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升邪TXT下载升邪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升邪全文阅读

作者:豆子惹的祸     升邪txt下载     升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三一章 无影剑宗

    算算时间,天星劫数后二十年蜂侨修为尽丧,又用了三十五年破前三境,这样的速度以重修而论确实慢得可以了......

    “我担心师妹,几次去见师父,想要下山去找一找她,可师父不肯答应,只说这是她的修缘,还着我莫担心,是好事。”启巧叹了口气:“我总是放心不下,正好你来了,你在外面朋友多,能不能帮我这个忙。不是要她回来,只是找一找她,寻个消息,若能再加以照料,我感激不尽。”

    涅罗坞不去找人,苏景自也不能请其他天宗或同道帮忙,永远也没有代俎越庖的道理,不过苏景能请妖族来帮忙,寻一寻蜂侨的消息,当年真页山城两小打鬼的交情,苏景不会忘,当即点头答应,立时施法传讯两道,一讯传于六两,另一讯则送往天酬地谢楼,还是要麻烦到三阿公金老爷子。

    蜂侨伸手一拍苏景肩膀:“承情、多谢、我去做顿饭给你吃!我只会做面条,你爱吃不?”

    “汤面还是捞面?”

    “挑剔得你!”巧笑倩兮,涅罗坞真传转身离开,去给苏景下挂面去了。盏茶功夫过后,苏景面前空气中忽然飞出一枚冰身火翅的漂亮蝴蝶,盈盈落于他的肩膀。

    苏景识得,蝶儿为涅罗坞真传、长老专用灵讯法形,相比于别宗的灵讯,这冰火蝶儿还藏了一道玄术杀法,及能传讯也可御敌。炼化起来颇为不易。天宗家大业大,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普通门宗来说算得价值不凡了。

    蝴蝶振翅,启巧的声音传入苏景耳中:“忘了问你,放不放葱花?”

    一句话后,珍贵蝴蝶冰融火散。

    苏景觉得这个启巧真是败家,一道离山真传锐金剑讯打过去:放!

    天宗弟子行事大气,启巧做面汤一锅,分盛九碗,苏景、三尸、四个晚辈徒儿再算上启巧自己。吸吸溜溜挂面吃完。放下碗筷苏景告辞,又和涅罗坞的前辈名宿打过招呼,飞天而去准备归宗。但才刚刚飞起,忽闻得隆隆鼓声响彻天地。

    为苏景送行的启巧眉头大皱:“烦不胜烦!”

    离山门外悬钟、涅罗坞外陈鼓。一样的效用。鼓声一响便说明门外有人来挑战。

    启巧对苏景拱了拱手。歉意道:“不远送了,我去打发那些不知深浅的家伙, 你一路顺风。有了师妹的消息随时传讯。”说完身形一转投向鼓声传来方向,疾飞百丈后她又暂停、转回身,对苏景遥遥摆手,笑:“想喝面汤了也可以随时来!”

    ......

    大家分别,带着弟子拜访过几大天宗,苏景带人归宗,飞驰途中三尸的嘴巴几乎没有片刻停歇,谈天说地耍贫嘴,没完没了的话题,不知哪个挑头提起这几十年里新晋修家不断挑战名门大宗,绕得大家不得清净之事,苏景忽然心念一动,随便找了个由头,说是许久未见三阿公了,自囊中取出些礼物,请三尸帮忙跑一趟天酬地谢楼,拜访三阿公、奉上苏景敬意。

    三阿公财大气粗,苏景有礼过去,他必有重礼回来,且天酬地谢楼美食美女珍玩无尽,这等美差三尸自然答应,高高兴兴地去了。

    支开三个浑人,苏景取出紫霄画皮,对身边四个弟子道:“一人来选一件,穿好了随我去下面转转。”

    陈精好奇:“师父带我们去作甚?”

    孙希佳眯眼睛:“还要穿画皮...莫不是去做坏事?!”小丫头口无遮拦,而说起‘做坏事’,孙希佳的兴高采烈啊,全无言辞可做形容。

    “胡说八道,离山、无双皆为正道天宗,何时也不会为恶!为师是要看看你们的剑法习练得如何了。”苏景笑着回答。

    正是盛夏时节,是日,六月廿七。

    涅罗坞、离山,两宗相距九千三百里,苏景带着四个晚辈弟子足足走了快两个月的光景,回到离山时已是八月末了......

    撤去画皮,入山门,先去林清畔所在星峰拜见师兄。

    林清畔还真是清闲,人不在星峰,去了离山深处一处水潭中钓鱼,身边架了小小一个火堆,钓上来一条就烤一条,吃完再去钓,火堆边上两个酒壶,一枚已空,另只刚启。苏景和四个晚辈到时,林清畔刚钓上一尾大鱼,正挽着袖子擦鱼鳞。

    见师弟来了,林清畔遥遥招手,笑道:“来得正好,真真算得有口福之人。”

    修行门中有句笑话:面朝西北、张开大嘴。意指喝西北风就算开饭了。修行精深之辈吐纳灵气融身乾坤,再不需要饮食,偶尔兴致到时可能会采一滴夏花蜜露、挟一片青青茶叶,放入口中品一品味道,仅次而已了。领悟大逍遥问的高人自己给自己烤鱼吃,怕是千年难见的奇景。

    来到近前,四位晚辈口称师伯向林清畔见礼,苏景也做躬身致敬,随即笑道:“师兄这是...在烤鱼以悟道?”

    林清畔失笑:“是馋了!”短短一会功夫大鱼收拾干净,被架在火堆上灼烤起来,师兄继续道:“最近不知怎么了,嘴巴里总是没味道,忽然想起来小时候总被师兄带着来这里抓鱼烤来吃,馋了,就来了。”

    哪里会馋。

    就算真的馋又何须自己来抓鱼自己来烤。

    重温初入门宗时的小小趣味只因——都走了,就剩下自己。而沈河出关之日将近,最后这一个‘自己’也就快下山去了,还会再回来么?林清畔自己也不知道。

    苏景大概能晓得师兄的心境,可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含糊一声:“师兄好兴致。”

    “比不得无影剑宗诸位高人的兴致啊。”林清畔回应了一句怪话。

    苏景身后四个弟子都面露惊诧,苏景则全无意外:“师兄知道了啊。”

    “一老汉。四个小娃,自北向南一路九千里阔步猛进,沿途只要有新晋修宗必做上门挑战,连挑四十三宗...尤其一个四五岁、红头绳的斜眼丫头,打人必打脸,每逢她出战,对方落败倒不会受伤太重,但一张脸孔必会被抓成花瓜......短短两个月无影剑宗声名鹊起,风头狠劲。”

    林师兄边说边笑,苏景也笑了:“我劝过孙希佳。让她别扮成个斜眼丫头。看着太别扭,可丫头自己喜欢。”

    “扮瘸子小娃的是谁?”林清畔问。

    “启禀师伯,是弟子顽皮。”光明顶真传女弟子陈精快步上前,跪下磕头。

    孙希佳犹豫了下也跟着一起磕头:“弟子也不再扮斜眼了。”

    林清畔哈哈大笑。摆摆手:“都起来。站一边等着吃鱼!”

    孩子们调皮。了不得也就是扮个古怪模样,相比于苏景,四个晚辈的顽皮又算得什么?

    煌煌天宗、剑出离山的高人。代掌门、小师叔带了四个小真传从北向南一路打下来,见了新晋门宗就去折人家的威风......只因新人这几十年里总来离山挑战。这是何等的胸襟。

    “新入修行,忽得浩力,又无名师引导,心境难免浮躁,这个时候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不是坏事。”林清畔倒给了苏景一个不错的借口,又笑一阵,再开口时问题没头没脑:“如何?”

    如何?什么如何?不外两重:我们的弟子如何,被挑战的门宗如何。

    灵元大潮到来不过最近几十年的事情,那些新晋门宗纵然得机缘拾造化,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能有多高深的造诣?哪比得妖精不成、无双希佳这四个天赋了得用功勤奋、再得名师指点、修习巅顶正法的娃娃来得扎实,一路下来战无不胜。不过被也有几家个门宗给苏景的印象颇深,他们法术剑走偏锋、邪佞且犀利,颇有独特之处。

    将一路挑战情形大概讲过,苏景最后说道:“大潮之下,成道者众,其中不乏惊奇人物、惊奇之术,只是时间尚短以至火候浅薄,假以时日,或能成气候。”

    林清畔全当听故事,点点头不置可否,自袖中摸出两块玉简递给苏景,后者接过来以灵识相探,前一块是苏景巡游其间离山门务,一条一条分列明白,全没什么可说;后一块玉简中记录的则是最近修行道上发生的事情,哪里又有新门宗崛起,哪位旧宗高人伤愈出关等等,大部分都不值一提,但有一件事让苏景颇感兴趣:

    三宗来历莫名的修家,最近几月中横扫新晋修宗,逐个上门挑战,均未尝一败。

    无影剑宗,一老四小五人,四小中有一个斜眼一个瘸子;

    游云道观,独一人,中年女冠,面孔焦黄;

    第三宗自称‘掘谷’弟子,三人,一个红衣裙丫鬟打扮俏丽女子、一个手捧铜盆管家打扮大头矮子、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后生,前两人为奴仆,从不出手,只有那个年轻后生动手。

    苏景稍显惊诧,居然有人和自己做一样的事情:“应该也是乔装改扮的大宗弟子吧,什么来历?”

    林清畔摇头:“不知,都来无影去无踪的,还在查,尤其第三宗......和你们、和那位游云女冠不同,掘谷弟子既问剑、也夺命。三人登门后,对方应战,则只斩杀应战之人;若不肯应战,后生一剑破去护篆,杀尽全宗!”

    如此做法绝非正道中人,但苏景也当真不曾联想到叶非身上去,凭叶非的手段本领,又何必去那些小门宗试剑。

    “来来来,吃鱼。”说话的功夫鱼烤好了,林师兄热情招呼。

    师兄的修持、剑法自不必说,可他的手艺么...苏景尝了一口就再不忍吃下去了,奈何师兄招呼殷勤,不吃让他老人家面子不好看,苏景先赞了一声‘好吃’,随后转头问四小:“你们觉得如何?还可口么?”

    四小不是三尸,哪敢说半个不字,纷纷点头连声称赞,苏景关爱晚辈:“爱吃就多吃些!我这份分给你们,快去谢谢师伯。”(未完待续。。)

第七三二章 幽冥故人

    看着四小吃烤鱼,苏景又把此行所见、几大天宗中‘巫锥蛊角、和尚不动、蜂侨重修’等事报于师兄,这三件事里苏景有拿不准的地方,可林清畔何等见识,闻言欢笑,连连道:“好事情,好事情啊!潮汐汹涌,又到奇葩绽放、万法争艳之时!无需太久,五百年后师弟你再看...哈哈,哈哈......”

    老人真个开心,话未说完就已放声大笑。只是这笑声中稍稍藏了一份遗憾,五百年?那时的精彩,不知自己还看不看得到。

    少年不懂老人沧桑,孙希佳放下手中烤鱼:“师伯的意思,三家天宗的怪事,皆因大潮造化?”

    “启禀师伯,弟子能喝口酒么?”陈精实在耐不住烤鱼的涩口,待长辈点头,她喜滋滋地喝了口酒,酒是好酒,入口淳厚绵软,陈精眉飞色舞,少女讲义气,一杯就自己就抿一小口,杯子向下传给另外三个同伴,鱼肉太难吃,大家都喝点酒掩一掩。之后陈精话归原题,似是有些不甘心:“别宗都有造化,咱们离山弟子没有得机缘的么?”

    话说完,林清畔的神情愈发欢愉:“谁说没有,随我来!”言罢站起身来,四小大喜,终于不用再吃烤鱼,不料师伯马上又坐下了:“不急不急,吃完鱼再带你们去看有趣事情。”

    千辛万苦吃过又腥又辣还半生不熟的烤鱼,苏景绽开云驾带上众人,按照师兄吩咐直奔刑堂所在律水星峰。

    星峰上。白羽成正在打拳。

    不是什么法术、斗战拳法,白羽成的拳,在道理上有些相似凡人习练的‘八段锦’、‘五禽戏’,但要高深得多了,拳法唤作‘鱼龙戏’,行拳时配以吐纳,可清心醒神调理精元。这是离山的入门功课,修习水行真法的弟子在正式行功前,大都会打上一趟‘鱼龙戏’,算是个功前准备。

    白羽成列位真传之前一直随龚长老修行。是离山中最最讲规矩、识礼仪的弟子。可是今天见长辈来到,拳脚全无停顿之意,理都不理继续打他的鱼龙戏。

    金乌神目如炬,稍一留意苏景就发觉。白羽成虽双目睁开看似全无异常。实则神光内敛。他在看、目光并不游散,但他看的不是周围景色,他看的是自己!精神之专注于自己一片小世界之中。

    还有......就算小娃顽童。打拳踢脚之间也会带动些风声,不过白羽成的‘鱼龙戏’纵跃腾挪动作不小,却不曾引动分毫空气流转,他在大天地中打拳没错,可他所有的劲力都蕴于体内,半分不曾外泄。

    “这套鱼龙戏,他已经打了几个月了。潮汐造化。”林清畔开口对苏景道:“你下山后第七日,有律水峰弟子急急来报,说是白羽成行止古怪,疑为走火入魔...哪里是什么走火入魔,思意潜如蛰龙,精奇敛归心髓,待他醒来时候你再看!”

    白羽成打‘鱼龙戏’的时候忽然中邪了,停不了手、不知外物,一连打了几个月,不知还会再打多久......

    潮汐造化惠及离山,且得益者还是苏景的朋友,苏景喜形于色:“那时会如何?”

    一声大笑,师兄负手迈步离开:“我也不晓得,总归好事就是了。”

    机缘千变、造化无端,大潮到时生奇葩绽异彩,但究竟是什么样的造化,会给人何等成,现在无法预计,即便以林清畔的见识也断不出白羽成的未来。

    辞别师兄,苏景返回阳火道场,接连三日开堂做课,指点阳火一脉弟子修行,三天后谕令传下,‘妖精不成’三位弟子再度下山,仍扮作无影剑宗传人,继续去挑战修行门宗。金乌阳火、斗中精进,尤其他们正修持的‘剑刹天乌’之术,想要提高精进,非得去做真正斗战不可。

    三个娃娃还小,让他们独自下山不太妥当,樊翘接过了苏景的老汉画皮,与三子同行代为照看。苏景则带上无双孙希佳,一道灵讯打入幽冥,请封天都尤朗峥施法,开出阴阳路,师徒两个去往幽冥!

    苏景对弟子们说过的‘地煞天罡所在之处’不在阳间,在阴世。

    阴阳有别,修法各异,幽冥厉鬼修行也有境界之说,但不讲究什么冲煞夺罡,是以幽冥世界仍有上好煞、罡存在。

    无双修法不似金乌阳火那样在第五境暗藏玄机,不过以古法修行会得到更好元基绝不会错,孙希佳这孩子平时机灵古怪,心性却高傲异常,不怕危险更不怕吃亏,愿以古法完成第五、第六境的修持,苏景当然会做成全。

    进入幽冥,落脚昔年老巢不津城,将一块玉简递到少女手中,苏景说道:“适合无双修行的地煞、天罡位置就在玉简内,为师另有要事在身,没空子再照料你,你自行去修行吧。”

    幽冥不比人间,此间恶鬼怨魂一见阳身人立刻就会扑来上分噬,种种凶险苏景在人间时早都吓唬过孙希佳等人多次了,孩子心意决绝,苏景现在也不再多说废话。

    孙希佳认真施礼,最后又检查一遍随身宝物,驾起自己的素绫云,满面紧张着飞走了。她前脚离开,小师娘麾下猛将尸煞阿二便告显身,对苏景点点头:“少主放心,属下性命担保,必护得小丫头平安。”言罢身形一转,化作一只灰色尸鼠,在地面奔驰如烟,紧紧缀着孙希佳的云驾。

    哪能真让一个才入第五境的小女孩独闯幽冥,沿途各阴阳司苏景早都打好了招呼,另请尸煞猛将全程相护,担保万无一失。

    不止孙希佳,将来‘妖精不成’或者其他离山弟子再下来都是如此,不过等闲事情、普通危机,苏景安排下的这些势力都不会露面,让孩子们自己去应付,这是不可少的历练。苏景就是风沙磨砺出的韧草,他看重的弟子也不会去做暖窖中的鲜花。

    目送弟子远去,苏景也告启程,先不急着去封天都,直接取道西陲去探望小师娘,无奈,抵达西陲时才发觉剑气封疆,那方圆千里地方都被小师娘布禁。

    浅寻守住那只碗、盼望着有朝一日八祖能再从碗中出来,但不是说她就此枯守干等下去,结法设禁闭关,先疗伤、再对剑术做精研......小师娘根本无意飞仙,这世上也不存她的敌人,碗中陆角是她最后的心愿,剑上杀术是她唯一寄托。

    苏景靠近不得,只能在远处叩首,心中默默祈念一阵,浅浅叹气转身离去。仍是不忙去封天都,绽开双翼行驰如电,直奔极乐川去看如今专责负责发落修家游魂的二品大判,师兄贺余!

    师兄弟见面,自有一番欢喜,值得一提的是师兄还是老样子,说笑不久就轰苏景,公事繁忙得很,大人尽职尽责,没工夫听那凡间小子啰嗦,得知人间太平、离山安好、徒孙儿白羽成得了造化,师兄心里踏实得很。

    见过了贺余,苏景才去往封天都,途中还去了趟‘死不瞑目宫’,他和肆悦鬼王没交情,但和肆悦王麾下王灵通、方亥方菜兄妹曾共患难,既然顺路就不妨见上一见,聊聊说说开心得很。苏景的性子里,有个‘念旧’的梗......

    不久后苏景抵达封天都,高入云霄的芙蓉神塔就建在城内,毗邻阴司总衙。由尤大人亲自指点着,苏景催动阿骨王袍,为神塔加持诸般法度。

    法术事情无需细说,一晃十个月有余,塔中法术完成,苏景本拟就此返回人间,不料阴阳司又有消息传来:褫衍海小世界开始‘吐纳乾坤’,敞开一线。这倒是巧得很了,苏景暂时逗留于幽冥,急行赶去褫衍海探望十六老爷和蚀海大圣。

    才一进入褫衍海,便猛听得有人‘哼’有人‘哈’,两条巨大怪物一个自天上山脉倒挂、一个自地面云海腾身拦住去路,也是老熟人,云哈白哼两大褫家外戚。虽然多年不见,可褫衍海几乎不见外人,好容易见过一两个哪会轻易忘记,两头怪物欢欢喜喜地把苏景往云海深处领......但让苏景甚是失望的:

    大圣没见着,他还在翻覆眼内沉睡、养身,为保万无一失,阴褫施法封闭了这处穴眼,除非大圣彻底复原自己出来,否则封闭法度不可破开,苏景心里好奇得发痒,他是真想知道蚀海大圣究竟变没变女妖精。

    十六见到了,但见了等若没见——小蛇身躯绷得笔直,好像根长钉似的,大头朝下脑袋扎在云海深处一座三尺方圆的惨白礁石上,一动也不动,浑然不知外物,根本不晓得苏景来了。

    苏景好奇,问身边的褫家家长:“这是作甚?”

    “彻地定、彻地关、彻地无极上上修持。”七寸褫还是老样子,对外人冷言冷语,能回答苏景这一句已是好大的情面,想它能仔细解释两句那是痴人说梦。

    反正是修炼,好事情,褫家的法术苏景也没兴趣多做了解,直接问道:“还需得多久,十六能完成修行?”

    “别问我,问天去。”七寸褫烦不胜烦,甩了甩尾巴尖,游走了,只看脾气性格,真觉不出他竟会是十六的亲戚。

    两个要紧同伴都未能真正见面,不过当初留在褫衍海中的另一批手下,苏景如愿得见......个个变化非凡!(未完待续。。)

第七三三章 煞变

    当年褫衍海中,苏景一行先斗尸煞再战巨灵,褫家漫长岁月中收集来的巨尸恶煞被斩杀殆尽后,尸中所蕴凶气沉落海底,由浅寻施法结域保其完整,又指点苏景,让他麾下‘**青龙’、‘十二煞将’、‘十七迦楼罗’都沉入云海去吸敛、炼化凶气。

    一晃几十年过去,当初沉积海底夜叉尸、春秋蟾、隆天大捕黑无常等诸多悍尸的凶气皆已不见,都被苏景的尸奴手下吞吃个干净。

    吃完了,但还没‘消化’,距离彻底炼化尚远,不过这些怪物的变化也足够明显了:

    十二煞将静静沉坐海底。端坐中姿态雅致,双腿并、双手合收于小腹、直腰挺胸微收下颌,更让苏景吃惊的是它们的扮相——身着红妆颈垂明珠,每人头上都蒙了一顶合欢喜盖。身形凹凸有致、周身颜色曼妙,分明是十二个待嫁新娘。

    苏景吸溜了一口凉气,转回头和身边人对望一眼......这趟苏景入幽冥后不久三尸也赶来汇合,另外阴阳司中身份最高的甩手闲人顾小君也伴做同行。

    苏景身后,顾小君和三尸也是一样的惊诧。

    十三煞将得自喜袍女鬼老巢,后来被墨巨灵打碎一只,只剩下十二头,如今它们终于修出些火候,居然个个都是新娘子。

    与‘新娘煞’端坐不同的,苏景的‘**青龙’首位相接围城一个大大的圈子,正旋游不休。

    **青龙是苏景的自吹自擂。本为剥皮国皇家嫡传的六大蛇妖,都是蛇......如今只剩蛇尾巴了,齐腰以上、上半身化归人形。

    半人半蛇是蚀海大圣平时喜欢的身形模样,苏景见得多了,本不值得奇怪,但此刻他仍瞪大了眼睛。半人半身没错,可都变成了女子。

    双目狭长、娥眉浅淡、下颌尖尖的妖媚女子。上身寸缕无着,唯独脐门上贴出一片金鳞。但不知为何六个女子背后横七竖八伤痕累累,仿佛刚挨过一场鞭挞酷刑。而赤痕道道、冰肌玉肤、媚人面貌相映相融,又变成了另一份勾魂动魄妖冶诱惑。

    拈花早知它们是尸。全不动色心。可惊诧绝免不了,愕然:“怎么都变成了娘们?”说完,一只手抬起摩挲下颌,又道:“长得还都不错。”

    夸就夸吧。无所谓的事情。可小胖子一边赞。一边目光挪转,看看顾小君、再看看海中妖尸体、跟着又来看顾小君......比较之意不言而喻。三尸一个、如此个个如此。

    看小君、看尸煞;看尸煞、看小君。三尸的眼睛忙坏了,顾小君心里也气坏了。

    不理会三个浑人。候补女判径自望向苏景:“尸煞归元,身照本性。这窝蛇子活着时候想是淫得很,如今修炼小成、变成荡女尸妖也不奇怪。”

    苏景点点头,目光再转,去看十七伽罗楼,海中哪有什么伽罗楼,只有一副丹青长绢,在云海深处飘飘荡荡。

    长绢长,三丈三。

    正面画色明媚,阳光灿灿下,画中十七位黑袍僧侣或帮锄帮耕、或扶老携幼、或救危济困,都在行功德做善举,另外,画卷左侧首段大片留白,只有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年轻和尚,面上笑容欢喜、目蕴慈悲之色,五官、表情分明是苏景化身欢喜罗汉。

    画上景色栩栩如生,饱颜满工之卷,境意并不难解:欢喜罗汉开心做笑,十七僧侣布惠人间、普度天下。

    但当长绢反转,另一面的图绘显出,笔锋画突变,欢喜罗汉仍在卷左端,目中蕴煞面色含怒,画中却再不见了十七僧侣,换而十七头擎叉挥刀的丑陋怪物,绢上人间碎尸填海血浆喷天,幸存之人匍匐炼狱哭号悲嗥!

    欢喜罗汉愠怒,十七杀鬼便要屠戮乾坤!

    是画亦非画,因画中一切都在动,正面僧侣助人、合掌宣佛号;背面杀鬼肆虐,口中桀桀笑,与其说是画,倒更像一副微缩世界。

    十七迦楼罗来历复杂,本为高僧前十七世恶人罪业,被邪佛加持凶法变作凶狞迦楼罗,于摩天刹内得影子和尚点化心中种下善根,再得罗汉法棍正身正性......这些怪物身俱善恶两性且两性皆入极,善时可舍身饲虎喂鹰,恶时能掀滔天血海,而他们为恶还是为善、杀生或是度人,只在欢喜罗汉一念之间!

    十二煞将扮喜娘、**青龙变荡女、十七伽罗楼全都钻进了画中。三尸品头论足,苏景也饶有兴致,看得正开心时候,云波猛一荡漾,煞新娘、蛇女尸、画中罗汉齐齐抬头,同时向苏景望来。

    他们仍在炼化吞入体内的凶气,但灵犀明锐,都感受到了主人气息。

    顾小君不炼尸,不过她是阴阳司重员,大凡与幽冥相关的法术事情她都有了解,对苏景道:“古尸凶气吞尽,只差炼化未尽全功,到了这个份上它们在何处修炼都一样...不对,不是哪里都一样,在你王袍内修行对它们好处更甚,你大可将它们收回身边,带离此处了。”

    “现在能打么?”苏景挑拣最有用的问。

    “自然可以,御敌时唤它们出来斗战,闲时就让它们继续炼化凶气,两不耽误。”

    苏景开心点头,手一招,云海掀巨浪,新娘子、妖媚蛇、善恶画卷卷荡腥风破海而出,来到苏景面前齐齐躬身施礼,其中以画中迦楼罗最为诡怪,反面绢中十七杀鬼有的身上披着浓浓血浆、有的口中咀嚼着生肉碎骨,一个个都吃力无比得自画中挣出,进入真实世界、对苏景弯腰臣服;可正面画中那十七位仁德僧侣仍留在绢上,双掌合十于画内向苏景问礼。

    性本恶、后生善,迦楼罗善恶两面凶恶在前,所以恶面杀鬼此刻的道行更深厚些,无需主人相助他们也能走出画卷,善面僧侣现在想要出画,还需的苏景一道灵识托扶。

    拈花围着半裸女妖和新娘子们打转,看不到的美人总是更勾人心思,尤其拈花个子矮,昂着头隐隐能看到盖头下‘新娘子’的白皙下颌,心里就更痒了,回头道:“云哈白哼!”

    两头褫家外戚赶忙上前侍候:“贵客何事吩咐?”

    “去给我找棵树枝儿来。别太短,得直、越细越好。”

    翻天覆地,众人头顶高处就有山林,白哈奉命去摘树枝,顾小君纳闷问拈花:“找树枝作甚?”

    “挑盖头,看新娘子啊!”拈花语气嗔怪,觉得这明摆着的事情顾小君还要问。顾小君却更纳闷了些:“你不有剑么,还要什么树枝?”

    话音刚落拈花突然怪叫一声,一贯好脾气的神君这次发怒了:“煞风景!剑为凶器,用来挑盖头?亏你想得出!将来你嫁人时候,让苏景拿剑来挑你盖头!”

    前半句还算正常,后半句纯粹诨话,饶是顾小君以为自己早都‘适应’他们三个了,结果还是腾地红了脸,又急又气银牙紧咬怒视拈花,万不成想拈花又摸着肚皮喜不自胜:“顾小君,你这样子最是俏丽风情,好看!”

    另两个矮子一起点头附和:“好看,好看。”

    顾小君服气了,无话可说,真正服了。

    片刻功夫,树枝找来,明明嘱托了‘别太短’可还是短了点,害得神君要踮起脚尖抻直胳膊才能用树枝够到盖头,拈花口中哼了个靡靡小调,手腕一抖,将一头‘新娘煞’的盖头挑开,下一刻,拈花口中小调戛然而止,三尸齐齐‘妈呀’一声怪叫:

    瑶口尖颌,双唇艳艳,若只看鼻下小半张脸,即便算不上绝色但也足足当得美人之赞,可是上半张脸......又哪里是脸,干脆是一团黑红烂肉,酱乎乎软塌塌,丑陋到触目惊心!

    以前鬼身煞将就难看得很,可至少还能分辨出五官,哪像现在,大半张脸完全揉捏一起,烂的!

    如此可怖其实也不难解释,煞将炼化古尸凶气的过程就是身魄蜕变的过程,现在正变到一半,自然难看惊人,假以时日、待到功行圆满,十二恶煞就会变成十二金钗了。

    拈花赶紧把树枝儿扔了,盖头重新覆盖尸面,他仍心有余悸,嘱咐尸煞:“时刻加持着法术,可别让风把盖头吹跑了。”

    十二位新娘子一起轻轻点头,动作含蓄、似有娇羞之意,又把拈花看得打了个寒战。

    自己的尸奴煞卫变了样子,对此苏景只觉有趣,但并不如何在意,不过另有一重变化在他灵识中显现的明白:这些凶物的尸气、煞意都告内敛,归于身髓深处,若非自己早就知晓它们为何物,只以金乌灵识相探的话,完全察觉不出它们是尸煞!

    心念转,手挥动,怪物们被尽数收入阿骨王袍,此间事了,云驾催起一行人离开褫衍海。

    飞出不久,赤目忽又开口,问苏景:“变成啥了?拿出来看看。”

    问题莫名其妙,苏景身边顾小君不懂,俏目望向苏景,眼中满是疑问之色。(未完待续。。)

第七三四章 绣色扇,人鬼屏,花烛夜

    阎罗皇朝,文治武功,百官各司其职,大判与王公虽都贵为一品,不过权责差别分明。

    大判掌管阴阳司、守护轮回,麾下大差成群鬼役无数,但判官属文职;王公则不同,若想在神君殿上封王,非得有显赫军功在身、万鬼首级垫脚不可,是以神君驾前诸王,皆为将帅之统,是武职。

    于诸王之中,‘阿骨王’算是个例外,不过循例他也算得‘武职’。如今神君早已不在,文武差别再无从谈起,可是这重差别还是会体现于一处:官袍功效。

    文官袍养性修神,当初鬼袍护魂作用比着护身更明显就是这个道理。

    武官袍屯兵炼将,具体于苏景而言,麾下猛鬼在阿骨王袍内修炼,要比着原先的大红袍强上许多。这一重分别,即便顾小君也不知晓。

    苏景鬼袍中,常驻着影子和尚、损煞僧和血衣奴、恶人磨。影子和尚修炼有自己的禅卷妙法,他只借用袍子的力量,不受袍子法度;但另外三支凶兵全都领受了王袍法度......

    苏景晓得顾小君疑惑,口中解释了几句,把袍袖轻轻一挥,顾小君眼中景色突变:只见苏景身后,浮现出一座恢弘大庙,禅家寺院的格局,颇有气象占地广博,庙中却空空荡荡不见一僧,山门巨匾三个大字浑厚有力:损煞院。

    苏景身前,三百里平湖铺展,湖面如镜不见微澜。偶尔有些小小鱼儿跃出水面,好一派宁静风光,湖畔有石碑一座,三字清秀娟逸,可字题却着实‘险恶’:沉冤池。

    此外苏景头顶百丈处,另有一面大旗迎风卷扬,这旗子不陌生:恶人磨。

    苏景再次开口:“屯兵于袍,阿骨王袍内自有法度行转、会炼化出一件适合鬼兵修持的宝物...也可将其看做是兵营。损煞僧平时都在这庙中修炼。”说着,回头向身后大庙一指。

    随他指点,‘损煞院’陡然变了颜色。只见丝丝缕缕的血色。自寺院的砖、石、瓦、墙疯狂蔓延看来,瞬息间血色铺满,刚刚还饱蕴慈悲轻透禅香的清静福地,就那么突兀地变作一座涂满了血浆的凶庙。提息吸气。血腥味道熏人欲呕。

    再转眼血浆咕嘟嘟地自大寺墙壁、门柱等各处汹涌溢出。血落地,化凶僧,一众损煞僧显身相见。对苏景躬身施礼!

    该显摆的时候苏景绝不‘私藏’,面带微笑,一指身边顾小君,对众僧兵道:“见过顾大人。”

    少不得,一片震天断喝,僧兵拜见顾小君。

    僧兵涌出但大寺岿然不动,血红巨庙既是僧兵的修炼地、栖身营,于战时更是王袍另赐于凶兵的一座源力大阵,庙长存则僧兵战力不衰。

    不等顾小君说什么,苏景又道:“血衣奴本为判官袍收编的军马,后来我的红袍变王袍,这支精兵也渐渐被炼化改变...从军容到兵魄到旗号都改了,如今他们唤作:沉冤郎。”

    说话间扬起手向着面前大湖一点,顷刻间水声如雷巨浪轰动,宁静湖水就此沸腾开来,但水浪越急激流越乱,水质就越发清澈,呼吸功夫整座大湖都彻底透明,肉眼可见无数白骨自湖底扶摇而起,咔咔怪响之中迅速拼凑成一条条长梭般两段锋锐弧度狭长的兵舟......脱变自沉舟兵的精锐阴军,如今列阵再不是那小小的乌篷渔舟,换而白骨战船!

    非一艘,湖面陈列,整整两千舟,只见骨舟不见军兵。

    “三卒归一舟,两千舟就是两千神剑,动击时飞刺遮天;两舟能化一幡,一幡可唤七十七道游魂野鬼助战;百幡可化一旗,旗动幽冥恶鬼奉召入阳间助战......如今这支兵炼化得不够火候,唤请的恶鬼实力有限,大概比着我麾下的锦纶、楚江还稍逊半分;此外还差最后一变未能炼成:十旗结灵坛,灵坛所在方圆三千六百里内,大寺小庙,城隍土地,从佛祖宝龛到大仙牌位,所有香火供奉之位所附法灵,皆尽奉召前来、助战阿骨王!只是这最后一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炼成,唉。”

    口中说的是‘火候不够、不知何时能炼成’,可苏景脸上那副洋洋得意、两颊快要笑出两朵花儿的模样实实在在落入顾小君眼中,顾小君也笑了......初见苏大人时,同样的笑容在候补女判看来无比厌恶,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苏景一笑,顾小君就忍不住地想和他一起笑。

    苏景再昂首、望向天空的‘恶人磨’大旗:“三千恶人磨厉鬼,栖身、修炼于大旗内,这旗子是我阳火凝结,舍不得换掉,就将王袍法度融于其中,接着沿用此旗了。对了,王袍中还有一座风雷池,专供赤蟒修炼,它们正在池中炼化龙煞,就不唤它们出来了。”

    将阿骨王袍内藏势力解释过一遍,顾小君就明白之前赤目所问‘变成什么样子’所指何物了:鬼物入得王袍,可得一道修炼‘洞府’。

    但顾小君心中又升起另外一问:“你的人...少了许多?”

    损煞僧原为两千余众,可血庙前显身的不过六百众;沉冤郎就是血衣奴,来自削朱沉舟兵精锐,共计两万,如今三卒归一舟,大湖上两千白骨兵舟;恶人磨更是泱泱大军,刚听苏景说只剩下三千人了?

    人数对不上了。

    幽冥西仙亭、人间玄天道,这些凶兵连番参与大战,有过不小的伤亡,但也不会只剩这么少。

    苏景应道:“阿骨王袍不收残兵老弱,筛选下去了一批,不过王驾专权,为我效命损丧、淘汰兵马能直接投入轮回,下一世为人、托生殷实康乐之家。”之后苏景挥手收了血庙大湖和战旗。云驾再起继续飞驰,这才转头望向赤目,去应他的问题,笑道:“你来看!”

    手一翻,苏景自袍内取出一柄瘦骨折扇,腕子微抖‘哗’一声折扇打开,正面两字:绣色。瘦金体,陪着三根青竹几枚飘翎,说不出的精雅,一方朱红古篆落印仔细辨认:阿骨王印。

    扇子翻转过来。却是大失体统、大伤风俗的春色艳绘。六条蛇女彼此纠缠,赤身相绕正缠绵,个个星眸迷离双颊潮红,檀口半张欲色盈面。她们的手上、身子的动作、姿势就更不用提了。但非说不可的。艳归艳靡归靡,‘画工’却如神鬼笔触,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血脉贲张。一扇春宫。

    王袍若是活的,算得趣人。给六条蛇安排了一只春宫扇做炼府道场。

    赤目爱色更爱宝,登时跳起来双手牢牢抓住苏景的腕子,把自己吊在本尊身上:“苏锵锵,我为你操劳毕生,我为你风火闯荡,我为你披肝沥胆,我为你......”

    “给你拿着。”苏景听不下去了,先把赤目放在地上,再把‘绣色扇’递到了他手中,一来扇为王袍法度,‘**媚娘’在扇中就等若在袍内,拿出来也无妨不会耽误它们修炼;二来宝物在三尸手中与苏景手中全无分别,既然赤目如此喜欢就让他拿着便是。

    赤目大喜,一褶一褶合起扇子,又哗一声抖开,啪啪啪地给自己扇,那千万斤的快活全都挂在了脸上。真人为义气之辈,得宝物不忘同伴,给自己扇了几下,又去给苏景、顾小君和两个矮子兄弟扇风。

    苏景再抖鬼袍,连四扇屏风摆放面前,正是迦楼罗那副两面画卷,不知是不是王袍‘偷懒’,直接把长绢做成了屏风。四扇屏,扇屏顶头都有一个狰狞大字,接连一起:是人是鬼。

    字墨泼溅,气意饱满如天神喝问:是人是鬼?

    屏风上的行善亦为恶的凶物,是人是鬼只凭阿骨王一声号令!

    是屏风,但另又奇妙之处,端放原地不显什么,但主人一动屏风便氤氲开来,失了形质却不改图绘,化作一片浮光幻影,悬浮主人身后三丈地方。

    雷动天尊最近修心养性,蓄起三寸胡须,正看像大毛笔尖侧看如山羊胡,天尊手捻须髯:“是让万家生佛,还是让血海泼天?也只有本座能约束得这些小家伙了...苏锵锵,我为你殚精竭虑,我为你生死不吝,我为你不闹洞房,我为你...诶,对了,不说了。”小短手伸出,接过了苏景递给他的大屏风。

    绣色扇、四扇屏后王袍再震,天忽然黑了。苏景身后,赫赫然,挂红结彩宽敞喜房一座,红花簇拥喜匾高挂:花烛夜。

    门屏开放清晰可见,一拉溜十二位盛装新娘端坐红床,合欢喜盖笼罩螓首,只隐约可见十二位新娘子的下颌尖尖,莹莹如玉,何须掀盖头,只看这一线景色便知她们芳容无双。

    与四扇屏有些相似的,主人不动‘新娘’不动,主人一迈步,洞房立刻化形变作十二台红红花轿,有鬼身轿夫担了,不过新娘不上轿,步履款款跟在主人身后,花轿再其后,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群小帽红袄的‘闲杂人等’,吹拉弹唱锣鼓钟磬,喜庆调子顷刻大作。

    “你为我剑惊鬼神,你为我阴阳闯荡,你为我诛妖辟邪...”这次不等拈花开口苏景就主动笑道:“花烛夜,你带着。”

    花烛夜归了拈花,拈花本来开心得很,可一想盖头下的新娘模样,又有些闷闷不乐了,带着新娘子们在苏景云驾上转了两圈,回到原地对赤目皱眉道:“真人啊,我有忠言逆耳,可如梗在喉不吐不快...你这扇子实在有伤教化,不妥得很,尤其不配你仙家身份啊。”

    “咱俩换?”赤目眨眨红眼睛。

    “好啊!”拈花伸手就去抢赤目的扇子。

    --------------------

    这一更晚了,不好意思,啰嗦解释下,还是头疼,然后睡了一觉,娘嘞,醒了就不疼了,赶紧写~~(未完待续。。)

第七三五章 第二条路

    拈花实在不喜欢‘花烛夜’十二新娘煞,赤目倒是觉得‘一房子新娘’的宝贝,比着一扇子蛇妖美人更威风,痛痛快快地和拈花对换了宝物。苏景一行继续飞驰,去往封天都。

    芙蓉塔法度加持完毕,此间故人拜访一圈,阴间事情暂告了结,苏景打算回阳间去了,那条阴阳路是尤大人借用一品冥殿力量开辟的,想要回去非得去封天都不可。

    一路平安无事,抵达封天都见过尤大人。

    寒暄几句过后尤大人引路带他们去往后园,正待施法开路时,尤朗峥忽然眉头紧蹙,面露惊诧!

    几十年休养生息,阴阳司政务早已恢复正常,这幽冥中还能让尤朗峥皱眉的事情实在不多。苏景什么也未能察觉,但他好歹是阎罗钦封的阿骨王,幽冥有事不能不理,见老大人面色有异正待开口相询,不料尚未及出声,突然间一声洪钟巨响震彻磅礴冥宫。

    时刻追随于尤大人身边的小鬼差妖雾低低一声惊呼:“昧明钟!”

    昧明钟,自封天都总衙兴建之日起就陈列于此,专做‘凶物越境’示警之用,上次这口钟响起来,还是小不听发动玉皮蛋进入幽冥来寻找心上人的时候。不过那一次钟声敲响可不是因为不听。

    钟鸣,因不听手中的盆景、藏身盆景内的大圣!

    昧明钟响,只为一种人:贵为金仙、大圣、活佛一类仙佛人物。

    今日昧明钟再做轰鸣,又有仙家在外域而来、踏入幽冥地界!这让尤大人如何能不皱眉吃惊。钟声未落人影闪烁。本来正埋头处理公务的另位一品判花青花急急赶来与尤大人汇合。

    苏景知道这钟声示警的来历,一样心中诧异:有仙家来了?是秦吹出关来找自己还是有新的归仙到来?

    但更奇怪的是,大钟一声轰鸣之后便告沉寂......昧明钟,三声响,仙佛越界入幽冥。此乃‘规则’,永远也不会改变:要么三声钟、仙佛来;要么大钟不动一响不响。从来不曾有、将来也不该会有大钟之响一声的道理。

    又等了片刻,后两声钟声再未响起,一位王公、两位大判面面相觑,全不晓得究竟发生何事。

    很快尤大人反应回来,扬手点眉心动阴识勾连冥宫法度。查!同个时候花青花也将一道官印大令打向天空。瞬间一品大令传遍幽冥,一万三千判官个个领命,追查何等怪物越界。

    诸多判官留意辖地自不必说,封天都冥宫的遍查天下的法度才是真正神奇。充其量盏茶功夫就有了结果。尤朗峥眼中戒备散去。可面上的神情却愈发古怪了,转目望向苏景:“若我没记错,阿骨王在阳间有一位妖精朋友。天生异种、九头相柳。”

    待苏景点头,尤朗峥大修一挥,面前空气涟漪掀荡,眨眼化作一面冥镜,镜中只见一片阴山野林中,小相柳着青衣、狭长双目微微眯起,正做四下打量。不知是小相柳修为大进之故还是异兽天生感识敏锐的原因,很快他就向着‘镜子’望来,似是察觉有人窥探他。

    但不等他做仔细探查,四面八方鬼哭狼嚎传来,阳身人物带着一身新鲜**的血肉出现在猛鬼地盘,这还得了,那股无以遮掩的香气远飘各处,大小鬼煞都赶来开饭。

    小相柳冷笑森森,转身向着呼喊声最响亮最犀利的方向迎去......

    “相柳来幽冥了?”苏景愕然。

    尤大人点头:“正是。”

    “那钟声敲得就是他?”苏景再问。

    尤大人第二次点头、第二个‘正是’。

    “为何钟声只做一响?”苏景第三问,尤大人微笑:“阿骨王问得好。”

    问得真好,尤大人也不知道答案。哪还又怎么废话,小鬼差代为指引,苏景振翅飞天,急匆匆去找小相柳去了。幽冥广博,纵然苏景飞驰如电也足足跑了一天多。待赶到地方地方,苏景人在高空鸟瞰地面,笑了:

    小相柳所处方圆百多里疆域,密密麻麻恶鬼蜂拥,汇聚成汹涌鬼潮,向着那团‘热血鲜肉’疯狂扑击。而小相柳几乎不动地方,谁靠近他身周十丈范围,他便杀谁。一天时间里斩杀恶鬼无数,脚下死鬼尸首堆积成一座巨大尸丘。

    相柳不是走不了,他根本就不想走,就站在原地等着恶鬼们扑上,杀戮无边,正是他的大好享受。

    果然是九头蛇。

    小鬼差妖雾扬手挥令,口中叱咤如雷:“一品判尤大人大令在此,此人为我阴阳司贵宾,尔等还不...退!散!”

    手中令牌赤光暴涨,将绿幽幽天空都映照得通红如血,恶鬼再如何凶猛也不敢违背阴司大令,立刻停下攻势,遥遥向着天空叩拜势力,之后轰轰散去。小相柳的灵识远播,苏景又未藏匿气意,是以九头蛇早就探到朋友到了,但直到此刻才撩起眼皮望向苏景:“你怎么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苏景敛翅落地,一样问题还回去:“你怎么来了?”

    ......

    阳间世界,离山深处,深邃地宫中,沈河真人面沉如水。林清畔就在掌门身边,眼中隐透忧虑。

    掌门人出关了,但并非行功圆满自行破关,他是被林清畔一道急讯唤出关的。

    不止掌门人。

    所有离山长老,无论是否彻底恢复,此刻皆尽出关,带领真传、内门、外门等众多弟子,集结于昔日光明顶旧址、今时阳火道场。长老们面色肃穆,盘膝端坐余地缓缓吐纳清心明志,静静等候着去往地宫的沈河掌门随时可能传回的消息。

    不止离山。

    中土各天宗剑光冲腾云驾升天,名宿高人率领自家精锐。急急向着离山方向赶来......

    深藏地下的石宫原本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了三千年,也平静了三千年。可现在地宫内光色诡变,诸般玄光自地面下透射出来,忽明忽暗颜色变化无端。

    生来就驻守此处的镇士全部自石壁中跨出,错落端坐结世代相传的封灭大阵,与地下封印中伴随玄光而出的怪力苦苦相抗着。

    封印躁动。

    星天劫数后,中土人间快一个甲子的安稳日子,差不多过到头了。

    一位年老镇士,形销骨瘦、躺在沈河与林清畔面前。老人的身体已经冰冷。再没丝毫生机。他本为这一代镇士之首。但一身法力已然消耗到涓滴不剩,油尽灯枯与世长辞。

    静默一阵,沈河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一重封印。两道出路?”

    封印躁动、堪堪破碎固然惹人忧虑。但就在昨天、镇士首领在把自己最后一点力量注入地下加固封印时领受到的另一重玄机。更让人吃惊:这一道封印法术,可能镇压着两个出口。

    濒死一刻、灵犀乍现,隐约看到可怕真相。镇士首领也不敢就此肯定,但如此大事岂敢掉以轻心,拼着最后一口气留下消息,丧身前最后的八个字:一重封印,两道出路。

    他死了。

    镇士是法灵,他们因封印上的法度而生,死后魂魄力量也会重归封印法术内,不入阴阳轮回,或者说他们毕生守护的封禁就是他们的轮回。

    沈河重又闭合双目,潜心思索......封印如锁,牢牢锁住六耳进入世界的大门,道理如此,但法术事情不能完全以凡俗目光去审度。对沈河、林清畔这等学识广博心智纵深的大修家来说,此事不难理解:

    封印锁门没错,但当封印行转正常的时候,于地下国度中的六耳来说,这扇‘门’是不存在的。看不见摸不到灵识无所察探,没有出路,不见大门。

    当封印失去效力,同往世界的大路就会显现,而且可能不止一条路!

    不管究竟有几条路,可以确定的是,其中最最宽阔平坦的一条大路的出口就是离山深处、封印所在地方。

    可是这封印三千年前曾破碎过一次,六耳只从离山深处杀出,其他地方并未见到地下杀猕的痕迹...这也不难解释,或许是小路、或许是秘径,很可能六耳杀猕自己也不知道封印下还有另一条路。上一次封印破裂时大路明显,小路隐秘,地下六耳未曾发现第二条路,当离山前辈与镇士联手重固封印,两条路同时消失不见。

    六耳未能察觉,离山高人也没有想到...只是上次六耳不知有‘第二条路’,不代表这一次他们仍不会发现。

    “第二条路...若当真存在...出口会在何处...”沈河声音很轻,语气却沉。

    杀猕大患,若封印是第一道守护,那离山弟子、修行正道便是第二道守护,要将强敌封挡门外才能免去人间浩劫,可那‘第二条路’,一下子让即将到来的恶战变得更复杂、更险恶。

    ......

    东土西北,荒丘野岭中,一块巨石高耸,石头三个朱红大字:修罗涧。

    大潮催生出来的修行门宗之一,道法颇有几分精彩之处,在诸多新起修宗中算得优秀,但开宗老祖性情骄狂,门下弟子也一般狂妄,虽还不曾去天宗挑战,但也没少去搅扰附近的传统修宗,屡屡得胜而归,修罗剑门徒愈发骄横了。

    忽然间,空荡荡的荒山上人影闪动,一位中年女冠凭空显身。女道士面皮焦黄长相普通,但双眸转动之际颇有灵韵,隐隐透出一份清甜妩媚。

    女冠迈步上前,走向修罗涧的巨石宗碑,但还未到近前,空中忽又传来一串银铃似的笑声:“姐姐是修罗涧弟子?或是同修道友来客门到访?”声音落,一个红衣裙俏丫鬟落地,笑眯眯的挡在了女冠身前。

    丫鬟身后还有两人:一个大头侏儒,凡俗世间大户人家的管家打扮,手中四平八稳地端着一只铜盆,内中两条锦鲤有得正欢快;另一个人浓眉大眼,二十出头的后生。(未完待续。。)

第七三六章 上路

        丫鬟落到地面,看得清楚了,又是‘哎呀’一声低呼:“小妹眼拙,人在天空时候未能认出仙家法驾,游云观主万勿见怪。”

    黄面女冠目光扫过对面三人,开口时声音沙哑:“掘谷高人,声名远播,今rì偶遇荣幸之至。”

    修行道上,三伙子转扫新晋修宗的莫名人物,无影、掘谷、游云观,一般的名声响亮,掘谷、游云一见对方模样哪还猜不到面前是谁。

    不仅知道对方名号,也晓得人家来做什么,今rì修罗涧吉星高照,两方煞星同时找上了门。

    ‘掘谷’弟子,扮作大眼后生的叶非为首,叶非想了下,对女冠做了‘你请’的手势。大有身份之人,犯不着为了打一个新晋小宗起争执,这次打人的机会,‘掘谷’让给‘游云观’了。

    但叶非并未立刻离开,只因听说修罗涧法术别有jīng妙之处,叶非不去动手但总得见识一下,另外待女冠胜出后,他还想和这黄面女道士做一次剑术试炼。

    或是看透了对方心思,或是存了与叶非一样的念头,黄面女冠一笑:“多谢,待战罢修罗涧主人,再请掘谷高人赐教,感激不尽。”说完,抬手一道剑光击向前方门碑巨石。

    门碑无异脸面,岂容外人随便来打,以惯例而论此处应有知客弟子昼夜值守,可不知是修罗涧太过托大还是其他什么缘由,门碑附近并无弟子守护,由得‘游云观’和‘掘谷’在此聊天都无人过来查看,更古怪的女冠的剑气打上门碑,山岭间依旧荒凉寂静,不见丝毫动静。

    叶非驾前红衣丫鬟咯咯笑:“莫不是修罗涧提前得到了消息,知道游云观主要来论剑,提前逃了个干净?”

    “道友说笑了。”女冠语气轻松相应,再起剑气时劲力霸道许多,啪一声脆响里偌大岩石爆碎化齑粉,直接随风归烟去,连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再是敲打脸面,干脆连面皮都撕扯了下来,如此混横的的手段施出,山中立刻有了动静,前方百丈明耀黄sè光芒冲腾,结化金环向四下里横扫开去,遮山画皮就此撤销,众人眼中景sè陡变:宽宏巨壑横陈地面,裂谷宽逾万丈,站于此岸以凡俗目光眺望,是望不见彼岸的。

    裂谷不知深几许,两侧岩壁斜倾向下,沿壁有阶梯开凿,另还楼阁亭宇零零星星地分布着,但大都未竣工,显得颇为潦草,毕竟才开宗几十年,谈不到传承更说不上根基,哪会有像样的规模。

    门宗显现,仍不见修罗涧弟子出面,女冠扬声通名,裂谷中只有声声回音......竟似真的没有人。

    女冠皱了皱了眉头,扬手向着半空一抓,仿佛时光倒流似的,刚刚随风散去的门碑齑粉又急急流转回来,女冠随意从中抓了一把,以灵识稍加辨别便明白了:修罗涧门碑与遮山画皮的法术接连一体,画皮撤去不是山涧中的修家所为,而是门碑碎了画皮自然失效、撤销。

    随即女冠又将一道灵识打下山涧,大概一探并未发觉修家气意。

    女冠乔装、本为正道名门弟子,来挑战没错,但砸招牌已是‘极限’,不会主动跑到人家家里去,何况这座修罗涧的修家、弟子去了何处她才懒得理会,没人就拉倒。女冠转目望向叶非:“主人家不在,就请公子赐教吧。”

    叶非点点头,但才刚取出自己的长剑,山涧深处突然传出一声凄厉惨叫。

    惨叫乍起,乍落。声到半截戛然而止。叶非微一愣,继而笑道:“呼喊如此凄惨,怕是死得不怎么痛快。”

    女冠稀疏眉毛微皱,名门正道传人,遇到这种情形当做探查,这和对方敞开门户但不能主动进入是两回事了。

    叶非把刚取出的长剑又收回了袖中,笑道:“我也好奇得很,想先下去看一看,观主可愿同行?”言罢也不管女冠点头还是摇头,他已带上两个手下纵身跃入山涧。

    女冠心念转动,法术行运护身、几件宝物灵犀牵引蓄势,做好万全准备,脚下重重清风鼓荡,飞去山涧深处。

    ......

    “你差点破道飞仙?”幽冥中、云驾上,苏景满眼惊骇,瞪着面前的小相柳。

    “相柳自在,迥异别类,是你见识短浅,大惊小怪不嫌无聊么。”小相柳的声音一贯冷冰冰,但大家的交情摆在那里,口中再如何不耐烦,该解释的事情也照样会对朋友解说明白:“相柳九头九命,修行路上也会遭遇九杀九劫,九杀就是就此生死大难,熬过了没好处,熬不过就身死道消;九劫也差不多,但稍有不同。”

    九杀是命中注定;九劫是修行所致。

    杀、劫都是要命的事情,但本质差别云泥,不可混于一谈。

    之前岁月,相柳已经历遍九杀,九劫也度其六,近年闭关于本族发源祥地,收获极大修为突飞猛进,迎来第七劫。

    相柳一族为天地异数,它们的修行路途也有独特之处:

    九道劫数全都成功扛下,不是一定就能飞仙;反过来一样,每次劫数落下时,也都有可能就在当劫中得金身破天宇、登足仙庭去!

    次次都可能飞仙去,到头来没准一场空,无定数、看你造化了。

    相柳在阳间刚刚领受第七劫,劫数中灵光绽灵犀动,此乃劫中藏仙路的征兆,九头蛇心中狂喜全力应劫,果然于挡下劫数后刹那、天旋地转,无可抗拒的巨大力量袭来,将其抽离人间......只是万万没想到的,自己没能飞仙,反倒是进入了yīn曹地府。

    可把相柳气坏了,不过他是闷罐子,越生气脸上越不显相,反正见‘人’就杀便是了,万鬼扑来正和他心意。

    打杀了一天,堆起一座丧鬼尸山,小相柳心里的闷气也出得差不多了,四仰八叉在苏景云驾上一趟:“我已经想过,会来地府不外两个缘由。一是我相柳一脉传承遗失不少,藏于九劫中的可能不止飞仙途,也有黄泉路,但不见了前人记载,我不晓得而已;又或者...灵元大cháo到来突兀,扰乱了阳间气象,让事情出了偏差。”

    说话间、叹口气,放下了:“无妨,还有第八、第九两道劫数,两次机会。”

    苏景替他着急:“万一后两次也未能飞升,你就长守人间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相柳本懒得回答,不过想了想还是应了一声,懒洋洋的声音。

    “没事啊,”苏景笑了起来:“我尚有一道大愿在身,到我飞升时候,你若确定走不了了,我行愿带你上去!反正把你留在人间也是祸害,弄走了事。”

    苏景一句话把事情支开上千年,相柳这次真正懒得理他了......奔波了一趟,重返封天都,这倒是正好了,yīn阳路可容两人往返,三尸用不到这条路,苏景一个人走颇有些浪费,带上小相柳也算实惠。

    三尸没和苏景一起去接小相柳,拉上顾小君不知去忙活些什么,苏景返回时他们也不在总衙内。苏景不去管他们,径自找到尤大人,后者就此动法、开启yīn阳路送苏景相柳返回阳间。

    手印起、咒令生,封天都总衙地下深处咚咚闷响,浩**力升腾流转,燃香功夫过后猛见一道乌光自地下冲腾而出,先笼罩了苏景与相柳,随即乌光直奔天际划去。

    也是这个时候,施法中的尤朗峥面sè突变,急急将一道神识打去花青花处,嘶声传令:“速去离山,封途断路!”

    就只有主持‘yīn阳路’法术的尤大人能明白,这条路出了问题...不是路有问题,更不是法术错误,麻烦在:另一端。

    路有始末,一头在幽冥封天都,另端阳间离山深处,再正常不过,这条yīn阳路本就大判官给苏景专门开辟的。

    不施法开路时无以察觉,但当法术成形、苏景与小相柳已告‘上路’后尤朗峥惊诧察觉,路的另一端、离山深处中正透出一道诡怪力量,与‘路法’颇有相似地方,两股法力的本源几乎就**成的相似!

    这便如河海交汇,终点一下子又变成了另一个——yīn阳路正把苏景、相柳送去阳间离山中那道突兀冒出的怪力中去。

    yīn阳路唤作‘路’,其实是一道破界法术;另端冒出来的法术法力与判官法度相似,自然也是一道‘界法’、通联着另一处未知世界。两道力量融汇、两道法术归一,判官老爷正把王爷扔去那方莫名世界。

    另外值得一提的,虽未亲自去看,但犹大判听苏景讲过离山深处有一座镇压着旧圆凶獠的封印,由此他大概能猜到‘对面’怪力来自何处......犹大判知道自己正把苏景往六耳杀猕的疆域中送去,这让他如何能不惊急!

    明知后果严重,大判也不能就此中断手上法术,破界之法贸然中断,途中人要么随路碎而身崩魂灭、要么永远迷失虚空再不得回,唯一希望仅在于另位大判能及时赶赴人间、路彼端,施法断路截下苏景......

    阳世间,离山中,突然一道yīn风扑起,花青花直接显身地宫深处。

    沈河仍在地宫内,乍见花青花赶到,掌门面露感激:“yīn司出手、相助凡间备战抗敌,沈河感激不尽!”

    花青花顾不得解释,火急火燎施法探‘路’,下一刻面sè灰败,脱口:“晚了、完了!”

    晚了,完了,花青花来晚了,法术已告完结,苏景带着小相柳钻进封印那一头了,人间、妖域年轻人中最最顶尖的两个,闯入六耳杀猕疆域去了!

    沈河不解,正向发问忽又察觉到什么,伸出手掌向面前空气捏去,一枚冰身火翼的蝴蝶被他拿到了手中。涅罗坞有灵讯传来。

    掌门去解读灵讯,林清畔则追问花青花:“大人所说晚了完了,所指何意?”

    花青花想了想自己身在何处,权衡了下若告诉对方‘我家大人把你家师叔扔去六耳疆域、他死定了’后自己的xìng命安危,合手对林清畔施礼,微笑道:“下官尚有要务在身,再会、再会。”说着身形溜溜转,化归yīn风跑回幽冥。

    待回到封天都,又赶忙录了一块玉简把事情始末说清楚,这等大事说到底也不能隐瞒离山,又唤过一个小差官,命他把玉简给离山送去,明知对方不可能为难一个小鬼头,花青花还是着意嘱咐:“交了玉简,就说得赶快回来复命,万勿多留速速回来。”

    大判刚走,小鬼又来,沈河真人刚读过涅罗坞传来的灵讯,还未及相告于身边林师叔,就再去读花青花送来的玉简。

    林清畔等在一旁,见了判官、见了小鬼,自也想起了自家师弟,开口道:“幽冥已知封印躁动,师弟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启禀林师叔,苏师叔直接过去了。”(未完待续。)

第七三七章 好胆色

    “下雪了啊?”茫茫天地,一片银白,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无风。苏景站在没膝积雪中,抬头看着天。

    “嗯,下雪了。”身边小相柳有些发愣,随口回答。

    把目光从满天阴云中收回来,苏景望向远方:“这是哪里?”

    小相柳犹豫了下,挑了个绝不会错的答案相应:“肯定不是离山。”

    话音刚落,相柳目中陡显凄厉,分光化影急急后撤,苏景则拔身而起,火翼挥动一飞冲天!

    就在两人刚刚站立地方,一头怪物自厚厚积雪下凶狠扑出......

    苏景、相柳到达封印彼端的那天,大雪下疯了这座乾坤。

    ......

    中土人间,离山地宫,沈河将花青花的玉简之言大概讲与林清畔知道。

    话说完、稍停顿,沈河深吸一口气,未再议论苏景,就此换过了话题:“阴司鬼差来送信前,涅罗坞传来灵讯、他家在外游历的弟子遇到了一件蹊跷事...若我所料不差,他们可能找到了封印的另个出口。此刻涅罗坞诸位祭酒正赶去那里,这一趟要劳动师叔法驾了。西北戈壁边缘,修罗涧。”

    一重封印,两条出路,中土世界福祸攸关的大事,离山非得排遣高人去做确认不可。

    林清畔伸手指了指地面:“这里的事情...”

    “弟子会盯住,师叔放心。”不等林清畔说完。沈河就答道。

    林清畔点点头,转身离开地宫。

    师叔走后,沈河并没再去关注封印变化,盘膝坐了下来,双目闭合头颅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转眼一个时辰。

    地宫中,镇士们谨守法阵,倾尽全力维护封印,可是所有镇士的目光都不再紧盯地面,他们扬起了头。目光警惕、注视沈河:一个时辰里。盟友离山的这位掌门人身上,绽放出越来越强、越来越锐的剑意,针对封印的剑意。

    镇士皆为法灵,因封印而生为封印而死。沈河对封印泄露出的敌意。他们自有感应。

    而此刻。地宫中的诡怪光芒正缓缓黯淡,一度躁动不堪的封禁法阵正渐渐恢复平静。

    ‘那边’涌动的怪力显出穷竭之势,由此可见。封印躁动的原因并非杀猕冲关,而是地下世界自身的力量涌动,波及了离山的封印,此事仿佛‘潮汐’,涨潮时封印颤抖,可只要坚持到退潮,危机自然随之消弭。至少又能给出今圆几年的‘喘息’。

    突然间,锵一声剑鸣嘹亮,静坐中的沈河爆起身形,背后长剑出鞘,凝结全力击向地面,竟是要摧毁这座守护今圆无数年头、且曾经离山先祖亲手加固的封禁法撰。

    离山有弟子被困另一端了。

    掌门人一剑决绝!

    镇士们所有的法力都落于封印中,即便早已查知沈河有‘敌意’他们也无能为力,只有眼睁睁看着那来自今圆的锐剑,去释放旧圆的凶物...便在此刻,又是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乍起,另一柄剑自斜刺里飞来,挡下了沈河的狠击。明明已经离开的林清畔重又出现在沈河面前。

    沈河显出惊讶...一个时辰不算长,可心中天人交战来得何等激烈,几乎占去了他所有心智,以至未能察觉师叔又回来了。

    “我让虞、樊、龚三位长老赶去修罗涧了。”林清畔只出去转了一圈就回来了,并未远去。他保护封印、挡下了沈河一剑,态度也就再明白不过了,但老人脸上并无责怪之意,微笑如常:“想当年,人人都道二代弟子沈河性根纯善、心机深厚,懂进退识大体,是做离山掌门的不二人选,可陆九祖却说,他喜欢你这孩子、想让你做掌门的缘由不在这些,他看重你是因为:此子骨血中暗藏了‘只凭一念敢撕天’的凶悍!那是闲聊说笑,我也在场,本还不以为然,到了今天才晓得,九师叔神目如炬、看人看得准啊,不敢不佩服。”

    沈河目中血丝满布,面色晦暗:“九祖错爱...弟子也不知此举是对是错。”

    无论对错,无论如何做,心底都如万蜂深蜇,这边放不下那边更舍不得。

    微笑中林清畔摇了摇头:“本就不存对错之分,只是不好。当设身处地——若误入那边的是你,不是苏景,苏景为你破封印,引大劫入新圆、你是愧还是痛?”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不是不对、是不好。你再仔细思量,要不要再出一剑仍由你做主,这次我绝不阻拦。”

    无关对错。如果今日山中留驻的不是林清畔、仍为尘霄生的话,此刻封印早就被打破了...尘霄生没错,林清畔也没错。

    林清畔话说完,转身离开了地宫,不在沈河身边打扰,容他静静思索。

    又是一炷香的光景,沈河飘身出地宫,第二剑终归打不下去了,来到光明顶旧址,目光扫过道场中集结待命的众多弟子,开口道:“封印力量越来越弱,两圆之战迫在眉睫,为探究杀猕虚实,趁封印躁动时机,苏师叔越界去做探查。”

    此言一出,震惊离山。

    掌门要离山备战,要激励士气,把苏景被扔过去说成他主动过去,这谎话说得虽然离谱,可是以苏景的性子他还真做得出这种不计后果的事情,是以众人吃惊归吃惊,倒是个个信了掌门之言。

    把话对门下弟子说完,沈河又挥手,一道道剑讯破空去,‘离山苏景去往杀猕世界、探看敌人究竟’的消息传去给天宗同道。

    有沈河亲手贴金,苏景的脸面想不光照九州都难,无论新宗救门。无论修道凡世,任谁听说此事,都会从心底对离山小师叔赞喝一句:孤身入虎穴,果然好胆色!

    ......

    花青花头疼。一想起那三个矮子就头疼。

    苏景被误送杀猕界的事情和离山交代清楚了,但苏景家的三尸还在幽冥,就在封天都内,缠住顾小君不知道在做什么,早晚会回来总衙,这是非得见面不可的,到时候可又该怎么说。

    这事本应尤朗峥亲自向三尸解释的。但尤大人惹祸过后吩咐了一句‘花青花。把事情对离山和苏景手下说清楚,本官尚有要务在身不能多耽’就走了。

    愁什么就来什么,不多时外面喧哗声响起,三尸不止回来了。还特意找上了门。一口一声‘花青花’的喊着。

    躲不是办法。花青花硬着头皮迎出来,一见三尸模样,年轻大判吓了一跳。

    三尸不知本尊麻烦大了。一个个得意洋洋,或双手叉腰或来回转身:“花青花,你看本座弟兄装扮如何?顾小君的手艺!”

    “了不起,了不起,三位仙尊仪态非凡,下官佩服。”花青花勉强笑,笑得不怎么好看,之后咬了咬牙,生硬转过话题,干脆把事情和盘托出。

    三尸正开心快活得不行,听闻苏景遭遇全都懵了,张嘴瞪眼愣愣站在原地......过片刻他们回过神来,赤目猛一声怪叫,分不清他是气还是哭,挥手拔出殷天子就要自刎,出了这等大事实在顾不得再向阴阳司兴师问罪,赶去救护本尊才是急中之急。

    拈花也和赤目一个想法,手中抓着明晃晃的宝剑去抹脖子,但雷动更加稳重,双手急伸拦住了两个兄弟:“且慢!苏景现在并无性命之忧。”

    三尸与本尊的联系并未断绝,潜心体会的话,雷动等人能察觉苏景现在的‘状态’。雷动抓着拈花赤目的手腕,继续道:“待他遇险时,你我再赶去相救不迟,现下还有要紧事情,非得赶快做好不可!”

    说着,痨病鬼目光一转望向花青花:“你可笃定,苏锵锵去的是六耳杀猕疆域?”

    “绝不会错。”

    雷动垂目、沉思片刻,长吐一口闷气,在对花青花说道:“你速速派人去往离山,直接去找沈河,是这样一件事情:前阵子紫霄娘娘答应帮苏景做一件画皮,不知现在做好没做好,你请沈河去追问,做好了就让小鬼赶快带下来;没做好的话就催促再催促,一定得快做!”

    这次雷动当真不是胡闹,苏景人在六耳世界,能用上那张归仙画皮何异多出一条性命。

    举手之劳,花青花立刻答应下来,一道玉简传于麾下鬼差,刚从离山回来的那头小鬼又跑回人间。

    雷动再问花青花:“犹大判能把苏景扔过去,还能再把旁人扔过去么?”

    花青花直接摇头,一来,阴阳路两年才能发动一次;另则,这次‘二法相融两路合通’实在是巧合中的巧合,想要再扔人过去,除非阴阳路发动时阳间封印再起躁动,且躁动程度、内中冲起的怪力大小都与此次完全一致才行。

    顾小君也是此刻才知苏景出事了,女判官一贯有些毛躁莽撞,急道:“你们何必管那阴阳路,这边一死自然到那边和苏景汇合!”

    另两个矮子已经冷静不少,明白了大哥的意思,拈花苦着脸摇头:“我们是能过去,但画皮过不去!”

    能追随着三尸一起死的宝贝,就浅寻着意为他们炼化的殷天子和童棺,雷动顾不得多说什么,纵身跃上童棺招呼两个兄弟:“去找小师娘。”

    一路风风火火,三尸急赴西陲,到了地方在浅寻结下的千里剑禁边缘,又是大呼小叫又是引天星砸剑禁,很快浅寻就察觉到三尸到来,封禁绽开一线放他们进去了。

    三尸见到小师娘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苏景刚刚结束恶战,正伸手抹掉自己口角处溢出的鲜血,皱眉问身边相柳:“这是什么东西?”两人面前,身形三百丈开外的巨大怪物横身地面、倒毙于大雪之中。

    小相柳则抬头望向前方:“那又是什么东西?”

    ------------------

    今天就这一章了,很抱歉。头疼的毛病又来,疼得很厉害。

    昨天还和几位巨巨说,头疼不影响上班,工作啊、应酬啊、拜访客户之类都能坚持,可它对码字影响特别大,真没办法在头疼的时候把故事写好,结果今天又实践一次。

    很烦啊。(未完待续。。)

第七三八章 冰城

    落足莫名地方,还没弄清自己到了哪里就被藏身积雪下的怪物袭击,怪物形状像鱼却生八足,身上不见鳞片披着满满的毒刺,面生七目头顶三角,中土世界闻所未闻的东西。

    怪物斗战时算得凶猛,实力堪比幽冥中一方鬼王。

    当然,怪物肯定不如削朱、肆悦这等顶尖大王的能耐,但是比起锦纶楚江之流还要稍稍胜出一筹。

    以苏景和小相柳现在的修为,就算怪物本领再大上几倍也没用,可为了斩杀此獠,苏景和相柳居然都负伤不轻...会如此,只因‘环境’:

    苏景和小相柳的修为、本领都是在中土世界炼成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实际里他们的真元行元、力量调遣都暗合中土天地的气运造化,突然来到另一方乾坤,动法斗战时只觉束手束脚,没法说的别扭和不协调。

    一剑飞出,苏景以为稳稳能做百丈击杀,可在这里飞剑只杀出八十丈就告势竭;身形纵跃,小相柳算得是退后十丈,不料直接退出十五丈身形仍自飞纵......水土难服,法术力量的控制全然失了准头,这次打得吃力异常。

    这方天地对两个年轻高手的影响,说大不算大,两人自身的修为丝毫无损,只是个适应问题罢了,而精深修家的身体感识、心神应变都远胜凡人,给他们些时间来,在这里多呆上一阵子,很快就能调整圆满。完全适应这处乾坤,到时就能恢复十成战力。

    可在‘适应’之前,一旦遭遇真正凶猛的敌人,苏景、相柳便凶多吉少。这便是境界的差别了,若苏景能再破远游子、化三清,便能得‘身入游波随遇而安’之能,入新境则融新境,全无需再专门花时间来适应。

    好容易斩杀了巨物,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前方又有异象显现:视线穿透纷扬大雪。隐约可见地平线上迷离光芒蒸腾氤氲。瑰丽异常。

    很快,一块巨大玄冰显现,方圆八十里开外,环罩七彩光晕。于雪地中滑行前进。椭圆形状、与鸟巢有些相似。‘走’得不算太快。但这‘不快’也要分和谁相比。在苏景、相柳眼中不快,可中土奔马全力驰骋也是追赶不上这‘滑冰’的。

    小相柳挥手将怪物尸首收入吞天囊、抖袖抚平斗战过的痕迹,同时转头望向苏景:“先躲......”说了俩字就住口了。这点事苏景哪用得着嘱咐,相柳收尸时他早都溜溜一转、收拢气息隐身雪中。

    近百里的冰块,分量沉重不言而喻,可它滑行于雪原,发出的轻轻沙响不比着一头狐狸的奔跑声更重。苏景两人逆行潜踪紧随其后,一道道灵识如丝轻细,小心探查着这块会自己跑来跑去的大冰块。其间小相柳不忘传音入密,问苏景:“阴阳司和你有仇么?”

    刚才一战身体与环境不合,以他们的见识自也就明白了自己被送进古怪世界,若非有仇,谁会这样消遣他们。

    苏景摇头,造谣生事:“阴阳司众官对我敬仰得很,倒是曾听犹大判说过,他生平最讨厌之物是九头蛇。”

    玩笑说话。

    能开玩笑便说明苏景心情不错,修行为什么?飞仙前、一阶阶一景景,只怕奇遇不够之人,突入一方莫名世界,心中兴奋远胜忐忑。

    小相柳一哂:“先弄清楚这是哪里再说吧。”

    片刻后小相柳密语再度传来,略显惊诧,但带笑:“好家伙!”

    九头蛇妖识透入玄冰,有所发现,是以由此一叹,而他所见苏景也一样探查得清楚,一模一样的三个字回应:“好家伙!”

    潜行追踪。大雪翻飞不休,一晃几个时辰过去,苏景密语同伴:“差不多就这个意思了,我上去看看。”说话间,手掌平摊,小小一团火焰燃烧于掌心,下一刻苏景消失于积雪、入身玄冰内!

    金乌万巢遁法,此端火焰生、入身穿空去、彼端火里出。苏景动用此咒,只因玄冰中有火,可供他施法穿梭。

    巨大玄冰中何止有火,还有房、有街、有楼宇有宗祠......

    冰顶开敞、冰心空旷,大碗一般,内中根本就藏了一座大城。

    苏景入身地方,城中大庙、供奉神祇龛前鲛脂长明灯。

    入身不急显身,腕上金镯动法苏景就化作灯芯火焰,再一次神识游丝漫出探查冰中城......血腥味道、残尸碎肢、街户狼藉,死气沉沉的城池,遭兵祸被掠劫的样子。

    灵识所见所有尸体几乎被都有被啃噬的痕迹,绝大部分都只剩森森白骨,更像凶兽屠城。

    死寂之城,苏景自火中显身,同时一道灵讯通传城外相柳,眨眼功夫相柳飞身入城、来到苏景面前。

    懒得再去看其他地方,小相柳负手昂头、打量着庙中供奉的巨大神像,旋即少见再少见的,九头蛇笑了:“阴阳司一定和你有仇。”

    苏景早都看过了那座神像,嘿了一声,分不太清楚他是叹还是笑:“麻烦了!”

    确实麻烦了,神龛上巨像披青甲挂金绦、咧嘴大笑之态...满口锋利獠牙、腮边各列三耳,何须纵身去看神像天灵顶盖上那第三只眼睛,再也明白不过了,神庙供奉:六耳杀猕。

    时至此刻,即便不敢完全笃定,苏景也有九成把握、知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再把神像仔细打量,小相柳道:“不像啊,可惜了。”

    话来得古怪,但苏景明白他的意思,面前神像的样貌与西海邪佛腹中那个唤作‘郎齐’六耳归仙截然不同,这也再正常不过。郎齐有香火供奉,但未必就是六耳族中的巅顶大神,便如中土释家拜奉佛祖,诸多罗汉、护法神也有法位香火一个道理。

    庙中有殿,殿上有匾;殿内有经,经上有字,可惜,全是弯弯曲曲地鬼画符。苏景炼化了‘郎齐’的青果,能听得懂六耳古语,但识不得旧圆文字。想要从经传典籍中了解环境做不到。

    两人走出大殿。并未离开这座宏大神庙,城卧冰内、冰行雪原,必是法术所为,这城中有灵元波动。源头就在神庙中。两人循着灵元迹象寻寻觅觅。不多久便在后殿找到一处地宫入口。仍是相柳留守在外。苏景持法戒备小心潜入。

    地宫空荡荡的,并无生灵,地面、四壁法撰重重。其间镶嵌灵石无数。苏景看不懂这些撰文、阵图,但三千世界所有法术的根底都是灵元行转,都有共通地方,苏景稍用些心思揣摩就明白,此处法阵为冰城中枢,大阵持法两道,一为催动城池行走;另则维护冰城护篆,不过护篆法术现在已经停运,被废掉了。

    这不奇怪,外敌若未能打破护篆,这座城池也不会被屠灭了。

    又再地宫流连一阵,找不到什么有用线索,苏景汇合小相柳,并肩离开神庙,随意行走于死城中,随处可见尸首骨骸,不久后小相柳又问:“怎么看?”

    “属族吧。”

    六耳杀猕是什么样的生灵苏景再明白不过,可是这城中散落的遗骸并非六耳模样,奇形百态什么样子都有,有的面生四目,有的背生双翅,有的长尾丈余,也有的几乎与中土人全无分别,唯独不见真正的六耳尸首。

    不是六耳,但供奉杀猕祖象,除了‘属族奴城’也不会再有其他解释。

    说话同时苏景身侧平湖显现,白骨舟浮起湖面,听候阿骨王差遣。

    “搜索全城,多加小心。”八字谕令传下,大湖消隐、六千沉冤郎解去舟阵化归人形,三三成伍四散入大城做仔细搜查。

    这城中基本安全,小相柳解去了法护戒备,人站在铺满白雪的长街上,只见他脚下的影子微微一震,似是虚闪了一下,旋即相柳本人稍稍一晃,再看上去,比起之前仿佛更‘真实’了一点点。

    眨眼间的变化,前后差别极微小。

    此刻苏景小小有些惊讶:“实影虚身?身入影来影做身?”

    入城之后,跟在苏景身边同行、说话的相柳,是结做实像的影子,真正的相柳则藏于地上的影中。虚实互换、真假难辩的法术,对敌之际可堪大用,更不怕敌人偷袭。

    小相柳声音淡漠:“还不止,走在你身边时,我也能藏身于你的影内,将来遭遇强敌时,我可能在你身旁也可能在你影中,你记得这重关键。”

    苏景开心而笑:“端的妙法,堪称通仙,了不起得很!”

    相柳冷冰冰面孔:“小术罢了,你赞得太夸张了些。”

    “不算夸张,虚实多端、杀敌无形,上上神通!”赞人不用本钱,苏景更起劲了,让相柳稍稍有些疑惑的,苏景的语气由衷,十足真心夸赞...显得有些太用力了些。

    沉冤郎搜城,苏景与相柳暂时无事,随便找了临界一家店铺进去坐等。这城中建筑风格杂乱,与中土世界迥异,加之文字不通苏景也分不清这座房子是做什么的,不过看内中有柜台,有桌椅,好像个酒肆或茶寮。

    店中一片狼藉,居然还有一坛老酒幸存,苏景总能在小事里找出欢喜,惬意道:“尝尝六耳风味,也算不错。就是不晓得六耳的酒够不够烈!”说话间揭开坛盖,提息一嗅,未倒酒又把坛子放下了,讪讪:“是酱油。”

    相柳失笑。

    坐店居中,等候沉冤郎搜索的消息,渐渐有灵讯回报,可并无重大发现,直到半柱香功夫过后,苏景收一道灵讯传报,面色一振:“还有活人!”说话间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但走到老店门檐下,看着外面飘飘扬扬的大雪似有想起了什么,占住脚步、转头对相柳道:“这么大的雪,天真冷。”

    废话一句,苏景重新迈步向外走去,就在他自店内踏入雪中一刻。周身忽然玄光震颤,裘帽裘围裘袍,素白长裘披裹与苏景全身,白色裘皮不带一丝杂色,顺滑柔然且光泽莹润,真正的富贵皮毛,放之中土世界万金难求!

    无需同伴发问,苏景就笑道:“狐地迷雾,祭炼白玉弓一柄;这些年持弓再做祭炼,宝物新添一变。就是这身白狐皮裘了。”

    迷雾攻守兼备、弓主杀法裘为宝甲。各有主效,不过离山地处东南,气候温热,莫说山中修家。就是附近凡人过冬了不得一件夹袄。哪有人会穿皮裘。不怕把自己热死么。苏景空炼得一件华贵皮裘却没什么机会穿在外面,未免美中不足。倒是六耳疆域气候寒冷,成全了小师叔的显摆心思。

    但非说不可的。苏景出身名门,大圣大官大王都做了个遍,清秀容貌下自有一番威风气象,富贵衣裘在身时,更添锦绣雍容。

    而小相柳凶兽出身,修行能让他神光内敛,但那份与生俱来的猛兽凶悍永远不会消磨,就如出鞘利刀一般,两人走在一起,旁人一目了然:穿白裘者,大富之家金贵公子;着青衣者,少年伴当彪悍侍从。

    苏公子带着他的相侍卫贴地急掠,依灵讯所报,不多时赶到城西一座大宅中,六角大院菱花墙,惨白大门两侧各挂一具风干古尸,估计是此地风俗,和中土大户的镇门石狮一个意思。

    进门无回墙影壁,而是黄橙橙一口巨钟悬挂,绕过大钟进宽阔院落,遍地碎尸,兵刃与破损法器散落,厚厚血浆被冻成了一层酱紫坚冰,足见大祸来时此间抵抗颇为激烈......

    一进大宅,立刻有沉冤郎上前接应,引着苏景七绕八拐,来到后宅一座小院中,有座隐秘地窖,伪装和盖子已经被揭开,内中五个人活着,两个像杀猕似的头顶开了第三目,但耳朵只有两个,面上不见鼻子只生了两个小孔,并非鼻子被割掉而是生来如此;另三个生得也各有古怪,一个背生长鳍、一个身披长鬃、一个双肩各挑尺余长角。无一例外,颈子上被箍着沉重枷锁,精钢铁链相连于地面。

    看容貌身形,五个怪人都还是娃娃,面黄肌瘦、身体蜷曲成一团,饥寒交迫正瑟瑟发抖。

    地窖中的幸存者模样诡怪,不过苏景一眼便知他们都是智慧生灵,不是牲畜野兽。

    苏景五百年跑遍大漠南荒西海幽冥,什么难看人物没见过,全不当回事,但他目光再转、打量地窖中其他‘杂物’时微微皱了下眉头:尸体,同样是古怪丑陋的娃娃,尸身上血肉模糊、胳膊大腿等肉厚处都被撕裂、露出斑斑白骨。

    相柳冷笑了一声:“好小子,靠生吃同伴活下来的。”

    侍候王驾身边一位沉冤郎开口:“启禀王驾,他们自己应该也是吃食,有儿郎自厨房模样的地方寻得烹尸痕迹,看骨骸和他们差不多。”

    苏景‘嗯’了一声,这户人家是吃人的,不过美食犯禁,须得小心隐藏起来,是以地窖隐秘异常,城外怪物攻入时未能找到,成全了下面几个小子的活命。

    苏景扬手,剑气绽放打碎锁链,再以阴风托浮将五个娃娃拉上地面。

    五个娃娃一上来立刻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沉冤郎首领眉头大皱:“这般没规矩的小子......”

    不光躺着,还用后脑海咚咚磕地面,相柳大概看明白了:“这是...行礼?”

    苏景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中土跪拜,这里平躺,他们比咱们舒服。”

    五个怪娃口中呜哇有声不知在说些什么,他们口中之言不是六耳古语,苏景也听不懂,不过其意不难解,当是在求饶。

    金乌、相柳的目光何其锐利,轻轻松松就看出来:五个娃娃面色恐惧,眼色仓皇,可眸子深处却藏了一份鄙夷。

    恐惧绝非作伪,鄙夷更是真的。

    相柳问苏景:“留着有用么?没用我吃了,以前没吃过这种货色。”

    “还真不能吃,”苏景摇摇头:“当头两件大事都得着落在他们身上。”

    相柳有九颗脑袋,脑筋岂能差劲,但他更明白苏景的心眼,是以九颗脑袋全都省了,遇事懒得思索,全推给苏景去想:“什么大事?”

    “学说话,学认字。”

    入敌境,打杀必不可免,苏景也不怕,但此间诸多古怪,且非六耳一族独居,苏景既然来了,总得把事情弄清楚。而‘说话、认字’何尝不是保命的本钱、杀敌的基础。

    何况以苏景的盘算,是要在这死城中驻上一段时间的:协调身体、修元,以适应这座敌人把持的天地。

    吩咐沉冤郎找来几件厚衣裳给几个娃娃穿上,又随便找来一本书,打开来凑到五个娃娃面前,苏景比划了两下,娃娃会意一起点头,他们都识字,这可再好不过了。

    阿骨王大袖挥动,随身携带凶兵鬼侍全部放出,着他们在城中操练、适应环境。

    苏景与小相柳则带上了五个娃娃,一边‘融合’天地,一边开始学说话学认字,从开始比比划划,到简单字词再到断断续续的简单对话,一晃十天过去,苏景和相柳已经一口‘杀猕界语’流利了,除了个别词汇,就只剩下口音还有些古怪,积习难改、一时间纠正不回来。

    这等速度于凡人自是难以想象,可修持到苏景、相柳这等程度,心慧大盛智力卓旺,学一门‘他乡话’等闲事耳。

    这天里,苏景和几个小娃闲聊中,忽然问道:“总听你们提起‘杂末’,杂末是什么?”

    后背长鳍的娃娃名唤‘否以’,应声回答:“大族治下,人分六等,驭、古、丁、刽、番、杂末。”

    苏景饶有兴趣:“说来听听。”

    话刚说完,苏景、相柳同时面露警惕——脚下传来微微颤动,这些天里一直在滑行的玄冰城池,忽然停顿了下来。

    ---------------

    五千字大章,仍是头疼,今天就这一更了,大家体谅。(未完待续。。)

第七三九章 糖人

    玄冰停顿一刻,苏景、相柳飞身之时,何须只言片语,两人自有默契,对法阵行运了解更深的苏景去往城中心、六耳神庙下的驾行法阵;天生野兽对外来危险感识敏锐的小相柳则潜身出城、探查外间......

    一炷香后,两人重新汇合于城内,相柳先开口:“看过四周,不远处有雪林有温湖,栖身小兽不少,此外另有一大片雪粟栗原,但并无修行之辈。”

    “这便说得通了,”苏景说道:“我看过阵法,自行收力、但阵法并未完全消解,是城中人一早就设计好的线路,这里应是一处补给营地,猎小兽采粟栗以充食粮,大概会停留一天时间,再继续行进。”

    小相柳点点头,但很快又想起一件事:“你查看阵法,用去多少工夫?”

    “盏茶不到吧。”苏景回答得理所当然,喝杯茶的时间他就确定是阵法自停,却未通知相柳回来,由得同伴再外面提心吊胆的巡查。相柳冷哼一声,懒得再理会苏景,心中暗忖:这朋友不靠谱得很,幸亏我也没急匆匆赶回来,不枉那餐好口福,这世界的生灵长得丑陋但滋味着实不错......

    虚惊一场,着沉冤郎戒备四周,苏景、相柳又把那几个俘虏娃娃找来,之前话题重提,苏景问:“此间人分六等,怎么回事?”

    “相传上古时候,这片天地诸族杂处,有的相亲有的相杀。今日你我结盟,明朝盟友反目,总之乱得很,各族割据一方,来回征战。”

    “后来有天,有霸王猛士显身世界,霸王猛士相貌迥异别族,头开三目腮生六耳,身坚如铁力大无穷,自称驭族。开始他们人数不多。未成气候。但他们退入荒僻地方慢慢繁衍壮大,终有天驭族大军出世,席卷天下扫荡诸族,臣服可得活命。顽抗必遭屠灭!”

    “征战漫长。驭族猛士一统乾坤。划人六等,驭为皇,是人中龙凤石中金精。上上等,大贵人,别族见到驭人,一律都要躬身退让、恭敬问礼,若是冒犯了贵人,那可死得活该!”

    “传说里啊,这世上如今诸族大都是外来户,并非此间真正土著,来得最早一批人背上生鳍、趾间连蹼,喜栖水而生但在路上也灵活得很,唤作‘古’族,古族最早臣服、投靠驭人,深得信任。朝堂之中古人可做得高官。古族列封第二等,地位高于别族,仅次于驭...是称:驭人皇,古人王。见了古人,也得小心侍候,稍有怠慢照样死罪。”

    “古人最先到这世界,驭人来得最晚,其他几族谁先谁后就无从分辨了,丁族之人肩上生角、手内藏爪,最是野性难驯,可驭族何等智慧、何等威风?杀三留七,问你服不服?不服,再杀三留七;还不服?又杀三留七...如此问你五次,第六次就全杀光了!打下另一处丁族集居地方再如法炮制,终归吓破了那些肩角蛮子的胆,彻底被降服。驭人见他们还算有些血性,将其封做三等族,丁人可做州官小吏,从军入伍、积攒些功劳也能做得校尉之职。”

    “丁人之下为刽人,这一族身形强壮、周身披鬃,遇险时鬃毛乍起如钢针锋锐,他们打仗杀人,最喜欢砍人脑袋,是称刽人;不过这族人也最是心胸狭窄,性情狡诈,也被唤作侩人。侩人列位第四等,已是卑贱之族,人人要赋重税、男子皆有劳役、兵役在身。第三、四等人是称...丁人吏,刽人役。”

    “第五等人都是生番,据说他们才是这世界真正土著,空有智慧却无教化,驭人皇统一乾坤这么久,就只有这些番子不服王统,不肯臣服,藏身荒野成天里图谋造反,有个屁用处,迟早被屠灭!这第五等人不提也罢。”

    几个娃娃你一句我一句说下来,苏景全当听故事,待听到‘五等番’时稍显好奇:“第六等又是什么人,居然比逆贼地位还低。”

    娃娃们伸手指了指自己,又伸手指了指苏景、相柳,:“第六等便是你我,杂末!”

    六耳杀猕生性**,却最看重血统,只要是异族合欢诞下的孩儿,哪怕血统稍有不纯、哪怕其父母一方是杀猕皇族,也会被视作最最低贱之人。

    混种之人,是称杂末,税赋沉重、世代贱民,另有‘火役’一律:每三年,每十个杂末人中要有三个被选出、进贡,猪牛一般被烹饪以供贵人宴。被赋‘火役’的‘杂末’就只有一个下场:釜中香肉盘中美味。

    “咱们杂末人啊,不知是不是混种之故,据说炖熟了之后,会有一股淡淡的膻味,你猜怎么着,那驭人皇古人王丁人吏就偏偏喜欢这股味道。是以第五、第六等人,也有个说法,叫做:番人蛮,杂末膻。”

    身为最最低贱之族,甚至地位不如逆贼,可几个小娃娃提起‘驭’‘古’贵族,全都是一脸奴相,说自己的肉好吃竟是得意洋洋。

    驭人皇、古人王,丁人吏、刽人役,番人蛮、杂末膻,六等人解说细致,但娃娃们的话还没说,其中一个道:“杂末虽是最低贱之族,但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杂末族中也分三六九等、也有贵贱之别。”

    已被列做‘贱民’,自己还要再添细分,苏景不想再听下去,但娃娃不会察言观色,有人已经开口:“像你们,就是杂末中最最差最最低的‘糖’人。”

    忽然事情跑到了自己头上,苏景稍稍提起些兴趣:“怎么说?”

    “看我们,或生三眼、或背长鳍,虽为杂末但好歹也有身带些先祖特征,糖人不是,周身不见丝毫返祖象、生来身躯无力、能为浅薄,最是无用之人。”

    苏景问:“为何唤作糖人?”

    “身子娇柔,好像糖人儿似的一碰就破;细皮嫩肉,味道香甜;二者归一,自然叫做糖人。”

    苏景再问:“那糖人多不多?”

    “不算太多,但也不很少,夏家就是城中的糖人大户。”

    苏景见过丹世界,对世界轮回、圆圆交替有些了解,由此他晓得,‘人’所以成为世界灵长、能够独秀于乾坤,固然有运气成分,但绝非全然侥幸,‘人’自有长处:比如直立行走、视野更广;比如脑叶肥大、智力更盛;比如五指分开、灵活卓绝。是以这座世界中诸多‘人’族,于身体构成上也都有共同特性。

    所谓‘糖人’就是只保留了这份‘通性’,但消弭了各族的‘个性’。也分不清是巧合还是造化,此间糖人和中土世界今圆中人,在身形样貌上一般无二。

    当然,也只是长相看上去一样而已,完全就不是一个种族,糖人有血有肉但力气绵软大都体弱,智慧平平天性懦弱,身中只有七条经络,不是不能修行,但成就实在有限;中土今人则生命旺盛、心性坚韧、精擅智谋、不肯甘于现状敢想敢为,至于修心上的资质更和糖人不可同日而语。

    又和几个小娃聊过几句,苏景挥挥手打发他们离开,小相柳冷笑森森:“这地方,比着南荒还狠啊!”

    此间人吃人,上三族不互啖,上等人、有教化,只吃下三族;而下三族则互相吃。至于杂末也分三六九等,是杂末人自己搞出来的名堂,不再‘王法’之内,没有官面认可,只能算‘民俗’。

    之前娃娃口中的‘夏家’,就是城西北大宅的主人,不知是无意中吞吃了仙果还是得了其他什么机缘,夏家人比着普通糖人健壮许多,一点点发展成这世界中罕见的糖人大户,在城中地位非凡。糖人也吃人,不过碍于‘民俗’不敢明目张胆去吃高级杂末,所以才藏着掩着,自城中偷娃娃关押地窖,随时来解馋。

    几个小娃对苏景等人恐惧是因为性命悬于人手,目光深处的鄙夷则是因为糖人低贱,小娃是普通杂末,比糖人高贵......

    如苏景所料,一天之后神庙法阵自行运转开来,再度开始行移,苏景和相柳由得这城池乱走,他俩基本学会了说话,开始读书认字。

    不止苏景和相柳,沉冤郎、恶人磨中数十统领、和数百损煞僧全体,都来一起读书学字,将来少不得派他们出去追查敌情打探消息,不识字哪行。

    过目不忘者,学认字何其简单,三天尽识五天通读第十二天提笔成章,两个人都会写书法了,小相柳写得不如苏景好看,每逢竖直比划相柳总画得弯弯曲曲,好像蛇身子似的。

    认得字了,再要了解环境就真正简单起来:杂末卑,富饶地、繁华城中除了‘火役’之外不许杂末人居住,这第六等人统一居住于北方苦难地方,便是这座大雪茫茫的冰原了。

    苏景抵达这里的二十余天,正赶上全年最最暖和舒适的时候,真要到了寒冷时节,来自天角的白毛风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吹得骨肉剥离,就是苏景所在这种方圆几十里的冰中城,也多有被狂风吹碎的先例。

    ‘驭人皇’将杂末发配此地,但并非放任不管,兴建了一座座冰中城供其居住,城中杂末管杂末,谁当官谁做主六耳不理会,只管到时候来去取赋税与火役......(未完待续。。)

第七四零章 夏离山

    苏景暂作栖身的城池唤作‘白鸦城’,在冰原诸城中算是中小规模。

    冰原苦寒、环境恶劣,但对杂役来说最大的威胁不是天气,是匿藏雪域、神出鬼没的逆贼‘番人’,若杂末在冰原一处固定栖身,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番人袭杀、吃光,是以冰城中设法阵,自行游弋形迹无端,这是自保的手段。

    但城池移走也不是说就保得万无一失,此城便是一例,在苏景抵达前半个月被番人发现、攻杀进来吃了个干净。

    另外城池的护禁法术也不是七彩荧光,如此醒目生怕番人发现不了么?护禁法术本为雪白色,与冰原相融相隐,但白鸦城护禁被番子攻破、废掉了,这才变成了七彩颜色。

    冰原方圆一万三千里,杂末所居冰城大小共计三百余座。不过大家都是人又都吃人,对这些卑劣之民官家不禁他们彼此杀伐争斗,是以城池与城池之间几乎没什么往来,城中人尚且彼此开饭,若一个不小心再被别城吃掉岂非冤枉。

    驭人皇对杂末苛刻,又管理松散,远远发落天边,如果以中土人物的血性和处世来看,早就会反了,可杂末都以奴自居,活得艰苦残酷,提起驭人又打从心眼里羡慕......

    随后一段日子,苏景一行在城中分散开来,苏景带上十余僧兵留驻神庙,这里既是祭祀之地也是城主办公所在,苏景在此查看经典、城志和往来公文;相柳与其他识文断字的学问鬼游散全城。主要搜寻大户人家,看信笺读家记,并没有什么明确目的,只是希望能够出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这其间还发生了一件小事,五个留在夏家的娃娃,忽有一日对驻于其中的恶人磨首领殷勤侍候,说是军爷辛苦了,这天气日渐寒冷,他们五个今晚打算烧了暖炕,让军爷暖暖和和地睡个舒服觉。

    黄昏时分。五个娃娃中那两个头顶第三目的小子又转回。偷偷来向恶人磨首领呈报:另三个同伴在烧炕时偷偷添入迷香,打算迷倒恶人磨首领,再灼烤其肉,吃顿香甜的。两个小三眼本来不知同伴奸计。待到烧炕时才发觉。赶忙来告密。

    几个小娃都肉眼凡胎。还当恶人磨只是会一点法力的糖人,不晓得他们都是厉鬼。

    恶人磨首领当晚去睡暖炕,何须躺上去。一进屋子就察觉炕窖中果然传出催睡药物的气味,但恶人磨是什么样的东西?在世时候是奸徒中的奸徒,死了以后变成厉鬼中的厉鬼,岂会直接就把另三个小娃斩杀。

    先抓起来严加拷问,没片刻功夫就弄明白事情真相:两个三眼怂恿另三个人,大家一起烤了那个糖人将军来吃,连皮带骨毛发不剩吃个干净,毁尸灭迹反正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们几个小孩子。

    另三个娃娃同意后,两个三眼又偷偷来向恶人磨告密,坑害同伴只为自己能够立功,得了恶人磨将军的信任将来两个三眼的日子能更好过。

    破绽百出、不值一提的奸计,但也足见这些小娃子的残忍狠毒了。娃娃尚且如此,何况大人。

    这事恶人磨没直接去禀报苏景,而是先告诉了小相柳,九头蛇来了舌头一卷五个娃娃尽数吸入口中,跟着嘴巴一漱皮肉下肚骨头吐出,恶人磨喜滋滋拿了骨头熬汤,喝得咂砸有声香甜异常。后来苏景得知此事只是一哂,并未多说什么,几个娃娃只有狠毒却不够脑筋,对相柳、恶人磨这等凶物摆弄诡计,只能是这等下场。

    相柳吃过小孩第三天,苏景在神庙中终于有了一重大发现:找到加扣皇盖宝印的公函一件!

    打开来看,乃是征兵大令,着冰原上杂末城池甄选强者,汇聚勇武,结军马一支为‘驭人皇’效命,若确有实力,军中士卒一概脱除‘杂末’身份,入‘刽人’籍。

    军中统帅由驭人猛士亲自考校,如果能过考,大帅可得天子赐姓,一步登天,举荐之城城主也可平步青云,入古人籍。

    公文内容很有些模糊,看抬头、题署,不似专门发给白鸦城的,是传递冰原上所有城池,至于军队规模,如何甄选,怎样过考更是只字未提。最后再看公文签发日子——六十多年前、过一个甲子有余了。

    不过白鸦城的公文,完结的都会有城主做押鉴,未完结的则是红笔批注进程,六十年前的公文上,最下角落中有几个小小红字:夏家操兵。

    对杂末来说,这道征兵大令无异鲤跃龙门的大好机会,这个机会被夏家争取去了?

    且就这公文内容来看,以后应该还会有后令接续的,可惜此城遭遇横祸,神庙被毁得不轻,苏景再没能找出什么。

    苏景不甘心,一声令下所有识字恶鬼尽数集结夏家,翻箱倒柜好一通寻找,公文之类未见半字,但找打了一份法术抄本,字迹涂涂改改、批注释言夹杂其中,不难辨出,这不是古时的经典流传,而是夏家人自己研苦心研创的法术,苏景稍一过目便失笑摇头:夏家人殚精竭智创出的‘秘法’,倒是正扣中了苏景身负的一项传承——沉世渊、丧家炼尸之术。

    不过相比苏景所学所知,夏家的炼尸法术错漏百出、浅薄无比,以此术而论,就是当年沉世渊重罪不成器的记名弟子来到夏家,都能混个‘老祖’之名。

    既是内行,很快也就看出了门道,秘法记载的炼世术以六十年为期,正相合于神庙中的公文,如此一来事情明白许多:夏家特意研创秘法,是想创一支尸兵进献驭人以求富贵。

    再细看他们埋尸、炼尸的地方,正在冰城正行进的前方。琢磨片刻,苏景精神大振,对小相柳扬眉道:“说不定赶上这场大热闹了!”

    炼尸兵须得六十年,夏家要谋富贵,足见‘朝廷’征兵期限为六十年开外,小相柳大概能猜到他想得什么:“白鸦城,糖人夏景?”

    苏景摇头而笑:“景字为名太精巧雅致,此间灵智者皆为粗俗之辈,得改个威风名字。”

    前半句小相柳只当是风声,后半句的话...要威风的?小相柳很快替他想了一个:“夏煞人?”

    苏景大笑、摆手:“白鸦城,糖人夏离山!”

    白鸦城又前行三天,与苏景猜测一般无二,又做停靠,正是夏家秘法上标注的养尸地,苏景兴致勃勃出城去,依图只因找到地方一看,对身边相柳笑道:“你别说,确实有那么点门道。”

    养尸所在,雪原上一座突兀高峰的山阴穴眼所在,养尸地不远处,挖山开洞有人辟出了一座山窟,当是夏家炼尸之人栖身地方,相柳以妖识一扫,耸肩膀:“只有骨头,都死了,没活人。”跟着又提息一嗅,舔了舔嘴唇:“尸骨是熟的。”

    同个时候苏景也看透这里的养尸法阵:“阵法被人毁了。”

    说着两人并肩先进山窟去查看,篝火残骸、尸骨堆积,洞中石屑散落有斗法痕迹,再看尸骨堆前一块肩胛插地,分外醒目,上面被人刻了些小子:区区小术,妄想登天,可笑之极——玄股城巴齐。

    苏景自城中记载中看过,玄股亦为原上冰城,规模大概白鸦数倍,巴齐非人名而是家姓,玄股大家。

    夏家弟子不是死在番子手中,凶手为同等‘杂末’,死因除了巴齐人饿了之外,应还和竞争‘谁家军马得驭人皇赏识、谁家变成一步登天’有关。山窟情形一目了然,逗留片刻苏景便告离开,重归养尸地前一道阴风法术催动,扫进积雪吹散坚冰,内中埋藏尸体露出,皆为‘杂末’不算意外,居然都是糖人就有些出乎意料了,这夏家居然还有些志气,要以糖人尸煞军与别城他家争短长。

    再做细查,苏景‘嘿’了一声:不止是糖人,且都是夏家子孙,全部中毒而亡。

    毒药不损身骨,死得完整最适合炼尸。

    夏家糖人和其他糖人不太一样,他们的身骨更加结实强壮,其中差别苏景一探便知。来这世界,所见尽为‘狠心人’,吃人也就罢了,家主和嫡亲为了一个富贵的机会就杀灭大群本族眷属,算得骇人听闻了。

    尸体总数整整一千,即便夏家是旺族,凑出数也算不容易了。

    再以灵识扫过扫过尸体,阴风自苏景手中卷扬去,裹住了七百尸煞送入白鸦城。相柳不解他想做什么,问:“吃?”

    苏景摇头:“穿!”

    吃穿两字里,苏景归城,点兵三军,自恶人磨旗下挑选出七百精壮鬼,指了指地面那些夏家冰尸:“俯身去!收凶心敛恶性,受我法度炼化!”

    一声令下,七百恶鬼俯于夏尸,苏景持法施炼......

    小相柳不多问,抻抻胳膊踢踢腿,这段时间下来他已全然适应了这座天地,战力回复十成,无所事事里飞身城头,翻手取出了得自摩天刹‘毗摩质多罗’传承、九样宝物那盏阿修罗琴,指动弦动,转眼琴声响彻四方。

    并未停留多久,三个时辰后玄冰城池的阵法再次发动开来,按照白鸦城主视线设下的线路继续前行。

    天地寂寞,大雪纷飞,玄冰之城孤零星驰,而那城头阿修罗琴铮铮锐响嘹亮......琴声如剑,指天、指地、指前途,饱满杀伐之意,无尽豪气冲霄。(未完待续。。)

第七四一章 贵人

    七彩玄冰,衬琴声前行。小相柳一曲弹罢已是三天之后,收琴、扬眉、昂首,相柳好像疯子般的一阵大笑:阿修罗琴撩动凶狠杀戮之心,想想未来、大开杀戒,九头蛇只觉说不出的开心快活!

    疾驰不休,七天之后,远远行布于城池四周的妖识轻微震荡,小相柳再登城,视线远处清晰可见,另外几座冰城正从其他方向汇聚而来,前行所指与他的白鸦城一样。

    值得一提的,到了这个时候小相柳已经捏起了隐身诀。

    夏家养下糖人尸煞一千整,但其中有三成重窍受损,不是不受魂魄相附,而是附魂了也行动迟缓、动作不协,算是废了。

    这一路上苏景都不得清闲,先布法结阵、设下附魂炼尸秘境一道,被恶人磨附魂的夏家糖尸煞入境受他法术相助,以求尽快提高恶鬼与尸身的契合,之后苏景带上损煞僧一头扎进前阵子刚刚堆积起来的城内尸骨丘,挑挑拣拣,选出断肢残骨无数,又结大阵一座,炼化这些残肢......

    再向前行,越来越多的冰城出现。

    六十多年前,驭人皇一道征兵大令,如今才临近期限,冰原各座杂末之城都奉旨赶赴指定地方集结、争这次脱贱籍、入贵户的大好机会。

    虽诸城都向着一个目标前进,但彼此间全无交流,正相反的,一座座城池都将护禁行运到极致,奇形怪状的兵卒执兵刃列城墙。严加戒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别城,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此变成人间口中的美食。

    也有两三座冰城与白鸦城一样,身披七彩霞光,醒目异常。不用问,全是倒霉蛋,途中遭遇番人袭杀,护禁告破全城吃光而驱城行进的阵法仍在行运,赶去集结之处。

    各座冰城只小心守卫自己城池,不理外物。没有哪家城主派人去几座‘死城’查探。一是怕自家城池停顿、派人出去会给周围城池可趁之机;另则。死城也没什么可探的,冰原皆知,番人所过之处不留活口不留财物。

    又前行七日,伴随连串剧烈颤抖。白鸦城驱行法阵彻底收力。阵中灵光灭、城池真正停止下来。不止此一城,隐身后的相柳与苏景浮升半空,四下望去。大大小小规模不一的杂末冰城尽数止步。粗略一数,玄冰城池三百座有余,乱糟糟停放于冰原中。

    大雪早就停歇,但满天阴霾未散,冰原死般寂静......此刻即为最最紧张的时候,谁都有心去偷袭身边城池,谁也都怕附近城池偷袭,严防死守同时也再仔细寻找对方破绽,唯一能称得‘高枕无忧’的也只有类似白鸦的那几座死城。

    苏景饶有兴趣:“挑得起来么?”短暂接触、少许了解,让糖人夏离山对杂末不存丁点好印象,如果三百城乱杀成一团,当是他的一场大快活。

    “患于守,惮于攻,难。”小相柳摇头:“如果只是七八城,你我出手挑一场乱斗不难,城池太多,反倒不容易乱起了。可是话再说回来,若只有七八座城,你反掌间就能杀灭,又何须挑拨他们自相残杀。”

    小相柳的见识不差劲苏景自是晓得,但‘患于守,惮于攻’这等措辞,以前什么时候也不曾从九头蛇口中说出来过,这让苏景有些纳闷:“你读过书啊?”

    “老七曾专修兵法。”相柳回答。

    当年天斗、齐凤、阴兵、剥皮新军联手围剿妖皇洪吉时,小相柳就曾说过一样的话。苏景想趁机问问‘老七是谁,你算老几’,小相柳却摇头不做理会。

    苏景换过了话题:“玄股城是哪座?好奇得很。”

    夏离山想找找看,坏夏家尸兵、杀夏家弟子的仇人所在,可惜此愿也不得偿,城池藏于玄冰内,外面看去只是一块块巨大冰坨子,既无门碑也无城匾。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道青绿怪云自南方疾驰而来。

    怪云所过,满天阴霾雪云纷纷崩碎,湛蓝天空渐渐显露,其他冰城中人仰望怪云面带敬畏,白鸦城里的凶物却只觉无聊,相柳早都等得厌烦了,终于见到了些动静,跃跃欲试:“把这道法术击溃去?”

    青绿云藏蕴法术,并非修家云驾,相柳辨识得清楚。

    苏景笑道:“急个什么,耐心些,再等等看。”

    绿色云彩疾飞直至众城前方天空,停顿片刻后突兀一震,轰动大响中云崩碎,化作道道青光,自天空冲射大地!青光落下地方,正在众冰城前方、十里外茫茫冰原之上。

    再眨眼青光也告消散,前方冰原积雪上,留下一道道圆形痕迹,如大印扣鉴,同个时候天空中传来一声呼喝:“杂末诸城听令,各寻各位、驱城入印!”

    苏景运气目力遥遥相望,前面雪原上的法术扣印内,正写着一座座城池名字。想来贵人觉得诸城这么凌乱摆放不成个体统,要先让它们列队整齐......时至此刻,冰城之间那份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也告散去:名族贵人的法度已经显现,大人这就来了,甄选比试即将开始,现在谁也不敢再去攻击‘邻居’,否则被治下个作乱罪名,那可万劫不复。

    诸城各派侦哨出城飞去前方、寻找自家城池的位置,又过一阵灵元波动起伏,冰城纷纷再做前行,去往该去之处。不过白鸦城未动,迎着相柳的目光苏景摊手:“驱行阵法我能看得懂,但发动不了。”

    大概位置,是为驱行阵法事先设好,具体所在非得临时动阵不可,几座七彩升光的死城都一动不动,别家城池既不奇怪也不理会,自顾入位。很快白鸦城周围变得空旷起来,颇显寂寥。

    待众多城池进入指定位置,南方一个尖锐声音遥遥传来:“古人王,炎炎伯金身法驾亲临冬荒雪域。杂末还不出城迎驾!”

    二等族,伯爵位,连等闲火役都没资格入其宴席的贵人到来。呼喝落下,苏景前方城池扎扎钝声响起,一座座城门大开,城主、兵马、普通百姓尽数出城,可笑得仍是他们的礼节。此间不兴跪拜。以躺为重礼,黑压压一望无际的人群四脚朝天全都躺下来,口中大呼小叫,说的都是谦卑言辞。不过人数实在太多。无数声音汇聚一起响亮骇人。却根本听不清他们喊得是什么。

    相柳眯眼睛,舔了舔嘴唇。

    苏景裹了裹身上的华丽裘皮,不胜奇寒的样子。

    冰天雪地。杂末们躺了足足一个时辰,单只这场行‘行礼’中被冻死的人便有数千众,南方天边才缓缓显出一道云驾,沾沾青蓝如湖海颜色,隐隐可见云中还有水光流转,古人背鳍趾蹼,天性亲水,修持也多为水法,只是不晓得来得这位爵爷为何取了个‘火名爵’,炎炎伯。

    云驾行进不徐不疾,严寒中又冻僵了几百杂末后,炎炎伯法驾总算来到近前,旋即法术散去、云中人显形,彩旗朱幡、金瓜银钺,威风牌生杀伞林林总总,三千仪仗大队人马。

    刽人兵把持外围、丁人将校与小吏随行侍候、古人亲卫着紫甲贴驾相护,最中央,一座紫红大辇,规模堪比东土小康人家的宅院了,由一群魁伟力士扛着。

    大辇落地,门帘卷起,门口处再摆上了一把青黑大椅,炎炎伯才缓步走出,往椅中一座,目光缓缓扫过前方前方诸城。此人颌下蓄有短须,三十几岁的模样,身上裹了件富贵裘,久居高位、眉目间养下了几分威严。单从外表看上去,‘古’人的样貌与中土汉人颇为相似,只是耳下横腮颇显得怪异,再就是他们的身形比着汉人魁梧不少,想是自古就在湖海栖身之故。

    炎炎伯身边,唱官开口,引着雪原杂末再次行礼问安,端坐正中的贵人面上看不出喜怒,白得几乎有些透明的手伸出大袖、摆了摆手。

    唱官知晓主人心意,立刻扬声喊喝:“炎炎伯公务繁忙,闲礼少叙即入公干,闲杂人等退去,各城主、军马、斗锐列阵!”

    话音落下,躺得无边无际的杂末费力起身,九成人众向后退去,但不敢就此入城,退到自家冰城根下,恭恭敬敬地垂手肃立。各城的守备军马也有大半退后,但少则三四千,多则万余人留在原地,迅速列做军阵,此外还有一支千人队单独成军,无论甲胄、军器或是伍中卒的精气神,一望即可知其为精锐中的精锐。

    每座冰城都留下了一多、一少;一广、一精两只队伍,由自家城主、将军大人同率领着,准备再次上前去向炎炎伯行礼。

    人人心中明白,再行礼过后,就该到彼此争杀、以性命求富贵的时候了!不料想就在这肃穆、萧杀之时,众城背后突然又响起一阵扎扎钝响,循声回头望:那座七彩斑斓、护禁遭破已成死域的白鸦城,城门大开。

    从古人王到杂末膻人人诧异,谁都不曾想到,白鸦城里居然还有人。

    当先,一个身形修长、着青色长袍的糖人出城。青衣糖人剑眉长目、悬胆鼻薄唇儿,真正俊俏人物,但却面色森冷眼神阴毒,眼珠儿一转向前方望去......

    被青衣糖人目光扫过,众人只觉得脸颊仿佛被毒蛇信子舔了一下。

    青衣糖人出城即停步。

    很快又有四个目光呆滞、面容僵硬的糖人扛着一盏舒适软轿出城,轿杠吱吱呀呀的响着,走不远也告停步。随即,一只手自轿内伸出。

    整齐指甲,修长五指,白皙皮肤,腕上套着一枚样式古拙的黄金镯...手轻摆,掀开来轿帘,似是抱恙在身的清秀糖人,身着洁白软裘,遥对炎炎伯点头致意:“伯爵大人安好。白鸦城夏离山,奉旨率部、投效驭皇帝。”

    有风掠过,吹入软轿,暖裘上的长绒泛起轻波,缓缓起伏仿若水中涟漪一般,明眼人立分高下,夏离山身上的白裘,可比着炎炎伯的富贵裘要更贵重得多。

    比排场,白鸦夏自是远远不如炎炎侯;可是比气度、比雍容,炎炎侯黯然失色......糖人夏离山显身一刻,刹那恍惚里无数冰原杂末甚至有些分不清,他们两个谁才是真正贵人。(未完待续。。)

第七四二章 为杀贼不吝生死

    白鸦城中还有活人。

    杂末中的杂末,最最卑微的糖人见古人炎炎伯不行礼更不落轿。

    番子过后,即便还有幸存之人,又能剩得多少,那个糖人夏离山说仍要参选...不是参选,是直接报效驭皇帝。

    前方众人又惊又笑,但心中笑意无论如何不敢浮现脸上,糖人越礼、对上族大不敬已犯下死罪!果然,炎炎伯身边侍吏唱官怒形于色:“大胆糖人......”

    刚喊了四个字,‘夏离山’又开口,不理小吏只对炎炎伯漠然道:“请炎炎伯稍待,夏某还有一段旧账未清。”

    轿内暖裘糖人说话,轿外青衣糖人扬手向着前方远处、一座玄冰城池点了点,随即收回了手。

    手回袖,兵出城!

    那是怎样的一阵咆哮,像怒更像笑,是打仗去但更似过佳节入狂欢,七百糖人尸煞健步如飞向着主人指点方向冲杀而去!

    未得令而擅动刀兵,妥妥的死罪,这下子众人心中笑意散去、惊诧更甚,白鸦糖人莫不是番子屠城吓疯了么。

    上族面前、大比之前,先要报仇的白鸦城,夏糖人。

    自南方来的上族人马皆尽大怒,唱官正欲厉声喝骂,炎炎伯却摆手制止,行程无聊、这桩差事更无聊,一路上没意思透了,此刻遇到个疯子倒是好消遣,炎炎伯看看冲阵的尸煞兵,又看看软轿中的夏离山,饶有兴趣的样子。

    上族军马不动。尸煞兵冲锋沿途其他杂末城池的军马也不敢妄动,将军们暗中打下手势,示意自家儿郎不必理会。

    见无人阻拦,小相柳放缓了正行运的妖元,他也不必出手了。苏景说了,虽然夏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我顶了他家的名头,总要替他们做一点事情,报这个仇算得公道...谁不让苏景替夏家报仇,那也用不着太多废话。动凶法扫灭作梗人便是!

    反正苏景、相柳来了此间。当头那个字就是:

    杀!

    尸煞兵,恶人磨,虎狼一般嗷嗷嘶吼着,直直扑入相柳所指地方。其他杂末城按兵不动。被尸煞杀到眼前的冰城军马怎肯束手待毙。转眼打成一团。这个时候炎炎伯忽然开口:“夏离山,为何派兵打他们?”

    “我夏家以奇门法术炼化尸煞兵,以求为国效力;我离城三百年。独自在外修炼,与家主约定半月前在养炼尸兵之地碰面,待我到了地方才知:玄股城巴齐人偷袭我养尸阵、残杀我家弟子,此仇不报,枉为夏家人。”

    苏景话才说完,远处战团中便有杂末将军开声回应:“姓夏的,张开你的瞎眼看清楚,此乃深泽城、留白军,不是你家的仇人!”

    又怒又委屈,平白无故凶尸来袭,被迫迎战的那一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是夏家人根本就点错了地方、弄错了敌人。炎炎侯闻言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贵人一笑,杂末急忙献声齐齐欢笑,被尸兵冲阵的深泽城冤哉枉也,此事确也让人啼笑皆非。

    轿子旁边小相柳阴声回答:“知道你们不是玄股城、巴齐人,不过你家军容看上不错,这才让我家儿郎上前试试成色,不过如此,绣花枕头罢了。”稍顿,相柳提声:“夏儿郎!”

    “诺!”七百尸煞嘶声做吼,绝谈不到响亮,他们的声音沉沉发闷,仿佛深埋地下、古老墓中传出的吼叫,浓浓的丧死之气随吼喝入耳、更入心。

    青衣糖人手指点向另一处玄冰城池,又三字“杀玄股!”

    相柳、苏景本不知玄股城所在何处,但后来青绿怪云落印排位,‘糖人’找见了‘玄股印’,自也就知晓了仇人城池何在。

    七百尸煞猛转身,再嚎啕,凶神恶煞冲向玄股。

    脱变自邪庙、炼化于黑狱、征战于幽冥、修持于王袍,恶人磨是阴阳历练、生死打磨出来的猛鬼戾魂,这伙亡命军何其凶残可怕,即便放入中土修行门宗,也有资格、有实力与各天宗豢养的道兵一争短长,反观雪原杂末,受制于上族、能入修行也只能修最最浅薄的功法,纵有天资卓绝之辈也早早淹没于恶劣环境,永无出头之日,杂末兵的实力,哪里比得恶人磨。

    不过,这来自恶人磨精锐的七百‘夏儿郎’,于斗战中释出的威力,却比着平时大打折扣,连以前的一两成都达不到,会如此只因:皮囊太差。俯魂于最最差劲的尸煞,偏偏主人又有严令:身体破碎了也不许凶魂离窍去打杀,就原地躺下吧。

    苏景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全无抗命余地......

    皮囊不成,可狠辣性情不减,七百夏儿郎哇哇怪笑、怪叫,入战!

    玄股与其他城池一样,城前陈列两支军马,一支为千人精锐,另支为七千人规模战阵,先是以千人卒迎战‘夏儿郎’,可对手凶残远超想像极限,未能坚持片刻便露出败相,既是城主也是家主的巴齐王咬了咬牙,生死之战顾不得‘以多打少’的坏名声,大声传令,七千兵战阵行进、杀敌。

    不料,重兵入战来,夏家那七百尸煞非但不惊不怒不慌不乱,反而爆起一阵快活欢呼,敌人越多越好,敌人越多,能杀的人就越多;杀人越多,便越开心纵情。

    兵刃拳头指甲牙齿,厮杀撕咬嘶吼,分明是一场残杀,恶人磨残杀着杀人、残杀着‘自杀’。

    恶战滚滚,而在众多杂末人看来,夏儿郎打仗的手段......就仿佛一群恶狼在向角羚羊展示它们是如何捕猎、如何厮杀。

    情不自禁,有人暗吞口水、尽力平复心脏的砰砰乱跳。炎炎伯手捻短须。看了一阵面上笑意渐浓,眼色满意,开口道:“夏离山,你家的尸煞儿郎还算不错,不过......”说话时,转目望向远处白鸦城前软轿,当目光投过去,贵人面色微变,口中说话停顿:不知何时,夏家主人的轿帘放了下来。

    上族贵人看得津津有味。杂末糖人闭轿小憩?

    这得困成什么样。才敢如此大不敬。

    听到了炎炎伯的声音,轿中糖人再度挑开软帘,面上有倦容眼中藏困意,被古族伯爵吵醒不得不应酬一般:“不过怎样?还请大人指教。”

    不知是不是觉得和疯子发脾气不值得。炎炎侯并未发作。怒气一闪即逝。继续之前话题:“不过打完这一仗,你家的尸兵怕也折损得差不多了。”

    受皮囊所限的恶人磨实力仍胜出玄股之敌,只是他们打杀得太凶猛太忘情。没调度没策应没阵法,一窝蜂、干脆‘哄抢’似的,好像晚了半步少杀个人天就塌了,只想杀人不顾自保,伤亡严重。

    当然,被伤到的只是皮囊,恶人磨凶浑并未受伤,可外人如何看得出来。当知尸煞身上都有一道以身遮魂的法术,为苏景以阿骨王袍特意加持的,以小相柳的妖识辨查都看不出端倪。

    糖人笑了笑:“夏离山为杀贼不吝生死,我如此,我家儿郎亦如是。”

    一面七百凶尸,一面一千精锐加七千重兵,混战持续时间却并不长,燃香功夫过后,选孤城主力沦丧余勇溃逃,城主、将校等巴齐要人都遭斩杀,白鸦城前软轿旁的小相柳淡淡开口:“都回来吧。”

    七百尸煞倒下六成有余,还能动的拖拽着同伴‘尸身’,摇摇晃晃回归来处,看他们行走、看他们神气,哪里有半分精锐军马的样子,分明是一群乌合之众......可就是这群乌合之众,燃香屠戮十倍于己的敌人。

    玄股城的军容在这重重冰城精兵中算不得最强,但至少也当得上流实力。

    尸煞兵来到苏景面前,躬身施礼后未在停留,全都入城去了。

    正戏未开锣,先上了一副‘报仇’戏码,古人伯爵笑着呼一口气:“夏离山啊,你不下轿,不行礼,总得给我一个说法。”

    看过了猴子耍闹,炎炎伯的好兴致沉落,问不敬之罪。随他问话,身边一道刽人军分出大队,腾云驾向白鸦城催压而来。

    “三百年,夏离山夜夜睡不安稳,”苏景稳坐轿中,不去看天上军马一眼,不是装出来的镇定,今天摆放面前的阵势确实不在阿骨王眼中:“每晚梦中,必有仙人到访,谈天说地把酒言欢好不快活,我与仙人称兄道弟,得他指点玄机,学他妙法奇术,再不能拜凡间富贵了。”

    炎炎伯失笑:“何止晚上睡不安稳,你白天也在做梦吧,梦到仙人?你家仙人是哪个?”

    “弟不言兄讳。”糖人应道,同时心念转动,那枚得自郎齐的青果在中土时就已经炼化全功,六耳归仙气意就此绽放,弥漫八方!

    这就是苏景的‘凭证’。郎齐于此间有香火,贵为神祇,他的气意岂同反响,让前方众人自行领会,远胜苏景空口之言。

    可炎炎伯以下,所有人皆无动于衷......归仙气意,归仙能领受,这些‘凡夫俗子’却全然体会不到。这可是苏景未曾料到的,眨了眨眼睛、笑了。事出意料...但也没什么,不能在杀猕世界装神弄鬼,那就让他们见见中土阳间的真君、中土阴世的冥王,请这些六耳爪牙见见货真价实的中土神鬼。

    “且慢。”炎炎伯又摆了摆手,按住了正去缉拿苏景的刽人军,这位伯爵贵人想法多变,又改了主意,问苏景:“你要为驭皇帝效命?”

    待苏景点头,炎炎伯再问:“就凭你剩下那不到三百尸煞,还能再打几场?”

    “大人放心,尸兵仍有战力。”

    “要为国家效力、为皇帝分忧是好事,但因何你白鸦城不入法印阵位?不进自己位置,又如何让比试有度、让甄选有方?”

    苏景应道:“城中驱行法阵遭番人毁坏,能行至此处已是勉强,停下后再动不了了,未能及时入印位,大人见谅。”

    跟着他又对小相柳吩咐了句什么,之后伸手敲了敲轿杠,四具抬轿尸煞起身迈步,扛着小轿向前走去,小相柳则双臂一振,两道长索自袖中倒飞而去,啪啪锐响中长索卷住白鸦城所在冰川,旋即青衣糖人也告迈步......凭神力,拉起方圆近百里冰山,亦步亦趋跟于软轿之后,将白鸦城带入指定印位。

    轰的一声,杂末乱,喧哗起。

    放眼雪原,三百冰城无数人,可有猛士能与这青衣糖人比肩?天下皆知糖人身软力亏,这个青衣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更要紧的,虽夏家人并未明言,但任谁都看得出,青衣不过是个仆从伴当。

    有仆如此,主人有当如何?

    主人正坐在轿子里,抱怨着对方鼻子差劲,探不到青果流露的神仙气意;琢磨着如果青果始终都这么不好使,以后自己可该怎么去蒙人。此外他还想找个明白人问问,精兵、元帅之类到底怎样甄选,白鸦城的公文遗失,让苏景连这场大戏的规矩都不知晓,想要踏踏实实地向下演,实在不是件容易事。(未完待续。。)

第七四三章 我是个废人

    (二合一章节)

    大千世界,无尽曼妙,其中更有一个‘缘’字玄之又玄。

    何为‘缘’,说不清道不明,无从细解,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释意还算勉强:没道理。

    便如裘平安初遇小金蟾,穷横亡命半生的二混子一下子变成了读书郎;恶吃恶打八方的母夜叉就那么笑不露齿、行不动裙地做起了大家闺秀,没道理可讲。

    又如古、方芳猫,乍见那白鸦城前,侍奉于主人软轿旁、如出鞘长刀一般锋锐、凶狠的青衣糖人时,心里猛然一荡,以至那个瞬间里她的呼吸都难以为继了。没道理可讲。

    古为族称。方为家姓。方芳猫出身上族,上族中的贵族,她的哥哥有世袭爵位在身,炎炎伯。

    炎炎伯名唤方画虎。

    昔日名门,追随驭祖皇帝东征西战,立下煌煌功勋的古族方家,到如今已趋落魄。方画虎的爷爷修行半途走火入魔突然陨丧,父亲碌碌无能资质平庸,家道就此中落,到得方画虎掌家时,昔日显赫门厅,真正剩给他的东西就只有两样了:祖皇加封、世代沿袭的爵位;自幼相依,活泼可人的妹妹。

    方画虎出行,金辇银銮三千仪仗,龙虎侍卫簇拥、精明文胆相伴,看似不可一世,但也只有他自己明白:皆为无用之辈!真正有本事有才情的家臣死得死散得散、更多的另投明主去了,堂堂古人方伯。就只剩下个花架子了。

    掌家这些年里,方画虎不惜家财,结交权贵上下运动,他所求不多——只求一项要紧差事。重差方显能为,若能办得漂漂亮亮,或可重蒙圣宠、再振门厅。辛苦钻营、费劲心机,终于得了更上贵人的承诺,若有要紧差事必会先想着方家。

    方画虎欢喜异常,迎奉更甚,同时苦苦等待。不成想有朝一日喜讯传来。皇廷重差落,却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雪原冰城,杂末选兵。

    这差事重或不重姑且不论,根子在于即便方画虎有天大报复、纵使粉身碎骨。这桩差事也办不出彩。杂末是什么样的实力天下皆知。兔儿再怎么强壮也还是兔儿。不可能从中选出恶狼。

    此差无出彩之处,古人方家无如出头之日。

    再去找更上贵人,人家回答的四平八稳:方家平庸多年。我对贤侄信任有加奈何朝中诸位大佬心中存疑,能讨得这桩差已是我欠了天大人情。年轻人有雄心壮志是大好事,但凡事不可贪功冒进,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啊。

    一步一步的来?

    这样一桩‘杂末’差事已然耗尽家财,那下一桩重差,炎炎伯卖妻卖子也运动不来!

    其实方画虎的资质、心智也是平平常常,空有雄心抱负,行错了路看错了人花错了钱,方家又岂能不没落......

    心灰意冷,可皇命难违,炎炎伯启程赴苦寒北地,荒漠雪原。到了地方,一把椅子摆在门口看猴子耍戏,但他的行辇大如宅院,内中并非只他一人栖身。

    启程时,方画虎未能耐住小妹的央求,而这桩差事让他雄心空落、自也就不那么慎重了,一时心软就带了妹妹同行。

    看过夏家报仇、尸煞冲玄股,炎炎伯本想就去治下‘夏离山’的不敬死罪,然后转入正题时,藏身辇内、目光始终不舍得从小相柳身上挪开的方芳猫及时开口:“再留他们一阵吧。”

    那个青衣糖人真的好看,方芳猫总也看不够,不舍得他就这么随主人一起被问罪、处死。

    妹妹出口相求,方画虎这才摆手挥退已经出发去缉拿糖人的刽兵,给了白鸦夏家一个入选、争斗、活命的机会,可是炎炎伯万不曾想到的,接下来糖人青衣侍显神力、拉冰城、入战位!

    此地常年为冰雪覆盖,远胜泥土地面平滑,以小相柳修持本领,拉动那块大冰坨子前行不过举手之劳。这份力量放在精深大修眼中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可糖人是什么样的体魄?在场众多杂末又是如何浅薄的本领?中土相柳拉走一座冰山,在这冰原足以惊世骇俗。

    方画虎双目放光,隐约觉得...原来他们不是装神弄鬼。

    穷差苦事,挖到宝了?

    藏身大辇中的方芳猫更是眸儿明亮,俏面上满满开心。

    苏景也没想到自己准备的‘青果气意’无效,未能降住来人,最后居然是依仗了相柳少爷的小白脸。

    白鸦城把进入阵位,相柳抖袖收了长索,跟着双掌合轻一拍,‘啪’地轻响中,脚步轰轰,刚刚入城去的尸煞兵又复出城,列队夏家两位糖人身后。

    十人排十人列,七座方阵结北斗之势,那盏小小软轿便是他们的帝星紫薇。

    不多不少,整整齐齐七百尸煞兵。

    免不了的,又是一片惊奇低呼,刚刚打过一仗、能动的只剩下不足三百的尸兵此刻又重新凑齐了人数。不能说凑齐,应该说复活。

    也不能算复活,尸煞本就是死兵,何谈复活......整齐的是队伍,但尸煞兵本身可不整齐,身上伤口被粗大骨钉串合,本来碎裂的头颅又被重新粘合,清晰可见之前战时缺失的肢体又被‘新’肢重接。

    七百煞,死六成,抬回城中拼拼凑凑又七百!

    白鸦城有的是残肢碎骨,苏景专门对其做丧家祭炼,除非城池彻底被摧毁或者内中尸骨全部耗尽,否则他这七百‘夏儿郎’永远也打不光。

    方画虎的眼睛更亮了:“夏离山,你这七百人...打不完?”

    苏景纠正:“七百尸。死不绝,打不完。”

    “若给你足够尸身呢?”方画虎追问。

    炼尸是个漫长功夫、非朝夕之功。命手下厉鬼附魂数量也终归有限,但苏景何须理会真相,只管画大饼:“七万尸,七百煞,道理都是一样的。白鸦城小,难成大军;天下广博,无数人就有无数尸,炼尸成军,另储备身,剩下的...缝缝补补的针线活而已。裁缝都能做得好。”

    跟着苏景话锋一转:“三百年在外修行。归家时白鸦已遭番人屠灭,夏离山只知若要报效皇帝,当带兵来此入选,但不知具体怎生选法。”

    见过青衣神力惊人。见过尸煞不死不灭。方画虎再看轿中苏景只觉顺眼得很。挥挥手特意将自己身边一位亲随派去白鸦城前,为苏景解说比拼办法:

    驭人皇征兵冰原杂末,要甄选精锐没错。但也不可能让三百多城尽出大军做厮杀乱战,真要如此到最后选出来的统统都是死人。

    甄选的办法稍有麻烦,每城出精兵一道,再由本城城主或将帅选出一支千人队伍,名唤‘斗锐’,真正要做厮杀比拼实力的并非大军,而是一支支千人‘斗锐’。

    诸冰城此刻按照印阵列位,为一巨大圆阵,待到比试时候,听号令、相邻两城斗锐入战角逐,是生死相拼,但无需赶尽杀绝,谁家先损丧足一百人便算败阵、输了。

    一战淘汰半数,胜出队伍在于临城胜者以斗锐相争,仍是损丧百人即为负...以此类推,层层向下,待到六战打过,差不多就只剩下四五座城池了,届时一场混战,老规矩,死足百人的队伍败走,直到选出最后胜者。

    虽不算绝对公平,但最后那队获胜,也能见得此城练兵有道、人马精锐。

    听过小吏解说,轿内轿外两个糖人对望一眼,青衣糖冷哂:“儿戏。”

    六耳彪悍狡诈,古人底蕴深厚,丁人勇猛坚韧,刽人多谋善战,这座世界兵强马壮,按理说什么时候也轮不到来杂末雪原征兵,有关内情、缘由苏景不得而知,不过单从这‘甄选办法’上来看,却如小相柳那两字评价。

    大概解释过规矩,小吏转身离去,接下来再没什么耽搁,唱官指点、鼓官喝令,各城斗锐催符做法、行元蓄势,为入战做最后准备。白鸦这一战与左首一座城池打,那城唤作什么苏景、相柳都没听清。

    猛一串号角响彻四方,三百余城、三百余千人精锐之师捉对厮杀!而白鸦城七百‘夏儿郎’又有惊人举动,冲锋之中、随苏景一声呼喝,尸煞挥手把自己的军刃丢开一旁,不携刃!

    小相柳说这比试是儿戏。

    既为儿戏,何须挂刀执锐。靠着手脚指甲牙齿足够了。

    全无悬念......从第一战到第六战,夏儿郎奉战必胜,打到最后还是七百煞卒。实力相差悬殊,玄股城以十倍之众尚且惨败,何况其他城池只遣千人斗锐,何况尸煞一旦遭遇重大损伤即刻就会被同伴抗回白鸦城,不消几个呼吸功夫‘缝缝补补’地又完整冲回战阵。说凶猛,夏儿郎为最;论忙碌,夏儿郎问鼎,光看他们城内城外的来回跑了。

    亦无悬念......最后一战五城混斗,另外四城一度结盟,奈何那些‘斗锐’大都因久战力气不继、人数零落、伤残在身,夏儿郎赢得简简单单。

    激烈有余,但全无精彩之处的甄选争斗结束,白鸦尸兵睥睨诸城,轻松夺魁。

    意料中事,两个糖人主仆都没什么表情,反倒是炎炎伯开心异常,兴致到处随口问道:“夏离山,你来看。”说完回头低声传下一令,身边八百精锐丁人勇奉命出列。

    没落门阀,充门面的一支兵马,既无精修高人也无出色法器,不过这队兵的军容着实不差,贯红盔披黑甲,左手怪符右手法刃,腰间悬挂**金铃肩上长角打磨锋锐隐透玄光,很有些气势。

    “我家丁人勇,对上你家夏儿郎,你以为谁输谁赢?”方画虎笑问。

    这等无聊问题,糖人主是懒得回应的,糖人侍漠然开口:“穿着‘衣服’丁人能胜;脱了‘衣服’夏儿郎稳赢。”

    方画虎被小相柳说愣了。谁穿谁脱?什么衣服?

    小相柳无意解释,招招手七百夏儿郎回城脱‘衣服’去歇着了。炎炎伯也无意真让两队精兵去打个生死。没再说什么。但这个时候炎炎伯身边一位古人侍卫伏下身体,在爵爷耳边低语了几句、请命。

    方画虎笑了起来:“夏离山,你身边侍卫身具大力,远非普通糖人能比,他可得遇过什么机缘么?”

    “他算不得我家侍卫,为我家外戚远亲,自小伴我一起长大。哪有什么机缘,不过得我指点修行过一道炼气法门,”轿中夏离山微微笑:“奈何此子蠢笨罕见,只修成了几斤蛮力气外加一双灵便腿脚。不值一提。”

    方画虎摇头:“太谦逊了。大好力气,大好壮士!刚巧我家这位侍卫修习过魔牛大力天诀,两位大力士碰到一起,哪有不比比力气的道理。来来来。只比力气就好。不伤人不伤身。”

    方家门下古人侍卫首领请命,此人最最得意的本领为两处:一是练兵有道,那队丁人勇就是他亲手操练出来的;再则自负修得魔牛真力在身。敢去搬山撼岳。见小相柳拖城前行、震惊伯爵心中不忿,再听糖人什么穿衣赢了脱衣输这等胡言胸中生气,这才向家主请命做个比试。

    方画虎本就不是大才之人,娘胎里带来的纨绔习气作祟,听说手下要和相柳比力气很是高兴,非但不予制止反倒开心同意、亲自撮合。

    主人不精明,下属自然昏庸,古人何等身份,伯爵府侍卫首领何等尊贵,偏就要和一个杂末糖人比拼高下......从这一主一仆所为所行,苏景对炎炎伯也有了个大概看法。

    苏景不替小相柳做主,想比不想比都听他自己的。

    相柳撩起眼皮,心里没什么敌意可他是九头凶蛇目光自然狠毒,阴测测打量古人侍卫几眼,说了声:“好吧。”迈上前几步,负手站定。

    古人侍卫面色一喜,跨步上前,口中声音真就如巨牛闷吼,嗡嗡沉闷:“莫说我仗势欺人,如何比拼由你说了算。”

    相柳抬起手,自头上轻轻一拈,揪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发长在头皮上的时候轻轻扬扬,全不见有何分量,可是被摘下、入手一刻,小相柳的身体突兀一沉,脚下先是‘嘭’地闷响,旋即又是噼噼啪啪的淬厉暴鸣连绵不绝:

    清晰可见,一道道裂璺自相柳脚下、雪原冰面上绽裂开来。眨眨眼,裂隙疯长,越来越多,越蔓越远,蛛网一般,以小相柳所处地方为心、向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一路不停直直延展出视线尽头!

    谁能看不明白,由沉重巨力加于其身,再被这个青衣糖人传散于脚下雪原。而那份可怕力道从何处来?他刚揪下了自己的一根头发。

    一根头发,在生时没分量,摘下来后于雪原上碾出无尽裂璺、直铺天边。

    “我已入极限,你能接下这根头发...算你赢。”青衣糖人几乎不会笑,总是冷冰冰的。

    地面异象来得骇人,古人侍卫哪会怠慢,微垂目长提息,魔牛大力疯狂行运开来,毕生修为提升极致,不能再说话,生怕开口出声会卸去自己半点力气,只把那双大手扬了起来,双手平摊左掌压右掌、伸到了小相柳面前。

    一手不敢接,非得双手并力不可。

    小相柳扬手,把那根头发放进了古人侍卫手中。

    下一刻,古人侍卫面露惊诧,双目精光迸现,但身形定如磐石,不存丝毫摇晃,稳稳接下了头发。

    等了一个刹那,青衣糖人点点头:“了不起,你赢了。”言罢转身回去小轿旁边,行走之中忽然昂首大笑,声如裂帛,笑个开怀!

    侍卫首领留在原地发呆片刻,闷哼了一声,再催一道小术,手心上火焰升腾转眼将那根头发烧掉,一言不发返回炎炎伯身畔。

    方画虎全没看懂,捏了个密语术,传音自家侍卫首领:“那头发有多沉?”

    “启禀大人,头发...没分量,与常人毛发无异,若非糖人布法阻风,当时就会被吹走。”侍卫首领沉声相应。

    方画虎也不知是该惊该校还是该怒:“普通头发?这卑子敢消遣于你?”

    “算...算不得消遣。是留了面子,”虽为密语,但侍卫首领的声音也掩饰不住的嘶哑:“属下双足再如何用力,也踩不出这连天遍野的冰层龟裂。”

    头发没一点分量,那雪原上的无尽龟裂就和外力无关,纯粹是小相柳自己发力踩出来的。未接头发时,古人侍卫没去想这一重,但接下了头发、发现它轻若毫羽,自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面子上是糖人输了,里子则是古人一败涂地。区区落魄门阀的侍卫首领。妄于中土凶兽比试?未被小相柳直接撕裂跺碎算得他的造化了。

    方画虎密语时候。苏景也在密语,声音带笑:“意外之至,相柳也会给旁人留面子。”

    “儿戏。有趣。不当真。”相柳面上笑意掠过,待他走到轿旁、重新转回身时。严霜又重新笼罩于眉目。

    甄选已经有了结果。接下来的事情自有安排。唱官喝令,除胜出的白鸦、苏景,其他各城主率百姓入城离开。普通杂末离去,但残败斗锐、各城选出的那些军马全被留下来。

    每城数千或上万不等军卒,三百多座城池,留下来是足足百多万大军。随方画虎前来的刽人卒上前整顿,口中喝骂手中挥鞭,将这些军马混编一起,另有小吏施法,放出一座座全新冰城。

    新冰城不是古人方家炼化的,凭现在的炎炎伯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冰城是随圣旨一起赐下的,专门用来当做兵营的。

    这些事情自有底下人去忙碌,方画虎挥手召唤苏景:“夏离山,来我身边。”

    抬轿尸煞起身迈步,吱呀吱呀的声音里,苏景连人带轿上前。

    方画虎忍不住皱起眉头,未发怒但也确实不痛快:“怎么,你没长腿?”

    话说完,他身后人影一闪,刚刚挂甲束法、扮成了俏侍卫的方芳猫走了出来,压着嗓子对苏景说道:“古人方家门风宽厚,不喜于杂末计较,可你去见别位贵人、见驭族尊主时,也要永远坐在轿子里?等人家将来治你不敬之罪,我哥..我主又何必带你离开雪原,反倒害了你们的小命。”

    少女不甘寂寞,乔装显身,一双妙目看看青衣糖、看看白裘糖,最后又落回到青衣糖身上,目光不挪开了。

    苏景一眼就看出她的乔装,但哪会揭穿,微笑相应:“生为糖人,天资浅薄,梦中我那仙长兄长屡次规劝,奈何夏离山贪心不足,为求精进冒险激进,终招反噬。不瞒大人,我的双腿废了,再也站不起来;身体也遭重创,法力丢了个**成。”说着,他又裹了裹身上白裘,让自己更暖和些,叹:“我是个废人。”

    夏离山干净、整齐、富贵,但从他显身起面色苍白、目光涣散,委实身遭重创大伤于内的模样。

    “可惜,可惜。难怪、难怪。算了。”方画虎随口应酬,没再追究对方不行礼的事情,把话锋一转,去问自己最关心的事情:“白鸦城中,就只剩下七百‘夏儿郎’了么?”

    “兵的话,就只有这七百个了;不过还有三位猛将,只是他们随我在外修持,如今功课未完人在关内,这次未随我同行,将来出关再与我汇合。”三尸现在没过来,但迟早会来的,苏景先把他三个的身份定下。

    说完,稍顿,苏景又道:“另外还有些奴仆,寥寥几十个,都是粗苯之人,不提也罢。”

    方画虎琢磨了下,未在啰嗦其他,说道:“带上你的人,这便随我启程吧,后面还有得打,路上再细说。”说到这里,他笑道:“莫忘了你的裁缝铺子,将来可少不得缝缝补补、拼拼凑凑。”

    “夏离山记得,不劳大人提醒。”苏景微笑点头,人在轿中、伸手向后虚指:“白鸦城,我会时刻带在身边。”

    “啊?”方画虎诧异,这种冰城的炼化法度都是‘可放不可收’,未使用前,可装在小匣子内轻松携带,一旦放于雪原发动护禁与驱行阵法,就再不可能被重新受纳,该多大就永远是多大了,夏家糖人要带着一座近百里大冰山上路,未免太夸张了些。

    方画虎摇头道:“走不多久你我便会入夏,那时的地面可不似雪原这般平滑,就算你这外戚侍卫有的是力气拖着,到时候也得磕磕绊绊,太过累赘了,依我看你收拾收拾内中的补丁尸骨,城池就留在这里吧。你放心,我会传令下去,白鸦城就在此地停驻,丢不了!”

    “城中另有些要紧东西,夏离山离不开。”苏景直接拒绝:“带着它也不会添出麻烦,不牢大人费心。”

    话说完,苏景拍了拍袖子,突然间阴风裹荡,四个大汉凭空而现。

    臂扎金环光头程亮,周身肌肉高高鼓起、前胸后背皆有鬼咒符撰纹刻,大汉身形三十丈开外,出现时阴风逼人,显身后却威风煌煌堪比天神!大汉不理旁人,对着苏景俯身叩头:“昆仑力士效命吾主,侍奉吾主!”

    “扛上城,随我走。”苏景传令。

    “诺!”瓮声瓮气呼喝之中,四个昆仑力士迈大步奔向白鸦,轻而易举将其扛上肩膀,静静等候苏景启程。

    嘶......方画虎倒吸凉气,这等威风奴,莫说他炎炎伯,就是再上的旺族名门,王公侯爷怕是也没有;方芳猫倒吸凉气,眼睛瞪得圆圆,重新又来打量苏景,这个糖人到底有怎样身家;方家侍卫首领倒吸凉气,刚还要和人家比力气,莫说青衣糖人怎样,就看这四个力士扛起冰山的轻松样子,怕是个个都比自己强,强得多!

    一口凉气吸尽,方画虎忽然想明白了:最没用的糖人;自称梦中结交神仙兄长;神鬼莫测的侍卫;杀不死的尸煞兵;力大惊天抗着一座冰山到处走的健奴......这样的糖人离开雪原、随自己入世去了,怕是非要大大地出上一番风头!

    -----------------------

    二合一章节,是这样,晚上睡了一小会,混混沉沉的,结果忘了时间,刚才一看已经九点多了、写到五千字了,干脆就写个大章了。(未完待续。。)

第七四四章 走着瞧吧

    看看苏景,再看看抗负冰山的昆仑力士,方画虎忽然改了主意,面色归于漠然,语气随之清淡:“舟车劳顿,远行辛苦,我累了,须得休养一阵,夏离山。”

    苏景点头:“请大人吩咐。”

    “跟住本官云驾,不可落下。”言罢方画虎转身入行辇,跟着雄兵护卫四方、三千仪仗重整,一道云驾滚荡开来,托浮着炎炎伯一行飞天天际。

    苏景装病肯定不能飞,转目望向小相柳:“你来?”

    相柳挥手指了指苏景非要带在身边的百里冰:“带着这东西?我懒得飞。”

    倒是那四位力士识趣得很,为首一个先开口:“启禀吾主,小人清闲得紧了,求能活动下筋骨。”

    另一个又做补充:“吾主放心,跟云驾不在话下。”

    昆仑力士,阴间巨力鬼物,世代为阴阳司豢养,专门来干力气活的,六十年前苏景大婚大判官送来三百人,只凭其中二百八十四个就把沉落大半的离山扛了起来......那离山八百里,这冰山八十里,可账目不是这么算的:中土峻岭,土上为峰土下为根,离山只露在地面上的峰是八百里,藏于地面下的根基何其磅礴巨大,这才占用了两百八十四位昆仑力士。

    白鸦城冰川满打满算八十里,且冰轻于石,对四个力士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分量。

    苏景哈哈一笑:“如此辛苦诸位了,疲惫时无需强撑。传讯过来我再换人。”说着,拍了拍轿杠,四个尸煞扛着小轿,随同小相柳一起入城去了。

    下一刻,冰山微颤,四位昆仑力士拔足飞奔,身形犹如疾风,于地面牢牢跟住炎炎伯云驾,不落后半分!而白鸦城也只震颤片刻便告平稳——扛起来、跑起来不算本事,还得保得阿骨王在城中安稳舒服。那才是昆仑力士们的本份!

    云驾上、行辇中。炎炎伯关注地面一阵,见冰城竟真的跟住了自己,免不了地‘嘿’一声叹,之后收回目光眼帘低垂。再无只言片语。不知再沉思什么......其实心里的念头早都想好了。根本不用思索,但方画虎最喜欢‘作势沉思’,如此能显得沉稳干练。能让下人敬畏。

    好半晌,他才重张双目,同时心中转念催运目力,开目一瞬是非得从双眸中绽出一道精光不可的:“方戟。”

    “属下在。”侍奉在家主身边,刚刚和小相柳比过力气侍卫首领应声,迈步上前。

    “白鸦糖人绝非等闲之辈。”方画虎不慌不忙先说一句废话,这才自袖中伸出三根手指:“三件事,于我探查明白:一,那个夏离山究竟是不是真残废;二,白鸦城里究竟藏了什么,让姓夏的糖人非得要带在身边不可;三,他手上,究竟是怎样的实力。”

    雪原杂末选兵选到了宝,是招揽至自己麾下,还是送他继续入战直至他真打出名堂以显自己这趟差事办得出色,又或者一边拉拢收服、一边让他继续打以博皇帝青睐?这件宝具体怎么用方画虎还没想好,可无论如何他先得弄明白夏离山的底细,若连此事都不去过问,那炎炎伯就不是平庸,而是蠢蛋了。

    “还有第四件事,”方芳猫轻声补充,也是一副聪明模样,好像脑筋随着哥哥一起转动起来似的:“弄清楚那个青衣糖人叫什么。”

    “咳!莫插嘴,回头我替你去问就是,不必再给方戟添乱。”方画虎抬头望向方戟:“明白了?”

    话说出口,天大地大也不过两片嘴唇一碰,可具体怎么查?方戟恨不得甩手,但只能点头:“属下明白,大人放心。”说着取出一道隐身符撰,手一晃符撰声音,身形渐渐隐没,这就打算匿行潜踪探查白鸦城去了。

    “出来,糊涂。”方画虎无奈摇头,打断了方戟正施展的隐身法,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夏家糖人神神鬼鬼,以你的本领去探查......咳,我不是说你能为不够,贵人不立危墙之下,你为栋梁,不可涉险。”还对方家忠心的人实在不多了,方画虎一代明主,不能太伤了手下的心。

    说完,稍停顿,见方戟的身形重新清晰起来,方画虎才继续道:“你仔细想一想,看能不能找些精修高人过来效命,只消探明白那三件事...哪怕只探清其中一样,本爵自有重赏。”

    平日闲谈说笑中,方戟最喜欢讲、爵爷也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位侍卫首领当年修行、游历时候的经历。

    既然爵爷爱听,那方戟以为不妨说得‘漂亮’些。由此经历变成了故事,故事嘛...就难免有些夸张地方:比如盘踞毒沼的那条恶龙如何凶猛;又比如哪家精修高人如何对自己如何讲义气云云。

    方戟思索片刻,试探问:“请恕小人无礼之罪,斗胆问您老一句,您老的酬劳是?”

    炎炎伯自袖中摸出了一枚小小皮囊,递了过去,庙堂之人,对江湖一窍不通,试探问:“你觉得成不?”

    打开皮囊,内中灵石不少,另有符撰几枚丹药一瓶,其他且不论唯独独那瓶丹药,养神固魂很有些奇效。到底是名门大阀,即便已趋没落,拿出来的东西也足够成色,换个角度来看,炎炎伯接手之后的家业,差不多有一半就是这么败掉的。

    伯爵出手不轻,方戟松了口气:故事里杜撰的交情指望不上,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放之三千世界皆准,有钱就能轻到能人。

    “这...”方戟面露踌躇,但很快语气又复坚定:“爵爷有命,属下全力以赴,必定请来世外高人。妥妥当当办好这桩差事!”

    钱给得足够了,但非得露出些为难意思不可,此乃为奴之道,果然,方画虎心中怅怅一叹,伸手拍了拍方戟的肩膀:“我晓得,方外高人不会逐利追财,到底还得靠你们往日交谊来填这人情,那份酬劳只是方家之礼,你辛苦了。”

    方戟不辛苦。退出行辇立刻施法传灵讯。去问朋友可识得附近高人。

    ......

    回到白鸦城,废人夏离山身形飘飘离开软轿,抻臂踢腿:“坐得真累。”

    早就知道此人精修得便宜卖乖正法,小相柳也不意外。负手迈步走进软轿里。稳稳当当坐下来。学着苏景之前的样子。伸手一拍轿杠,四个抬轿尸煞本魂为恶人磨,都听话得很。立刻扛起了轿子沿着白鸦城的大街小巷溜达起来。苏景老爷享受完了,也该相柳老爷美一美,体味下坐轿感觉了。

    “究竟有什么打算?”轿子走了一阵,小相柳的声音从内中传来。

    装废人是为了害人,能不能害得成都至少没损失;非要把冰城带在身边则是故布疑阵,这城中根本没有要紧东西,可苏景时刻把它当做宝贝看待,外人不知内情,自也会对此城‘多加小心’。对苏景的小小花招相柳再熟悉不过,根本不提这些事情,直接去问关键。

    “没打算,走着瞧。”苏景如实回答:“这世界与我想像不太一样。”

    六耳杀猕被桎梏封印之下,那封印在地下深处,但这并不是说杀猕疆域在黑暗地心,凶物活在另一座类似化境的世界中,对此苏景早有准备,可他没能想到这里居然会是诸多智慧生灵共处之地,尤其让他诧异的是:人在此间,难辩东南西北。雪云之上有湛湛蓝天,白昼黑夜分明,可白天无骄阳夜晚无明月,这里的天空永远是那么干净透亮。

    到这里时间不算短暂了,可是以小相柳这等精湛修为,若把他拉到不存标示的空旷雪地中,蒙上眼睛转三个圈子再开目,他便会迷失方向。所幸苏景的小世界中有金轮起落,即便身处混沌他也能探明方向。

    世界古怪,结构古怪,六耳杀猕高高在上难见踪影、如今显得颇为神秘,连敌人在哪里、他们想要做什么都不清楚,又何谈对付他们。当然,苏景大可拉起一面‘中土正道’的大旗,直接开始打杀,自雪原一路往内陆打下去......可这种笨办法苏景才不会用,大圣气意再狂狷、金乌性情再暴烈,苏景也晓得就凭他和相柳远远对付不来整座世界。

    恰巧面前有一个‘驭皇征兵’这不知是不是机会的机会,苏景耐下心思,盲目送死的傻事不能做,学学看看,寻寻觅觅,找一找坑人的机会才是离山小师叔的高人风范。

    事情落到根底上:以六耳杀猕的性情,两圆之争绝无善了,苏景既然来了,总要给强敌一个狠的,只看——机会在哪里。

    无需解释太多,苏景说过几句小相柳便明白了:“嗯,走着瞧吧。”

    ......

    “启禀大人,大喜!”云驾上,才刚传讯出去不久的方戟重新回到大辇中,向主人复命。

    方画虎微惊讶:“这么快?”

    “说来也巧,有一位精修之士,丁族出身,名唤纳新游,六百年前曾与属下结缘,现下正在附近游历,得属下灵讯立刻回了消息,愿为大人效命、细探白鸦城。”

    请来谁不重要,有没有本事才是方画虎在意的关键:“此人本领如何?”

    “此人出身‘万古山’,丁人中的隐族,三等族的身份虽差了些,可能为却是货真价实,远胜属下。他肯出手,白鸦城糖人下的底细必能探清!”

    方戟大包大揽,方画虎心中欢喜,但还是要摆出精明多疑之态,轻皱眉、稍沉吟:“白鸦糖人不易与,不可大意啊。”

    “大人尽可放心,还不止纳兄一人,他宗大师兄、那万古山白牙老祖门下首徒正在雪原深处修行,纳兄此行本是为了来探访师兄的,途中收到灵讯这才接下了这档子差事,万一他探白鸦城时有什么闪失,随时可向他大师兄求援。”

    说到此,方戟笑容越发笃定:“说起这位‘大师兄’,那是天生一头异兽,名唤‘刺世鲤’,后来才被万古山白牙老祖收服,既是他门下首徒,也是老祖坐骑,三百年前奉师命入雪原做精修。”

    方画虎来了兴致:“刺世鲤?怎样的凶物?”

    方戟目露敬畏:“身形百丈开外,形若大鲤,但身无鳞片满生毒刺,身下八足、面生七目三角,绝绝了不起、绝绝惹不起的凶物!”

    方画虎呵呵大笑,满意点头、再问:“这位纳先生什么时候去探白鸦城?”

    “他与白鸦城不过三百里遥远,正在等候大人之命,随时可动身。”

    精明家主,少不得要有沉稳心机,炎炎伯缓缓开口:“此事不争一蹴而就,只求稳妥进行,这样,我唤糖人来云驾相见,趁其离城,先请纳先生探明白鸦城内的玄虚。”(未完待续。。)

第七四五章 两面四届,糖人唐果

    炎炎伯一声令下,随行刽人奴仆离开云驾去传苏景。

    刽人奴本想直接从空中飞入白鸦城,但他才一动‘入城’心念,突然打了个冷冷寒颤——一道阴狠杀意自地面冰城中冲起,将其死死笼罩其中。

    杀意相胁:胆敢擅闯,必做诛杀!

    刽人奴身为四等族,在驭、丁眼中卑贱底下,但比着‘杂末’要高贵得太多了。驭人治律严苛,下族胆敢冒犯上族罪同谋反!来自爵爷身边的刽人仆心中怒道‘借给八个胆子,可敢冒犯老爷’,身形则兜了个圈子,老老实实落在城外、门前:“炎炎伯传召,白鸦夏离山速去相见。”

    话音落,城中怪云翻腾,四个面貌痴呆的尸煞扛软轿端立其中,那个夏家外戚青衫糖人仍就侍立轿旁,人在半空垂头看了刽人仆一眼,目光犹如蛇牙阴冷毒辣,看得奴仆脸上一疼......

    登上炎炎伯云驾,见面、寒暄,夏离山告罪一声‘我本残疾、礼数不周’,全无离开轿子的打算。

    方画虎对苏景之言夏离山不置可否,面上没太多表情。他身边侍卫首领方戟知道这是自己该开口的时候,拿捏了一个稍显生硬的声音:“我家大人爱惜人才,不会和你计较什么。不过、夏离山,你总得要明白,我朝六族分明、等位森严,不是哪家贵人都如爵爷一般礼贤下士的。若是旁人来此地选拔,管你‘夏儿郎’战力如何。管你自己有什么机缘本领,更不会管你是真残还是假废,当先治下个不敬大罪,直接砍了你的项上人头。”

    说到此,暂作停顿,给夏离山一个心生敬畏的功夫,方戟继续道:“所以说,有本领,还须得有贵人,才是真正的运气。夏离山。你能遇到我家大人。是你的造化啊。”

    到了此刻,方画虎才在嘴角挂起淡淡笑容,先对方戟摆摆手,再望向轿中糖人。明知对方不知还是要先做一问:“夏离山。你可知我带你去往何处?”

    “夏离山只知。若‘夏儿郎’中选、若我所学能得贵人赏识,可脱杂末之籍。”苏景未作态,只答自己所知之事。

    “不错。皇命中的嘉奖正是如此。但这场甄选远未完结,你想脱贱籍,还得再努把力......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乃是:夏界!”

    苏景全不掩饰自己的茫然,夏界?翻遍白鸦城简牍书典,从未见到过的新词。

    见其茫然,炎炎伯真正开怀:身上的白裘再如何富贵、眉目中神采再如何雍容、身边的侍卫再如何凶猛,杂末终归还是杂末,永远也没机会见世面的乡巴佬吧。

    开心之余,炎炎伯暂时忘了‘礼贤下士’这回事,忍不住笑问一句:“不是说仙人入梦论道**吗,怎么,梦中仙家未曾和你说过这世间两面、四届?”

    “论道,论得是宇宙大道;**,讲得为我身命法,吾兄虽为仙家,但从未真正来过这片天地,并不知此间模样,自也就没提过。”苏景的‘梦中仙兄’完全是照着归仙郎齐‘画’的,说得算是‘真话’。

    炎炎伯呵呵大笑,未去理会对方的无稽之谈,转头对方芳猫说道:“两面、四届之事,你来给夏离山说一说。”

    话说完,方画虎心中对自己喝彩一声...这等事情自是无需劳动伯爵大驾亲自去给杂末解释,方芳猫最爱讲话现在又扮成侍卫,由她来说比较好,而有朝一日,夏离山真正被自己收服、变作贴心下属后,妹妹再除去乔装,这夏离山再回想今日此刻,竟是伯爵家的大小姐亲自为其讲解乾坤,岂非荣幸之至、感恩戴德。

    “世界有四个节气,春、夏、秋、冬;是以天下分作四个疆域,春疆、秋地、夏域、冬原。春为发生之地,欣欣向荣生机盎然;秋为收成之处,粮茂果盛物产丰饶;夏为奔放地方,不若春疆舒适,不若秋地富饶,但胜在繁华多姿,只可惜气候炎热了些;冬原则是荒芜地方,就是你等杂末的栖身地方了,天冷冻煞人、阴风吹断魂,最最贫瘠荒凉也最最难耐恶劣。”能说话就是快活事,方芳猫喜滋滋开口:“若将乾坤天地等分十二块,冬原最广漠,占起六;夏域次之,占其三;春、秋两地加起来,共占最后三分。”

    苏景着实愣了一下子。听对方言辞,这世界的四季不以时间推移轮转,竟是按照地域划分的?夏天是一个地方,此地永远都是夏天;其他三季亦然?

    再仔细回想自己在白鸦城中看过的书本,确是也想不起何时看过有关‘春夏秋’的记载。

    杂末卑贱,只能在苦寒冰原栖身,既禁足也封闭消息,上族贵人渲淫所出婴孩要么被直接吃掉,要么就在还不记事时候就被送来冰原,是以根本不晓得冰原外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此刻苏景发愣、诧异的样子落在贵人眼中正是全没见识的无知惊讶,再也正常不过。

    “春疆最是宜人,花红柳翠熏风洋洋,专为驭人所居;秋地也不错,且物产丰饶,比着其他三地加起来还要多得多,为国之窖圃、社稷仓廪,重要无比,也由驭人亲自把持,古人名族从旁相助;夏域中驭人就没那么多了,只有几位上官坐镇,主要是咱们古人主事,其他辅族也杂居其中......”

    错不了了,此间四季非时令,是地域。

    如此诡怪的地方,若非亲身经历,当真一辈子都想象不到。新奇地即为新奇景,苏景从来只怕世界不够光怪陆离,惊诧过后又喜上眉梢,落在贵人眼中:乡巴佬见了世面,很开心啊。

    如果再仔细想一想的话。四季固定于地域,那太阳如何行运、怎生计较时间...林林总总立刻冒出千万疑问,不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苏景不急、自己在这世界还有的跑,再多困惑也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四个节气,新鲜之至,那‘两面’又做何解?”苏景发问。

    方芳猫应道:“两面就是阴阳两面,阳间生灵死后鬼魂入幽冥,幽冥有轮回法度、将鬼魂重新发落、投胎阳间,如此循环往复。世界才生生不息。”

    这也是一重关键。苏景微扬眉,在白鸦城中,他也从未见过有关‘轮回’的记载。

    四季、轮回,都算不得什么机密。但因身份低下。六等杂末穷尽万代也接触到这些‘知识’。这一次不等苏景开口追问。方芳猫就笑道:“你可是在想:祈愿仙佛、下一次轮回投胎时,能脱去杂末籍、入身贵人户?没有用的,等阶早注定。一生何出身,万世做此族。轮回如铁,大律无情,你今生是什么,前生、来世永远是什么。”

    苏景自己做过大判、如今还是阎罗神君亲封阿骨王,对中土幽冥的了解,比起他对阳间所知毫不逊色,这世界的轮回道也大大差别于中土,免不了又是一番诧异,随即出言试探,想知晓对方为阳间人,怎会晓得轮回事,最要紧的是苏景想到找找看此间是否有从阳世入阴间的办法,如果能行、直接去幽冥断了他们的轮回...釜底抽薪,永绝后患!

    可惜方芳猫接连摇头:这认知来自口口相传、差不多是约定俗称的事情,并没什么真正依据。

    方芳猫言语详尽,越说话就越多,忽闻兄长咳嗽了一声,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件事正经事未做交代,当下全无过度,直接把话题从‘轮回’上生硬扭回‘冬原’:“夏离山,我且问你:你不知四界、两面,那你可知天下冬原有多大?杂末城池又有多少?”

    城中有记载的事情,苏景自不会忘:“方圆一万三千余里,冰中城池三百开外。”

    不料方芳猫笑而摇头:“不算错,但也绝不对!你说的只是你所在的雪原。自驭人皇大统乾坤,曾丈量天下,将这座雪原化分十八块,你之所在,雪原七。”

    苏景算了算,‘若天下十二分,则冬原占其六;冬原又分做十八块’......这倒是好计算,中土一旬、为杀猕世界冬原一块就是了。这是胡思乱想,不会说出来,苏景口中问的是另外一件事:“之前大人所说‘甄选尚未完成’,就是冬原十八分的道理了?”

    雪原十八分,白鸦城‘夏儿郎’不过夺魁于其中一块,想要真正问鼎‘杂末精锐’,还得再和另外‘十七块’冬原选出的精兵打上几仗。炎炎伯奉旨办差,甄选杂末精兵,也只负责雪原七这一处而已。

    这个时候有刽人奴献媚,见小姐说了好半晌,躬身奉上一盒冰糖果,酸甜冰凉的小零食,最是生津止渴。

    方芳猫忘了自己现在是侍卫身份,捻起一枚糖果放入口中,有滋有味地咂着,不忘吩咐:“也请他们尝一尝吧。”

    方画虎堂堂家主,不吃零食,但也没理会妹妹赐糖于杂末,对苏景点头道:“差不多,但胜出之后另有凶险一战,夏地已设好阵擂,以供十八冰原争胜......”正待仔细解释,耳中忽然密语响起妹妹的密语:“你说帮我问他名字。”

    “夏离山,你这本族兄弟仪表堂堂,可有名姓?”杂末不是个个都有名有姓的,世情如此,炎炎伯这一问不算无礼。

    正拿起一颗糖果的苏景看了看相柳,转回头对方方画虎笑道:“外戚,非我家本性,他姓唐,单名一个果字。”

    忍不住,方芳猫笑了:“你叫唐果?”

    苏景故意开玩笑,相柳阴测测的回答:“糖人,唐果。”

    同个时候,另个‘糖人唐果’正在白鸦城内,伸手向面前的空气轻轻一拍,声音清清淡淡:“丁人,你转来转去好半晌,找什么呢?”(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5/ 第一时间欣赏升邪最新章节! 作者:豆子惹的祸所写的《升邪》为转载作品,升邪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升邪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升邪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升邪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升邪介绍:
九天之前,太阳落下后再没有升起。
第十天,苏景名动四方。升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升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升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