气全无反击余地。可苏景自己明白,哪里占到了上风,攻得如此猛烈只因为:不得不攻!自己的剑龙已然被叶非剑群牢牢牵住,不知不觉里就跟着人家一起旋转了,只要攻势稍弱一点,剑龙顿时就会崩碎。
洞天之中,小相柳戴花抱琴,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冲出去了。但身边不听轻轻摇头:“剑上输赢,苏景都认,斗剑的时候他不会想我们出手的。”
小妖女是了解自己夫君的,眼前一战无关正邪、无关天下,只是离山的门内事情、剑上事情!或者说,这是苏景的意气之争,这一仗打得有些傻,不过想想以前栖霞山一剑自穿胸膛,这等傻事苏景也不是没做过。
相柳点了点头,但不收势:“须得小心提防驭人,尤其那棵树,不简单的。”
苏景到场前,驭人猛鬼易咸的阴桐幡灵把叶非都压制住了,足见其威力可怕。提到阴桐,不听得眼睛亮了:“小贼说,树不错,她看上了...小贼还说,可惜了这么好的六角铃铛,被炼化的乱七八糟,她得还宝贝本来颜色。”
神庙正殿内,狩元皇帝面色古怪,两个刺客自己打起来了?这算是藐视君王么?不过见那两个绝顶凶人自相残杀,他还是很快活的,是以皇帝传令手下严加戒备,同时密语场内本领最高强的一人易咸:眼下的状况古怪,您老自己看着办,什么样的时机、怎样的出手,都您自己拿主意。
易咸退开了些,全神关注战团。
突然,剑龙之中爆起一声凶狠吼喝,苏景双手急挥、又是一百二十剑!剑龙维持不住了,只有再加剑,百八再百二,整整三百剑。
剑龙陡增四成,威力暴涨,可苏景不肯停手,连串大吼愈发响亮,剑袍一震再震,又接连多出了两百剑,前后五百剑!九百岁,放在修行道上还是青年的年纪,以一人之力,独御五百剑!
剑龙疯长,剑龙疯癫。剿杀叶非。
叶非没有表情了......
苏景与叶非见过多次了,这个离山叛徒并非永远冷冰冰的样子,有时阴冷肃杀,但也经常微笑赢面,可无论什么时候,哪怕他身负重伤、最最落魄之时,此子眼光深处总是藏着一份不屑,仿佛于他心中根本就没有敬畏二字。所以他想杀谁就杀谁,不看缘由只问心情;所以他言出无谓,随口百年诺转眼扔一旁。心无敬畏。诺言算得什么。
这便是叶非了,什么天地人间,什么生灵自然,他统统看不起。甚至连自己也看不起!
可是唯独今次。乍见苏景五百剑时候。他的神情不见了,就连永远深藏眼中的不屑一样消散去、不存分毫。
不屑散去,却并非重视或者惊讶。真真正正,什么都没有,这个人就那么一下子,没了情绪:
不惊也不怒、无喜亦无嗔。
那是空明,剑上叶非,剑上空明!就只有剑逢敌手时,他才会忘记不屑!
随后,叶非散剑,一模一样、百八再百二、三百又两百,五百剑。
剑鸣与交击,寒光与剑气,于此一瞬暴散、暴散、仍是暴散!两位来自中土离山、痴于剑也同样精于剑的出色传人,于陌生世界之中于万古神祠之内,御千剑、绞杀!
叶非五百剑起,他的‘剑圆’就此散开,每五剑收尾相衔,如银蛇,五百剑即为百道银蛇,叶非再不是居中稳守,四面八方‘银蛇’蹿腾,围攻苏景剑龙。
相持片刻‘巨龙’渐呈散乱之势,长啸声中苏景变招,心念急转主动崩碎剑龙。
剑龙崩而群剑未散,所有长剑都聚于苏景身周,五百剑分作内外两层:外层每三剑相笼、结做铁叉之形,三百十六剑化一百二十‘银叉’;内层每七剑结转‘逆北斗’之阵,一百四十剑化二十阵‘北斗逆施’。
内外两层剑阵,甫一结形便做相融,每一阵‘逆北斗’统驭六‘银叉’,由此再结‘六裁反天斗’剑阵,二十剑阵仿若星盘,呼啸急旋,斗银蛇。
苏景、叶非两人,各自化身疾风,驾驭自己长剑,迎击敌人凶刃同;躲避敌人飞剑袭杀,挥出自己剑阵寻隙击杀敌人......
凡人看来一片混乱的战局,大修眼中千载难逢的好剑斗!
‘剑’一道,贯穿三千世界,驭界诸族不乏用剑好手,可是剑法的传承与发展脱变于修者对自然的感悟,这‘自然’两字,藏蕴了生衍、气运、造化、阴阳、数术等等等等无限玄机,不入自然天地,剑再快再锋锐也永远是死物。而这‘十一世界’本就残缺扭曲,它连四季变化都是以地域划分的,有谈什么自然之道,在这座世界里繁衍、传承,注定领悟不出真正精彩的剑术。
此刻,两位离山奇秀斗剑,落入驭人剑修眼中,何异神技。
“好!”皇帝身旁,一头杀猕剑修看得心驰神往,忘情之下脱口喝彩,旋即反应过来,自己何以如此失态,可还不等他向皇帝告罪,身边众多杀猕侍卫、大修中竟又响起了十余声喝彩,最最自然不过、也再再刺耳不过的:好!
忽然,苏景开口了:“剑上斗,做个赌、添个彩头如何。”
叶非的声音与神情一样,不存丝毫情绪:“什么彩头。”
“我输我便死,我赢,只说几句话,盼你能用心听好。”
笑。
叶非笑,却不存什么欢喜意思,他不开心,只是想笑所以才笑:“赢我、说几句话?”话音落,长袖甩,又再五百剑!
苏景虎吼,啪一声发髻爆碎,全力、真正全力施展,新又唤起三百剑,极限已至,八百剑。今时苏景的至高本领,八百剑。
苏景八百剑,叶非一千剑。
一千剑?
这一次叶非再无停顿,长袖接连三振,第三个五百剑,第四个五百剑、最后一次...整整一千剑。
人如惊鸿,三千剑。
霍然大笑、如癫如狂,这才是叶非的本领,他有三千剑!驭界三百年,他突破再突破,一人之力,可驭三千剑!而这突破的缘由正是:修为不再。
修为在时,再如何努力总也破不了瓶颈。总也跨不过‘剑障’,但来到驭界、修为难回,当他手中只有剑时,一切障碍都变得那么‘顺理成章’,荒僻山谷铸剑、炼剑、修剑,叶非剑法突飞猛进。
满天飞剑,炫目迷离。其实哪里还有天,当天空被剑气割裂、被剑影遮蔽,剑就变成了天。那是叶非的剑,叶非的天。
驭人头顶的天。苏景头顶的天。就是叶非了。
苏景八百剑,叶非三千剑。苏景修元满满、他以气御剑,叶非真元不足、他以身运剑。这便是两人之间的差距。
剑术相斗,肯定不是谁的剑多谁就能赢。若真如此卖剑的商贩和铸剑的铁匠一定是天下第一、第二剑术高手。
可是落在这场拼斗。比得远非单纯数字。要知道数千柄剑每一柄都是活的,每一柄都藏蕴大力与饱满杀意,当单独每剑都锐意相当力气伯仲时候。八百剑又怎能抵挡得住三千剑。
终于,叮叮当当的交击声中,掺杂入长剑哀鸣,苏景的剑阵被层层击落,叶非三千剑已成欺天之势,如惊涛骇浪!苏景却做不来那岿然不动的巨礁,他的剑不过是一片正茁壮成长的秀木幼林,在风暴的轰袭中摇摇欲坠。
“你输了之后,肯定不舍得死的,到时候狐狸长弓、风法火法、金乌黑狱外加你那柄丈一长剑,乱起八糟的手段就该一股脑扔出来了...还有你那群乱七八糟的帮手。”叶非的声音平静,没语气的,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了解苏景。
以离山真传身份,凭手中长剑恶斗叶非,苏景有这样的豪情,可是剑法不敌的时候就不用其他手段甘心就戮?那可不是白马镇苏记老铺少东家的性子。
叶非声音不停:“你输了不肯死,但凭剑法你又赢不了我...刚刚你说的赌斗、彩头根本都是废话,没影子的事情。要是有话想说你干脆直接说了,听不听得进,我自己做主。”
说话时,叶非剑上压力不减,苏景还有没有力气说话是苏景的事,叶非管不着。
叶非两句话的功夫,已然扫苏景近百剑,哪还有对攻的局面,只剩苦守余地,可苏景还是深吸气、自全力统御剑阵的心神中分出一道:“我不知当年师尊追缉你的细节,但我大概能猜出:是他饶你,而非你自己逃出升天。”
师尊陆角八巅峰时候,究竟有多强的本领,苏景至今不得而知;若叶非十成修元在身,他会有怎样的战力,苏景从未见过。
但是再明了不过的事情:叶非叛逃时,修为虽精但远远未至巅峰,而那时陆角如日中天,叶非拿什么和八祖斗!
才刚说了一句话,遽然崩裂怪响连绵,来自叶非剑群的力量暴涨,顷刻崩碎苏景两百剑有余,足见、苏景一言引动叶非心中怒火。
苏景闷哼一声,剑团再做缩小,勉强抗下了叶非这一道狠击,再开口时他转开了话题:“我初入修行时候,在那片血天白地小世界中,陆师叔曾对我说过修行事情。”
“修行事情,一千步,从懵懂僮儿到破道飞升,便是一千步行走,走对了、走好了,千步之后证道飞仙......但、只要踏错一步,哪怕半步、半寸,正邪殊途、仙魔殊途、人鬼殊途...半步、半寸之差,便是生死相见!”
又是一百剑被打飞、打碎,苏景的身形开始摇晃起来,但他说话不休,即便声音都在轻轻发颤:“差不多的道理,我家乡私塾老夫子也曾讲过,这道理有些太大了,就是因为它太大,所以与我无关,当时师叔教诲,我听过就是了,并未心上。直到后来,我立威南荒、我扬名西海,我在离山成了主掌刑罚的长老。”
“离山刑罚,小题大做,着实可笑的...但苏景何其有幸,有同门贺余待我如手足,他给我讲了一场:值得。人间信义莫过托妻献子,人间正道莫过执剑律身,不想、不愿、更不敢教坏一个弟子,能教好一个弟子,哪怕付出再多也是值得!否则,辜负九祖、辜负人间、更辜负天地!离山之义,莫过这场‘值得’。”
又是二百剑碎,前后几句话中。八百剑折损七成有余,苏景身边只剩不到两百剑,于这场剑上拼斗中苏景已然陷入必败之境,可他的声音反倒愈发响亮:“叶非,仍是之前所说,我不知师尊追缉的经过,但我还有一件事敢笃定,你听我道来......”
话说到此,金乌弟子猛开声,字字如雷吼喝:“清理门户。绝非快事!就是这八个字了!为何你能从我师尊剑下活命。为何你叶非仍能活在人间,只因吾师以为:清理门户,绝非快事!”
“你伤六祖,伤他身伤他心。但并未伤他修行。他最后未能飞升与你无关;你行事不分善恶。多有无辜命丧你手,但远古圣宗摩天刹尚能宽恕绝世邪魔‘毗摩质多罗’,只因他回头是岸!一样事情。一样宽恕,离山也能!苏景以阿爷在天之灵立誓:你若收手,随我回山,你曾犯下罪孽,苏景一力承担!我领悟两重天道,其一是为‘现世报’,但你若收手我便不报!”
何为一力承担?以后千年不做修行,行走于人间、把所有精力都用来匡扶良善,唯有如此、否则无以承担;
何为我便不报?那现世报是他领悟的天道,是他破无量、成就小乾坤、乃至修行元神的基础,不去‘现世报’于叶非,绝非以后不和他打架那么简单,而是自破自道,会让修为大损......
清理门户,绝非快事!
若有的选,宁愿敌对满天神魔,只要能把他领回去...贺余如是,苏景亦如是。
为何如此?只因八祖未杀叶非。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么?哪里充分,前人事情与今人何干。可苏景以为足够了......这便是苏景了。
甚至苏景明白,就凭几句话绝决全不回叶非,可是不管能不能劝回,该他说的他就一定要说。
叶非,蔑视一切也蔑视自己,他连自己都看不起。苏景,敬畏天地更信任前辈,师父饶过了叶非,他就敢去担下叶非的所有罪孽,只要叶非回头...哪怕是自不量力。
两位离山翘楚,各领风骚各展风云,能远胜同辈修修家,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苏景说完,叶非隐遁于剑群中的身形突然凝止,直到此刻众人才发现,狂傲叶非竟然泪流满面。
流泪,可眼中、脸上依旧不存丝毫表情,一字一顿着,他缓缓开口,说话的话却和苏景的相劝之言全不搭界,莫名其妙之言:“你曾斗志昂扬,虽死无悔,宁死也要前行...却有天突然发现:你只是蝼蚁。不是我不想斗战,而是我突然发现,我只是蝼蚁...这便是人间至痛了。”
苏景摇头,他听不懂叶非的意思,叶非口中‘蝼蚁’指的到底是谁。就在此刻,遽然一声惊雷轰动乾坤,自从叶非与苏景激斗之后就在无动静的那棵‘噬魂阴桐’突兀暴涨,眨眼之间纵穿云霄,将两名离山弟子尽数冠盖之下,随即万叶飞旋枝桠横扫,阴桐发难,仿佛要湮灭天地的凶猛攻杀!
驭人猛鬼易咸躲在旁边观战已久,苦心寻找时机...真正的聪明人从来不会把别人当成傻瓜,两个刺客自己先拼命了?他们傻么?易咸是聪明人,所以他不觉得苏景与叶非傻。
两个刺客只见的恩怨和渊源易咸不知道,但他至少能晓得,求他们自相残杀到两败俱伤的局面几乎不可能出现,所以他要及时出手,不等他们真正分出胜负...时机何在?糖人夏离山剑团不断散落,人已摇摇欲坠;渔夫叶非泪流满面心绪翻腾心思不稳,这便是最好的机会了,一道心咒打出,蓄势已久的阴桐爆起,务求击杀两个刺客。
这是苏景第一次对叶非说出‘回归’之言,正说道要紧时候突然被邪魔打扰,他又怎能不怒,可还不等他出手反击,对面不远处便已爆起一声怒啸,再、拔剑!
自从逃脱陆角追杀以来,叶非第一次听离山弟子对自己说出‘回归’之言,不是敷衍言辞,叶非听得出苏景的心意,更震撼于那句‘清理门户绝非幸事’,这么久以来,叶非一直觉得:离山之人,个个欲杀我而后快。
他这么想,他也为此得意......叶非数不清自己见过过少风浪,便如苏景所料,叶非不回头,但不回头并不妨碍他心中唏嘘,至少,他今天不想再杀苏景了。
叶非凶人,心中既起唏嘘,当以剑倾泻,就在此时,驭人动法,那可绝难对付的鬼树......厉啸冲霄,叶非拔剑!
三千剑弃之不用,他自掌心处另有抽出的一剑。
剑起时,无光无声。
剑落时,天摇地动、冥冥哭号。
于幽冥生长无数年头,被易咸引为重宝、以为就算真正仙家来了也能以之周旋一二的幡灵鬼树,就在叶非长剑一挑之下,连根拔起摔飞天外!
掌心、命纹一剑,叶非的剑。(未完待续。。)
ps: 这是我最近写得比较满意的一章了,代入较深写完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让我幸福快乐的求个月票吧。
再就是最近二合一的更新比较频繁,这样不好,后面我还是争取分开来,多多三千两章,少些大章节。
第八五三章 凶焰滔天,今日阵仗
莫说驭人猛鬼,就连苏景都吃一惊,脱口:“什么剑?”他早都在防备着这棵阴桐,心里明白,鬼树不好对付。
哪成想,叶非一剑破之!
剑就在叶非手上,锷上无铭篆,剑身无符刻,普普通通的一柄剑。叶非眼中闪过一层诡怪绯红,他摇了摇头:“不值一提。”
话音才落,突然一声惊怒、痛苦的咆哮震耳欲聋,驭人恶鬼易咸双目血红满面狰狞,暴怒之中,恶鬼将手中长幡‘啪’地一声从中折断。
长幡断成两截,断口锋锐如矛,易咸不存丝毫犹豫,双臂举起双手翻转,竟把两截长幡刺入自己头颅!
断幡入脑一瞬,被叶非一剑拔起、犹在高空翻滚的幡灵阴桐突然模糊了形状,化作一道浓稠黑烟,自天空向下射落。黑烟落速快速光电,没入了猛鬼额头。
下一刻,自残、将死的恶鬼身上猛掀起无边凶焰!凶威压顶而来,就连最最不怕鬼物的苏景都不自禁倒退两步。全不掩饰自己的惊诧,苏景瞪大了眼睛,望向正层层拔高、身形暴涨的易咸
自毁法器、配以秘咒、引幡灵融入鬼身,此法可让恶鬼法力大涨,身拥三倍幡灵之力!易咸的身体本来承受不了如此浩瀚力量,施展此法后,重伤一场是最好结果,甚至修为尽丧、魂飞魄散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驭人性情暴躁嗜杀,当幡灵受叶非重创。易咸想也不想直接发动这门秘法。
魔焰滔天,转眼间易咸已经化作千丈巨大、半人半树的丑陋怪物,狞笑声音仿佛两块朽木互击于天,坑坑怪响传遍八方:“无知小辈,妄撼天威,可见冥王之威!”
确是冥王,杀猕在于幽冥中的王公,槊妖加封给易咸的。
这名头可笑,但三倍于幡灵的怪力却是货真价实,身形如此巨大的怪物。动作敏捷可比清风。纵身跃起,手中钻天巨锥一甩向着苏景与叶非重重打来。
巨锥尚在半空,卷动起的风雷已然催压得恢弘神庙摇晃不休。
金红光芒一闪,苏景脚下浅浅阳火流转来开。可是这一次仍未等得苏景出手。不远处那一团剑光就已爆起。迎向怪物打下的巨锥。
叶非举剑迎锥,金木交击、绽放开来的竟是雷鸣般的淬响...巨锥崩碎、剑光仍在!继续疾飞、疾飞...眨眼之后那小小一团剑光冲上千丈、飞到怪物面前。
易咸绝非等闲鬼物,叶非来得快、它的应变也不慢。叶非到时恶鬼的法术也告成形:左手凝法、结木之阳刚,化青罡神雷三盏,打出;右手结印、聚木之阴祟,化百丈噬魂**,泼洒;口中咒言响亮,嘴巴大张之际,另又一道幽绿光芒闪出,如箭激射!
青罡神雷,饱蕴命气之韧,凭此一雷能穿天洞地,而天大地大性命最大,命气罡雷暗藏天眷,可逆五行,专杀专克锐金,什么剑在此雷面前也是泥捏面塑;
噬魂**,万鬼怨念凝化实质,下品为石、中品为玉、上品为木、极品为水,专破阳间生气与阳身修持,是幽冥鬼物对付人间修家的上好宝物,便是那下品的‘噬魂阴石’,阳身大修都要忌惮三分,何况是祭品水煞;
恶鬼口中喷射幽光,则是最最纯粹的:力!这鬼木在阴间生长了漫长年头,吞吃的凶魂恶鬼多到无以计数,终鬼法元迥异修为不同的,但无论怎样的修元,最终都被阴桐炼化做单纯、至简的蛮力,正是怪物口中幽光一道。
易咸极怒,引幡灵融体,但它心中对‘渔夫’再不存半分轻视,一出手便极尽全力,必杀叶非!
神雷自左、**自右、幽光居中当头,三道杀灭齐降。
便是杀劫袭来时候,一声叱咤自叶非口中绽放,全无半点征兆的,他手中那团平平常常的剑光变作横扫天地的强光,真就仿佛一轮骄阳炸碎在他的手中、他的剑上。
不见火、不存热,只有光芒,本来森冷却因太过强猛所以变得炽烈、似要把这一方天地都熔炼掉的剑光。剑、光!
只有金乌神目才能洞穿这无尽强光,苏景看清楚了,叶非再出剑,一剑一剑皆自掌心抽出......命纹养剑,掌纹如‘川’,之前拔起幡灵鬼木他只动用了一剑,但荒僻山谷三百年修行里,他在双掌养下了六剑。
就在此刻,叶非掌纹六剑尽出,剑化夺天之光!
剑纵剑横剑斩剑刺,驭六剑,‘渔夫’如神!于强猛光芒中六盏命纹之剑,在叶非手中手中盘旋翻飞,斩断神雷、扫灭**,又再硬生生挡下幽光诛灭,叶非哇一声大口鲜血喷出。
血出口,人却不做丝毫停顿,提剑纵上,斩妖孽!而那一口鲜血,何尝不是叶非的另一剑,直喷敌面、洞穿敌目!
一弹指能有多长时间?从光起到光灭一弹指;叶非从千丈天空绕树飞转、层层旋转中最终落足地面一弹指;没人能数的清楚就只有叶非自己晓得,驭六剑,四千三百三十一次迅猛劈斩,一弹指。
弹指过后,渔夫落回远处,六柄长剑未收,他的双眸已变作妖冶血红,根本再不去抬头看一样仍僵立身边的巨大鬼物,猩红双眸一转望向苏景:“入我身边十三丈境地,我必斩杀于你。”话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呕出,落在地面、死气沉沉的红。人却再无片刻停顿,带上他的六柄剑,直直扑向狩元皇帝所在大殿。
叶非现在的心情很糟糕,除了杀驭人皇帝,他再也想不出能让自己稍微开心一点的事情了。可即便前方杀猕大修无数、即便驭人可能还藏有绝世凶物或机密手段,叶非也不许苏景于自己联手,至少不允苏景近身十三丈内!
不是开玩笑的,这次叶非言出必践,苏景未应声、但点了点头,那就各打各的吧,反正今日,狩元不死我不归。
叶非说完话、吐过血、再冲起时候,易咸化身的巨大鬼物终于爆发出哀嚎,歇斯底里、满满的不甘与不信,可才嚎啕半声,千丈法身轰然爆碎。
死了。
高高在上,不受天治做漫长修行,得造化炼化异宝阴桐入幡,深得槊妖栽培,被寻常驭人修家看做神祇,引幡灵入身时曾掀动无边凶焰的易咸,就在一弹指间魂飞魄散。诛杀此獠之人,一代真传、欺师灭祖之、离山叶非。
剑光再起,叶非冲阵!
随这凶悍刺客再起身,神庙之中大战掀起,皇帝身边随行侍卫层层扑出,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潮水般扑涌过来。围攻叶非,也剿杀苏景。
苏景身周金光闪烁,刚刚隐去的十七罗汉又执棍显身。
佛光鎏金身,罗汉无垢而刚,极金刚,身坚如百炼玄铁,长棍舞动、隆隆之声仿若罡雷,十七罗汉四散去,一棍一棍打那血肉飞溅,打那惨嚎悲呼,打那一场腥风血雨!
罗汉迎敌,满头小辫子的小贼迫不及待跳出来,奶声奶气地望着苏景喊爹,眼睛的余光对正崩毁散落的易咸尸身一瞟一瞟:易咸身死魂灭,幡灵元识也告磨灭,但阴桐的木罡真形与恶煞本元仍在,正自怪物尸块中滚滚冒出,若不及时收敛它们就要消散去了。
苏景笑道:“去吧...对了,镜子!”
小丫头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向着易咸尸身赶去,同时小小的嘴巴张开向着天空一喷,玄光冲霄起,又是一镜天!夏离山归来,当教天下齐知;糖人诛灭皇帝,这片血光景色,当教天下人齐做观览!
明镜悬天,但这宝镜才告成形,神庙大殿中突然窜出一头僧侣打扮的杀猕,显身同时杀猕手中紫红颜色长弓拉满,‘嘣’的弓弦闷响,一道血色奇光直击悬天宝镜,旋即众人耳中脆响尖锐,来自邪魔天上的遮天宝镜竟被一箭射爆。
杀猕僧侣再纵身窜上云头,手中长弓一转又复满弦,遥指地面苏景。
‘嘣’,第二声弓弦响亮,第二箭离弦,血色光芒于激射之中陡然扩散开来,化作一头赤红妖虎,肋插紫翅、目烁金光,血盆大口中隐隐还有一头人形妖灵端坐!饶是苏景见多识广也不曾听说过这等怪物。
火光绽烁,背后天都火翼展开,苏景一飞冲天,弓杀斗法何足惧,飞纵时候白玉弓已然在手,暴射!
厉啸纵横妖威弥漫,九尾白狐显身天空,迎上飞虎、破!
虎灭狐犹在,直扑执弓杀猕,那头杀猕惊却不慌,身形急急飞退,手中长弓连番急震,乌鸾、烈隼、鬼面青狼、金冠毒蛟.....杀猕接连十七箭,各做蛮荒凶兽化形,齐齐袭杀九尾妖狐。
已然射出之箭,苏景并不理会,趁杀猕专心应付妖狐之际,元吉天都火翼猛震,身化金红光芒直冲高空,千丈后猛敛翅、于空中画出一道闪亮之弧,苍鹰搏兔之势狠扑执弓杀猕!他的身法比着白狐之箭还要更快!
但就在他急冲之际,神庙中忽又传出一声厉啸,一道灰色身影激射而起,自半空里拦住苏景,一头身形瘦弱、双腿尤其短小的矮脚杀猕跃出,手执一根银色短棒向着苏景当头打下。
金乌翔空何其迅速,纵是以有心算无心,能够拦击、截杀苏景之辈,也足见其身法了得。
只凭易咸、紫弓、矮脚这三头杀猕,便知今日阵战,远非之前两次宫内行刺可比。(未完待续。。)
第八五四章 四百法相,三箭绝灭
矮脚杀猕狞笑,短棍落!
中!
但想象中的头颅爆碎、红白崩飞的情形并未出现,矮脚杀猕的短棍打中的不是头颅,而是一只手。
五指修长、掌心白皙的右手。
戴花抱琴、青衣剑袍、面目森冷的男子,于短棒落下刹那从苏景体内迈步而出,举单掌迎上短棍。棍击于掌心,随即被相柳握住了。
短棒不是等闲兵刃,那是经千年炼化、诸般秘法加持的宝物,轻轻一点足以让坚硬石岗爆碎成粉的宝物,竟轻飘飘地被人用手接下、握住。矮脚杀猕大吃一惊,但斗法搏命不容丝毫迟疑,此獠当机立断,放弃宝物抽身急退,三百丈后凝滞身形,三目眯起死死盯住小相柳。
他后退时,相柳手上玄光一转,掌中短棒哀鸣一声,断裂几截,又被随手扔掉。小相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虎口被震裂出一个小小的口子,流血了。他低头、把虎口放入口中,吮血,双眼则翻起,看了看矮脚杀猕。
相柳出洞天,抵挡半途截杀,苏景也没想到他居然凭着肉掌去接敌人宝物,但苏景身形不做丝毫停留,金红色的弧光飞射,继续扑向持弓杀猕!
持弓杀猕正在神庙大殿上方天空,苏景这趟扑击,欲擒杀他后再从天空直落,直接入大殿去杀皇帝。
叶非是从地面上过去的,正向大殿内冲,他不许苏景同路。苏景也不去触他的霉头,就从空中扑去。这时候,不远处轰鸣暴散,白玉弓上九尾狐狸与杀猕弓修连珠十七箭打出的诸般凶荒恶兽同归于尽了。九尾狐狸法相散!
白玉弓,苏景手上最好用的法器之一,多次狙杀强敌,几乎无往不利,爆起的一击竟被对手稳稳接下了......射落白狐,杀猕手上长弓急转、满弦、正对苏景化身金光、而杀猕叩于弓弦上的右手顷刻枯萎:手上精血尽入长弓,无论能否狙杀强敌、今日之后他都再无法执弓。
他以毕生修为凝聚一杀!
若再直直前冲。等若将自己的性命送到敌人的弓箭上。苏景实在做不出这种傻事,光弧陡止、人钉半空,手上白玉弓同样满弦。
杀猕脚踏玄云、糖人身背火翼,相距七百丈擎弓互指、相对。
已然萎缩、全无生气右手仍牢牢叩执弓弦。六耳杀猕缓缓开口:“老夫受先祖之命。守护神殿天空。修弓糖人,可知弓上桀骜?”
修剑者傲于剑,修弓者傲于弓。杀猕问起‘弓上桀骜’,再也明白不过的意思,愿与苏景斗射于此间。
糖人微扬眉,点头。
执弓杀猕沉身:“你牢记,今日射杀你之人:摩沾。”口中说着射杀,但弓弦并未松开,而是将身形游弋起来,奇快,如风,全无规律的上蹿下跳。
两弓相对,不止要射杀强敌,还要躲避对方射杀,晃身动影是为让对方寻不得自己的所在。可无论杀猕如何跳动闪烁,他的弓上锋锐都稳稳锁住苏景眉心。
‘呵’,糖人一声轻笑,苏景一动未动,可就随着这一声笑,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就那么莫名其妙的,两个苏景,皆持弓、相距七丈,遥对杀猕。
‘呵’,第二声轻笑,两人变四人,四个苏景都手持长弓,彼此相隔十三丈、站成了一排。
‘呵’,第三声轻笑,空气突兀震颤,四个苏景变作四十个、四百个苏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尽是苏景,全不存分别,每人皆挽弓满弦、每一弓皆妖气弥漫。
“哪一个?”四百苏景同时开口、微笑。稍顿,四百个声音又同时询问:“弓上桀骜?你拿什么和我比?”
七百丈外,摩沾额角见汗,哪一个?怎么破?他忽然闭上了眼睛,身随云驾急行不休,三目紧闭不看敌人...但就在他闭目后下一瞬,摩沾口中遽然响起一声大笑:“这里了!”声落、弦振、血箭离弦!
破空一箭,离开弓弦时便告消失,消失同时又告出现——现于七百丈外,四百苏景正中央的那个苏景。
“错了。”四百苏景同时开口,杀猕一箭,穿透了他射向的那个苏景身体,不见血光、不见尸体掉落,甚至连丁点涟漪都未曾掀起,飞矢呼啸尖锐,飞向了远处的重重山峦......远山中箭,先是微微一震、随即嘭地一声轻响传出,连绵山峦化作齑粉。
今生此世,所有修为凝结、威力最最强猛的一箭,也是今生此世最最无用一箭。
摩沾的面色黯如死灰,重新睁开了眼睛,粗重喘息中费力摇头。四百个苏景整整齐齐地笑了:“可笑吧。”
杀猕目中精光突兀一闪,本已垂下的长弓猛又举起,快如光电、第二箭!他的手废了,但外人不会知晓,他以手上精元反哺魔弓,能够换来三射,是称‘三箭绝灭’,第一箭本就是为了诱敌,果然,箭落空后糖人再开口说话时候露出了破绽,一丝气意泄露,摩沾即刻发动第二箭,糖人必死无疑了!
可摩沾笑容才告绽放,四百个苏景的声音再次传来,整整齐齐、笑:“又错了。你还成不?再猜一次?”
苏景的笑容、笑声轻松,但是只有他自己晓得,背心已然被冷汗湿透!对面摩沾毁手弓杀威力,堪比离山长老全力一击。金乌弟子以身法和火遁穿空称绝,却全无把握躲过对方那满弓一射,若非如此苏景又哪会与他‘斗弓修’,没的浪费时间。
尤其苏景没想到摩沾还有第二箭。
万幸苏景足够谨慎,故意露出一线破绽去做试探,若是直接收了满天幻相。怕就要直面那夺命一箭了,能不能挡下?他没把握。
苏景手上有弓、囊中有剑、洞天里有人,但只要动法必会有气意泄露,对面摩沾舍却最重要的右手,已是存了玉石俱焚之心。苏景大概能猜到:就算自己一道白狐暴射杀灭了他,他也会在临死前放出一箭来射杀自己......僵持。
苏景最不想要、却不得不做的僵持。斗战便是如此了,不是什么时候能够激突猛进的。
地面上杀声四起,十七罗汉压力极大,散去后又复聚拢,结阵抵御敌人猛袭。拼上全力为主公守住‘下盘’。而叶非动命纹六剑,这一会功夫里仍还在冲袭途中,竟未能直接杀进大殿去,足见今次驭人实力强劲。
突然间。一声洪钟响亮。巨声自大殿中传起、于半空里掀起巨大声浪。横扫天空。
摩沾霍然大喜,终于等到了神殿驰援!此钟为历代驻祠‘高僧’尸骨炼化,凝聚目邪、耳邪、思识邪三重‘上上清透’神通。专破幻景幻听法术。殿中杀猕眼见摩沾为糖人幻法所困,立刻轰鸣此钟,助他勘破真相。
神庙总坛中供奉的上法宏器皆为驭人核心机密,瞎子小厮于此烧火三百年却无从了解。钟声轰涌于天空,三百九十九枚身形迅速浅淡先去,唯独角落处一个苏景身形实在。
异变突起、幻相破尽,苏景猝不及防。摩沾毕生浸淫长弓,他一直在等着钟声响起,此刻动作何其迅捷,弓弦震、杀劫去!
‘轰隆’巨响,如天雷贯耳,这一箭终于落在了实在处,只见糖人中箭、面露痛苦,旋即身形爆碎开去。
真的碎了,不过他的身体崩散后,那尸块、鲜血立刻融于空气,只剩下一块血红色的玉石,翻滚着向地面落去......无论中土第四圆还是瞑目王创造的十一世界,都不曾存在‘蜃’这等凶兽,是以杀猕之中无人识得蜃玉。
苏景苦练剑法是为斗战,既为斗战,又怎么不炼器炼宝?以他的性子,最最喜欢的宝贝莫过于南荒老蛤赐下的蜃玉,可惜那件宝贝因为自己当初修为浅薄、炼化不得法又发动的太频繁,内中蜃元渐渐耗尽,废掉了。他还在离山的时候,特意请小金蟾搭桥,以诸般灵丹妙药和三道对本形古妖大有好处的洪荒法符,又想南荒老蛤求来了一块好玉。
再请教高人、以阳火重新做祭炼,刚刚那四百幻相皆从此宝而来。
相比其它幻相、蜃玉本石凝结之像最是坚固,不为邪钟所动...摩沾第三箭终于找到了‘真相’——为何会有那么多糖人的真相。可惜,仍是未能杀掉强敌。
蜃玉中箭时,就在它不远处、一个正渐渐消失、变得浅淡的苏景,又突兀清晰起来,火翼振,苏景再化金虹,直扑摩沾!
苏景看得清楚,第三箭后摩沾的右手彻底飞灰,他的修为已废!
也是这一刻,另一处天空里,也是对持了一阵小相柳与那头矮脚杀猕同时动了......矮脚杀猕天赋秉异,他的修为不算太高,但修得一门秘法:身法。
短棒被毁,他明白小相柳不可力敌,大家的力气差得太远了。但他不怕,他还有绝世身法,游斗之中大把机会戳瞎那个冷峻糖人的眼睛、割掉糖人的耳朵、刺破糖人的心脏!矮脚杀猕一动便是满天残影。
残影才一弥漫开来,惨叫声就告响起!
残影破散去,小相柳的手如铁钳、稳稳卡住了矮脚杀猕的脖子,冷笑声里夹在了嘶嘶蛇信怪响:“分光化影?差得远了。”
分光化影,小相柳天赋本领,矮脚杀猕后天修成,这便是:差得远!
嘭地闷响,矮脚杀猕身躯爆碎,这是小相柳的另一门本领:掐脖子能把人彻底给掐爆了。
身法对决,电光火石。
矮脚杀猕血肉迸溅一刻,也是弓修摩沾人头飞起之时,摩沾的弓修废了,还拿什么抵挡苏景,一道剑光闪过大好头颅飞起,翻滚之中,杀猕三目圆睁...不瞑目,死不甘心:弓上对决,却未死在箭下。
不瞑目就对了,苏景就喜欢让对头不瞑目。
苏景、相柳连胜,再无片刻耽误,同时纵起身形,自上而下向着神庙大殿穹顶扑去!这个时候叶非也杀开血路、冲到大殿门口,叶非的速度更快,抢在苏景相柳之前,挟六剑、袭入大殿。
下一刻,忽闻巨响冲天,就在苏景与小相柳堪堪摸到大殿顶上瓦片时候,宏伟大殿轰然崩碎,屋顶四壁尽数炸飞!还有...抢前一步突入大殿的叶非口喷鲜血、倒飞出来,重重摔于地面,始终护卫身畔的命纹六剑,只剩半支残剑被叶非握在手中。(未完待续。。)
ps: 打打杀杀开始了。
这是咱的弱项,所以写地卖力极了。
豆子卖力极了。
极了极了极了极了极了的、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