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耀世天灵
大年初一头一更!
新chūn伊始,豆子祝所有兄弟姐妹蛇年大吉,身体健康,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新一年,你们统统财sè双收,谁都拦不住,躲都躲不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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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姝走后,光明顶真正沉寂下来,苏景重新专注于修行,把功诀研习透彻后正式开始闭关jīng修。
三阶十二景之第三境,如是。人身天生三百六十一处大穴,在‘如是’的修行中,要以正法真元一一打通要穴。一枚穴窍其实就是一条‘气路’。修行的根本道理之一是吸收天地灵元来净化和强化自身,所谓‘气路’便是灵元在大天地与修家体魄间往来的通道。
开一处穴窍修者便多一条气路,身体吐纳天地灵元的效率自然也就提高一分,同时修者对自然乾坤的体会也会更深一层。不难想象的,当三十百六十一处大穴尽数打通后,修炼的效率相较以前会有怎样一个飞跃。
具体到‘金乌真策’,第三境如是的修炼正法唤作‘耀世天灵’。
不同于其他的功法,‘耀世天灵’并不会动用真元专门去冲击穴窍,而是集束弟子体内阳火jīng元,一遍遍行功运转游走全身,当修为到时关窍大穴会便会自然开启,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每开启一盏关窍,都会有一道金乌阳火进驻其中,当三百六十一枚关窍尽有阳火所驻,这个境界的修行就算是完成了。
道理简单得很,让苏景头疼的是‘耀世天灵’的运功线路,纷繁复杂绕来绕去:任督二脉、正奇二十经与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可以说苏景体内每寸都不放过,阳火jīng元统统都要走过一趟才算完事。
行功之初,苏景磕磕绊绊,常常会因错转气息导致运功中断,前前后后用去了快一个月的光景,才慢慢对‘耀世天灵’的运转熟稔起来,真元运行的速度逐渐加快,第三境的修行步入正轨。
按照莫耶蓝祈的嘱托,苏景风、火兼顾,金乌阳火一次大周天、金风玉露一次大周天,两道正法交替修炼。
如此,rì复一rì,除了修行全无杂事,转眼两个月过去,苏景能察觉自己体内的阳火变得更旺盛、那团金sè风团也涨大一圈,修为的确有所长进,可是三百六十一处大穴,却还没有一个露出松动迹象。
这天苏景走出小屋,捏碎铃铛联络红鹤峰,请她们帮忙准备些东西,剑尖儿剑穗儿正闭关,来听命的是其他弟子,和苏景不太熟悉,拿了他列出的清单便告离开,倒省去了好多罗嗦。
没一会功夫苏景所需尽数被送来,面粉、蔬菜、新鲜羊肉、干鲜果品以及锅盆碗灶等等,另外还有四盒jīng致糕点。
东西装进锦绣囊,黑风煞收入大圣玦,苏景吞了一枚天香镇元丸,随即发动金乌万巢大咒,烈火隐遁穿空而去!
……
对苏景的突然到访,莫耶蓝祈着实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苏景笑而摇头:“除夕夜,来找师娘包饺子!”说话间一拍锦绣囊,食材、炊具尽数取出。
不知不觉,除夕已至。
修行人超凡脱俗,对人间的三节四庆早都没了概念,哪个门宗也不会有人张罗过年包饺子,但苏景没忘……一顿饺子算不得什么,辞旧迎新也不过是个噱头,重要的仅在于他牢牢记住了,光明顶的封闭山腹中,有个女子困守千年。
这个女子是自己的师母,于自己有莫大恩惠。
蓝祈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以至这个瞬间里她心旌动摇没能守住瞳术,双目三瞳相套邪气凛然——欢喜之邪,古怪、诡异的光彩迷人。
过年总要有个过年的气氛,只有蓝祈、苏景外加参莲子师徒三代相对、略显冷清?苏景放法宝。
轰的一声,聒噪声弥漫天地,九十八个乌鸦卫齐齐现身,眨眼之间小院就被吵得摇摇yù坠了……
开开心心地包饺子,热热闹闹地过年,其间少不得提及最近的经历,由此蓝祈也得知苏景现在是靠灵药来穿梭虚空,魔女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一笑嫣然。
灵丹对苏景的重要之处不言而喻,而光明顶内外一个来回,就是两颗‘天香镇元丸’,只为让蓝祈派遣寂寞、只为让师母能开怀一场。
值得了。
闲聊中,苏景提起了一件事:“过年这几天,赶着十五前我想去趟凝翠泊。”
“去看黄裙浅寻?”蓝祈笑问:“不怕她会拔剑削你了?”
“开始的时候我没多想,后来仔细琢磨了下,师叔着我去探望这位前辈,固然是为了我好、希望我能修习到出sè剑术,可是离山以剑称尊,门下怎么会缺了jīng奇剑诀?未免有些说不通了。想一想,不外一个缘由,”苏景也笑了:“师祖也惦念着浅寻前辈吧,明里是学剑,实则是让我有空就去探望她。”
蓝祈点点头:“名分上陆崖九是你师叔,但实实在在的,他也是你真正的师父,陆角是你大师父,我是你大师娘;陆崖就算做你的小师父了,过年去看看小师娘,理所当然。”
沙漏计时,新年旧岁交于子时,噼啪鞭炮震耳yù聋,苏景带着妖奴和一群乌鸦给师母磕头拜年,那份欢快和热闹比起人间哪里都不会稍有逊sè,吃过饺子换上干鲜果盘。值得一提的是乌鸦卫个个都是嗑瓜子的极道高手,一把瓜子抓在手中,顷刻皮如雨下,一个鸦女如果站在原地不动吃瓜子,不用半个时辰她就能把自己埋起来。
守岁、过年,热闹满满、欢快满满,直到初一中午时分,苏景辞别了师母,火遁重返光明顶。不料他才一跨出火堆、刚刚踏足金乌殿,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就从耳旁响起:“你就是苏景?不好好在光明顶修行,跑去了哪里?害得你家姑婆平白等了你大半个晚上!”
苏景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是个又矮又瘦的老太婆,长相丑陋凶恶,她身上的黑袄黑裤不知有多久没有换洗过了,隐隐透出了一层油腻腻的光泽。
看对方的样貌稍有些眼熟,苏景仔细想了想才回忆起来,以前果然是见过的,他刚回离山时,这个老太婆曾因抽干‘水幕天华’抽干湖水之事向掌门人兴师问罪。离山上下都称此人为裘婆婆,是个泥鳅jīng怪。
就在苏景愣神的功夫里,裘婆婆老大不耐烦:“你这小辈,没听到老身在问你话么?”
苏景应道:“昨天除夕我包饺子去了。裘婆婆来光明顶何事?”
“修行之人还过年?哪还修行个屁。”裘婆婆一点不客气,随即摆了摆手:“你干什么去我管不着,把你的身上的天水灵jīng一并交与我,我还有急事,没工夫与你磨牙扯淡。”
好好讲话、说明缘由,大家总算同门同宗,万事都有的商量,一见面就斥骂个不休、要宝贝跟饭馆里点菜似的那么理直气壮,苏景会把宝贝给了她才怪,双手一拍:“我的天水灵jīng早都呈上掌门,你想要就去找沈真人,和我说没用。”
裘婆婆面现怒sè:“沈河的两粒天水灵jīng已经交予陈长老去祭炼新的无量湖,新湖早就动法开工,宝贝被耗用掉了。我不信你把所有天水灵jīng都给了沈河,你身上一定还有私藏。识相便现在交出来,别逼你家姑婆动手!”说话时妖威绽放,森森威压有如实质、张扬弥漫于光明顶。
苏景却一耸肩膀:“我没有天水灵jīng,我也没逼你动手,你自便吧。”说完不再理会对方,脚步轻松走向了自己的青瓦房。
裘婆婆脸sè一变再变,浑浊老眼死死盯住苏景的背影,身体接连动了几次,可终归还是没有扑跃追上、去强抢宝物。
砰的一声门响,苏景进院了,反手关上大门。
新年,烟花他个灿烂。
有个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一直以来豆子都算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过年一定要放炮的,买炮仗的时候大概都计算好了,小年放多少、除夕放多少、初五放多少,还要留几挂炮等十五去放,结果除夕晚上放得有点上瘾了,当天那份放没了觉得还不嗨,直接跑回楼上把留着后面放的炮全给拿下去点了。
就这还意犹未尽的。
过年嘛,总得图个尽兴,炮放完了可以再买......然后你们猜我这个败家豆子又想到啥了?
嘿嘿。
新书上传一个月,快两个星期都是三更,手里的存稿几乎告罄。本来后面想稳定下来,每天两更直到上架新年,烟花他个灿烂。,这样的话上架以后会从容些......可现在过年了不是么?
说出大天去,不就是几章的稿子么,我跟这儿掰着手指头的算,加上我这些天再写出来的,到了上架时能有多少存稿......算算算,算个什么劲啊,我这是跟谁算呢?
炮仗放完了可以再买,稿子发光了照样能再写。
我码字慢,但我能磨时间,就算我时间不够,我还能跟你们卖萌装傻耍赖地请假.....那都是后话,现在哥们还有能力三更,还是那句话:过年嘛,咱总得图个尽兴!
今天就算了,容豆子稍缓一缓,打从明天、大年初二开始,咱再来几天三更。这事就跟放炮一样,甭矫情后面怎么办,既然过年、高兴,咱现在就先放他个烟花灿烂吧。
上一周,升邪坐稳了新书榜第一、冲进了首页点击榜前三、还上了首页推荐榜。
其中有些成绩是我从未得到过的,是成绩,是荣誉、是礼物、更是惊喜,你们给我的、大大的惊喜!
实实在在的说一句新年,烟花他个灿烂。,豆子很感谢你们。
升邪才刚刚开始,后面的故事还很长,我们要去继续争取的还有很多,新的一周豆子还想争首页点击、首页推荐这两个起点中最难冲、也最能证明自己的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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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ūn节期间读者数量少、作者也忙,所以大多数书都会适当减少更新,可咱们是修邪啊,不时常抽抽风还怎么邪?那不就混同于一般群众了?
明天(2.11)开始,零点、午饭、晚饭,每天三更,求点击、求推荐,我们来烟花他个灿烂!!
所有兄弟姐妹,新年都大发邪财!!!!
最后,我爱你们。
豆子惹的祸
2013.02.10C!!!
第七十四章 我倒是无所谓的
住在无量湖中的水行jīng怪,都是当初九祖在外面收服的大妖,让它们入驻门宗是为了与离山弟子守望相助、增添离山的实力。离山九子不是傻瓜,当然明白妖xìng难驯,说不定哪天这些妖怪就会和后世弟子起冲突,到时候助守不成反倒成了离山之患,哪还了得?
是以每个大妖在入山之处都被九子种下厉害禁制,一旦它们伤害离山弟子立刻会遭到禁法反噬。但此事就只有掌门人和妖怪们自己清楚,莫说普通弟子、就连诸位长老都不晓得大妖身带禁制。
苏景也不知道,不过凭他的心思,要是连这点小小玄虚都猜不透,陆崖九也不会代兄收徒了。第七十四章 我倒是无所谓的
由此苏景踏实得很,他不信离山前辈收服来的大妖敢对离山弟子下手,回家打来清水好好洗漱一番,又换上了一件新袍子,收拾停当准备出山去给‘小师娘’拜年。
前前后后耽误了小半个时辰,再打开门一看,裘婆婆还没离开,站在门前不远处,老脸yīn沉着、一口细碎的牙齿磨得喀喀酸响。苏景由得她去咬牙,自顾自亮出元吉天都火翼腾空而起。就在此时裘婆婆忽然又复开口,声音沉沉嘶哑:“小子,要怎样你才肯予我天水灵jīng?”
苏景混不理会,振翅向前飞去。裘婆婆身子一扭,登天而起拦在了他的面前,傲然道:“有什么条件不妨开出来,又或者你看谁不顺眼,把地方和名字告诉我,只要不是离山弟子,我保他一年内满门死绝!”
苏景摇头应道:“婆婆糊涂了,我好歹也是离山真传,身后有门宗依仗,若真有仇人也不用借您的手段。还请让路吧。”
老太婆不肯让路,语气愈发yīn冷:“难不成要我下跪么?让我跪也无妨,第七十四章 我倒是无所谓的只是你要掂量清楚,就凭你,受不受得起老太婆这一拜!”
苏景忽然笑了,显得古里古怪。
裘婆婆怒道:“你笑个什么?”
苏景摆摆手:“没事,我就是有些纳闷,你当真不会好好说话么?别说要宝贝,就是找人借钱,也总得跟人客客气气的吧。”
裘婆婆来讨宝并非为自己修炼,否则又何必现在才来,当知‘苏景身带天水灵jīng’的事情早在少年归宗时就已经过了传遍离山了。她是当真急需这宝贝救命,来之前心急如焚,空等大半宿再加上苏景对她的威风和身份全不买账,此刻心中憋闷yù炸,一双小眼睛都隐隐透出了血sè:“你到底想怎样。”
“说个‘请’字,或许有的商量,您要总这么理所当然…”苏景一哂:“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裘婆婆森森冷笑:“小子,你可知,我是两千多年前应刘旋一之邀才入驻离山的,就连你师父陆角八、师叔陆崖九,见了我也会喊一声老姐姐。”
“我对你又何尝不是恭敬客气。”苏景笑了笑,懒得再多说其他:“我想不起自己欠你什么,您快忙您的事情去吧,我还得出门。”
裘婆婆的确是狂妄惯了,离山的晚辈没有一个被她放在眼里;但苏景也是个外柔内刚的xìng子,心地善良和喜欢犯贱可是两码事。
眼看苏景又要走,裘婆婆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腕子,似乎想要继续发怒,可是犹豫再犹豫,终归还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脸sè铁青、声音低沉:“你若有天水灵jīng,请赠与我,恩德不言谢,来rì必当补报。”
裘婆婆低了头,苏景这次却没如她料想的那样讥笑嘲讽,只是反问:“前辈到底为了什么需要天水灵jīng,还望如实相告。”说着,天都火翼轻摆,重新落足于光明顶。
“我侄儿命在旦夕,天水灵jīng或能为它续命。”裘婆婆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大概讲了讲事情经过。
裘婆婆早年被大祖收服进入离山,活得舒舒服服逍遥自在,但她这一脉人丁稀薄,就只有一个兄弟,后来弟弟和弟媳因参与妖门争斗而死,留下来一个侄儿。
凡人求道讲究心无牵挂,妖门修行倒不用太清心寡yù,对家里的独苗,裘婆婆的宠溺可想而知,不料越是在意越是有事,小泥鳅近rì修炼到从五灵阶跃入六灵阶的关键阶段,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身体突然红肿、五内剧痛异常,拼命坚持着赶到离山向姑母求救,才一见面就告昏厥,到现在仍未苏醒,随时都可能丧命。
离山上专责针石药丹、医术最jīng湛的风长老已经去看过小泥鳅,但是对它的怪病也束手无策,风长老断言,它至多只剩十rìxìng命。天水灵jīng也救不了小泥鳅,不过这枚水行至宝,或能帮它吊住xìng命,把死期向后拖延一两个月……说起宝贝侄儿的怪病,裘婆婆心疼得脸上皱纹都一并发紧:“便是如此了。”
话刚说完,裘婆婆忽见苏景挥手将一抹亮光抛了过来,老泥鳅扬手接下来一看,一只清澈透明的琉璃小瓶,正是天水灵jīng!
裘婆婆反倒愣住了,之前少年‘百般刁难’,此刻居然这么痛快就把宝物送给自己了?
“最后一颗了,准备给剑尖儿剑穗儿的,但又觉得四方头被红长老收入门下,红鹤峰弟子再得好处,会惹来别的星峰不满,让红长老为难。本打算以后寻个由头再送双姝,现在您急用就拿去吧,这份人情就算到剑尖儿剑穗儿身上好了。”
沉默片刻,裘婆婆对苏景点点头,沉沉说句:“小子,好样的。”言罢转身就要走,这时候苏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急忙道:“婆婆请留步,我还有一句话要问:就算天水灵jīng能为令侄续命两个月,再之后呢?可有救他的具体办法?”
裘婆婆长声一叹:“渺茫得很…除非太古时大圣重现天地,把我家孩儿直接擢升六灵阶,否则……多出两个月,总归是六十天的希望,多谢你。”她所说与苏景所想几乎一样,这不难猜,小泥鳅是在升级跃阶时出了状况,只要能一下子冲破关口,古怪毛病大概也能随之消弭。
裘婆婆无心逗留,不成想苏景问过话后干脆跑上前直接拉住了她,堂堂离山小师叔,不知为何现在看起来总好像有些贼眉鼠眼似的,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之后苏景低声道:“您且留步,我有一样东西请您过目……”
天水灵jīng到手,裘婆婆一心赶回去给侄儿续命,摇着头苦笑:“我现在哪还有心思应酬你,有什么事情都回头再……咦?”
老太婆的话戛然而止、正yù纵起飞跃的身形也随之僵立,一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苏景的掌心。
大圣点将玦晶莹华美,映衬得裘婆婆的目光也变得璀璨明亮,老太婆目瞪口呆!
离山上下人人都知道苏景身边有妖奴追随,可又有哪个能想得到,苏景是用大圣点将玦来收容妖奴的。
裘婆婆把大圣玦拿在了手中,仔仔细细的端详,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再开口时声音都无可抑制地微微发颤:“这…你…真的?”
苏景点头,裘婆婆犹自不敢置信:“可…可是这怎么可能啊。”
一个凡人修士得到大圣点将玦,虽然惊人但至少还能理解,但裘婆婆看得明明白白,苏景不仅是得了这块令牌,还将其彻底收为己用,若非亲眼所见、这是老太婆做梦也不敢相信的事情。
“我的经历有些奇特,机缘之下得了这件宝物,婆婆当知,靠着它能助八品以下jīng怪直接跃升一阶,只是要认主才可以。若是您和令侄愿意……”苏景搔了搔脑袋,笑了:“我倒是无所谓的。”
拜奉主上直接牵连着侄儿的xìng命和它后半生的福祸,裘婆婆再怎么心急火燎此刻也得强作镇静认真思索,想了一阵后对苏景道:“若你不介意,我想和你手下妖奴谈一谈。”
苏景咳了一声,笑道:“它们哪会说我的坏话,您想见它们就见。”说着,挥了挥手放出黑风煞,随即又怕裘婆婆觉得人少谈不出详情,再放了三头乌鸦出来。苏景有眼力价,放出妖奴自己先进院子回避,让裘婆婆去和他们谈个够……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裘婆婆就来敲门了,把天水灵jīng递给苏景:“此宝奉还,还请你随我走一趟,救回我的侄儿。”
苏景与裘婆婆腾空而去,赶赴无量湖途中忍不住好奇问道:“您真要让小泥鳅拜奉大圣玦?”
裘婆婆缓缓点头:“一来,就算信不过你,我总还是信得过陆老九的,他看重的门徒不会差劲;二来,几个小妖也说了些你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了;三来……”说到这里时老太婆忽然停顿了下,有些突兀地反问:“刚才那样的乌鸦妖裔,你手下一共又多少?”
苏景实话实说:“一共四十九对。”
“三来,”裘婆婆点点头,继续之前话题:“乌鸦聒噪成那个样子,你还养下了近百只...能忍住不杀光他们,算得上宽容厚道了。”
苏景无言以对,呵呵笑了几声,叮嘱道:“我有大圣玦的事情,知情人不多,还请婆婆……”
不用说完裘婆婆就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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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大伙拜年、拜年、拜年^_^
C!!!
第七十六章 东北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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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地一声轻响,保住小命、得了造化的小泥鳅幻化人形,变成了一个白袍后生,看上去比着苏景要大上几岁,差不多弱冠年纪,长得不似姑母那么瘦小丑陋,但满脸横肉疏眉立目,一副混横模样。
小泥鳅抢上几步,跪下就给裘婆婆磕头,瓮声道:“多谢姑母救命之恩!那啥,以后有侄子有一口肉吃,就决不让您老啃馍,那决不能够!”
裘婆婆是真动情,老泪横流,伸手把他搀扶起来:“平安儿,莫说傻话了,老裘家就剩咱们两个,我就是泼了xìng命也得护你一个平安。”说着她想起了身边的苏景,忙不迭又把侄儿向旁边引领:“你不用谢我,这位苏小仙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也是你以后的主上,快快去拜谢。”
小泥鳅的大名叫做裘平安。
被拉到苏景跟前,裘平安却没急着下跪,而是佞着目光瞪人:“那啥,刚才没问清楚,你是哪疙瘩的,叫哈呀?”
之前苏景还没听出口音,现在如此明显,苏景忍不住笑了:“东北妖怪?”
一提起此事裘平安面现得意:“你哪知道啊,东北水冷,所以鱼儿满膘虾子顶油,比着南方的水族鲜美得多,哎呀妈呀,好吃得不得了,爹娘死后老子就迁去了东北......”
不等他说完裘婆婆斥道:“没大没小,恩主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再敢自称‘老子’我撕你的嘴!少说废话,快快跪拜。”老太婆声sè俱厉,主要是裘平安已经被大圣玦收了,若惹了苏景生气,小泥鳅吃一辈子苦头也不稀奇。
裘平安还不肯跪,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我说你这银不厚道,赶着我要死的时候收我做跟包,你这是趁银之危啊,要不还是咋的。”
不知为何,苏景听他的口音就是想笑,也不生气,摇头道:“你要不是快死了,我又何必收你?就是因为收了你,你活了xìng命、得了造化,你姑母也老怀畅慰,你还想咋地啊?”
裘平安天生xìng子憨直,倒不是故意刁难,闻言眨了眨眼睛,嘟囔了句‘好像是这么回事’,随即又瓮声道:“那啥,恩公再上、主公再上,受我裘平安一拜,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决不让你老啃馍,姓裘的说到做到!”言罢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救他一命,受他一拜,苏景当得起。受了它的礼数,跟着实实在在讲出了真实心意:“对你施展大圣玦,皆因你当时命悬一线,全无其他办法,至于认主之说,你实在不用当真。只是大圣玦能收不能放,我也没办法帮你消除契令,但是无妨的,你我心里有数就成。”
这番话若之前他对裘婆婆说,反倒显得做作,此刻讲出来正好。
裘婆婆动容,大好妖奴谁不想要,何况裘平安‘济水龙王’血脉觉醒前途不可限量。可是在苏景看来,妖奴再多对修行也没有丁点用出,再如何强大的奴隶或手下,他也不怎么稀罕。
而裘平安又翻起了怪眼,东北腔十足:“你出尔反尔啥意思啊?扯犊子呢?瞧不起老...老...我呗!”
苏景不跟二愣子计较,笑着摇头转身yù走,裘婆婆却伸手拦住了他,正容道:“以前不明白陆老九看中你哪一重,如今才算是真正领教,”妖怪中像六两那么会讲话的不多,裘婆婆说得明明是好话,却仿佛和苏景刚刚打过一架似的:“老婆子心服口服,也明白你只是救人不贪图回报。不过我也有几句话要说。”
“不提其他,只说这大圣玦,摄取了平安儿的一缕魂魄,从此我家孩儿与你生死与共,你若丧身,他也不能独活,这是一重谁也抹不掉的牵连。虽说你得离山庇护,但仙路漫长危机重重,身边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真要以后出了什么事情,说不定平安儿就能派上大用场,即是救你xìng命,也是保他自己的小命。”
“且大圣玦暗藏洞天,最适合我辈妖属修炼,平安儿龙脉觉醒,如今最缺的就是合适的修炼洞府,能进福地专心修行,何尝不是他的福气。再说我们老裘家,祖祖代代多少辈从不欠别人的情分,你救下他他为你效命再合适不过......分不一定两害、合却一定两益之事,何乐不为。”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景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裘平安身上那股浑浑噩噩的尽头,比起三尸来又是另一番‘风味’,刚刚以为苏景要收他做奴心里大大不甘,待后来得之苏景不打算要他他更不服气,此刻则一个劲地念叨,恨不得立刻钻进大圣玦洞天区看看。
小事一桩,苏景嘱咐了两句一挥手裘平安就进了洞天,还没来得及打量周遭景sè,只觉得耳中‘哄’的一声大响,千万个声音几乎同时涌进耳鼓: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大圣玦洞天?”
“乌上三十一你糊涂,能进这里的当然是被主公收录新手下。”
“此事我自然晓得,我这么问为了显一显咱们乌鸦卫的威风,不给新人立规矩,以后咱们说话他总打断,那可不要命了么。”
“小子,你是什么jīng怪,因何被主公收录......你别开口、先别说,待我们九十八个人轮流猜一猜,看看哪个能猜中。”
“一人猜一遍哪够,最少每人猜上三次。”
“三次就够了么?要我说,大家轮着猜,什么时候哪个猜中了,咱们再问其他。”
"......"
裘平安是个二愣子,东北地方又‘妖风彪悍’,基本上是两句话没说完就动手开打,他哪见过这样的阵势,目瞪口呆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要不是黑风煞及时赶来救他,小泥鳅会不会被吵得走火入魔都未可知了。
......
小泥鳅血脉觉醒一度妖气鼓荡,四面八方都被惊动,不知多少人都赶来探望,就连任夺都派了心腹弟子前来,结果统统被年老七挡在了门口,谁也不得入内。等了好一会,水晶仙鳅宫门才告开放,裘婆婆陪着苏景一起走了出来。
不等众人发问,裘婆婆就朗声开口:“此次我侄儿遭逢大难,幸得苏小仙仗义出手,如今小侄儿已然无恙,劳烦诸位牵挂。”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惹出了万般惊诧,果然是苏景救了小泥鳅?可他凭什么、他到底有多少手段?
毫无疑问的,苏景的神奇事迹又多了一桩,怕是用不了几天功夫就会传遍离山。就是此刻,众人再望向苏景的目光中便已多出了一份友善。
人与人相处大都如此:苏景入门时空有辈分,几乎没什么同门对他真心接纳,不过是一桩又一桩的‘不可思议’在他身上接连发生,累积下来或许还谈不到威势,但威风总是不会错的。一个人有了威风,旁人的友善、信任也会随之而来。
相比于离山弟子,jīng怪行事更简单得多,年老七不去追问具体缘由,直接伸手一拍苏景肩膀:“我曾领受裘大姐重恩,今rì你帮到了她便等若帮到了我,姓年的欠你一个人情,来rì若有差遣,到我居湖喊上一声,年老七决不推辞。”
苏景一笑点头,他本来要去给‘小师娘’拜年,此刻裘婆婆事情了解,也不再多呆,和离山相关人物打听过‘凝翠泊’所在,展开元吉天都火翼一飞冲天,离开了门宗。
一路向东,凝翠泊毗邻离山东侧,不多时苏景就飞到了地方,随即便有些傻眼了......他能想到凝翠泊是一座湖泊,却没料到湖泊竟然如此巨大,身在高处放眼望去,水烟濛濛碧波无尽,根本看不到头。
湖泊四周山峦起伏,绵延不休;数不清的小岛静静卧于大湖中,如星罗棋布,这可让苏景上哪里去找人?
在天上来回盘旋,苏景蕴足目力、动运神识细细寻查,小师娘也是修行之人,她所在之处必定灵气充沛,同时他把黑风煞也唤了出来,黑鹰天生神目帮忙找人再合适不过。
刚收的小泥鳅裘平安则被苏景安排下水,遁入大湖去排查那些小岛,苏景还专门嘱咐他不可犯浑莽撞。
寻找了好一阵子,眼看天将黄昏,苏景终于在湖畔一处山峦感受到灵元氤氲波荡,几乎与此同时黑风煞也看出异常:“下面有一处洞府,入口有花枝林木遮掩,甚是隐秘。”
苏景一点头,主仆二人落下地面,徒步穿过密林,果然一座隐秘山洞,洞口一块石碑,龙飞凤舞两列古篆大字:乾坤至嗅,天地原香。
这八个字倒和‘光热始祖阳火金乌’有些相近意思,虽然芬芳香薰是不入流的旁门小道,但是敢如此自夸也算得狷狂了。
第七十五章 四渎龙王之后
(我是二,我发错了,直接把第七十六章发出来了,现在调整回来了,拜一拜拜一拜,给大伙再拜年......过年这阵的确有点乱套。求票求推荐啊啊啊~~)
裘婆婆飞得又快又稳,不多时便带着苏景从光明顶赶到她的无量湖,随她一个手诀湖水轰轰向下里翻卷而去,让开一条宽阔大路直通湖底。
即便在离山jīng怪之中,裘婆婆也算是老资历了,地位摆在那里,她家里有事来帮忙、来探望的着实不少,既有门中大妖也有离山长老,全聚集湖底的水晶仙鳅宫中。另外还有几个水灵峰风长老门下弟子,他们是替师父留守仙鳅宫、以便小泥鳅病第七十五章 四渎龙王之后情有所变化能及时施救。
虽然心中全然谈不到难过,但是表面功夫总得做个十足,众人都愁眉不展,满脸满眼的担忧之sè。待见裘婆婆居然把苏景带回来了,大家又略略显出了些意外。
裘婆婆大步走入洞府,对众人道:“苏景要为小侄问诊,还请大家暂作回避。诸位的探护之德老太婆牢记在心,待侄儿病愈再当登门道谢。”
大伙一听裘婆婆居然要让苏景给小泥鳅治病,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不过主家开口了,且苏景的辈分又不一般,旁人就算想劝也不好开口,就此告辞而去,唯独一个中年汉子站在原地不动。
汉子头大如斗、脖子短得几乎看不出来,上半身魁伟异常,两条腿却又干又瘦,上下极不对称。此人身材古怪,长相更古怪:两只眼睛都快长到太阳穴上去了,嘴角几乎和耳根相连,偏偏还没有下巴。裘婆婆和他站在一起,又脏又臭的老虔婆立刻就便成了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此人姓年、晚辈都叫他年七叔,和裘婆婆一样同是第七十五章 四渎龙王之后离山门中的大水妖,他是头鲶鱼jīng怪。
年七叔侧着身,先用左眼上下端详了苏景一番,跟着半转身,再用右眼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打量苏景,之后他没再动、直接用空出来的左眼望向裘婆婆:“就凭他,成么?老姐姐你想清楚,病急乱投医万万要不得。”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而且强调拖得又细又长,好像裹了层粘液似的,让人说不出得难受。
显然鲶鱼和泥鳅交谊匪浅,裘婆婆心中着急却没发脾气,只是摇头道:“老七,帮我守好外面,谁也不许放进来。”说着拉了苏景的手,向洞府深处走去。
年老七一点头:“你心里有数便好。”跟着他又对苏景道:“小子,你多用心!”说完转身走出水晶仙鳅宫,双手抱着肩膀往门口一站,摆出了拦路的架势......
水灵峰弟子也离开了仙鳅宫,其中一个姓刘的青年心中不忿:“也不知道裘婆婆怎么想的,连师父都束手无策的怪病,凭苏...凭他能有什么办法?辈分高和修为高是两回事,修为高和医术高又是两回事,何况他才刚过了第二境,连第三境的大门在哪里都还没找到。”
另个姓苏的少女不以为然:“刘师兄小瞧人了,说不定师叔祖真有什么厉害手段呢。”
刘师兄不屑:“他若能治好小泥鳅,我就......”
不等说完,苏姓少女就笑着打断:“莫乱许愿,现在话说得太满,小心到时候填不回来。他老人家的道行,远非你我能够猜度的。”
刘师兄耸了耸肩膀:“不明白你对他哪来的信心。”
苏师妹闻言把胸膛一挺,理所当然:“自然有信心,姓苏的个个了不起。”
刘师兄咳了一声,失笑摇头:“这不是胡搅蛮缠么......”话还没说完,脚下大湖深处陡然传出一串串牛吼般的巨响,旋即一道道水柱拔湖而起直冲苍穹!黑风似的的妖元有如实质,自水下乱冲乱撞搅动得整座大湖都仿佛开了锅。
苏师妹大吃一惊道:“怎么回事?”
做师兄的无论修为、感知还是见识都比身边的同门强出一大截,当即应道:“妖元蓬勃、威势新成,这是...这是小仙鳅成功破关进阶?但、但是...怎么可能啊。”
风长老门下个个jīng通医术,都能明白小泥鳅转危为安的关键就在于‘晋界’,此刻几个人相顾骇然,苏景才下去了多少工夫?这就助小泥鳅晋界了?这是什么样的手段,就算古时大圣亲至也不外如此吧......
有大圣点将玦,要八灵阶以下的jīng怪升上一级对苏景来说甚至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来到仙鳅宫深处,裘婆婆手按小泥鳅顶盖天灵,以浑厚妖元将其激醒片刻,简明扼要陈说利害,小泥鳅信得过姑母,立刻对苏景臣服认主,额头往令牌上一碰,这事就算完了,前前后后加起来,连一盏茶的工夫都不用。
小泥鳅晋升六灵阶的过程全无悬念,但晋阶之初的情形着实惊人,全不像普通妖物那样神光内敛,反而妖气外泄,小泥鳅口中大吼不停,化作真身来回翻滚跳跃,身形大小也随之剧烈变化,眼瞧着不过半尺长短,呼吸间就化作数十丈巨大身躯,再一眨眼又变回五寸,如此往复不休。
可是不论身形大小,妖物摇头摆尾之际都裹挟着巨大力量,撼得整座水晶宫都摇摇yù坠,苏景连护身赤炎带残破飞鱼袍一起发动起来,才能够勉强挡住小泥鳅绽放出的烈烈妖威。
折腾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小泥鳅非但不曾止歇下来,反而挣扎得越发猛烈了,口中呼号也越来越响亮,如闷雷一般震耳yù聋。
见小泥鳅这副样子,苏景心中也没把握了,沉声问身边的裘婆婆:“要不要把风长老请来?现在的情形怕是不妥。”
不料裘婆婆却哈的一声尖笑,连老脸的皱纹缝隙中都夹了满满的喜悦:“不妥?没有不妥,简直是大大的妥当、天大的妥当!”说着,老太婆一手拉住苏景,另只手向小泥鳅头顶一指:“你看那里!”
顺着裘婆婆手指方向望去,之见小泥鳅的顶盖天灵正一次次的凸起、越鼓越高,仿佛又什么东西正要从它头颅中拱出来。苏景不看还好,看了心里更觉悬得慌了,小泥鳅连脑袋都快炸裂了......
又何止头顶拱恶瘤,小泥鳅一身细密的鳞叶也在哗哗大响中不断脱落,一片黑鳞落下,一片银sè鳞叶重生,肉眼可见的这条时大时小的妖怪,正一点一点从难堪的灰黑颜sè,渐渐变成闪亮银sè!
裘婆婆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笑得连嘴吧都合不上了:“造化,造化,先祖显灵,老裘家这次总算扬眉吐气了!”或许是想到了家里人丁稀薄、也可能以前她家这族泥鳅jīng怪饱受外辱,回忆过往再看如今的侄儿‘造化’,嘟嘟囔囔中老太婆的眼里又泛起泪光。
苏景不傻,最初担心过后,再见裘婆婆现在的样子,哪还能不明白小泥鳅身上发生的是好事,长舒一口气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婆用脏乎乎的袖口抹了抹眼角,反问苏景:“你可听说过四渎龙王、济水河神?”
太上古时,中土世界除了四海龙王之外,另外还有四位龙尊分别掌管长江、黄河、淮河与济水,合成四渎龙王,它们的地位不若海龙王那样高高在上,但也是实打实的一方神君,统御着庞大水脉。
这是故老传说,几乎每一本神怪异志上都有些,苏景自然晓得。
待苏景点头之后,裘婆婆眉飞sè舞:“我们老裘家祖上,曾与济水河神攀亲,子子孙孙的身上,也都带有龙王血脉。”
听上去名头唬人,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的的jīng怪妖兽,大都身负远古血缘,比如天下乌鸦无论什么品种,几乎都能和三足金乌攀上点亲戚。有血脉传承是一回事、血脉浓厚稀薄是另一回事、体内血脉能否觉醒又是另一回事。
除了最初与济水河神攀亲的那几代,之后老裘家祖祖辈辈,再没有过龙血觉醒的事情发生过,任谁也没想到小泥鳅生具造化,体内蛰伏的河神血脉竟然得以觉醒。
但他血脉觉醒的时机大大险恶,正赶上破境跃阶之际,外界涌入体内的灵元、升级时迸发的妖力与血脉中苏醒的力量绞成了一团,不受控制逆冲五内,这才忽生恶疾,险险就要了它的小命。
如今得苏景相助小泥鳅顺利晋级,灵元妖力归窍还脉,只剩血脉神力,小泥鳅自然险关已过,剩下来的就是造化了,当下谨守心台全无躁动,任由血脉暴发蓬勃力量来改造身体......
这一场折腾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终于,顶盖三尺独角如锥、周身换过银甲,小泥鳅昂首一串嘹亮长吟,震彻离山!
C!!!
第七十七章 天地原香
狂妄师父找狂狷师娘,这倒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苏景站在洞口不敢造次,整肃衣衫后朗声道:“离山弟子苏景求见,冒昧造访,还请洞府主人见谅。”
喊完等了片刻,洞中一个凶狠声音传来:“什么人在我天香府外喧哗,活得不耐烦了么!”话音落处,一个道人出现在洞口。
道人身形瘦高,一袭绿sè道袍不知什么材料织成,比着丝绸还要更薄更飘,仿佛葱衣般轻巧,看上去就让人感觉凉爽。道人的脸不是一般的长,更稀奇的是他的脸sè,鼻梁之下透出一股青绿sè,双眼之上直到发线则白白净净没有一丝血sè。再就是此人的头发,未着冠不扎髻、但也不是披散垂肩,尺余长的焦黄头发就那么根根直立,好像铁丝似的。
自从踏入修行道,妖魔鬼怪、修行怪人苏景也见识不少了,可面分双sè的还真没见过。
绿袍道人打量了苏景一眼,不等少年说话他就抢先说道:“天香府从不见外人,见你年纪轻轻,恕你不知之罪,从哪来回哪去吧,恕不远送!”
苏景既然来了,总要努力见上正主一面的,当即笑了笑,说道:“打扰仙长了,但......”
正经事还没来得及说,洞中又一个苍老声音传来:“没有但是,速速离开!”随着说话,另个人走出山洞,这次是个老和尚。
和尚的肤下渗出一层姜黄颜sè,手上、脸上甚至光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皱纹,皱纹如此深刻,几乎遮住了此人的相貌。
黄袍和尚与同伴并肩而立,昏黄sè的眸子盯住苏景,目光里饱含敌意。
和尚老道长得都不像人,多半是jīng怪一流,这倒不值得奇怪,大凡高深修士,多会豢养些山魈野鬼来看守洞府,苏景自己就要有一大群妖奴。不过到现在为止苏景还没办法确认这座‘天香府’究竟与‘小师娘’有没有关系,是以耐心下来,继续客气说道:“在下来到凝翠泊寻人未果,还请两位仙长指点一二。”
“不知道不知道!”黄袍老和尚比着道士还要更不耐烦:“莫再聒噪快快滚开,再说一字,让你也尝尝油锅之苦!”
“油锅?”苏景似乎被吓了一跳,重复和尚的话:“让我也尝尝油锅之苦?”其中那个‘也’字咬了重音。
黄袍和尚一挥大袖:“若晓得厉害就快滚。”
苏景的眉头轻轻皱了下,眸子里的迷茫悄然消退,变得闪亮清透:“我不明白,‘也’从何来?在我之前还有别人被两位下了油锅么?又或者,你们经常拖人下油锅?”
言语无礼苏景或许不会计较,毕竟是自己贸然上门。可这两个怪物若是没事就架起热锅把活人当油条来渣,苏景便不会客气了。
大黑鹰就跟在苏景身旁,侍奉主人时他不像好妖奴六两那么八面玲珑,一般不会主动插口说话,但他也又自己的一定之规......黑风煞的规矩很简单:主公不怒我没事,苏景翻脸我拼命。
一见苏景质问,黑风煞当即叱喝一声,蓬勃妖威绽放,朗朗晴空转眼妖风大作!黑风煞是五灵阶的jīng怪,品阶算不得太高,但他最近几年都在大圣玦的洞天福地中修行,所练得更是陆老祖赐下的正法,大怒中的气焰,远非普通jīng怪可比。
绿袍道人面无惧sè,对着大黑鹰冷笑:“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扁毛畜生!”说话间伸手一挥把薄薄的葱皮道袍揭在了手中,一股辛辣气息霍然弥漫,浓浓味道狂风也吹之不散!一目了然的,这件道袍就是他的法宝。
黄袍僧人未取法器,而是以一双大手用力摩挲着自己的光头,每一抹头顶就会变得光亮一分,片刻功夫头顶就变得光滑油亮。
苏景才懒得去追究对方动用的究竟是什么法术,翻手亮出斗魁冥明尊,心中催动咒诀,冥冥之中一串稚嫩笑声响起,异常欢愉但也无比凄厉,顷刻间苍翠山峦万木萧瑟,yīn寒气息笼罩四方!
黄袍老僧倒是实货,一见苏景手中的小香炉,再一感受周遭的yīn风煞气,当即脱口惊呼:“斗魁冥明尊?你是什么人?”
绿袍道人脸上的惊骇一闪而过,先对同伴招呼一声:“你管他是谁!”随即凶眼一转,瞪向苏景森森冷笑:“仙家,你要问啥?”
苏景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老道服软了,就在此刻一个笑面小鬼突兀跳出虚空。
满脸嬉笑的小鬼,貌不惊人,显身后满天萧杀也一扫而空,看不出来他有多大的能耐,但是他只抬眼一扫,苏景只觉得心中一紧,周身血脉仿佛都被yīn气侵蚀,冷得他头皮发炸,轰的一声护身赤炎自动跃出护主。
小鬼直奔主题,问苏景:“杀谁?”
苏景答了句:“等会。”跟着望向僧道二人:“先把那个‘也’字说清楚吧。”
莫耶蓝祈曾讲过,现在苏景发动冥明尊唤出来的恶鬼,比起神秘少女为他种下的护身九尾狐还差了几分,可即便如此也是不得了的凶物,老道和尚与之差若云泥,现在若还敢动手真正就是找死了。
实力相差悬殊,天香府中的两人哪还敢造次,黄袍老僧沉沉一叹,应道:“天地大洪炉,人人皆釜中。万生万灵尽于油锅之内,只是有人自知有人混沌,施主还年轻,不晓得......”
这种云山雾罩的说辞怎么可能糊弄过去,苏景笑了起来。
冥明尊主和奉召赶来的小鬼笑面相应,落在天香府两人眼中说不出得狰狞,尤其那个小鬼,凶恶之外还知趣得很,伸手向着旁边空地一点,众人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再看他所指之处,凭空现出来一架油锅,下面柴火正旺、锅中热油滚滚,咕嘟嘟的沸腾着。
小鬼嬉笑:“热油煎烹,本就是咱家的祖传手艺、咱家的拿手好戏!”
绿袍老道急了,怒叱和尚:“都什么时候了,还扯那些没用的东西。”说完他转身面向苏景:“那个‘也’字,说得不是旁人,更不是我俩以前经常拖人下油锅。那个‘也’字的来由...是...是我们,我俩的同族,生生世世、子子孙孙,都在油锅中受苦啊!”
不知凭了什么手段,笑面小鬼似能辨别道人所言真伪,点着头笑道:“他俩说的是实话,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他们天生就该下油锅、他们天生就是下油锅的料子!”
苏景则一愣,同族万代辈辈下油锅,这是何等惨事,皱眉追问老道:“为何会这样?”
不等两个出家人回答,小鬼就放声大笑,对苏景道:“枉你身带冥明尊,眼力却如此差劲,难道没看出来么,这两头妖物,一个是大葱修成的jīng怪,一个是千年老姜炼化人形!谁家炒菜熬汤,不放上些葱姜提提味道?”
苏景愕然失笑,脱口道:“葱姜也能成jīng么?”又仔细端详两人,果然道人就是根生葱、和尚就是块黄姜。再看看‘天香府’洞口的石碑,乾坤至嗅,天地原香......若在添个横批‘葱姜炝锅’,真正就算是圆满了。
葱老道面sè不忿:“许那紫藤修妖、许那月桂成jīng,凭什么我们葱姜就不能得道?天道公正万物竞生,我们也是这乾坤中的生灵,自然有机会修天证道!”
姜和尚面sè悲苦:“油锅之苦,煎炸之痛,葱姜一族从不能免,老衲只求有朝一rì得浩**力,改一改天下人的口味。”
苏景当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咳嗽了一声对笑面小鬼道:“不用杀人了,你回去吧。”
小鬼笑眯眯,摇头:“第一次用冥明尊吧?你还不晓得规矩,我既然来了,就非杀人不可,你若不杀他们也无妨,只消让我杀了你就成。你自己选吧,我不挑。”
“去去,别闹,赶紧走。”苏景一点不担心,冥明尊这种凶器不是闹着玩的,受赐之初他就和‘大师娘’反复确认过此宝,全不受小鬼蛊惑。
“哦。”小鬼骗杀人不成,有些讪讪:“带着冥明尊又不心狠手辣,你这人没劲。”说着准备离开阳间。可是就在他将走未走之际,忽然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从高处传来:“喊打喊杀,想走就走,凝翠泊可有怎么便宜的事情么?”
说话的声音清脆动听,但语气却是仄仄的,似乎对眼前的事情提不起丝毫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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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盟主加更,再次感谢‘战神他大爷’成为升邪盟主。
今天原定的三更也变为四更,下一更在晚饭时间。
第七十八章 丢不起那个鬼
循着声音望去,距离众人数丈开外的一棵巨木之上,一个二十出头、身着黄sè长裙美丽女子,怀中抱着一柄长剑,正斜斜倚坐于枝桠间,俏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漠然地望着苏景等人。
地上的笑面小鬼神情惊疑不定,能被冥明尊唤请来的丧物绝非等闲之辈,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葱姜二妖一见黄裙女子,立刻面露大喜,忙不迭抢上前叩拜行礼:“晚辈小妖拜见仙子法驾!”
苏景见对方穿了件黄裙子,也躬身一礼,语气恭敬试探问道:“敢问仙子可是浅寻前辈?”
黄裙女子不予理会,甚至都懒得去问苏景一句‘你找我作甚’,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你们三个,向天香府的两位主持叩拜赔罪,自毁法器再自断一臂,可以活着离开。”
小鬼笑了,笑声如铃,对树上女子道:“我只是奉召唤而来、依契法办事,你又何必为难我?行个方便让我回去,你也能在yīn曹地府中留一段人缘,何乐不为呢?有朝一rì你身入轮回,在底下多个朋友便多一份照应......”
唠唠叨叨的服软话正说到一半,笑面小鬼遽然张口吐出了一面小小的黑sè令旗!
令旗落地无风自动,鬼哭狼嚎之声充斥天地,肉眼可见空气中绽开一道道黑sè裂璺,yīn鬼丧物蜂拥扑进阳世,齐齐冲向黄裙女子。
小鬼的笑声凄厉,左手箕张,五根手指上鬼甲森森,如电暴涨,化作五根锋锐长刀,与他唤来的丧物一起合击强敌。
他的右手上不知何时缠绕上一根幽绿sè的粗大锁链,小鬼肩膀用力,锁链挂动yīn风在他头顶呼呼旋转、越放越长。看似缓慢,实则不过一眨眼间,锁链就已放出百丈,乍望过去仿若一条幽冥鬼龙,上下翻腾跃跃yù击......
这天香洞府深处山岭之间,门前并非空旷平地,而是葱葱郁郁的山林,又哪里有百丈长索挥舞的地方?鬼索也并未如想象那般把山石树木抽碎打飞,而是像一道影子似的,眼可见、形于外却无质可言,就那么‘穿过’树木、石头,不动其分毫。
可是明明白白的,鬼索飞旋荡起了呼呼风响,卷动众人衣袂、裹挟寒冷催人!
长索不急着参与夹击,只是封住浅寻所在的一方小小天地,无论她是进是退还是选择硬拼,总归会露出一丝破绽,给小鬼可乘之机。
丧旗、鬼甲、拘魂索,笑面小鬼一出手便是全力施展,口中则对苏景尖叫道:“你逃命去!”
苏景则气急败坏:“你不可造次!”飞身疾扑身边的小鬼,想要打断他的鬼门丧法。
但还不等苏景靠近,眼前陡地强光一闪,小鬼的笑声变作惨叫,一蓬暗红sè的鬼血泼溅,小小的身体倒翻开去,任凭他鬼法尽出、惹得天地变sè,却还挡不住黄裙一剑!
甚至那头小鬼都没能看清,对方究竟如何刺出的这一剑......是一剑,却不止一刺,无数丧物身首异处摔落在地,五支鬼甲齐根而断,拘魂索断碎数十截噼里啪啦地散落下来,仿佛被砍断的蚯蚓一般犹自扭动挣扎着。
天地重归宁静,乾坤朗朗晴空白云。
黄裙浅寻仍坐在枝桠上,仿佛不曾动过,从神情到目光,仄仄的平静:“居然没死?”
小鬼没死,但也差不多了,一道凄厉伤口从右肩斜贯至左胯,满口鲜血却仍狰狞笑道:“你家小祖是滑头鬼,趁人之危、黑手偷袭、临阵脱逃正是咱的拿手好戏,想一下子杀老子哪有那么容易,想我死,还得麻烦你再补一剑!”
“别杀!”苏景依旧气急败坏,扑跃的势子不变,落步在两人之间,把小鬼挡在了身后。
滑头小鬼手脚抽动,但嘴巴不停:“我动手时你喊停,她杀我时你拦着,你这人有毛病吧!”
黄裙浅寻是陆崖九在意之人,若真伤在了自己唤来的小鬼手上,不论对恩公还是对自己苏景都交代不过去;而冥明尊上另有禁制、被唤来的丧物无法伤及尊主人,苏景就算修为低浅也不怕会被小鬼打伤,是以刚才全无丝毫犹豫,说什么也得先把丧物的法术打断。
苏景以前听莫耶蓝祈讲过,晓得这位小师娘剑法惊人,但当真没想到她竟凶猛如斯......
至于此刻他又护着小鬼,想法再简单不过:这个丧物是我找来帮忙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魂飞魄散。
对苏景的‘两头忙活’,浅寻没有丁点好奇,连话都懒得再讲一句,轻轻一挥手,一道剑气自她袖中急shè而去,直钉滑头鬼,挡在半路的苏景自然逃不脱被利刃穿身的下场。
......
‘叮’地一声轻响。
始终倚坐巨木的浅寻忽然动了起来,挽剑出鞘身形奇快,飞纵到苏景身前挥剑击溃了她之前打出的那道剑气。
一杀、一救,电光火石。
双剑交击,荡起小小风旋,吹得苏景衣袂轻摆。苏景从阎罗殿门前转了一圈,脸sè煞白双腿发软,手上则僵硬平举、牢牢捏住了自己的‘护身法宝’:左手上,从馒头中吃出来的、陆崖九留给自己的那张字条;右手上,陆崖九亲手为他炼制的离山真传命牌。
若非及时将其亮出来,若非浅寻眼力好身法更好,现在的苏景说不定已经见到师父陆角八了。
浅寻收剑、扬手自苏景手中取下两件事物,命牌她稍一打量、辨明是出自陆崖九之手后就抛还给了苏景,但是那张字条,她看得异常仔细。
下一刻,嘭嘭嘭三声闷响,三个矮子跃出虚空......生死大难立生感应,三尸舍命来驰援本尊。
看看左右,似乎没什么危险,大头赤目挺不耐烦,对苏景道:“你能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好好地不行么?怎么总是要死?”
肥胖拈花的眼睛溜溜乱转,上下打量着黄裙浅寻,扯了扯苏景袖子问:“这妞是谁?”
苏景摇头低叱:“规矩些,这是小师娘。”
拈花诧异:“怎么又一个师娘?陆角八娶了俩老婆?”
苏景简明扼要:“不是,是另个师父的......”
刚说到这里,雷动插口了,病痨鬼很不高兴:“你又拜其他师父了?我说苏锵锵,咱们名门正派的弟子,总要讲究个从一而终的。”
跟三个浑人越扯越扯不清楚,可又不能置之不理,要不三尸指不定又说出什么诨话会惹恼浅寻。苏景勉强耐心下来:“她是陆崖九师叔在意之人,陆崖九也算是我师父的。”
说到这里拈花就先恍然大悟:“她就是被陆崖九流水无情的那个落花有意?”
三尸这么古怪的东西,只要是修行之人没有对他们不感兴趣的,但浅寻无动于衷,她在看字条......寥寥两行字,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全神贯注着、认真而投入,虽然那不是陆崖九写给她的留言。
浅寻的xìng情孤僻,苏景现在也不敢去打扰他,叮嘱了三尸几句,转头望向笑面小鬼:“你怎么样?”
“还死不了。”小鬼呲牙咧嘴,疼得眼角直跳,因天生笑脸欢颜,显得异常古怪。
“你是滑头鬼...刚才怎么没跑反倒冲上去了?”问题无聊,但苏景好奇,忍不住问道。
小鬼一挑眉峰:“咱家好歹也是一族少主,既然奉召来了,就没有舍了你自己逃回去的道理,我丢不起那个人!”
赤目多嘴,纠正道:“丢不起那个鬼。”
喘息了片刻,小鬼奋力坐了起来,扬声道:“穿黄裙的那个女人,别总低头看字条了,我问你一句,你还杀这个傻小子不?若不杀我便回去了。臊气烘烘的阳世,我待久了不舒坦。”
又等了好一阵子,浅寻终于看完了那张字条,并未还给苏景,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怀中,缓而又缓地的一个呼吸,美目一转望向小鬼:“你走吧。”说着,向他一扬手,又把一枚黑sè的药丸扔了过去:“这个给你疗伤用。”
小鬼结果药丸一嗅,立刻哈的一声笑:“好东西,冲着它,咱俩的恩怨一笔勾销!”说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子溜溜一转消失不见。
浅寻又问苏景:“陆崖是你什么人?”
苏景把自己和陆老祖的关系大概做了个交代,名在师叔师侄、实则为师徒的事情说得很明白。浅寻点了点头,转身望向天香府的和尚老道,葱姜二妖一迎上她的目光,赶忙跪倒在地:“仙子有何吩咐?”
“之前对我家晚辈无礼,磕头谢罪、自毁天香府,凝翠泊地界之内再没你们容身之处了,三个时辰之后若我察觉你们还在附近逗留,便不用活了。”浅寻语气冷清地吩咐。
第七十九章 梧桐树紫铜棺
磕头谢罪还好说,但天香府是他们经营了数百年的洞府,如今要他们自己毁去,这个责罚着实不轻,葱姜二妖万般不舍,可又不敢再开口讨饶求情,一时间呆立原地,葱道人的脸sè惨绿、姜和尚的目光枯黄。
苏景咳嗽了一声,为二妖求情:“只是一场误会,如今事情澄清,下次大家再见面就是朋友了,您就把他们留下来吧。”
姜和尚没想到苏景居然会帮他们说话,老脸上显出感激,葱道人的反应更快些,忙不迭对苏景躬身,大声道:“您既是仙子她老人家的晚辈,便是我们天香府的贵宾仙客,以后若有差遣,只凭小神仙一字谕令,天香府赴汤蹈......”
不等老道把豪言壮语说完,浅寻就对苏景道:“你想留下他们便留下,随我来。”说完裙袂飘飘凌空飞渡,苏景展开双翼跟上,黑风煞幻化本形驮着三个矮子,一起向湖心飞去。
临行之前一向少言寡语的大黑鹰忽然心血来cháo,问葱姜二妖:“天香府里没有蒜大仙么?”
“她正在闭关修行。”姜和尚脱口应道,葱老道想都不想地补充道:“若非三味齐全,何敢自称天地原香?”
葱姜蒜都有,大黑鹰踏实了。
......
跟着黄裙浅寻徐徐飞行,脚下平湖如镜,反衬着青天白云,浮光阵阵掠影憧憧,别有一番景sè,而这番景致非飞行之人不能领略,这又何尝不是一份修行之乐呢,苏景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从来都不肯满足、可似乎又非常容易满足的少年。
行进中浅寻对苏景道:“有关陆崖九,你和他相处、所知一切,尽数说与我知。”
按照馒头里第二张纸条的吩咐,苏景开始讲起他与陆老祖结缘经过。
跨过小半座湖泊,一行人来到一处光秃秃地小岛之前,浅寻长袖轻扬,空气轻颤涟漪波荡,匿形法术撤去、荒凉小岛立刻变了个模样。青黑礁石便成了青青绒草地,一棵棵梧桐错落,围绕着一座白墙青瓦的小小院落。
在浅寻带领下几个人落足小岛,穿过草地进入小院,于堂屋中落座,黑风煞讲究规矩,站在苏景身后不肯落座,三尸自来熟,一个个都爬上椅子,舒舒服服地坐着。
浅寻身边有婢女,见来了客人不用吩咐,便迈着细碎脚步上前奉茶,几个小婢身体凹凸有致,行走时腰肢摆动自有一番风情,只是她们几个全都蒙着头纱,不知是什么地方的风俗,让人看不清样貌。
见到女人拈花神君大乐,前倾着身子去接茶杯,又胖又短的手指头当然免不了去轻轻摩挲人家姑娘的滑嫩手背,可是他才和对方稍有接触,似乎被突然扎到了似的,猛地打了个哆嗦,急忙扯回双手,小包子似的脸上尽是惊愕。
浅寻看了拈花一眼,但没说什么,转回头对苏景道:“你继续讲。”
良久,与陆崖九有关的事情,苏景尽数讲完。夕阳没入湖面,只剩余晖苦苦挣扎,小小院落已经暗下来,主人却没有掌灯的意思,所有人都坐在黑暗中......
浅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后喃喃道:“他仍活着呵。我还以为你会把他的死讯带来,我还以为今天能痛哭一场...原来不用。”
说着‘不用哭’,可就那么毫无征兆的,两行眼泪淌下......仅流泪,她的神情依旧没有过丝毫变化。那张脸膛美艳不可方物,但却仿佛画中颜sè,再如何美丽也不会动、不肯动。
“他让你找我是为学剑,总算...他肯让我为他做一件事了。”轻飘飘的声音里,她挥手抹去眼泪,跟着又问苏景:“他不是要你采剑之后再来么。剑冢封闭,无人能再采剑,你又来做什么?”
苏景从锦绣囊中取出了两盒点心:“过年了,来给您拜年。”
说话同时苏景站到浅寻面前,依着晚辈礼节给浅寻拜年。
三尸不肯当晚辈,一个都不动,坐在椅子上晃着小短腿,从一旁乐呵呵地看着,没事人似的。
浅寻的双眸终于不再漠然,变得有些好奇了:“拜年?”
就是这一抹好奇,让她突兀变得鲜活、生动,随之而来的便是璀璨芳华......可惜,只是刹那,弹指过后她又变回那个寂寞女子,没去追究‘拜年’的话题:“知道了。”
淡淡三个字,她便不再说话了。
不知为何,随着她的沉默,堂屋中的几个人心中都微微一沉,说不出得冷清呵。
过不多久,天边最后一抹红霞终于挡不住黑夜侵压、散碎于无形,天彻底黑了。瞬间里,小岛沉溺于暗夜,陡然变得yīn冷起来。
抬头可见星河璀璨,岛上却伸手不见五指;明明没有一丝风掠过,苏景却觉得入坠幽冥。空气粘稠得让人几乎难以呼吸,却偏偏冷得彻骨,难以言喻的yīn寒,死死裹住了这座岛。
苏景的金乌阳火已经有了不错的基础,五感敏锐洞察四周,立刻发觉岛上yīn寒与天气无关,所有的寒冷与yīn晦,都来自幽冥——yīn丧煞气!
苏景皱起了眉头,起身对浅寻道:“您请稍坐,我出去看一看。”
恬静美丽的小岛忽然变得鬼气森森,苏景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笑面鬼重伤回去心有不甘,又请了厉害鬼物回来报复。苏景自问这件事是他惹出来的,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缩在屋里装无辜。
浅寻看透了少年心思,摇头不语,盈盈起身迈步向外走去,苏景跟在她身旁。刚走出小院,冥冥中忽然传出一串痛苦嘶嗥,声若锉刀直戳耳鼓,让人毛骨悚然。
嘶嗥过后小岛上yīn风更甚,同时地面也开始剧烈颤抖,岛上的梧桐树都被摇曳得哗哗乱响,断枝散叶纷落如雨。
来自恶鬼口中的呼号越来越凄厉,渐渐连成一片,无边的yīn瘆与嘈杂让人气血浮躁心绪不宁,以苏景现在的道行,几乎都难以守住内心清明!雷动看得出本尊不好过,伸手扯住苏景的袖子给他出主意:“恶鬼聒噪惊人,唯有把乌鸦放出来,以毒攻毒以闹克闹。”
“天尊所言甚是。”大头赤目立刻附和,说完后才觉得这次‘附和’’好像有些单薄,似乎少了个人?赤目转头去看拈花:“你怎么不说话?咦,你怎么了?病了?”
拈花好得很,正背负双手、面带微笑地左顾右盼,不像身处鬼蜮仿佛正游chūn赏花似的。雷动一见他的样子也满满意外:“不懂得害怕了,一定是病了。”
赤目真人面sè严峻、双眸如血,沉声道:“莫不是被丧物俯身了?”
“老三整rì流连花丛,阳气最弱,端的容易被俯身夺舍。”雷动煞有急事,说得头头是道。
拈花‘咳’了一声,双手乱摇:“不是那么回事。全不用担心,并非yīn兵杀到,岛上会如此都是咱们小师娘的手段!”
此言一出包括苏景在内人人诧异,黄裙浅寻则轻轻‘嗯’了一声,转回头看了拈花一眼:“摸过小婢的手就能知道它的真身,你还算不错。”跟着,她又对苏景道:“我在家里养了些尸奴,地下还养了些尸兵,算一算时间,如今也差不多放它们出来了。”
几句话的工夫,小岛的‘颠簸’更加剧烈了,旋即只见那些梧桐树下泥土翻腾如浆,一口口棺椁自地下缓缓浮出。
十二棵梧桐树,十二具紫铜棺。
紫铜棺由重重符篆封镇,此刻棺上符文赤光闪烁、越烧越红,就算苏景不懂这门法术也能看得出,镇尸符篆正暴发全力来抵抗棺内活尸的躁动。
浅寻走上前,一一查探棺木,内中尸煞能察觉到主人的气息,只要她一靠近便不再挣扎了。
转过一圈,浅寻的语气里稍显欣慰:“很好,都出来吧。”说着,轻轻一挥手,棺上的符篆尽数化作青烟,旋即嘭嘭闷响震耳yù聋,座座紫铜棺轰然散碎,十二头尸煞纵跃而出!
体若巨熊身缠乌链,乌靴乌甲乌遮面,层层青幽光芒自甲胄上吞吐闪烁,这些尸煞得脱zì yóu,个个仰天长啸,尖锐呼号直冲苍穹,震得繁星暗淡。
良久,厉啸停歇,黑甲尸煞列做两排,齐齐对浅寻匍匐跪拜。
浅寻转头问苏景:“怕么?”
苏景叹了句:“都够不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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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徐霞客》这歌挺帅气的,有兴趣去就听一听撒^_^
第八十章 禁忌之术
尸煞受浅寻控制,再如何凶猛也不会伤到苏景,又何谈害怕。浅寻问他‘怕么’其实另有所指:养尸、炼尸,是禁忌之术。
养尸炼尸自荒古便有,此道中人有个统一的称呼:丧修。
千万年里丧修中出现过无数高人,炼尸法术也得以不断完善。不过丧修再如何天资了得、手上尸术典籍再怎么高深jīng奥,找不到好尸体也是白搭,这是炼尸之道无法弥补的缺憾。所以丧修总也发展不起来,始终都是小门小户,和修行大派相差云泥。
但世事无绝对,据说在古时曾有一个唤作‘沉世渊’’的炼尸家族突然崛起,门下煞尸质地惊人,横冲直撞无人敢惹,就连修行大宗也被他们挑翻了两个。
而‘沉世渊’为何会有这么多上好尸煞,也惹来了无数猜测。
天下没有能够永远隐藏的秘密,‘沉世渊’的尸煞来源终于被人探明......找不到上好尸源无妨,大可自己来‘造’尸体:
yīn谋算计埋伏袭杀,狙杀修士,之后将其相貌、特征毁去,送至养尸穴中秘法炼制。
用高深修士或凶猛妖魔尸体炼成的尸煞,质地自然非同凡响!
秘密传出,修真道上掀起轩然大波,沉世渊的下场不用问了,正邪两道、妖门鬼派统统视其为邪魔,群起而攻,没过多少年沉世渊弟子被屠灭一空。
沉世渊覆灭后,天下修宗共议,干脆将养尸炼尸被列为禁忌之术,已绝他rì有野心丧修重蹈沉世渊覆辙,再有修习之人一律诛杀无赦。
如今世上再不见丧修,任谁都以为这门异术早就失传了,苏景可没想到,在小师娘家里居然有幸目睹......大师娘是莫耶魔女,人人得而诛之;小师娘毫不逊sè,丧修余孽,躲在离山东侧试炼尸煞,一样是个个人人得而诛之,又难怪苏景会有感而发,叹上一声:都够不省心的!
意外十足,但也只是意外罢了。反正已经有了个邪魔大师娘,此刻再多一个妖佞小师娘,苏景无所谓。
正道人物雷动天尊凑上来,试探着问浅寻:“那这些尸煞的来源......”
“我是沉世渊的后人,不止养尸炼尸,采尸的法子也一样是沉世渊的传承。”
雷动倒吸凉气,与两个兄弟面面相觑,哪还不明白对方的话中之意,三尸齐刷刷,抬头去看苏景。
一向期做好人、愿行善事的苏景,听说浅寻杀人炼尸之事却无动于衷,雷动又去扯他袖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苏景笑了笑:“信不过小师娘,还信不过陆师叔么?没啥可说的。”
果然,浅寻对苏景点了点头:“年纪轻轻,看事情倒还不错。十二具尸煞生前个个该死,既然如此,死后也别浪费了。”
苏景忽然心念一动,一拍锦绣囊,砰砰砰地扔出一片尸体,问浅寻:“您看这些...这些东西合用么?”本来浅寻对苏景扔出来的尸体并不在意,只是随目一撇,可目光才一望过去就轻轻‘咦’了一声:“你从哪里寻来的它们?”
真页山城,喜袍丧物的洞穴中,十三具‘没穿喜袍的喜袍鬼’。
待苏景说过十三具‘死鬼’的来历,浅寻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跟着探手向他的眉心按来:“莫运功,容我查探。”说着,把一道真元送入苏景体内,游走于经络来查探他的修为基础。
不久后,浅寻的眉峰轻挑,略带意外:“邪煞yīn风?从何而来?”
苏景没提大师娘的事情,应道:“是一位亲近前辈为我筑基,着我与金乌阳火一起修行。”
“阳火yīn风、相辅互济,很好,当真很好......”浅寻沉默了好一会才再度开口,几乎是毫无来由的,她给苏景讲起了养尸炼尸的基本道理。
对应着修者境界,尸煞也由浅至深、分作十二品级,因传说中的太古四大尸尊都喜欢居于高塔,所以尸煞的十二级别被丧修称作十二重塔:
茅、木、铜、金;
魆、魁、魇、瑞;
地、天、玄、垩。
其中前八个境界,都是由丧修按照秘法施为,尸体并无神智,什么都不用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就躺在那里被炼化就是了。但当第八重瑞尸炼化大圆满,尸煞就会经历‘悖生之劫’,一旦渡劫成功便能开生灵智。
这便是说,从第九重‘地尸’开始,它们就懂得吞吐rìjīng月华天地灵元、可以自己修炼,不再需要主人相助了,但伴随神志而来的是主人对尸煞的控制也渐渐便弱。
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手下越聪明主人就越不容易做,古时候凶猛尸煞反噬主人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
说到这里,浅寻伸手一指自己刚刚放出来的十二具墨甲尸:“我这些尸煞都是七重塔、魇尸,单打独斗的话,遇到普通的宝瓶境修士它们也有一战之力,算是不错了。”
苏景笑了,对浅寻道:“您客气了,这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天大的了不起了!”
苏景在杀喜袍鬼时遇到的那个涅罗坞真传弟子启巧,也不过是宝瓶境的修为,而堂堂天宗涅罗坞一共才七个真传弟子。
眼下小师娘的岛子上,可就有十二具七重塔的魇尸!
“它们受天资所限,七重塔已经是极致,没前途了。”浅寻摇了摇头,随口应了句。
岛上有三大仙尊见多识广,小师娘话音落下自有人给她出主意,大头赤目先拔头筹:“无妨,它们天资不行,你大可再去猎杀更凶猛的修士拿来养尸。”
“以小师娘的本领,杀几个如意胎、欢喜儿还不易如反掌?照我看远游子也不在话下!”拈花根本看不出浅寻的本事,反正往高处说就是了,总不会得罪人。
话都被赤目、拈花说了,雷动张着嘴巴愣了愣,临时抻了个话头,满脸正气的做补充:“杀之前还是要先查明,此人是否真的该死,若是便没什么可说的,若不是......就再等等,不信他真能一辈子不做坏事。”
可能是寂寞的久了,对三个自从现身以来就废话连篇的矮子,浅寻并无厌恶,继续摇着头:“对修家遗蜕的炼化,尸门中早有四字定论:尸杀三品。炼到极致,还是会比生前低上三个境界。生前第四境小真一的修士,死后尸身至多只能炼成一重塔的‘茅尸’。”
三个矮子点点头,片刻后把账目算明白了,又不约而同地吸溜凉气:“这里的十二个‘七重塔’...以前都是第十境修家?”
如此简单加减题目,浅寻不予理会,直接去问苏景:“如何,敢不敢修习炼尸之术?”
苏景如实应道:“没什么不敢的......”
话没说完,旁边的三个矮子就齐齐出声喝止:“不可!”
赤目双眉紧锁忧形于sè:“禁忌之术你也敢学?小心将来人人喊打,嫌自己命太长么?”
苏景拍拍赤目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又不是带着尸煞出去招摇,学过了不让旁人知道,又能有什么危害。”
拈花接口,不以为然:“学过了却不能用,那还学他干什么,你要实在闲得难受......我带你去逛窑子啊!”
提到‘逛窑子’三个字,拈花容光焕发,眼睛亮得没法说了。
“小师娘面前不可胡说八道。”苏景满脸无奈,摇头道:“不是不能用,而是不能随便乱用,虽是禁忌之术,但到保命的关键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艺不压身,炼就一门厉害手段防身总是不会错的。”
一旁的黄裙浅寻目光欣然,少年的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禁忌之术并非不能练,只是不能轻易施展罢了,或者说只要不让别人知道就成了。
看似再简单不过的关窍,但能轻轻松松就想明白这一重,显出的却是一份胆sè,需知‘禁忌’两字不是说笑,随时牵扯着杀身大祸!
和离山沈河、莫耶蓝祈一样,乍见苏景的时候,浅寻也想不通陆老祖为何会把这个资质平平的小子收入门墙,可是接触稍久便渐渐明白了......
没人留意到浅寻的目光变化,病痨鬼雷动继续劝说苏景:“要说起来,这门本事也不是不能学,不过苏锵锵,你不觉得这门法术的名字有些...有些不对劲么?我们三个是‘三尸’,你学炼尸之术,虽然不是一回事,可、可听了还是别扭啊。”
“想我三兄弟,自你降生以来,生死追随不离不弃,与你同心同德、为你殚jīng竭虑,如今你却要去修习炼尸之术,这让我们情何以堪,让我们如何能不伤心结郁。”
苏景眨了眨眼睛,愕然道:“这是说哪去了?”
唉......三尸齐声长叹,千言万语融入无限唏嘘中去了。
“你们三个适可而止吧,杀你们或许不易,不过想要你们不死不活地受罪真不是什么难事。”浅寻插口,清清脆脆地敲碎了三尸的唏嘘。
三尸同时冷笑,神情不屑,背负双手迈步躲回了苏景身后。
苏景这边却又话锋一转,对浅寻道:“炼尸奇术弟子敢学,但却不想学......也不能说是不想学,是学不过来了。弟子资质平庸,时间实在有限。”
身怀金乌阳火和玉露金风两门正法,第三境如是的修炼会平增一倍时间,而年前三个月的闭关清修几乎徒劳无功,连一个穴窍都没能打通,再跟小师娘去学‘沉世渊’的炼尸正法,真就是贪多嚼不烂了。
浅寻的眼光仄仄,有些无jīng打采地望着苏景,声音全无波澜:“若由得你挑三拣四,我又如何敢应你那一声‘小师娘’。”
苏锵锵愕然:“不学不行?”
浅寻目光慵懒,静静看着苏景,不作答。
第八十一章 一百一十二年为限
“不是,”苏景直想甩手:“我是给您拜年来的...而且师叔的意思,也只是让我跟您习剑......”
“剑我会教,炼尸法门你也一样要学。”浅寻淡淡应答:“陆崖凡事都要讲机缘,你吃到那个馒头,便得了从我这里习剑的机缘;而你带了十三具‘鬼身’前来,便是你要修习炼尸的机缘了。莫再多言,既然来了你就要明白,学或不学都不是你自己能做主的。”
浅寻不再废话,转回原题继续讲道:“尸杀三品,狙猎修士来炼尸虽是提高实力的捷径,可是仍没办法炼出极品。想要炼出惊世之煞,非得找到逆乾坤倒天轮的好尸才行,这不是努力就能有所得的事情,得看造化。”
说着,浅寻稍稍加重了些语气,素手轻点苏景:“你就得了这一重造化。”
即便不想学,但非学不可时苏景仍会全力以赴,闻言若有所悟:“您指的是我得来的这些鬼身?”
“不错。”浅寻点头:“十二重塔的最后四重,地、天、玄、垩,说得不止是尸煞的力量境界,另外还各有其意,其中‘地’为地养、天为‘天炼’。九重塔的地尸,非得经过经过至yīn的地煞气脉滋养、重塑yīn身不可。”
浅寻暂时收声,容苏景思索一阵,她才继续道:“那个喜袍丧物非同凡响,它给自己打造的鬼身,皆由yīn气地煞所炼,正扣合地尸祭炼之道。但它不是炼尸,而是为了给自己凝造鬼身,是以你这十三具‘死鬼’并无灵智......”
道理并不深奥,可是越说就越拗口,浅寻的xìng情清冷,懒得仔仔细细地去给苏景解释,干脆直接给出答案:“你不妨这么想,一具凶猛善战的九重塔地尸,被人打散修为与灵智,但躯壳完好无损。你的十三鬼身,便是这样的情形了。”
“高深修家因故修为散尽,只要身体与经络完好,再重头修炼起来,进境或速度都会远超从前。这些尸煞也是一样的道理,祭炼起来事半功倍。若肯花些心思,把它们炼化成真正的‘地尸’绝非难事!更难得的是十三丧身成形于yīn脉,就炼尸而言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它们真能攀上第十二重塔,成就绝世垩煞。”
情不自禁,苏景喘了口大气,这笔账再好算不过了,不奢求它们能炼到垩煞境界,只要能炼成九重塔地尸,在实力上就相当于如意胎的大修家了,而且...是十三个。
说到这里,浅寻把话锋一转,反问苏景:“你觉得,炼尸之道到底是什么?”
问题虚无缥缈,但苏景心思灵活,思索片刻就找到了方向,又再细细想了一阵后回答:“是术。算是斗术也是器术...论到根子上,和学剑、祭炼法宝差不多。”
炼尸未成禁术前,丧修是修行世界中的一个流派,可是就算把尸煞炼成了神佛金仙,又和丧修本人又什么关系?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炼尸仅仅是‘术’,是用来保护自己、争夺资源的手段。
“答得好。”浅寻轻赞了一声:“炼尸只是术、是丧门弟子的自保手段,会如此只因术从法中生:丧修修习的正法是冥火、yīn炎之类,正好能够用来炼制尸煞。”
听到这里苏景面露彻悟之sè,起身恭恭敬敬地向她施礼:“多谢您传我炼尸之术,之前是弟子见识浅薄,小师母万勿见怪。”
出乎意料的,浅寻忽然笑了起来,毫无征兆、如此突兀,就那么一下子,凝结在她身上仿若千年寒冰的壳子散去不见了:“是个聪明后生,难怪他看中你。”
短短的十二个字说完,她的笑容也隐去了。
......
光热始祖,阳火金乌。这世上所有的火焰,都是自阳火脱变而来,反过来也是一样,各种火焰能够做到的事情,金乌阳火万全能够胜任,甚至还能做得更好,早在青灯境时陆崖九就和苏景确认过此事了。
有金乌阳火,苏景根本不用再去修丧家的正法冥火,只要修术、学习该如何控制火焰去炼化尸煞便足矣。
这一来事情岂止简单了百倍。
说穿了,苏景炼尸不过是多掌握一门有关阳火的运用罢了。
浅寻则接着说道:“豢养尸煞,炼为主、洗为辅,前者不必多说,后者要借靠充沛水源,便如我炼出的这十二具七重塔,整整一座湖泊都被我作洗尸之用。自古以来,丧修炼尸大都是这般做法。不过......也有例外的。”
“沉世渊之所以比着其他丧门更强,除了杀修采尸之外,还因为我家祖上找到了更好的‘洗尸’手段:在我家所在山坳深处,有一只风洞深不见底、直连幽冥,yīn风终年鼓荡不休,先祖研创出yīn风洗尸的办法,效果比起用水要更好得多,可惜啊,沉世渊被各派联手剿灭时那只风洞也被毁掉,我这个后人空有其法却无以施展。”
话说到这个份上,浅寻的‘非学不可’就再明白不过了......
不知是惮于浅寻的威严还是真心觉得此事不错,三尸的口气全变了。赤目摇头晃脑:“苏锵锵有金乌阳火炼尸、有玉露金风洗尸。更难得的是他还有十三具‘地尸’品阶的鬼身。”
雷动满脸感激:“难怪小师娘说苏锵锵有了炼尸的机缘。”
拈花摩挲肚皮:“若他不去修习炼尸法门,简直天理难容了!”
逼迫苏景修习丧家手段,浅寻说的冷清、做法霸道,但这又何尝不是来自‘小师娘’的厚重赏赐。
浅寻把一块玉玦放入苏景手中:“炼尸的法门尽在其中,你何时开始修习、祭炼我不过问,以一百一十二年为限,十三鬼身至少要炼至五重塔魆尸。”
拈花纳闷:“怎么还有整有零的?”
浅寻不应,反正规矩由她来定,想多少年为限都是她说了算。
赤目多嘴,也反问道:“若未能炼到呢?”
“那就准备接我一剑。”轻飘飘的回答中,浅寻起身走向小院,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今晚便是如此了,都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听我讲剑。虽未采剑,但剑术可以先学。”
将进门时浅寻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回头问苏景:“湖里那条泥鳅是你的手下么?若是的话就把他唤回来吧,凝翠泊是洗尸池,逗留久了对它妖身有损。”
苏景都把小泥鳅给忘了,闻言赶忙催动大圣玦召唤裘平安,不久之后一阵水浪波荡,小泥鳅跳上小岛,东北腔十足对苏景大声道:“启禀主公,这湖里有古怪!你没下去不知道,你猜咋的,鬼气缭绕yīn寒阵阵,那家伙,我跟你说......”
苏景一扬手把他收进玉玦,让他跟乌鸦卫说去了。
第八十二章 三尸留下
歪歪斜斜的百多根金红大柱,空空荡荡的八祖道场光明顶。
剑尖儿剑穗儿手中抱着些替换下来的杂物,从苏景所居的小院中退出来。苏景不在,三年没回来了,但是光明顶rì常勤杂,双姝还是一丝不苟的照料着。
“你说,师叔祖去哪里了?”剑穗浅浅叹了口气:“他走前说是要出山去给一位长辈拜年......谁家拜年要用这么久?”
剑尖儿摇头:“这位师叔祖啊,回山没多久就跑进虚空里,一下子游荡了八个月,好容易逃回来,没能安稳几个月,又跑走不见人了。这次更离谱,整整三年没见人,连消息也没传回来一个字。”
剑穗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姐姐:“提及师叔祖时,眉锁轻愁目带chūnsè,小妮子到底动了什么心思,还不给本座从实招来。”
噗嗤一声,剑尖儿笑了:“不知道是哪个小妖孽先提起师叔祖的,如今却倒打一耙,这可算是做贼心虚么?”
“大胆,敢骂本座是小妖孽,不让香一个,本座跟你急。”你亲亲我、我亲亲你,这套把戏两个丫头从小玩到大,很快就笑嘻嘻地闹成一团。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苏景正在凝翠泊湖心岛辞别小师娘。
当初苏景来凝翠泊只为拜年、尽上晚辈的一分心思,可做梦也想到,浅寻在传他丧修炼尸法门后,又强留了他整整三年,直到今rì才放他离去。
不止被禁足于小岛,还被禁止修行阳火、金风以及其他任何法术,一千零八十个rìrì夜夜,除了必须的休息和调整之外,所有时间都在学剑。相比于正法破境,其他一切都是辅助小道,以苏景的修行资质而言,这三年的确有些耽搁不起,只是小师娘那份冷冰冰的霸道,又哪有苏景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过苏景没有怨言......又怎么可能会有怨言呢?能随浅寻习剑,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天大福缘,更何况苏景自己对剑术也充满喜爱。浅寻教导严厉,这三年学剑的rì子着实不好过,可苏景却始终兴致勃勃。
唯一美中不足仅在于小师娘的漠然,苏景练得好她不赏也不笑,苏景练错了她必罚却不怒,这冷冷清清的女子,似乎天生不晓得情绪为何物。
相处三年,从未有过半分颜sè,此刻苏景向她辞别时,浅寻依旧如此,素手一挥把苏景扶了起来,淡淡道:“他没看错,你学剑的资质很...很好。本来我以为要用十二年次才能做成的事情,没想到你三年就完成了。而且比我以为的样子还要更好得多的。你去吧,记得以后没事少在往我这里来,三尸先留下。”
旁边的三尸闻言,脸上的笑声顿时僵硬了。
这三年里三尸也被浅寻强留凝翠泊习剑,以雷动等人的xìng子,没珍馐没宝贝没大屁股小妞的rì子简直生不如死,本以为此刻终于熬出了头、能跟着苏景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不成想浅寻竟还不许他们走。
三个yù望灵怪,受天命所限不能修习法术,但他们是不死之身,又拥有和本尊一样的力气,练剑在合适不过;更妙的是他们三个同出一体心有灵犀,天生就有修习jīng妙剑阵的好本钱。浅寻想要把他们调教成才、让他们将来能成为苏景的助臂奥援,短短三年可远远不够。
话说完,浅寻不再理会苏景,也没去看三尸一眼,转身回去了自己的院落。与莫耶蓝祈不同的,见到与那个故人有关的苏景时,浅寻不激动、不失神,就那么冷冰冰地把自己能做得都做到最好。
但很快浅寻又回到院门口,很有些突兀地问苏景:“你有女人了没?”
苏景愣愣要摇头,浅寻淡淡道:“女人,有三份颜sè,便有七分毛病。你要牢记这句话。”完全莫名其妙的叮嘱,之后她回到小院再无半字。
苏景嘱咐了三尸几句,最后对着小院深深一礼,火翼展开腾空而去......
七天之后、子夜时分,三尸所住的居屋之内,矮子们互相换了个眼神,最后随着雷动天尊用力一点头,三尸齐齐跃起,一个以头抢地、一个挥首撞墙、一个猛冲向柱!
‘自杀’是三尸逃跑的不二法门,又狠又快,眼睛一闭再一张就能回到本尊身边,三尸都准备好了,哪怕惹苏景发怒他们也不肯在这座小岛上多待了,天天学剑...这是人过得rì子么?
只是这次没有头颅爆裂的闷响,本应坚硬的地面、石墙、大柱竟然变成了软绵绵的稀泥,三尸的脑袋各自陷于‘淤泥’无法自拔,双手乱挥双腿乱蹬,死活也挣扎不出来,最惨的莫过于大头赤目——他是以头抢地的那个,此刻就是个倒栽葱,四肢全无着落......
“这是浅寻的法术,她料到咱们要‘死遁’?”雷动的声音从石柱中传出,枯瘦的双手犹自用力,撑着柱子想把脑袋拔出来。
不等另外两人回答,浅寻的说话声就清清淡淡的响起:“天亮时法术不解自消,到时候你们便可出来。天晚了,早些睡。”
......
又是七天过去,三尸各自拿着一把剑,在小岛的空地上有模有样地挥舞,耍着耍着,赤目忽然低叱一声:“动手!”
三尸手中剑势陡变:雷动剑刺赤目心窝、拈花横斩雷动咽喉、赤目猛扎拈花眉心。
剑光闪烁,每人都确定自己击中目标,心中尽做大喜,这次总算是成功逃脱了,可还不等脸上现出笑容,雷动与赤目猛地醒悟:怎么不疼呢?
随即惨叫声响起——拈花哇哇喊疼。另两个浑人眨了眨眼睛,跟着异口同声惊呼:“见鬼了!”
不知怎么搞的,三把明晃晃的长剑,全都插在拈花的肚皮上,连拈花自己的剑也不例外。要知道三尸都是侏儒身材,腿短手短,凭着拈花的胳膊就算他想倒转长剑扎自己的肚皮也做不到,这可不是见鬼了么?
拈花中了三剑,但剑剑偏离要害疼得要死偏偏就是死不了。
不知何时,浅寻出现在的不远处,身体斜依一棵梧桐树,对三人道:“再想别的法子吧。”
......
三尸体质特殊,伤愈奇快,再七天后拈花又复生龙活虎,这次不再遮遮掩掩,他带上另外两人大摇大摆地直接去找浅寻‘谈判’。
行走之际赤目还有些怀疑,问拈花:“你说的那招当真能好使?”
拈花森森冷笑:“我是何人?主掌sèyù的天灵上神!天下女子的心思,便如我自己的掌纹一般清透,岂有我对付不了的女子!”
说话之间三尸走到浅寻门口,拈花一点不客气,开门见山道:“你若不放我们走,我便要脱衣服了,我们三个都脱!”
浅寻稍显纳闷:“脱衣服?”
“不错!若不放行,从此以后你家小岛上便会多出三个赤条条的大男人,成天跑来跑去,光着屁股练剑......”
不等拈花说完,浅寻就一点头,打断:“明白了,脱吧,无妨。”她不侧头、不回避,就那么望着拈花,目光平静且懒散。
拈花仔细打量了浅寻片刻,没脱衣服,而是问道:“我错在何处?”到底是主掌sèyù的灵怪,能看得懂女子神情,拈花看得出对方是真格不在乎自己的威胁。
“沉世渊的弟子,若连一块布都看不穿,也就不用去和尸体打交道了。”浅寻如实回答。
拈花恍然大悟,冷笑了一声:“你让我脱我偏不脱,走了,练剑去了!”
第八十三章 少年锋利
三年不见,离山依旧,和苏景离开时没有丝毫变化。沈河真人还没回来,不知他遇到了什么麻烦,不过每个月他都传讯回来报上一声平安,凭着他的本领,旁人也实在不用担心什么。
苏景回山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他的辈分摆在那里,山中重要人物都过来打了声招呼。用了小半天的工夫把这些同门寒暄一一应付过去,苏景闭门谢客,重拾‘耀世天灵’、再次开始如是境的修行。
黑风煞主动请缨,离开大圣玦来到光明顶为主公护法,大黑鹰忠心耿耿,该他做好的本分绝不会有半点含糊。
小泥鳅裘平安也跟着一起出来透透气,两大妖奴守在小院门口,坐了一阵裘平安无聊起来,开口道:“黑哥,我听那些乌鸦提到过,咱家主公是两门道法同时修炼?”
待黑风煞点头后,裘平安撇了撇嘴吧:“就主公那根骨、资质,还两门功法一起修行?”
背后指摘主上是妖奴的大忌,不过东北妖怪xìng子直,想说啥就说啥。
见黑风煞不开口,裘平安也不当回事,自顾自地说道:“两门功法并修,习有所成法术威力大增,这是没错的,可是莫忘了修行用去的时间也跟着翻倍,自古以来,能修得不同法基于一身者,莫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咱家的主上啊...我觉着这事整瞎了。”
大黑鹰摇了摇头:“你有所不知,主公的风火双修是经高人指点,两道元基相生相济,彼此补益。破境小真一之前的确会用去两倍的工夫,但之后,风动则火生、火起则风至,就再不会耽搁时间了。”
裘平安眼睛一亮:“还有这等奇妙事情......不过就是小真一之前,耗用两倍时间主公也受不了吧?”
“受不受得了,不是咱们能担心的,主公自己心里有数便是。”说着,黑风煞面露微笑:“你追随主公时候尚短,还不晓得他的xìng子。他这个人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便做到最好。平坦大道通山腰、崎岖小路抵山巅,他就一定会选那条小路的。”
“这脑子里想得都是啥玩儿啊,”裘平安嘿嘿嘿地笑,压低了些声音,原来他也晓得数落主人得小点声:“崎岖小路是能通达山顶,但爬之前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若是死在了半路上啥景sè可都瞅不见了,还不如选那条平坦路,至少还能到山腰去瞅瞅。”
黑风煞平时少言寡语,但他心里有数,看事情比着东北泥鳅明白多了,继续摇头道:“所以说老弟还是不晓得苏景的xìng情,他宁可死在险路上,去博一个登顶的机会,也不愿只去山腰,你说他傻,他却觉得这样才是爬山嘞。”
说完,黑风煞把话锋一转,不肯再去评论主人,两个妖奴换过了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转眼两天两夜过去,耳听得小院里传出动静,裘平安笑了句:“主公练功暂歇。”起身推开院门去看苏景。
阳火、金风,两道元基轮流运转大周天,以苏景现在的程度,至多修炼二十几时辰就是极限了,由此他的闭关,只是不理会外事,并不是凡人想像的那样入定几十几百年纹丝不动。
草草吃过些东西,苏景连衣袍都不曾脱掉就一头倒于榻上沉沉睡去。两个妖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不料才离开院子还没来得及关门,忽然又听到屋中传来‘锵’的一声轻鸣。
黑风煞与裘平安不敢怠慢,重返屋中探看主公,苏景不知为何又坐起身来,手中正横着一柄长剑,之前那声轻响就是长剑出鞘时的嗡鸣......
妖奴认得这把剑,是浅寻赠给苏景的。普普通通的长剑,凡间就能买得到,三十两银子一柄。
裘平安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问一声‘还不睡你干哈呀’,黑风煞手疾眼快,及时捂住了他的嘴巴,同时传音入密:“莫打扰,主公并未醒。”
准确说苏景不是未醒也不是没睡,他现在的状态,非修炼过金乌真策之人很难理解:乌眠于心。
心眠而身醒。
凝翠泊三年时间,够不够养成一个习惯,让苏景再睡梦中不自觉就发动‘乌眠于心’、拔剑出鞘?会如此或许和刚刚过去三年rì夜不休的习剑有关,但更重要的是苏景喜欢剑,他痴迷于剑。
此刻的苏景变了模样,往rì里无论醒时或梦中都挂在脸上的微笑不见了,长发垂于肩、神情漠然且肃穆,腰身笔直正襟危坐。
乌眠于心让人处于特殊状态,苏景的神情也会因此而更改么?无关的,会有这样的变化仅在于:一剑在手。
到现在为止,苏景甚至还不会一招剑法,因为三年的辛苦修炼,学习的并不是什么剑术剑法,而是剑意......仁见仁智见智、无法言喻却直问本心的,剑意;让妖更妖魔愈魔、让仙佛永念慈悲、让心xìng变本加厉的,剑意。
即便现在苏景清醒,他也未必能明白讲出自己养下的剑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太玄虚、难以言辞形容,但说不清不代表它不存在,当剑锋于执掌,锐意便自然涌起于心胸,这便是苏景的剑意。
剑在手,心头锐,这便是少年锋利!
不曾起身舞剑,不曾纵跃扑击,苏景坐于榻上,静静把玩着长剑,偶尔歪歪斜斜地刺出一剑,继而微微侧头,好似思索着什么。身虽醒可心已眠,自然不可能再思索揣摩。与思虑无关的,他只是在感受,以身体去感受手中长剑。
良久,长剑还鞘,苏景仍不睡不醒,又取出了九十九只剑羽,继续着他的‘感受’。
把玩剑羽时,他的神情又有了些许变化,之前的锐利萧杀减弱少许,但威严煌辉气度更盛......
一天之后,苏景真正苏醒回来,略作准备后又催动阳火、金风,继续第三境的修行。
如此,两天静心凝神专修正法、一天金乌于心感受剑意,往复不休,苏景把自己困在光明顶,再不理会其他事情。
不知不觉里一年过去,三百六十一处穴窍依旧没有松动的迹象,修行事急不来、何况着急也没用,这条路上计较的不是得失,而是‘耐不耐得住’,这一重早在青灯境时陆崖九就已经给少年点透,是以苏景平静得很,认认真真地修炼,心境并无半点松动。
直到一次,金乌阳火受心意催动,缓缓游走于经络,一个大周天尚未完成,苏景只觉左额角突兀跳了几跳,继而一阵轻风拂来,仿佛额头破了个窟窿似的,那风儿真就从‘外面’一路吹拂着、流淌着,自额头直入体内,游走于四肢百骸,让他遍体清凉说不出得清朗舒爽。
不是风,是天地间的灵元;不是额头穿洞,是一条‘气路’开通!苏景欣喜异常,又怎会不明白,自己终于打通了一枚穴窍!
内视中清晰可见,金红sè的阳火jīng元化出一线直冲左额角,与开窍处跳跃不休,最终化作一滴炎熔,以极难察觉的速度缓缓的旋转起来,而它每旋转一周,就是这道‘气路’的一次吐纳,就是苏景修为的一丝增长。
但是刚刚开通的这枚穴窍,并不是三百六十一处大穴之一。
在如是境修行中,要打通的三百六十一处大穴,指的是任督二脉、正十二经与奇经八脉上分布的重要穴位,每一穴都记录在册有案可查。而人身结构何其复杂,除了这三百六十一处已经为世人探明的主穴之外,另外还有无数无名穴道。
这些无名穴道不定、无应甚至都没有固定的位置,它们真实存在,可是全无表象难以察觉,这一类穴位有个统一称呼:阿是穴。
苏景这次打通的,就是一枚阿是穴。
第八十四章 贺喜我主
在中土的医经、武典中,阿是穴的地位远不如三六一主穴来得重要,但是对于如是境的修行来说,被打通的阿是穴明明白白也是一条‘气路’,在吐纳天地灵元的效果上,与正穴主窍没有丝毫的分别。
由此这铸就灵基的如是境,也是对rì后修行成就影响最最重大的筑基境界。要知道,打通三百六十一处主穴是如是境破关的标准,但并非全部,更不是圆满......再好算不过的一笔账,于正穴之外,每开一个阿是穴便会多出一条气路,修炼的效率、吸敛吐纳天地灵元的效率自然相应提高。
陆崖九给苏景讲过,他在如是境的修行中,另外打通了三百七十七枚阿是穴。换个说法便是陆崖九比起那些普通修士,多出一倍有余的气路,身体吸收‘养分’的速度也要快出一倍有余!
当时老祖面露笑容目蕴得意,显然是个了不起的成绩了。
只是阿是穴游走不停隐藏难见,根本没有一个确定的办法能将其打通,这种事说穿了和撞大运差不多,修家省心得很,干脆将其归入‘天资’。
一般来说,在如是境的修行中能‘顺带’打通百枚阿是穴,就是很不错的天分了;想陆老祖那样一口气打开近四百枚阿是穴,简直就是奇才鬼才。
......
阿是穴,开一窍。
苏景长长呼出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欢喜,秉心入静继续催动真元。十天之后,左尾指的末节轻轻跳动,又开一处阿是穴,不过这次是金风开壳,一团风行真元驻窍;再十天,阳火又破新窍,依旧阿是穴;仍是十天,金风也打通新窍......到现在苏景也能想通,之前一年的修行并非徒劳无功,而是在‘温养’,待火候到时穴窍自然一个接一个的开通。
之后苏景修行进境异常未定,十天开一窍几乎从无变化,一个月下来稳稳当当打通三窍。
山中无rì月,转眼四年流过,苏景周身上下已经打通了近一百五十枚穴窍,进境不可谓不快,但他打通的无一例外都是阿是穴,正穴大位仍无一松动。这其间双姝偶尔会来光明顶探望,两个丫头关心师叔祖,每次来都会讯问他的修行进境,苏景懒得多做解释,没提阿是穴的事情,只说大穴一个没打开。开始双姝还劝他耐心,苏景倒是真挺耐心的,就是到了后来见他五年还未开一窍,俩丫头都急眼了......
这一天黎明时分,苏景休整完毕正要再度行功,突然大圣玦中鼓声隆隆,苏景催动令牌放出击鼓传讯的乌上一夫妇,问道:“何事找我?”
乌上一一个头磕在地上放声喊道:“贺喜我主!”
乌下一跟着夫君一起跪,大声附和:“齐天大喜啊!”
以乌鸦卫那么滑的舌头,只这一句之后两口子居然收声了,嘴巴用力闭着、看他的神情简直忍得比死还难受,愣是不再说话,足见他俩有多想苏景能追问一句‘喜从何来’。
“喜从何来?”苏景凑趣。
乌上一如释重负:“回禀我主,您老赐下的《金乌九劫兵策》,乌鸦卫rì夜cāo练不敢怠慢,今rì终于突破关口,练就第一劫杀阵!”
道兵训练初有成就,这倒当真是个好消息。
乌上一的眼中带着浓浓欣喜:“主上有所不知,自从咱们四十九对比翼双鸦追随麾下,咱们这心里始终不是个滋味......”
夫君的话说得有歧义,乌下一急忙插口解释:“您老莫误会,不是说您不好,正正相反的,您老对我族大恩如天,对我们这些妖奴武士也无比照顾。”
乌上一用力点头:“心里不是滋味是因为咱们总觉得自己没用,修行差劲武艺低微,您真要遇到厉害敌人,咱们帮不上忙啊!”
乌下一摊开双手,叹道:“谁说不是呢,咱们没用,遇到敌人只能吵架不能打架,心里惭愧地吃不香睡不熟,恨不得能赶快修炼出些成就报效主人。”
乌上一随媳妇沉沉一叹,跟着重新转回喜sè:“如今便好了,乌鸦卫有了本事,若再有宵小之辈与主上为难,只要您老一声令下,无论是吵架还是打架,属下万死不辞!”
苏景大圣玦一挥乌鸦卫尽出,鸦裔天生爱说话但心眼不呆,晓得主人唤大伙出来是为了什么,当下顾不得聒噪,迅速踏入阵位准备为苏景演练刚刚练好的第一劫杀阵。
但杀阵发动在即,阵眼上的乌上一又面现犹豫,问苏景道:“主上,这里是师祖爷爷的道场,虽然就剩下些柱子了...但是打坏了柱子也是不妥的,这阵法威力了得,能把黄风大王和他七个手下一起轰成渣子。”
苏景笑而摇头:“放心吧,这些柱子轰不坏,当晓得师父他老人家狂躁之下都未曾......”说到这里,苏景忽然皱了下眉头、收声了。
当年陆角八突然发狂,他是什么样的修为?狂躁出手的威力可想而知,就算是一座铜jīng铁髓的大山也会被砸塌了,将一座大殿夷为平地毫不稀奇,可是...这些柱子呢?
一百七十七根大柱歪歪斜斜,足见陆角八疯癫时也曾对它们出手,但它们仅仅是歪斜而已,无一损毁无一断裂、不见掌印剑痕,充其量只留下些斑驳痕迹。这些柱子到底是由什么铸成的,怎么会如此结实,连陆角八全力轰击都奈何不了?
苏景来到光明顶的时间不短了,只是宫殿不见、大柱犹存是废墟遗迹中本就该有的模样,所以他也没有多想什么,直到刚刚提到此事,他才恍然生疑。
虽有疑惑,但柱子和现在也没什么关系,苏景暂时将其放到一边,传令乌鸦卫演练大阵。
来自金乌万象中的道兵真法威力自不用说,而《金乌九劫兵策》并非单纯的合击战阵,这门兵策是豢养、训练道兵的法门,具体落到乌鸦卫身上,干脆就是他们的修炼功法。
如今四十九对比翼双鸦不止能发动一道犀利杀阵,各自也都有了不错的阳火元基,比起苏景刚刚突破第二境时相差不远。
探明乌鸦卫的阳火修为后苏景心念一动,招呼鸦裔齐齐坐好,苏景再传两道正法:
专做炼器之用的《金乌小炼世》,以及《三这三那诀》的下半重‘打铁法’。
两门法术,前者只是运气之法,体内阳火jīng元达到标准即可行功;后者更简单,就只是敲敲打打的手段,没用多少工夫乌鸦卫就修习熟练,跟着苏景美滋滋地取出自己尚未炼化万全的那九十八根剑羽分发下去,最后随着小主公一声令下,乌鸦卫们齐齐返回大圣玦洞天,帮他炼化剑羽去了。
乌鸦卫的妖力比起苏景依正法修成的阳火jīng元要逊sè的多,不过人多好办事的道理绝不会错的,四十九对比翼双鸦分九十八根剑羽,刚好一人一根,炼化起来就算再怎么耗时漫长肯定也比着苏景一个人对付九十八根剑羽要省心得多。
打发了乌鸦们,苏景端坐入定开始行功,和往时一样风、火两道真元轮流运转,直练到心神疲倦难再之称才告停歇,正想要倒头睡下,不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纳闷中苏景起身走了出来。
光明顶上来了不少人,黑风煞正横眉立目地拦在门口,不许他们进门打扰苏景。裘平安刚好几天前从大圣玦中出来,此刻站在黑风煞旁边,cāo着一口东北话给同伴帮腔。
大黑鹰一贯黑口黑脸,但并非不分好歹之辈,此刻之所以态度yīn冷语气不善,主要因为来的客人不讨喜:离山界内修为第一人,长老任夺。
刑堂长老龚正随任夺一起前来,在两个长老身后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背着口剑、看五官长相与任夺颇有相似之处,多半是他不知多少代的玄孙。
除了最前面的三个人,还有不少内门弟子,统统都是九鳞峰门下。
苏景拍了拍两个妖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随即望向任夺:“找我何事?”
任夺草草一礼,说道:“真传弟子得同辈敬仰、长辈宠厚,但也因此会平生骄气,反倒耽搁修行、辜负师长一片苦心。为免此情形,九位师祖在时曾定下规矩,无论哪一峰长老,只要觉得真传弟子修行或德行有亏,均可向这位真传提出一次考教。”说着,他转目望向刑堂龚长老。
龚长老对苏景点了点头:“确是有这样一条门规。”
不用问了,任夺矫情门规的本事一流,刑堂长老也没法子,被他拉来做见证。
稍加停顿,刑堂龚长老又继续道:“真传弟子修行程度不一,门内能者提出的考教也不能无边无际,点下的题目当要合适才行,若是刻意刁难,本座必不应允。”话是向着苏景讲得,却是说给任夺听的。
苏景大概弄清了是什么事,望向任夺:“任长老觉得我有亏真传弟子的身份?”
任夺一哂:“算算时间,自小师叔突破宁清至今,差不多九年了。百多个月里,你连一处正穴大窍都未打通,是否有亏真传两字,还用我再说么。”
修行高人法眼如炬,苏景打通多少正穴大窍,任夺一凝神就能够看穿,但阿是穴没有显象,就算神仙也看不出这种穴窍的开启。
苏景一点头,没去辩驳什么,继续追问道:“考教的话,过关怎么说,不过又如何?”
第八十五章 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也无妨,”任夺冷冰冰地接口:“只是若不能过关,我以为,小师叔至少要检讨下自己了,九年修行连一个大窍都未打通,小师叔或无所谓,离山的脸面却有些受不得!”
苏景睡眼惺忪,事情再明白不过......没事找事的任夺。
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jīng神些,苏景对任夺道:“要怎么考你说吧。”
任夺伸手一指跟在身旁的那个少年弟子:“我的题目,便是这个晚辈。”跟着他又那个少年喝道:“还不上前向长辈见礼。”
少年弟子走上两步,依着身份一丝不苟地对苏景行晚辈大礼:“弟子任畴乘,拜见师叔祖。”
任畴乘,内门弟子,名不见经传,七年前被任夺收入九鳞峰。
起身后任畴乘继续道:“启禀小师叔,弟子入门一年后,得恩师相助,突破宁清跨入如是境,至今六年有余,却连一个大窍都未能打通。”
恭谨语气中还带了些讪讪、带了些羞赧,无论怎么听,这个任畴乘都规矩得很。
苏景笑了:“原来咱来一样,但我是九年不通窍,你才六年。”
任畴乘苦笑着:“主要还是因为弟子xìng情浮躁,积累下一点元基之后,看什么法术都觉得有趣,都忍不住去学,犯了贪多芜杂之忌,以至修行进境停滞不前,弄得自己样样都会却样样稀松。”
苏景饶有兴趣:“都会什么,说来听听?若真有趣我也去学。”
“您老快别挖苦我了。”任畴乘的脸都红了,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但他的话依旧说得稳稳当当:“弟子自己最得意的,是剑术和炼术,另外机缘巧合里,还养下了七十七头红鲤道兵,恭请师叔祖从这三门小术中挑选一道,指教弟子。”
题目终于亮出来了。
苏景只是个三境修士,就算任夺想刁难他也不能把题目难度挑得太高,否则公正何在?派这个任畴乘来刚刚好,入门更晚、与苏景同境、而且还是请他三术择一,这样的话如果苏景仍是输,脸面就真丢到鞋底子上去了。
至少看上去,这场考教没有刻意为难苏景......
苏景想了好一阵子,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最后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刚刚还在行功,身心俱疲,须得休息调养一天才能应下考教。”
“师叔祖说笑了,您曾追随陆九祖身边、又得八祖衣钵真传,就算有些疲惫,指教弟子也绰绰有余。”
苏景摇头:“哪里是说笑,当真疲惫不堪,站都站不稳又如何能施展法术。”
任畴乘措辞恭敬却毫不退让:“师叔祖是前辈高人,应付我又哪用专门做一次休养。随意指点一二便够弟子终身受用。”
此子说话时笑容真挚,却是个厉害人物,优势总是越大越好,他要求胜,只要是利处便要全力争取。
苏景才不受他言语所激,反正就要回去睡觉、明天再比,说着说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随时都会睡倒了似的。
两人都不退让,这样的扯皮争执哪有尽头?最后还是任夺不耐烦了,咳嗽一声插话道:“这便请小师叔去休整调养,一天光景,弟子们尽可等得。”
说完,任夺当先盘腿坐倒:“弟子在此等候,明rì此时,恭候师叔祖法驾入试。”
任畴乘也不再说话,与其他九鳞峰弟子一起,整整齐齐地坐在师父身后,刑堂龚长老皱了皱眉头,但也没多说什么,苏景如愿以偿转回屋去睡觉,经过门口时对自己的两个妖奴笑道:“不用守门了,有九鳞峰的高手相护,不会有不妥。”
回了屋苏景真就一头睡下了,两个妖奴去了另间屋子。裘平安是急xìng子,不等落座就问黑风煞:“黑哥,你看咱家主公这次能赢不?”
“剑、炼、道兵三术选其一,主公的金乌阳火天下一绝,正和淬炼之道;乌鸦卫也争气,刚刚突破关口炼成了一劫杀阵,威力非凡。倒是剑术,虽然之前在凝翠泊随小师娘习剑三年,可主公炼就的只是剑意,现在用来相斗,怕是略嫌不够。”
裘平安点头:“就是说不能选斗剑,炼术和道兵咱都能赢?”
“也不敢这么说,”大黑鹰皱起了眉头:“任夺到底是逍遥境的大修,他的安排绝不简单,若没有必胜把握,他又怎么会把任畴乘派出来。”
裘平安有点要急眼:“咋又把话扯回来了呢!到底能不能赢呗?”
“小点声,莫吵吵,再惊扰了主公。”大黑鹰训斥兄弟,之后摇头道:“能不能赢我也说不好......不过,那个叫任畴乘的小子不怎么样,明天他要敢赢我家主公,老黑立誓早晚找个机会生吃了他!”
裘平安使劲吞了口口水,重重点头:“那敢情好,到时候记得喊我。”
......
十来个时辰的一场大睡,转过天来苏景带着两大妖奴推门而出,光明顶上聚集的人比着昨rì更多了:九鳞峰考教苏景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各个星峰都有弟子赶来,有如红长老、白羽成、剑尖儿剑穗儿这些关心苏景的人,更多的则是来看热闹的。
任畴乘快步迎上恭敬施礼:“恭迎师叔祖法驾,您老休整妥当了?”
苏景笑了笑,没回答。妥当了么?睡醒一觉的苏景,眼中困意犹存,看上去也不比昨天更jīng神。
周周全全的礼数,任畴乘再问:“请师叔祖示下,要指点弟子哪一门......”
不等他问完,苏景就直接道:“剑术。咱们都快一点,无谓拖延时间耽搁大家。”
任畴乘一时语塞,昨天闹着睡觉的明明是苏景,此刻又嫌耽搁时间了?而苏景身后的两个妖奴则同时一惊,剑术炼术和道兵三样,剑术输面最大、明明是最不能选的一项,小主公这是还没睡醒么?
任畴乘向后退开了几步,手一翻亮出了自己的长剑:“请师叔祖赐教。”说完稍加停顿,他又补充道:“师叔祖剑法通仙,弟子请您老恕下不敬之罪,要先出剑。”
只要是优势任畴乘一定要抢,苏景却没像昨天一般和他扯皮争执,痛快答应:“好,待我取剑。”
出手在即,任畴乘的声音忽然变得平静了,几乎一字一顿,缓缓道:“请师叔祖示剑。”
苏景一拍锦绣囊,取出了自己的剑,黄裙浅寻送给他的那口普通长剑。
剑未出鞘。
似乎是显衣衫束缚,苏景又伸手松了松衣领,之后仍不拔剑,就那么松松垮垮地一站,对任畴乘认真点了点头:“全力出手吧,让本座见识下九鳞峰的犀利所在!”
可刹那前还跃跃yù击的任畴乘,此刻却仿佛被人打穿祖窍、盯住了魂魄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sè古怪目光呆滞,愣愣望着苏景一动也不动了。
不止任畴乘,在苏景面前所有离山弟子无一例外,全都木立当堂,呆呆得看着苏景,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两大妖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面前大群离山弟子发呆,裘平安纳闷异常,传音入密于黑风煞:“他们咋了?姓任的咋了?不动手还等啥玩意呢?”
黑风煞茫然摇头......两个妖奴都站在苏景身后,自然不会明白:刚刚苏景松解衣领之际,把脖子上挂着的‘如见’玉牌露出来了。
任畴乘都恨不得把手中剑扔了,对面那小子挂着块‘如见九祖亲临’,哪个离山弟子敢拿剑去扎九位开山始祖?哪还比斗个什么劲啊。
别说一个小小的任畴乘,就是任夺亲自下场,凭着这块牌子苏景也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最可恨的是苏景刚才还答应让赤城先动手。
其他观战众人可也没想到苏景居然挂着这块牌子来比剑,这脸皮也太厚点了吧。
还是红长老反应快些,眼中有笑有意外,带上剑尖儿剑穗儿盈盈下拜于‘九祖亲临’,其他人如梦初醒,口中唱诺轰轰然一起见礼。
任夺以前就在‘如见’上吃过一次亏,当然知道苏景有这么个护身符,只是任夺无论如何没想到苏景真敢不要脸,对星峰考教、晚辈挑战竟然也要请出‘如见’。
而最最尴尬的那个莫过于任畴乘了,进也不能退又不敢,满脸无奈地转回头望向师父,任夺站直身体后对苏景道:“小师叔这个时候还挂着‘如见’,怕是有些不合时宜吧。”
苏景摇头:“前辈厚爱,我不敢稍有怠慢,没有不合时宜,时时刻刻都要挂着这块牌子。”
任夺一哂,清清淡淡地说道:“所有离山弟子都会敬重这方玉玦,但山外的妖魔外道,若对小师叔不利,又岂会看那牌子一眼,我看小师叔还是尽量少出山为妙。”
似乎觉得问题无聊,苏景回答得心不在焉:“山外的话,也不是随便什么脚sè就能对我张牙舞爪的,几个三境四境的修士,还不够我这两位手下一顿饭的。”
咕噜,裘平安望着任畴乘,吞口水的声音清晰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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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加更,豆子真把自己写爆了......今天开始恢复两更了,容我缓缓哈^_^
第八十六章 裘平安的后背
苏景不再理会任夺,转头望向任畴乘,而这短短一会功夫,任畴乘也有了新的打算,迎上苏景的目光苦笑道:“弟子万万不敢先出手了,就请师叔祖示剑赐教,弟子只求能侥幸抵挡、躲过您的一两剑,就不枉这番修行了。”
苏景有‘如见’傍身,在离山界内没人敢向他动手,但任畴乘仍能挡能躲。
任畴乘对自己的剑术和身法颇有信心,自信这一仗就算赢不下来至少也能拖到平手。试想,苏景打来打去也打不到他,任畴乘则不能还手,最后落个表面上的和局,可真正丢人的还是苏景。
苏景露出些许意外:“还要比?当知我的剑术也稀松得很,一个控制不好说不定真会伤到你。”
凭着这种无赖话吓不退任畴乘:“只求师叔祖不吝赐教,弟子虽死无悔。”
苏景转目看了任夺一眼,当师父的没表情没表示,苏景又静静看了任畴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摇着头说了句:“何必。”
真正的笑容,脸上的迷糊眼中的倦意消散,换而清透与爽朗,在场不少人都记忆犹新的笑容......初回离山要说要将樊翘收入门下、入门礼典上说要把天水灵jīng赏赐给求鱼老道时,苏景挂起的笑容就是这般开心明亮。
锵,一声轻鸣,苏景拔剑。
啪,一声脆响,苏景的发簪突然崩断,头发垂落披散于肩,有风掠过长发飘舞。
笑容隐去,神情静如止水;目光清澈,纯粹地几近映彻了头顶的青天白云,一剑在手,苏景变了。
普普通通的剑,连法器都算不上,只是凡间兵刃;勉强第三境的小修士,如是境中的正穴大窍一个都未能打通。可就在剑出鞘的刹那,当平凡刃落入平凡人手中的一霎......人已静、剑正寒!
苏景的声音冷清:“两剑并于一刺,你不见血,我便输。”
任畴乘神情冷肃郑重,却没能藏住眼中的轻蔑,在他看来...不止他、所有在场的普通弟子都是一般的心思:姓苏的这样也太造作了。
可光明顶上的高深之辈、包括任夺在内的诸多长老却人人变了颜sè!他们看得出发簪是因何而断、看得出苏景又因何而静,这份来自少年心头的锐意,这份......剑意!
“输了!”不等赤城点头应下苏景的话,任夺就抢先开口认输。他带人来光明顶是给苏景难堪的,不是让弟子来送死的。
赤城颇为意外,但是师父开口他绝不多言,对苏景躬身道:“师叔祖神技,弟子输得心悦诚服。”
长剑还鞘,苏景又变回了那个轻松、迷糊的少年,笑呵呵地:“甭客气了,慢走不送。”
“弟子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请师叔祖指点,”赤城也在笑着:“您老有‘如见’傍身,又有穿天利剑,昨天随便一伸手就能打发了我,何必还要推迟一天?”
“昨天我是真的困,不想拔剑只想睡觉。”轻飘飘地应了一句,苏景对人群中和自己相熟之人点头招呼了下,跟着转身返回小院,砰的一声,院门紧闭,没再多出半句应酬。
这次考教的收场,在众多普通弟子看来实在是莫名其妙,干脆就把九鳞峰认输的缘由归结到‘如见’上:任长老见苏景带着那块牌子,觉得弟子不能还手太吃亏,反正认输也不丢人。
任畴乘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返回九鳞峰对着师父不隐瞒自己的心思:“弟子不明白,师尊为何要认输,凭弟子的九转剑,和他周旋些时候总不成问题。”
任夺一指旁边的任东玄:“为师还有要事处理,去问你大师兄吧。”
任东玄是九鳞峰首徒,他晓得师父对这个小师弟异常看重,是以对任畴乘讲话时异常耐心:“师弟还是经验不足,姓苏的拔剑时气机流露,那不是矫揉造作,而是真正的气韵行布,决不可小觑。”
任畴乘略嫌诧异:“剑意?”
“正是。”任东玄点头:“姓苏的剑意还有些稚嫩,但那份浑然天成之势,为兄都自愧不如。只凭这份剑意,就足见得他的剑术曾受过陆老祖悉心指教。不过这事他从未提过......师弟还不晓得他的为人,我曾和他打过交道,姓苏的着实有一份狡猾心思。”
任畴乘还有些不服气:“剑意再强,也不能伤敌,真要放开手脚相斗,我也不一定输。”
“他修得剑意在身,只是师父叫停考教的缘由之一。”任东玄摇头:“更要紧的是他说的那句‘两剑并于一刺’,并非挽出多少个花,而是他真的有两支剑。”
“姓苏的拔剑之后,自他怀中另外还透出一份‘软软贴贴’的古怪杀意,多半是剑羽、剑叶之类的柔剑,只是当时长剑寒人清冷、他剑意迸发,遮掩住了怀中另只剑的气机,让师弟无法察觉。”
“现下师弟明白了?他已经出了第二剑,只是还未刺到你眼前,你却懵然无知。若非师父及时打断,只待你一点头应是,下一刹便会伤在他手上了。”说到这里任玄放松了语气:“姓苏的本就yīn险狡诈,师弟涉世未深,输在他手上也算不得什么,当知修行事终归是要看根骨的,姓苏的再怎么心机深沉,终归还是难有成就,和你远远没得比。”
任畴乘明白了,谢过大师兄指点之后,又把话锋一转,笑道:“大师兄法眼如炬,不过我瞧当时光明顶上众人神情,能看穿苏景把戏的晚辈几乎没有,我觉得,大师兄的修为怕是犹在那些真传弟子之上吧。”
任东玄一笑,不置可否:“做真传弟子有什么好?哪比得上追随师尊左右。”
......
光明顶上,吓退一个任畴乘不过小事一桩,苏景全不受影响,倒是裘平安不知为何激动得不行,拉着了黑风煞叠叠不休,翻来覆去矫情苏景带着‘如见’去打架这点事:“你说苏景咋还能这样呢,不光彩、不爷们啊!咋就逼得人家不能还手呢。”
黑风煞被他烦得不行,鹰眼一瞪:“你到底啥意思?不满主公么?!”
裘平安双拳紧握、双眼圆整,那副混横长相里透出难以言喻的光彩:“不是不满,是觉得...觉得...哎呀妈呀,这事老过瘾了!真的!你说他咋想出来的这好主意?”
黑风煞心里转了句‘不要脸就想出来了呗’,口中则沉沉应道:“主公心机如渊,岂是旁人能够猜度的。”
两个妖奴守在门口聊聊说说,苏景在内堂静心运功,继续他的修行,光明顶又重回往时宁静。
但才不过几个时辰之后,子夜时分苏景只觉得周身毛孔猛地一缩,莫名yīn寒侵袭身体、激得他打了个寒战。轰的一声护身赤炎自然运转,一道道妖娆火蛇妖娆摇摆护住少年。
苏景一下子从入定中醒来......这是jǐng兆。
邪魔之威凛凛扑来,有可怕人物已经踏足光明顶!
离山腹地,怎么可能会有凶险?
苏景甚至还没能完全回过神来,院门外裘平安的惨嚎与黑风煞的怒吼便一起响起,几乎同个瞬间里大门碎裂石墙崩塌,苏景见到了裘平安......裘平安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