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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子惹的祸     升邪txt下载     升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一七章 担子

    藤子偷东西没错,可它宝库时始终被双双儿捧在手里。若要追究藤子的偷盗之罪,是不是更要罚双双儿的渎职之责。

    尘霄生不同于贺余师兄,贺余为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功必赏过必罚,尘霄生则是只要心有离山其他一切皆如云烟,全不重视。有他亲自出手和稀泥,这件事就算‘结案’了。不过少不了的,苏景自掏腰包、再唤来六两添补上些,凑上几样不错的宝物赠与双双儿。

    不是归于离山库,只送给双双儿,算是个不伦不类的赔罪。这不是尘师兄的意思,是苏景自己的心意。看着双双儿心疼得恨不得把自己两颗脑袋都撞碎在九鳞峰上,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至于离山的‘损失’,这次离山库中被剑魂、被青灯夺去的宝物,苏景记住心里了,那些话无需多说,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有数便是了。

    只是没想到双头妖精变脸如翻书,把苏景的礼物接到手中一刻,猿、猴两张脸上哭丧崩散、欢喜重现:“这怎么好收,这是怎么话说的...老弟太客气、太客气了。”

    库中宝贝好,是库里的;苏景送进双双儿手心的,却是他们自己的宝贝了,这重差别妖精明白得很......

    藤儿弯弯,挂了十七枚铃铛,时不时就会摇晃几下,青灯藤的那份欢喜全在‘铃铃铃’的轻响之中了。不听捧着花盆跟在苏景身后,腾云驾去往阳火道场。待到了地方一看。三尸、乌鸦等人正围着参莲子,一阵阵欢笑响亮。

    参莲子是在娘胎里就追随了苏景的,虽然个子小面目嫩,但真正算得是元老人物,他从沉睡中苏醒,所有人都开心不已。一见苏景来了,参莲子忙不迭跳起来,先恭恭敬敬地向师尊磕头,再光明正大的喊不听‘师娘’,暗地里的称呼如今终于能摆到明面上。喊起来顺口更舒心。

    正如不听所说。参莲子伤过这一次,‘抽抽’了,从半大娃娃又变回两三岁的模样,看上去和冥珠细鬼儿乖乖六六跟三胞胎似的。不过他们三个站在一起很好分辨。老幺苏六六两根冲天辫、老二苏乖乖一根冲天辫、老大参莲子光头。

    扁方不好使。姜汁抹头皮没怎么长头发,受伤缩小后稀稀疏疏的头发干脆掉光了。三尸说此乃‘天命光头’,让参莲子不必再奢望了。

    趁着个机会苏景也将一双细鬼儿引荐给阳火一脉众人。不出所料细鬼儿再次亮出滑竿,从大妖奴到大师兄再到三位伯伯,逮谁请谁坐轿。

    说笑一阵,着其他樊翘带领乌鸦、祸斗等人继续行功修炼,苏景将参莲子单独唤至身边,先问他自己感觉,再以一道灵元探其经络,这孩子缩小的莫名其妙,可一身草木灵元并未受到影响,更稀奇的是,他醒来后伤势自然痊愈,以精、气、神而论比着他昏迷前还要更健旺些。

    这世上本不应有参莲子,他算是逆造化而生,是以他身体的古怪无人能知究竟,苏景思索一阵不得其所,暂时放到了一旁。

    身边不听对苏景道:“青灯藤这次所得宝物非同小可,它想要尽数炼化,须得我从旁相助,也不只是我助它,这对我也是个修行的好契机,正好参莲子醒来,他的功课也不可耽误,干娘对这娃娃可在意的紧。”

    说道蓝祈,不听唇角抿起了几枚笑纹,在蓝祈飞升前,参莲子始终都是跟在她身边的。

    不听打算闭关了,带上青灯藤与参莲子。

    苏景点头嘱咐道:“藤子和参莲子,你得小心看好。”

    何须叮嘱,不听早就想到此事了,笑道:“放心,绝不会让藤子把你大弟子挂了铃铛。你呢,后面怎生打算?”

    苏景后面的事情可忙得很了,一是要试着祭炼法阵,让缥缈峰重新飞天;二是前阵拜访中土大小修宗途中,他已对无双城的传承做过精读,且和阴阳司送来的鬼工巧匠做过仔细沟通,准备着手重建无双城了,妖家三阿公也答应帮忙,届时会调遣工匠、役力来帮忙。

    不听有些诧异,没听到苏景提修炼的事情:“修炼呢,什么时候开始?”

    苏景却摇摇头:“修炼不忙,最近这几个甲子,我想精修剑术。另外破无量后,帛绢上又多出了几样斗战法术可以参习了,样样威力了得,我想尽快学会。”

    不止帛绢,无双传承里同样有几篇斗战妙法,这些法门对元基要求不高,阳火弟子也能修习。

    此时苏景所求:斗战精进。

    不听微微皱下眉头,想片刻后说道:“这趟离山重库游览,你我所见,真正被九位前辈列入中、上两重天的宝物,大都是辅助修行、帮助参悟之物,没几样是真正用在斗战上的...你已入元神境界,只剩三千年时间。”

    这是隐晦提醒,斗战本领不过是旁支。再能打、打遍天下无敌手也不过是一时风光,靠打不可能破道飞仙去,境界修行、体味自然、参悟造化才是修行的根本。

    重斗战轻修悟,本末倒置,大忌。

    也是这个道理——看离山,剑出离山,阳世第一宗好大威风;看几大天宗,活佛弘法天花缀道长顿足飞天去,各有精彩,可是强敌来时打不过、人死了;天星劫数到时,挡不住,门宗毁了......为何如此不济?只因修行本义不是为了斗战,不是为了追求力量强大。或者说,御剑飞天、力冲千军这些本事都是‘附属’。

    修行是为了有朝一日长生不朽与宇宙同寿;修行是为证得心中大道,落得真正逍遥再无烦恼。

    参悟、修炼、破境。顺带得到强大力量,是修行世界亘古不变的道理。

    不是说修家不能去精修斗战,但时间有限制、人力有穷极,最明智的办法莫过去追求一个‘平衡’:在不影响修行根本的前提下,尽量多学些斗战法术、多积攒些力量。

    这个道理苏景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但、时机不对了。

    地下六耳的封印随时会破,一旦杀出,明明白白就是一场浩劫大难;

    天上莫名其妙回来两个伤痕累累的仙家,这次走运,天魔拜奉不听。六耳当苏景是前辈。可谁能保下一波再有归仙回来时,苏景等人还有这样的运气;

    叶非的修为战力,苏景根本都没探底的机会,更不知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但能确定的。他在一旁虎视眈眈;

    还有...不该来的潮汐来了。看似大福瑞,不过究竟它是福是祸,究竟会搅起几重风云。只有等潮汐到时才知道!

    以前苏景根本都不用去想这些事情,天塌了自有贺余、有尘霄生、林清畔、沈河他们去顶,苏景只消做好自己的修行就是功德圆满了。可是现在不行了,他们都伤了,再过一阵,他们就会陆续离开。

    苏景明白,一副担子已经落下来了。

    离山长辈守护离山弟子,离山弟子守护离山剑宗。大而化之,一样的道理,正道前辈守护晚辈,正道修家守护人间正道。

    当前辈不再时谁来担起这份守护?

    苏景知道,轮到自己了。

    金乌弟子本就精擅斗战,但还远远不够,他的本领只够守护自己,想把门宗、甚至把天下都掩藏于自己身后,他还需得更强。

    如有天非得做个选择:放弃自己的仙道,还是放弃离山的死活,苏景愿能效仿师兄。但他最最害怕,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就算想要效仿师兄也保不住离山,连那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念头这种东西,稍一纵容就是飘逸很远,苏景晓得自己想得有些太远,更晓得最近这段时间修行应该放一放,斗战当多做习练。

    对不听的劝说,苏景未反驳,只是笑着点头:“放心,我有分寸,你准备何时闭关?”

    “明天吧。”

    即为修士,修行二字便是‘时时刻刻、无所不在’,明明身上无要紧事,却还把闭关退到明天?

    不经意间,自小妖女那双迷离眸子中流传出的妩媚目光,明明白白地是个示意,苏景心领神会,带上不听离开道场。

    天晴朗,好时节,动法棍,唤王台。

    厮混去!

    ......

    缱绻过后,春意犹浓,小不听的脸颊红扑扑的,头枕着苏景肩膀,长长头发顺滑铺展,偶尔几丝无风自动,扫过苏景的鼻尖,痒痒的。

    忽然,不听想起了一件事,伸手招招,乾坤囊飞入手中,自其中拿出了一个琉璃瓶。

    瓶子纯净透明,凡间琉璃无此品质,不用问曾经炼化,且还是不凡法术,这样珍贵的瓶子按理说该盛上琼浆仙露才够相配,可不听只在其中装了些豆子,普通红豆,凡间随处可见。寥寥之数,十几颗。

    瓶颈上另挂了个锦囊。

    晃了晃瓶子,豆子翻腾、叮当作响。不听浅浅叹了口气,掀瓶塞、自内中倒出了一颗豆子,犹豫了下,放进嘴里吃了,豆子生的。

    连串古怪动作,苏景看得好奇:“这是作甚?”

    “莫耶习俗...也不算是习俗,就是有那么个说法,”长长的腿儿蜷曲,搭在了苏景的腰腹,不听声音不似平时清脆,软绵绵的:“说是新婚燕尔,甜情蜜意,小夫妻两个总也亲热不够,可也只是第一年最最亲密,以后就会渐渐清淡下来。第一年里,每次喜合时往瓶子里放上一颗豆子;第二年开始,每次欢好再从瓶中拿出一颗豆子...一辈子都拿不完呢。”

    苏景这才晓得,原来不听这一年每度春光后都会向瓶子里放一颗红豆。

    解释过后,不听又冲苏景晃荡瓶子:“一年已过,不能再放了,该往外面拿了,唉,这可拿不了几次。”

    瓶子里确是没多少豆子,这一年走遍修宗在前、诛杀潜伏六耳在后,忙得脚底生烟,小夫妻时时刻刻守在一起不假,但真正亲热的机会却不多。可惜了这样一枚漂亮瓶子,才放了十几枚红豆。

    苏景笑着拍了拍不听的背,触手滑腻,心神轻荡,咳嗽了一声归于正经语气:“修行路,逆天行;我辈修家结连理、夫妻之礼也当反其道而行之...一年比一年豆子多。”

    不听笑:“今年没豆子,得闭关!”说着,把瓶子立在了苏景肚皮上,又在他额角轻轻一吻,跳起来穿衣裙,已然清晨时分,该是修炼时候了。(未完待续。。)

第七一八章 试剑

    执青藤、唤参莲,不听早已选好了闭关地方:就在阿骨王宫内,王宫花园。

    阎罗赏赐王宫,无论苏景将其化作天上王台、地下宫墟还是收入罗汉法棍内,于殿内人来说这座辉煌王宫都是真实存在的,全不受影响。

    参莲子受师娘召唤急急赶来...坐着乖乖六六的滑竿来的。他不想坐,奈何那两个小娃几次‘让轿’无人坐,红了眼圈掉泪珠,参莲子不忍心,上了他们的轿。

    见了三个一般高矮、都又白又胖的娃娃站在一排,不听的主意稍改,让一对细鬼儿也暂留身边随她一起闭关,指点他们些法术。要追随苏景身边的人,总得有些真正本领才好。两个小鬼欣喜答应,不听对苏景笑着摆摆手:“看好瓶子!”

    装了红豆的琉璃瓶,她暂时交给了苏景,算是个念想吧,闭关时间无定,不听自己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大功告成、破关而出,也许一年也许十载,就算几个甲子也不算新奇。

    迎着心中人的柔媚目光,苏景笑着点头,伸手取出瓶子对她晃了晃,叮叮当当的灵动轻响。那瓶子空荡荡,只有十来颗豆子,今早还被取出了一枚;那瓶子满当当,看不见的蜜糖儿盛了满,不用打开瓶塞就能甜进一双小夫妻心肺中去。

    “恭喜师父师母再得神奇瓶子法宝!”参莲子大声恭贺...这孩子跟六两学坏了,全然看不出瓶子好在哪里。可看师父师母对它重视样子,此物必有不凡之处,做晚辈的不用管那么许多,先巴结了再说。

    “知道什么,胡乱巴结,须知马屁多了终拍马脚。”不听笑吟吟,口中教训参莲子,最后对苏景一挥手,捧着藤子带着三个小娃转身走向王宫内园,片刻后悉悉索索草叶摇摆声音传来。园中林木疯长。结木元境,不听闭关了。

    带着瓶子带着笑容,苏景返回地面,将阿骨王墟收入棍内。背后天都火翼展开。飞向阳火道场。

    才一动身。他身后空气掀荡,老太监秦吹悄然出现,恭恭敬敬跟随帝婿。这是不听提前吩咐的。自己闭关时请老前辈仔细照顾帝婿。不听如此婆妈,只因有一件就在苏景身边的事情她放心不下:六耳归仙。

    这怪物究竟是真心侍奉苏景为长辈还是虚伪与蛇心怀鬼胎?不听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便来什么,还未到阳火道场,三尸中赤目就驾棺迎来,对苏景道:“正要去找你,那头六耳又醒了。”

    六耳归仙昏睡时候,始终安身于雷动天尊的棺材内,他一苏醒三尸最先知道。

    苏景闻言笑道:“醒得好。”双翅振、加快速度前行去。

    ......

    锵...锵...锵,铁石摩擦声。时隔五百多年,连绵不绝得磨刀声又响起在江南慈州、白马小镇。

    不过磨刀声传出地方并非当年的苏记熟食老铺,而是新易主不久的叶家大宅;

    不过声音虽无差别,但在条石上打磨的不是刀,而是长剑。叶非磨剑。

    凡间铁剑,六十两银子一柄的那种,不算太差但也绝谈不上好。

    肖斗斗侍立对面,低垂首半躬腰,本就是侏儒矮子,这样站着就显得更矮了。肖斗斗身边还站着个俏丽丫鬟,手托茶盘摆放香茗,随时等候主人取用。两个人木雕泥塑似的,一动不动许久了。茶水早都冷透了,不过无需换,叶非身边亲随都晓得,主人不喜热茶,他爱喝凉的。

    “看你脸上,总盘着个‘问’字,有什么想问就说吧。”磨剑中叶非开口。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主上法眼洞察,”肖斗斗恭声回答:“属下心中确有一桩疑惑,挺长时间了:属下一直想不通,那头六耳归仙虽是猪猡但法力不凡,留在身边可助主上成就大事,为何要给离山送去?”

    苏景喜日,叶非送六耳做礼,他存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心思,不过,当时无论是呆傻六耳屠灭离山,还是伤残离山拼掉了六耳,这头归仙叶非都不会再要了,送出的东西他从不收回。

    旁边托茶丫鬟开口,语气不屑:“我家主人何等英雄,用得着什么猪猡归仙相助成事么?”

    “这算是巴结我,”叶非磨剑不停,动作很快但仔细异常,声音带笑:“还是你俩打情骂俏?”

    一语道破‘奸情’丫鬟俏脸煞白,赶忙跪下。这是她的聪明地方,不分辨自己,更不去思索主人那模棱两可一句话究竟是不是真有所指,但绝不可强撑不认,叶非对付敌人的手段,她再明白不过。

    大头肖斗斗也马上跪下。但无需他们开口,叶非就摇了摇头:“六耳为猪、满世恶犬,皆非我族类,若能自己人和自己人好,那才是再好不过,起来吧。你俩如真有意,我就做个主,择吉日办喜事,成亲后还想追随于我自然最好,如果不想再赴险搏命,我寻一处灵秀地方给你们安家落户,以后好好修行...我族从无飞仙前例,但也不是说就全无可能。不用担心,不追随我也不是说大家就再不往来了,你我同族,为我手足,你们若遇危难,叶非必做驰援。”

    说完、稍顿,叶非又想起一种可能,笑了起来:“你俩要只是随便玩玩,就当我刚刚说梦话。”他一笑,纵穿左面的伤疤仿佛活了起来,毒蛇般扭动着。

    奉茶奴婢可怜巴巴:“肖斗斗这人不错,就是...我本稍有不甘心,但听过主上之言,又觉得嫁了就嫁了,挺好的。”

    肖斗斗连连点头:“是、是,我也这么想,但还请住上个明鉴,无论成不成亲,我俩都誓死效命,永做追随!”

    “那到底成亲不成亲啊?”叶非的目光自长剑、条石上挪开片刻,打量面前绝不般配的两个属下,似笑非笑。不等回答他又摇头笑道:“爱成不成,不管了,你们以后拿定主意告我一声就成。”

    说完,无过度,直接把话锋生硬一转:“那头六耳归仙,谁敢断定他就一定我们当成朋友、当成自己人?”

    叶非应回肖斗斗之前所问,奉茶丫鬟若有所思:“尊主看出他另有图谋?所以......”

    叶非摇头打断:“我没看出什么,那头六耳归仙无破绽,是我自己疑心重,若非离山办喜事、把它当了礼品,我会趁其昏厥直接斩杀了事。”

    肖斗斗是个认死理的人,眉头皱起:“是它主动来寻我们,且它目光里那份亲切之意,属下自忖不会看错。按理说...至少在它记忆未复前,会是真心投靠。”

    “都说了,是我疑心重。”话题结束,叶非无意再多说,手上的磨剑也随之停下,叶非坐直身体,手腕轻转挟剑劈空,长剑轻鸣轻破空,咻咻地响。

    丫鬟乖巧,举茶盘迈步上前。

    两口喝光冷茶,叶非提剑而起,另只手点了点肖斗斗:“陪我练剑。”

    肖斗斗面色微显尴尬,口中喏喏应声得全无底气。或许是知晓主人对女子会留些情面,奉茶丫鬟掩口笑,多嘴:“主上,你要教训肖长老就直接说,无需以练剑为由......他哪有资格来试您的剑。”

    玩笑之言但也确是实情,肖斗斗根本就不配陪叶非练剑。

    叶非摇摇头,空着的一只手自囊中取出二尺方圆的一只铜盆,紫金质地,样式和凡人家户中的净手、洗脸盆子不见区别,盆底还刻绘了一对鲤鱼。

    铜盆凌空,叶非纳手按入其中,手指微颤,一滴清水自他指尖滴落。霎时间,自叶家大宅到白马古镇,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

    一滴、两滴、三滴...接连成串变作涓涓细流,清澈到几近无痕无暇的真正净水自叶非指尖注入盆中,很快铜盆被注满,而那盆中波澜轻荡带起的分明是怒海咆哮才会有的隆隆巨响!

    还有,盆地篆刻的那对鲤鱼活了,于静水中摇头摆尾,畅快游弋。

    丫鬟瞪大了眼睛:“这是您的...本元真修?!”

    叶非此举,正将自己的修为移转体外——盆满,身空!

    法度过后,叶非只剩凡人力量,他的修为本尽数转至盆中、离开身体。且不说他要做什么,单他施展的挪转修为之术便是罕见奇门妙法。

    将修为与己身与怪盆间来回挪转,放眼今日人间,几人能行。

    非说不可的,修家采气,修神亦炼体,移出修元的叶非只剩下普通人力量,不过体魄之强韧、反应之敏锐、动作之矫捷远远胜出凡人。

    叶非再挥剑,对肖斗斗点头:“来,试剑。”

    肖斗斗却更不敢答应了。主人的性情他了解得清清楚楚,既做陪练,非得要施展全力不可。可主人弃修元,万一伤到他老人家,当真万死莫赎之罪。

    叶非猜得透肖斗斗的顾虑,不耐烦道:“观离山九子斗田上,领悟剑上灵瑞,我有把握,你尽管出手无妨。阿晶退下吧,肖斗斗,小心了!”言罢纵剑而起......凡力凡刃,叶非挑战精深大修肖斗斗!

    白马镇大宅后园邪修斗剑时,离山深处苏景与叶非相对而坐:“恢复如何?”

    六耳苦笑着:“回禀前辈,精神稍稍好了些,但记忆仍混乱,什么都记不起,法力更是不见起色,想要复原还有的休养了。”说着他叹了口气,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慢慢来,疗伤事情本就急不得。”安慰一句,苏景转开话题:“你也修剑吧。”(未完待续。。)

第七一九章 破四绝

    “慢慢来,疗伤事情本就急不得。”安慰一句,苏景转开话题:“你也修剑吧。”

    六耳身上带有修剑气意,苏景早有察觉。

    “剑?”六耳皱起眉头,低头望向自己右手,下一刻他的手心中精光闪烁,一柄长剑于凭空中跃出,落入他的手里。六耳先是惊了下,随即笑起来:“前辈不说,我记不得,但我心中想了剑,手中就有了剑。”

    苏景也在替他开心:“手中有了剑,自然就想起了剑该怎么用吧。”

    六耳点头:“不错!”

    苏景笑:“再好不过。我欲精修剑法,你若能坚持,还请陪我试剑。”

    “前辈有命莫敢不从,没什么坚持不了的,就是随时可能睡去。”说完,六耳提剑起身,但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前辈应是伤了元基,以你现在...与我试剑还......”

    欲言又止,苏景不介意:“直说无妨。”

    “还差得太远,如米虫与鹰隼天上争飞;如游鱼与怒豹陆上拼跑。试无可试、练无可练。这样吧...”六耳伸出手自眉心、人中、膻中、丹田一路点过:“晚辈自封修元,陪前辈试炼,前辈尽可放手搏杀,没关系。”

    说着六耳向后退开,相距苏景七丈之地,长剑横平于胸。

    苏景端坐、挥手,九九剑羽翻飞、金乌站立左肩、丈一剑横置于膝。

    另有连绵剑鸣声响亮,三尸就跟在苏景身后。同时亮出了殷天子,东天剑尊共进退,要练剑大家一起练。

    雷动剑锋指天,声音漠然:“你小心,吾剑巅君。”

    赤目长剑斜挑、遥指六耳:“你小心,吾剑瞬灭。”

    拈花剑垂地面,人也低着头,看剑不看人:“你小心,吾剑封疆划域。”

    好久没玩过的老把戏了,剑上四绝三尸报了三个。唯独不说自己的天星剑阵。苏景‘咳’了一声。对三尸道:“试炼是为精进,不求争胜,不坑人。”

    雷动开口回答:“能精进、且争胜岂不更好。”另两个矮子一起点头。前方七丈外六耳笑了:“星,”说话时。他望向三尸手中殷天子。跟着目光转回、一一扫过苏景的丈一、金乌、剑羽:“巅、瞬、域。剑上四绝。前辈与三大分身学得齐全了,当真是了不起的事情。”

    随三尸如何说,只凭目光一扫六耳就已经看出东天剑尊的剑中修持。随即六耳伸手指了指丈一。实话实说:“这剑我挡不住,莫说现在,即便全盛时......”他皱眉,想不起自己全盛时候究竟该有多凶猛,是以语气稍显迟疑了:“估计也会、也会必死无疑吧。”

    “巅君之剑,不是我的修持,是神剑自己的威力,我取用此剑只当其普通长剑,试炼中不会发动‘君王’。”

    六耳释然,点了点头。苏景也不再废话,打了个手势示意三尸不必参与,跟着猛一挥手,飘零身畔的剑羽光芒猛涨,去势如电射向六耳。

    剑羽动时,苏景纵跃起身,抄手挽起丈一紧追剑羽,金乌仍停留肩膀,双目溢火紧盯六耳。

    剑羽至,结域来,六耳动,任凭诸多锐剑呼啸,他手上剑锋只追相距自己最近的那一枚剑羽,叮一声轻响,六耳青锋中剑羽根处。

    正是九九剑羽攻至,堪堪结域将成而未成之际......

    苏景剑域习练已久,且前端时间修地归天擎天地和合、结宝瓶破无量,皆为‘小乾坤’淬炼,对他的剑域剑法正是大好补充,九九剑羽行域威力比着以前提高不知多少倍。而剑羽结域,彼此配合又相对独立,不会因一两枚剑羽被击退就影响剑域结形。

    但大出所料的,当那枚剑羽被六耳击中时,整套剑域、所有剑羽就那么一下子散乱了!飘零无度、剑力散乱,再无封疆划域之能......苏景挟丈一合身扑来。本来的算计中,剑域成形在先,己身入主其间再与六耳缠斗,可剑域散乱了,苏景失了依仗。

    丈一惊鸣,苏景纵剑,锋锐急点六耳眉心,同个刹那里,景肩头金乌消失不见——瞬灭剑动!

    猛一声锐响刺耳,六耳杀猕手上用力,自断长剑!

    三尺青锋自中折断,前一段剑锋崩起,并未击向苏景,而是于六耳面前划出一道凄厉弧线,斜刺里飞去了;后一截残剑仍在六耳手中,他已自封修元,无力直接挡开苏景丈一急刺,但他也未做正面迎抗,断剑如蛇怪异一转,刁钻斜刺丈一剑身九寸处。

    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正是苏景贯力于剑的‘间隙’所在,轻轻一敲顿将苏景的力道截成两段。

    丈一锋锐之力失了后续推促,失了劲锐再难伤人;剑身九寸后饱蓄之力则失了‘锋锐’这宣泄一点,剑力暴涨却无以释放,登时回转逆袭、欲噬主。

    金乌瞬灭一剑发动后...消失了,金乌剑隐遁虚空,却再未钻出来伤敌。

    “崩!”一声低低叱咤,抢于剑上力量反噬前苏景做一剑崩,全身力道、所有修元尽于此刻绽放,如汪洋怒潮猛扑六耳。

    杀猕变色...非惊惧,正相反他面上眼中,浓浓开心欢喜,手腕再震,尺半残剑再做崩碎:十截。

    长剑碎片乱飞,看似乱无章法实却暗藏玄机,崩飞碎剑锐意绽放,切入之处皆为‘线隙’,若苏景一剑崩是将毕生修元归剑化锐意之潮杀敌,那六耳的‘碎剑’便是断水的仙刃,一剑剑顷刻将巨力割碎到七零八落:潮散,威力不再!

    破一剑崩,六耳欺身进,手中仅剩的寸半残刃点中了苏景的咽喉。

    刃未落。一中即收,连点油皮都不曾划破,六耳杀猕微笑:“前辈输了。”

    不等苏景应声,猛听得一声愤怒咆哮:“还我们金乌来!”三尸并剑,离山天空群星闪耀......

    六耳手中残剑急舞,剑太短了,很有些滑稽,可就随着他遥遥对三尸比划着,天顶明星迅速泯灭、消失!

    殷天子阵天星入剑,能否杀伤强敌姑且不论。至少从三尸出道。星力都能成功接引,唯独这一次,星力根本不成沉落。

    三尸如何甘心,剑阵更急连连催促星力。可又哪有丁点威力......不多时三个矮子便告气馁。相距好几丈挥剑乱比划。没有了星力好像跳大神。

    几乎同个时候,白马镇叶家后园,咕咚一声里肖斗斗摔坐在地。气喘吁吁,脖颈上一道血痕性命,所幸入肉不深未伤到喉管。叶非剑上几滴鲜血滑落。

    跨步上前,叶非空着的那只手伸出,将肖斗斗拉了起来,歉然:“修元离身,很少这样做,稍有些不适应,力量拿捏不准险险伤到了你。”说话握剑之手腕上起劲用力一抖,精心打磨的长剑就此崩碎。虽不曾直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此剑伤我同族,再留它不得!

    离山深处、小镇大宅两场斗剑,皆为一方弃修元,一方出全力,苏景落败,叶修得胜......

    离山中,三尸颓然停剑,六耳随之收手,翻手又从自己的眉心到丹田指点一遍,解开了封禁的修元,本就身元不调,封元剧斗让他大感疲惫,非得尽快调运修元调养才好,粗重喘息一阵,六耳杀猕缓缓开口:“剑上四绝中,星与巅颇有几分相似,都是以剑意接引外力,差别只在前者引天星、后者勾乾坤,与这重剑法相斗,最要紧的是以己念入敌意,破掉那剑意,敌人也就引无可因、勾无可勾了。”

    评过‘星’‘巅’,六耳说‘瞬’:“瞬灭剑,破虚空穿时间......瞬,是没错的,但‘瞬’不是绝对的,‘瞬’很快,可还是有先有后,一剑动时,总有三个步骤:起剑破虚空、驰剑穿虚空、出虚空杀敌。只要我能把握时机在敌剑穿虚空时,我乱虚空、错出路,瞬灭一剑便打得偏远无边。”

    苏景点点头,金乌是自己的剑,更是一重天和元神,与他联系冥冥。苏景能感觉自己的瞬灭金乌打到了西方戈壁,现正急急飞回。谬之千万里,只因六耳及时‘乱了虚空’,用那第一截崩断剑锋。

    “再说剑域,前辈诸多剑羽,气意藏于锐意,彼此勾连隔绝一方小乾坤,剑羽之间为一整体但又彼此独立,拿出去几根也不会影响结域......有些像蛛网,拉断其中一根丝,大网还算是几乎完整的,但若把蛛丝换做坚韧金线、不拉断只拉拽呢?整张网都会乱,乱成个瞎疙瘩。就是这个道理,剑域袭来时,我的剑意行布四周,方圆七丈里乾坤的‘味道’变了,在我剑意之内,不是不能结域,而是结不成一断即离的蛛网、只能结牵连紧密一乱皆乱的金线网。”

    说到这里,稍加停顿,六耳加重了语气、却压低了声音:“前辈,你的情形我不明白。”

    话问得不清不楚,可是苏景大概能晓得他的疑问所在,淡淡回答:“我能想起的:我不走运...那一圆,那一年,我证得大道、飞升天外;出去转了一阵,又想回来,不料归途陷困乱流风暴,身形被打碎、元神受重创,苦熬了不知多久终于挺过劫难,再回来时,世界转了一道轮回、已经是新圆。”

    一声叹息,苏景继续:“残魂无着落,坠入新圆中,未能坚持多久就死个干净,一丝游魂入幽冥,转生再为人...为这第五圆中人!所幸,我渐渐回忆起以前一些事情,找回了以前的修行,可还有太多东西想不起来。”

    前半段话借了邪庙中六耳归仙的说辞,后半段话掩饰了‘前辈’现在为何是新圆之人,一套谎言说得滴水不漏,总之,前辈是六耳心、新圆身、六耳与新圆浑合修持。

    六耳释然,同时很有些唏嘘:“如此波折,前辈深受苦难......老人家,辛苦了。”

    老人家一笑凄然,摇了摇头没说话。(未完待续。。)

第七二零章 劳碌

    得解惑,六耳转回原题,继续讲剑:“前辈前生记忆未能尽复,这就难怪了。星巅瞬域,剑上四绝,仅是凡间绝顶而已,以这样的剑术来相斗归仙,实在是没意思的事情......四绝剑的妙处在于动气意、结天地、追时间。往大处说其实就是:意、宇、宙。”

    四绝中哪一绝,至少都包含了‘意、宇、宙’三字中的一字。

    待苏景点头,六耳微微笑:“还请前辈思量,凡间人受眼界、环境所限,对这三个字又能有多少领悟?充其量,皮毛而已。而仙家心得无量逍遥、身游无量宇宙,对这三字的认识又何其深刻?凡人以这三字领悟融入剑法,在凡人世界确实算得精奇奥妙,可用这样的剑法去对付仙家,实在是已寸短攻尺长,贻笑大方了。”

    几句话打中关键,道理浅显得很,可是若无归仙指点,短时间里苏景确是无法自悟,因这星巅瞬域四绝封顶凡间,不飞仙即为凡世人,以凡人目光去看凡人绝,确是绝。

    “四绝剑法落于我眼中,不能说是处处破绽,但痕迹实在明显,前辈莫怪我直言:您施展的四绝剑匠气太重。前辈与三位法尊落败,根底上是这个道理。”

    曾经,墨巨灵那一句‘你是你的神我是我的神’曾让苏景欢喜不已;如今六耳杀猕的剑论一样让苏景开心无比。管对方是敌是友,苏景只为好道理心折。

    三尸没那么容易服气。赤目冷笑:“说得头头是道,可斗剑之前,你又说过什么?”

    “你说,若丈一发动,你全盛时也必死无疑,丈一神剑的巅君不也在四绝之中么?”拈花接口反问。

    雷动慢条斯理,‘结案’:“打之前没把握,打之后放厥词,你这毛病将来得改一改啊。”

    看在前辈面上,六耳杀猕未动怒。摇头道:“剑为何物?凶器。剑术何物?驾驭凶器之道。习剑又为何?空手打不过敌人。靠着剑术能够弥补差距、逆转强弱。”

    “凡人以四绝对凡人,是巅顶剑术,成全习剑本意;凡人以四绝对仙佛,是以短攻长。适得其反;仙佛以四绝对仙佛......”说到这里。六耳岔开了话题。突兀、别扭:“无论什么事情,再如何深奥难懂,终归还是有‘本、质’的。领悟到‘本、质’,这件事情便悟无可悟、悟到头了。‘意、宇、宙’三个字也是如此,说到底:无形无色、无定无尽、无质无量、无始无终...真实存在的虚无吧。大家都是仙,都悟到了这个层次,就算稍有偏差也不会差得太多,你用四绝,我也能用四绝,你看得穿我,我一样摸得透你。是以四绝在仙佛手中不再是剑术,只是发动力量的法门。仙佛以四绝相斗,斗得也不再是剑,而是力。”

    拗口话,苏景明白,连连点头;三尸装明白,跟着苏景点头。

    话锋转回,六耳杀猕一指苏景手中丈一:“此剑藏巨力,我挡不住。但我输我死,不是是因为那剑术如何,而是这柄剑的主人留给这柄剑的力量太多凶猛。”

    拈花的眉头蹙成一个疙瘩:“便是说,仙佛打架就是拼力气?庄稼汉似的?”

    六耳杀猕哈哈一笑:“也不能这么说,到天外,人世间的巅妙剑法就变成了普通招式,有迹可循也就失了巧没了工,只剩下拼力气;倒是前辈那最后一剑...”六耳再次望向苏景:“崩出全力的那一剑,在我眼中来得更巧妙、更有威力。因那是你自己的剑法,如何发力、如何起手如何落杀,只有你自己知道,不再套路中,所以无迹可循,还原了习剑本意。那一剑的火候还稚嫩了些,仍是伤不到我,但路子不会错。”

    一剑崩反倒比着剑上四绝更妙?

    只因这是苏景自己悟出的剑势。

    六耳说的是剑,揭示出的却是驭器斗战的大好道理。苏景闻到则喜,笑容欢畅:“说了这么久,歇得也差不多了。对剑术我还有些领悟,只是还谈不到成形的招法,你辛苦些,我们在来。”

    六耳杀猕不推辞,痛快点头再封修为,陪苏景试剑。

    半个时辰过后,六耳再也坚持不住,沉沉昏睡过去。

    苏景就此收势,端坐、闭目......

    两天过后,双双儿亲自带了苏景所需灵石来到阳火道场,交办了手续灵石留下,苏景带上大批灵石,手掌飞峰阵图,开始围着诸多星峰打转......

    从此时起,一天十二个时辰被苏景分成了四段,五个时辰试着祭炼星峰;三个时辰留驻阳火道场,以己身本元相助自己这一脉弟子疗伤,心神可多用,这其间他还能再分出些心思研习帛绢与无双城传承的法术;两个时辰凝神专注,坐于他在离山深处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座小小山谷中参剑;剩下一个时辰去往九鳞峰,协助师兄处理门务。

    偶尔六耳杀猕醒来,立刻会被苏景拉走陪他炼剑。

    偶尔闲暇,苏景也会拿出那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看看里面的豆子,再晃一晃听听豆子撞玉璧的清脆声音......

    三个月过去,苏景向尘师兄告短假出山去,带上阴司工匠去往无双城旧址,汇合三阿公送来的大群妖役,开始重建无双城。本就忙碌的日子变得更忙,苏景常常要在离山、无双城之间来回跑。其实无双城不重要,但他答应了戚弘丁、收下了无双传承,一份道义于心,他不敢怠慢。

    剑魂屠晚自从吞吃了锐金境廿七宝物,就陷入沉沉昏睡,苏景能感觉它在不停地、缓慢地变化着,却摸不透这分变化究竟是什么。剑的来头太大,它太玄虚;影子和尚坐身鬼袍,摒心自守做不知不觉修持,几乎分不清他是在枯坐还是已经死了;蟒袍上的黑蟒也跟‘冬眠’了似的,它们在炼化骄阳天尊送给苏景的大礼:那条冥龙凶煞。什么时候能尽全功,苏景不晓得那些大蟒自己也不晓得。

    炼飞峰、授火法、修剑术、代掌门、重建无双...一晃十年如梭,不听与藤子、三个小娃仍未出关,而苏景这边的忙碌总算了些小小收获:光明顶一脉妖奴、弟子悉数痊愈,伤势好得彻底,且因苏景以自己本元相助。大家的修为更得增长。

    这十年里。叛徒叶非再没有过丁点消息。离山下的封印还是老样子,随时会破但一直没破,小车不倒就推着走吧,反正那封印没办法修补。苏景等着。等那一天。拔剑迎六耳!

    再就是,那潮汐的前锋到了,中土世界的灵元变得浓郁起来。是好事,但并非‘雨露均沾’,总会有些本不入流的散修甚至凡人,一觉醒来突觉心慧目明、力气也随之暴涨。真就如雨后春笋似的,短短几年中,东土修行道上添出不少小洞府、新门宗。

    这些新门宗现在还不成气候,可是莫忘记,现在也只是潮汐的前锋到来而已。

    灵元大潮席卷整座世界,自也包括南疆,野蛮之地新崛起的妖怪可不会像东土修家那样守规矩,齐凤国有修元未损的诸多大妖效忠尘霄生,稳稳能镇住局面,可天斗山的辖地就不那么太平了,大祸斗裘婆婆黑风煞小金蟾等人都在疗伤,裘平安跑去西海更指望不上,全靠临时调去的阴老一人主持局面。

    倒不是敌人有多强,可架不住东南西北四面八方总有妖怪闹事,只阴老一个人应付实在吃力。前阵子苏景把蟒袍下损煞僧与血衣奴精兵调去了天斗山,这才稳住了局面。

    阳火道场中,苏景把一枚玉简递给樊翘:“玉简内记载是无双城选拔入门弟子的条件,你辛苦些,带上比翼双鸦巡游东土,遇到合适的小娃,将他们接引入门。”

    樊翘接过玉简,问道:“是带回离山还是接去无双城?”

    “樊哥儿这问题问得傻了,”乌上一嘎嘎插嘴,有说话的机会是一定不能放过的:“无双城还没建好,怎么住人,自然是领回来离山。”

    一只乌鸦说话,另外九十八只乌鸦同时张开嘴巴,所幸苏景及时摇头,出声,拦住了那片险险就要爆炸开来的喧闹:“送去无双城。”

    苏景的想法很简单,昔日天宗,破后重立,新入门的弟子随着那新城一起成长、一起成势,将来会是他们心中的莫大荣耀!但会辛苦了苏景,以后就更得频繁地跑去无双城,传法授业重任在肩。

    苏景不怕辛苦。

    助新无双城的弟子达到他们能够抵达的最高成就,唯有如此才算不负戚弘丁所托。

    樊翘领命,先去往九鳞星峰,纵有苏景之命,他要离山也须得向尘霄生呈秉。

    尘霄生当然不会阻拦,嘱咐樊翘两句让他离去,但樊翘未动身,而是躬身道:“有一件事,弟子心中担忧:师尊与六耳杀猕走得太近了些,还请师伯......”

    十年里,六耳苏醒得渐渐频繁,每次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一醒苏景就拉他去炼剑,欢欢喜喜说说笑笑,俨然好友。

    “请我提醒你师父几句,要他小心六耳杀猕或许心怀叵测?”尘霄生笑了:“若是这点小事也要旁人提醒,你师父早就死在南荒了,放心吧,他的拍子你不晓得。”

    褫衍海、小师娘给苏景定下的‘拍子’,三尸早都给尘霄生说过了。

    可樊翘不晓得,一头雾水但也不好再多说,就此告辞,率比翼双鸦出山去。巧的是,正在出山途中,忽听得一阵钟声刺耳,自山门处传来。

    离山的钟,只有一口摆放在山门处、也只有这一口钟的声音全无悠扬只有刺耳锐响。

    问钟。(未完待续。。)

第七二一章 怕伤离别

    问钟。

    问道问剑之钟,向离山挑战之钟。上次这口钟响起,还是天魔宗弟子蚩秀来离山扬威......

    樊翘皱了皱眉头,正好他要出门,就势去看看状况。比翼双鸦一下子来了精神,这等好嚼的话题,非得大大的以论一番不可。

    乌鸦们入归苏景门下的时间,仅次于六两、黑风煞,比着樊翘可早得多,个个师兄师姐,樊翘实在不好意思约束他们,硬着头皮在呜哩哇啦的聒噪声中前行,心中隐隐琢磨到了一重真相:会不会是师尊嫌它们太吵,才派我带它们出山办差?

    喧哗声中,樊翘与比翼双鸦赶到上门。

    值守山门的弟子正彷徨。

    以往离山山门处会有内门弟子轮流常驻,真要有什么事端也能从容应付,可现在大家疗伤为重,派驻山门的一般是普通外门弟子再带上几个记名弟子。既然能被赋予值守,自然是在共水大阵中伤得不重;那阵越强则担负压力越大,伤得越请就说明修为越浅薄......看守山门的,几个无甚见识无甚本领的小修郎。

    见樊翘出山应策,几位离山弟子面露喜色,急忙上前敬礼。樊翘挥手止住晚辈行礼,举目扫过来离山问剑之人:人数着实不少,足有百多个,看上去大都是年轻人,为首的那个稍大些,看上去三十不到的样子,背背短叉、肤色黑红面生水锈,当是常年泡在海中之人。

    见离山中有人迎来。水锈汉子并不出声,看一眼樊翘、看一眼乌鸦,目光一转又向山门深处望去。

    来离山论道论剑,纵是挑战,也还是要挂起个‘切磋’的招牌,毕竟不是敌人,大家都得留些脸面才对。而敲钟、报名、入山、问剑,规矩一向如此,对方不说话要等离山人来问,显得无礼了些。

    光明顶真传目光平静。扫过一众来人。心里有数,皆为一个门户下的修家,开口:“离山光明顶、苏景门下弟子樊翘有礼,哪一宗同道指教离山。”光明顶已碎。但阳火一脉传人仍自称光明顶弟子。

    为首水锈汉子仍不开口。身后年轻弟子代为回答:“西海钓鳌屿。囚龙潭囚龙法宗门下,偶尔也炼剑,久闻剑出离山之名。今日得闲。登山问剑。”

    光明顶是什么地方,樊翘又是什么身份,追随苏景后他与掌门、长老以兄弟相论,放于修行道上真正是高高在上的辈分了,何况他还报上了苏景之名,却只值得对方掌门驾前弟子开口相应。樊翘或不计较,乌鸦卫可没那么好相与。

    “得闲?”乌上一嘎一声笑。

    “哑子?”乌下一望向水锈汉子,也在笑:“不会说话,总能喊两‘阿巴阿巴’来听听吧。”

    乌鸦卫开口没好话,登时惹恼了水锈高人身后门徒,怒声叱喝:“哪里来的狂妄妖孽......”

    话才说到一般,樊翘原本低垂的眼皮忽然撩起,目光如电瞪向对方。

    山门前风和日丽,但自水锈掌门以下,百多‘囚龙剑宗’传人刹那只觉身周烈焰如炽、眼前强光杀目!修家法器暗藏灵犀,主人心慌时宝物自然跃出护主,一时间叉铃急鸣法器呼啸,诸般宝物纵出。

    催咒动诀,囚龙门下人人动法,但他们的心意才一勾连到自己的宝物,便是不约而同的一声惨叫——道理上讲,修家驭宝与凡人舞刀没什么不同,不过凡人用手抓,修家靠心念。

    凡人的刀着了火、变成了红烙铁,一把抓上去会惨叫;修家的法器被炽烈火意入侵,心思一勾立刻烧心烫肺,照样惨嚎!

    下一刻乱糟糟的法器摔落,百多囚龙弟子捂心抱胸摔倒一片,疼则疼到了极点,但未受重创,总算离山弟子心存仁厚,教训一下就是了。

    相比苏景,樊翘算不得什么;可相比这群根本不入流却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家,樊翘何异高高在上的仙佛!他的一道法念,足够这些囚龙弟子修炼毕生!

    乌鸦们心高彩烈,有的笑骂‘钓鳌?囚龙?我的个老天爷,好大气派’,有的则绷着脸应答‘咱们是光明顶来得妖孽’。

    而这群乌鸦妖孽随苏景历练闯荡时候,什么西海钓鳌屿还是个野兽盘踞的无人岛礁!

    樊翘收势,面上却并无喜色,反倒是叹了口气,转回头对驻守山门的几位弟子道:“莫仓皇,他们的本事远逊你们。”说完对乌鸦们招招手,出山办差去了。

    见他神情有异,乌上十八拍他肩膀:“不过是些不开眼的小角色,随手打发了便是,樊哥儿怎么还皱眉头?跟刚挨了打似的。”

    樊翘摇摇头:“钓鳌、囚龙,从未听说过的名头,当是大潮中立起的新门宗......不懂事的人会越来越多。挑战不怕,搅扰烦人。”

    新力添出时候,旧序打乱时候,今天这伙子眼界比着修为更浅薄的小修不算什么,但这只是个开始吧。

    山门前,不片刻,水锈汉子身中巨痛消失,爬起身目光惊疑不定,在晚辈面前犹自口硬,对山门值守的离山弟子冷笑:“突做偷袭,邪门妖法,今日算是领教了离山手段......”

    话没说完,大白天的苍穹上忽然几颗天星闪烁,旋即巨力沉降,围住水锈汉子身边一次次狠击,砸地面不伤人,但星力过后他置身的那三尺方圆地面,被砸沉了七尺。力道、深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刚好就是水锈汉子的身高,贴着地面望去就只剩下小小一截发髻露出,说不出的滑稽。

    星剑过后,赤目怒喝声音传来:“什么人问剑离山,扰了仙家清静!”

    雷动紧接着开口:“星天劫数、玄天覆灭刚过十年。离山尚在休养中,这时候来论剑论道,道友你的脸皮修没了么?”

    两句话里三大宗师齐显身,拈花收了剑快步跑到坑前,蹲下来,压低声音:“道友快快走吧,那光明顶苏景正赶来,他都好久不曾吃过碳烤人肉了,最近口滑得紧。”

    坑中跳出来,水锈汉子哪还敢再多逗留。回头对诸多弟子道:“我们走!”说着。伸手去招自己掉落的叉子法器,不料忽觉得心中一阵冰冷冲腾而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之后自己与法器就此被截断。

    水锈汉子又吃惊又心疼。本能抬头。这才发现山门处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美丽到不可方物的年轻男子。漂亮男子冷冷开口:“自己不解剑不懂道。却来离山论剑论道的,法器留下来吧。”

    说着大袖一摆,百余道剑气呼啸去。囚龙弟子散落在地的法器被尽数击碎。再明白不过的意思:这种东西我离山不要,但你也休想再拿走。

    尘霄生一直不喜欢‘谁都能来离山敲钟论剑’的规矩。今日由他主持门宗,离山有关敲钟问剑的规矩须得小小的修改些了。

    哪里还有强撑、嘴硬的余地,水锈汉子面色灰败,带着弟子匆匆下山。

    拈花凑到师兄身边,笑道:“这也就是在离山,若在齐凤,他们能活?”

    雷动天宗手摸下巴,撇嘴:“所以没人敢去齐凤问剑,都来离山敲钟!”

    尘霄生笑了笑:“是啊,我也觉得太厚道了不好。”言罢转身回山去了。

    师兄回山时,正逢苏景赶来,尘霄生笑道:“师弟来晚了,刚打发了,樊翘一个法势横扫一片。”

    拈花出主意:“无妨,你若有心,我带你追上去再打他们一顿!”

    苏景才不会去去追,直接迈步来到‘问钟’前,无声咒催运片刻,抬手将一道篆法加持于钟内,矮子们从一旁看得好奇:“什么法术?”

    苏景不急着回答,又催动火法炼制了十余道符撰,递给驻守山门的普通弟子:“值守时佩戴,轮值时候,记得将护符传下去。”

    待几位弟子点头、将符撰带好,苏景挥手敲了下问钟,刺耳钟声内猛又添出一道高亢啼鸣、直冲云霄!

    啼鸣巨响,只得闻于方圆三百丈内,若在三百丈外,再听不到丝毫声息。

    小小一道‘喝棒’法术,若修为浅薄者闻之,当场便会两眼一翻,先昏睡个三天三夜再说。苏景加持下的这道法术,意思再明白不过:别什么人都来敲钟,连这钟声都挡不下,睡醒了就赶紧回家去!

    加持法术于钟,苏景拍了拍双手,问师兄:“会不会显得小气了?”

    刚连人家小修士的法器都砸烂了的尘霄生应道:“反正不大气。回头你记得再寻几块平整石板摆放路旁,离山门口总乱七八糟躺着些闲杂人等,不太像样。”

    相顾大笑,师兄弟返回门宗去了。

    一晃又是六个月过去,樊翘巡游人间,以无双城的收徒标准寻得三十四名娃娃,请乌鸦卫带上他们去往无双城,樊翘自己赶回离山向苏景复命,进入山门时微微吃了一惊:

    山门左侧,石板铺坪,上面躺着好几十人,正沉沉昏睡......

    短短半年,这已经是第四批上离山敲响问钟的修家了,无例外,都是得大潮之惠,新晋的散修、小宗。

    大潮来得好,但是对这些修家来说时机却不算太好:天门大宗、前辈名宿都在疗伤之中,这是给了他们崭露头角的机会?错了错了,修行不是考武举、不是打擂台,何必出头何来争胜?!

    新晋修家只看到离山好大名头好大光彩,却未见过星天劫数时,那一道道又无名隐修结阵打上天空的浩然力量,更是夺目风流!

    东土名宿的隐遁,对这些后起之秀来说影响:少开了一重高远眼界、少见一重真正风采。他们见不到高人深法,且又是类似‘一朝得道’般得跨入修行少了心境上的陶冶自省,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狂念。一剑飞去大岩崩裂,沾沾自喜、只道‘比着离山又如何’。

    樊翘摇摇头。没多说什么,直接如山去见苏景。

    随后时间苏景愈发忙碌了,每半年里会再单独抽出两个月,留驻于正兴建的无双城,指点破后重立的第一批无双弟子。

    樊翘对无双城主戚弘丁心怀崇敬,在甄选娃娃的时候着实投入了大把精力,而让苏景十足惊喜的,三十四个弟子中,真真正正藏了一颗仙苗,是个小囡囡。名唤孙希佳。身骨上佳天赋羡人,心中更有一段灵慧根,法术事情苏景一说她便明白,全不觉那些经络、气脉、穴位有什么难解之处。更讨喜的是这孩子出身于北方贩马大豪之家。天性里透着一份豁朗。偶尔同门间有些磕绊她从不在意。成天里笑容挂在小脸上,开心,就是开心。

    但欢喜之余。也出了一件让苏景着实恼怒的事情:有新晋修家来无双城挑战。

    无双城除了工匠就是小娃,若非苏景恰巧在城中,来挑战的修家便可落个‘我击败天宗无双城’的大名头了。

    这不是苏景的无双城,而是重伤之中秘法结力,以一段红红之舞昭告天下‘天下秀、独立无双’戚弘丁的无双城!

    守护过离山的戚弘丁,他的城苏景守护。

    离山仁厚、苏景柔善,不过也要分情形、分对手,这次争斗苏景出手颇为狠辣,直接废去了为首者的修为,余者毁了法器另有打断一条手臂......

    另一边,樊翘的差事未完,每年在外出为光明顶寻找优秀传人同时,也会在添上一份精力,继续甄选适合无双修法的娃娃。樊翘心中敬重戚弘丁,在为无双城挑选弟子时一丝不苟,一批批进入无双城的小娃都资质不俗,不过像孙希佳那样的仙苗再没有过了。

    时光忽忽,岁月轻贱,七年多时间滑过,自掌门沈河闭关算起,整整十八年了,师兄林清畔出关来。

    其后两年,三位一代弟子共掌离山,苏景肩上的担子却未减轻半分。林师兄是准备接替尘霄生的,不管苏景,看着他忙得四脚朝天,林师兄还总笑:“忙呢?继续,不用管我。”

    所幸无双孙希佳精进神速,不到八年时间里,过通天、破宁清、开阿是穴三百七十一再跨如实境,进入小真一开始领悟真我唯一,同门在修行上许多小小疑问这时候已经无需麻烦苏景,孙希佳就能代为解答,小丫头好为人师但有一个好处,除非十成把握否则绝不敢胡乱回答,拿不准的事情就一道灵讯打去离山问苏景。

    大潮渐至,东土修行道上的是是非非比着原先多了不少,到了现在苏景不在时候,无双城总会有三尸或者魔崽子戚东来坐镇。但值得一提的,自从第一次苏景对挑战无双之人痛下狠手,就再没人敢去无双问剑。倒是离山那口钟,不疼不痒最多昏睡几天,去往离山敲钟的人越来越多了。

    人间美妙,开山造田繁盛传承;人间丑陋,欺软怕硬名利当头,只在你怎么看了。可惜,大潮初到时,无论怎么看这人间都失了几分秀色,多出两重狂妄......

    两年不见了。

    尘霄生师兄也不见了。

    驻守门宗之期已满,或许心底不静怕伤离别,师兄提前走了一天,并未与苏景、林清畔道别,只在九鳞峰上留下三个大字:我去也!

    字迹龙飞凤舞,说不尽的妖娆浓浓。

    苏景心绪一阵翻腾,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二百多年后大限到时,师兄会不会再回离山渡劫?又或者不等大限,他就能领悟逍遥,破境飞仙去?

    不得而知,能确定仅是:他快要离开了。

    天不管你们舍得不舍得,该离开之人,天绝不会留。

    小不听还在阿骨王宫闭关,不知修炼了什么奇法妙术,现在还舍不得出来,琉璃瓶中的豆子叮当,苏景每一摇晃都会欢快作响,好像豆子们都很开心似的。(未完待续。。)

第七二二章 再不睡

    尘师兄下山后第二年。

    在催起一些浅薄修家、惹出大把是非后,灵元大潮带给修行正道的好处渐渐显现,别家不提只说离山,先是剑尖儿剑穗儿方先子、继而扶苏卿秀白羽成等等离山重要弟子相继出关,或多或少,都比着之前预计的疗伤时间缩短了不少。

    长老们的三三轮流也有序开始,到现在再多人来敲钟离山也不当回事了,不过苏景加持在钟上的法术未撤,省心省事,青石坪宽阔得很。

    尘霄生师兄下山第十三年。

    所有真传、内门弟子尽数出关,离山渐渐恢复了生机,剑气浮光、仙子掠影的景色,重新填满八百里门宗。而弟子们相继出关,离山授业、传道这些事情步入正轨,对掌门人来说也就更加忙碌了,代掌门有两个,做师兄的那个甩手清闲,做师弟的苏景忙前跑后......

    时逢离山建宗六十甲子,苏景特意去找林师兄商量要不要办上一场仪典,给离山剑宗热热闹闹的做个生日。林师兄抚须微笑:“你做主!”

    代理门务,林清畔只做自己该做那一份,其余的管它大事小事,统统苏景担去,没办法,谁让苏景是未来掌门的人选,离山这台磨他不拉谁拉。

    对‘过生日’之事,三尸的好主意来了:广派请柬、邀遍天下,让大家都来,好好热闹一番,看谁好意思空手道贺。

    苏景也挺想这么干的,不过琢磨了一阵还是作罢了。十天过后适逢月末,再转过天六月初一便是离山剑宗三千六百岁的正日子,一道掌门信令自阳火道场传遍离山诸多星峰,所有没有要紧修行在身的真传、内门弟子分作八个方向,做三月巡游,治灾祸扬正善,布惠人间!

    老‘把戏’了,自离山立宗以来,逢门宗喜庆事情十次倒有八次会如此,不过这一次离山弟子们走得更远、匡扶人间的时间更长罢了。

    而这一次布惠天下后。来离山敲钟的狂徒锐减。为何?只因离山真传展浩力、内门弟子施妙法。破水驱火固山稳地,四下助人的过程,何尝不是剑宗弟子显示离山法度的机会。

    布惠人间,也可以换个说法:扬威天下!

    再过不久。阳火道场掌门信令再传。离山下十里外、毗邻岐鸣剑碑另开法堂一座。每一季前七天,都会有一位离山真传主持此处,**说剑。有教无类无论门宗,只要是修家皆可来听讲。

    这法堂就是给大潮催生的新晋修家准备的,他们得了力量有了修为,但对正道所持修行本义了解寥寥,总要有人为他引路,给他们指点。所谓堵不如疏,法堂开设后,再来离山生事的人就更少了。苏景有暇或来了兴致,也会到法堂做课,每到这时他会特意派乌鸦卫去无双城把孙希佳接来一起听讲,小丫头听课时眼睛亮极了。

    三尸笑言,对无双弟子苏景要比着光明顶传承还要更重视,这倒不是虚言,苏景确实看重孙希佳,现在年纪小,但假以时日这丫头是能撑起无双城门楣的人物,苏景不敢辜负......不敢辜负戚弘丁重托;不敢辜负孙家爹娘对他的信任;更不敢辜负这孩子的精彩资质。

    这一连串的‘不敢辜负’的道理,还是贺余师兄给他讲的。

    待到尘霄生师兄离开门宗第二十年,苏景修炼占去的时间越来越长,原因简单:六耳归降差不多每隔三四天就能醒来一次,醒来一次短则七八个时辰长则一两天,苏景与其炼剑不辍。

    能与精擅剑术的归仙试炼剑法、钻研剑术,这是何等造化!不用想也能晓得苏景这些年里剑术必定突飞猛进,可是面对师兄、同门的讯问,苏景从来都是笑笑摇头:“现在还没个模样,待真有所得时,在给师兄演练。”

    六耳杀猕早就被雷动从棺材里‘倒出来’了,在苏景习剑的那座小山谷中搭架茅庐栖身。苏景也在此结庐,与六耳比邻而居。

    转眼又十年,苏景的精力移转,飞风阵图完全摸索清楚,灵石添补完毕,数不清多少次试探行法,如今到了火候苏景开始真正发力,去祭炼飞峰法阵!林师兄不来帮忙,长老各有忙碌,苏景也无需旁人援手,这本就是他自己揽上身的差事,相距掌门破关只差最后一个十年。

    沈河出关时、林清畔下山前,苏景想要送他们一件礼物:再见星峰飘渺,盘舞于离山,那是离山弟子心中最最曼妙的风景之一!

    三年,四次尝试,徒劳无功,有一次星峰摇晃着几乎都要离开地面了,但还是没能起来。苏景摇头叹气却不灰心,早就知道这不是件容易事情。

    第四年夏,第五次尝试也告失败,苏景精疲力尽,调息了好半晌,起身回到山谷茅庐,刚端坐下来又站起身推门出:“醒了?”

    “醒了。”六耳走出自己的茅庐,对苏景点头。

    苏景一拍锦绣囊,取出丈一剑:“来,练剑!”

    六耳皱了下眉头:“看前辈气色不是很好,刚刚施展过**力吧,不如歇一歇,这次就......”

    苏景笑道:“无妨。”言罢纵剑飞腾,袭向六耳。

    一连七天,六耳陪苏景练剑,到了第八天时六耳摇了摇头,倦意袭来,又得沉睡了。练剑就此结束,两人各入自己茅庐,但才盏茶功夫,吱呀一声门响,苏景茅庐的木门被推开了,六耳杀猕走了进来。

    苏景略显惊讶:“怎么没睡?”

    六耳来到面前,坐下,一贯的微笑:“不是没睡,是睡醒了,最后一觉。时间很短,十几个呼吸功夫便足够了。”

    “最后一觉?”苏景扬眉,略显喜色:“便是说...你好了,再无需沉眠了?”

    “飞仙体魄,在凡间疗伤,遥遥无期、还有的磨了。回来五十多年我的修为不见寸进。”六耳的汉话已经说得很流利了:“不过最难熬的那一段过去。再不需沉睡了。”

    “记忆呢?又没回复,能想起回来之前的事情么?”苏景追问。

    六耳摇摇头:“老样子,都是老样子,除了再不用睡觉其他都未变。”说完,稍顿。突兀道谢:“我要多谢你。”

    苏景不解:“谢我什么?”

    “谢你没趁我沉睡时砍我首级。”

    苏景诧异:“这话从何说起。你我本同族,又怎么可能......”

    不等苏景说完,六耳就摆手打断,顺势伸手指去敲自己的脑壳:“记忆乱了。修为损了。可眼力、心思都还在。前辈的意如果儿你炼化得远远不够。你是不是同族,我一嗅就能分辨,打从你我初见时我就知道你是什么。”

    苏景失笑。摇头:“我族喜斗、爱杀、多猜,但我圆没落、他圆生,这世上就只剩下你我两个六耳血脉了,无须再做猜疑。何况事情经由我早就对你讲明,我经过一次转世,已是新圆身。”

    这次六耳很耐心,听苏景说完,一点头:“山谷已被我布法,你的灵讯传不出去。莫再做徒劳事情。”苏景借说话机会偷传灵讯于外,灵讯触壁、穿不出了。

    怒色自苏景眼中一闪而过,心情激荡下一声大咳,但尚未再开口,六耳杀猕就摇了摇头:“大咳之后,便是大喊了,我布法封界,连灵讯都挡下来了,又岂能不做绝声?好歹你也是今圆第一宗的长辈,估计一下自己的脸面吧。”

    “来人!”脸面哪有性命重要,苏景张口便吼喝,又哪有回应,四下寂静无声。

    目光闪烁,苏景长吸了一口气,正想说什么六耳杀猕再次开口:“你手触到宝囊取剑前,足够我斩断你手臂三次。你们汉人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了可惜且还不孝,别探手。”

    事情完全超出了苏景掌控,苏景未动,从目光到神情都回复了平静,可是这一次依旧不容苏景说话,六耳又抢了他的话锋:“郎齐前辈飞仙前,曾是我族中英豪,凡间为他修灵台、建神祠,世世代代香火供奉,我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想象着有朝一日,我也能如他一般横扫四方,总算皇天不负,虽不能像他一般勇武,但我也成真正大道,破宇飞仙去...对了,郎齐是何人,你总该是知晓的吧。”

    苏景知道他说得是谁,但不应声。

    六耳笑了:“就是你正炼化一半的那位意如果儿的主人。他的果落在你手中,那他的下场也不用说了,我族勇士,丧于你手......他是死在你那柄丈一怪剑下的吧?”

    是问,却无需回答,六耳岔开了话题:“若我晚归来百年,待你彻底炼化了那枚果子,或许真就分辨不出你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了。”

    为何六耳会拜认苏景做‘前辈’?早在几十年前苏景就曾和尘霄生师兄做过仔细商量,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苏景将邪庙六耳归仙留下的青果炼化了一部分,由此苏景添出了一份‘气息’,新圆中人察觉不到,但六耳能做分辨,会把他当做同族。

    事实也却是如此。可苏景对青果的炼化未尽全功,刚见面时六耳归仙就看出:此子正炼化意如果儿!而仙家灵觉远非凡间修士想像,这头六耳甚至能辨出苏景正炼化的青果主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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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这一章了。最近这几天一直头疼,每到半夜两三点开始,一直能疼到天亮。昨天晚上尤其严重,疼得眼睛都跟着跳,吃止疼片完全不管用。估计是鼻窦炎引起的,今天去医院开药了,然后一天都混混沉沉的。

    希望体谅,今天就一更了。

    另外,今天是一月十一,小光棍节。小光棍节不重要,重要的是《升邪》一周岁生日^_^

    过生日,求月票,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七二三章 你是和尚

    无可辨,苏景究竟是‘什么’,六耳早就知晓。从大喜之日第一次见到苏景便知他不是同族、不是朋友,正相反,此子是杀害本族先祖的大仇!

    无可战,实力相差悬殊。六耳为归仙,纵修为受创、战力损伤严重,仍远非苏景能够匹敌的。何况两人于这山谷中修剑炼剑,苏景怎样的修为、怎样的斗战、甚至杀手锏丈一神剑的威力,六耳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苏景的面色冷清下来,再无辩解之意,连目光中的精光都告消隐,空洞洞地双眼,几近混沌。见状六耳杀猕摇头:“算了吧,斗剑五十几年,你有什么本事我不晓得...剑藏于心、心连于目,目空洞则剑空洞,这道空空眼空空剑,还是我助你练成的,现在拿出来对付我会有用么?收了剑意,不拼命就不会丧命...你还能活。”

    苏景一眨眼,目中的混沌散去了,双眸恢复光彩,但明亮眼神深处阴藏了一抹颓然,对方太熟悉自己了,所有反抗皆为徒劳。苏景坐着不动,稍作思索漠然开口:“早知我是仇敌,为何不早杀掉我。”

    快一个甲子,两人炼剑数不清多少次,每次炼剑都是六耳狙杀苏景的机会,常理以论苏景根本就不该活到现在。

    “你是聪明人,这样简单的道理怎么会想不通?”六耳笑了起来,双手攥拳双拳撑天、大大地抻了个懒腰,混不在意苏景是不是明知故问。开开心心地给出了答案:“三个缘由。一是我有死穴:我得睡觉......杀你不过举手之劳,但杀你之后呢?”

    离山剑宗势力庞大,苏景结交五湖四海,他若死,就算‘现场’伪造得再如何出色,六耳也会成为天下追杀目标,修行正道、各方妖精甚至凡间朝廷都会全力以赴追缉六耳。当时逃掉不难,可今日之前六耳总得睡觉,没办法控制的沉迷昏睡,睡着了便再不设防。他这副怪模样又实在惹人瞩目......当然这不是说他就一定会被抓住。天下何其大,未必找不到隐秘地方藏身,但危险终归不小,六耳不冒险。

    “第二个缘由。你贪心啊!”六耳笑容更盛。獠牙凸出。欢愉且狰狞:“我被疤面后生送来离山的时候,本道我死定了...是,当时离山脆弱不堪。可我又何尝不是随时会睡倒?我发难,杀再多人到最后也还是会昏睡、被杀。以为必死无疑、不料天可怜见,居然遇到了一个正炼化我族前辈意如果儿的小贼,这可再好不过:磕头下跪、拜你做前辈,只要你贪心,我便能活!”

    拜奉前辈,也需得有个‘借口’的。

    若六耳拜奉的是尘霄生,师兄当时诧异难免,事后仔细思索、找不到对方为何会认自己做前辈的理由,自也就明白六耳此举只为保命,这凶物又岂能活到今天?早都被师兄斩了!

    可苏景不一样,炼化‘前辈’青果,身带‘前辈’气意,得后辈六耳拜奉顺理成章,而更要紧的正是六耳所说的‘贪心’二字,凡俗修家忽然得了一头归仙做手下、做晚辈,谁能不动心?只要动心了、贪心了,那个‘借口’也就随之扩大,得坐实、变成了真正的‘定心丸’。

    苏景叹了口气,确是贪心来着。

    这些年里六耳指点苏景剑术,也不曾虚伪应付,真如名师对高徒一般认真教授,打消苏景戒心,让贪心变得更贪心。

    “你贪心,我就活得安稳,我沉睡时有你护着我,我又哪舍得斩杀了你。”六耳勾了勾手指,将茅庐中的一壶清茶引到手中,玄劲行转,青瓷茶壶化作齑粉尘烟散落,内中茶水仍维持着壶中的形状,被他托在手心。

    六耳张开嘴巴,吃苹果似的,一口口啃着茶水、吞咽,由此说话声变得有些含混:“第三个缘由,是你的身份:凡世中的佑世真君、幽冥里的阿骨王宫、第一剑宗的一代弟子代掌门,好家伙......”

    说到这里,苏景打断、补充:“没说全,还有个名头,斩杀你族中那位郎齐前辈后,得‘东天剑尊’之誉。”

    六耳闻言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连连点头笑赞有趣。

    苏景皱了下眉头,对方根本不生气,自己寻不得丝毫机会。

    笑声之中,一壶茶‘吃’光,六耳不理苏景的岔题,径自向下说道:“你的身份,可助我成就大事。我未想到的,新圆换旧圆,原来的世界毁灭不再了;更未料到的,新圆之中,还有旧族存在,真不晓得他们是如何逃过灭世之灾,居然繁衍到了新世中来。”

    “你怎会知晓?”苏景全不掩饰自己的惊诧。离山深处封印未破,将六耳与人间彻底隔绝开来,地下凶族的气息也不曾丝毫泄露,苏景更不曾对自己的‘晚辈’透露过此事,对方不应知晓封印旧族的事情。

    六耳杀猕一哂:“莫忘记,我是仙家!人间里有六耳潜藏,我闻得到。”

    他言中所指并非封印,而是人世间的六耳。

    苏景点点头:“郎齐死前也如你这般,招揽今圆修家做部下,以求解救同族重霸世界。”

    不成想话说完,刚刚收敛的笑声猛又响亮起来,六耳摇头大笑:“错了错了,你弄错了!郎齐不只是仙,他还是我族中豪杰、英明大帝。他要庇护子民,他想后辈重见天日,再也正常不过。但我不是帝王君主,我只求:恢复记忆恢复修元、再飞仙去。”

    苏景略显纳闷:“重新飞仙去?那你又何必回来。”

    六耳的神情比着苏景更纳闷:“我也奇怪此事...记忆乱了,想不起更想不通自己为何要回来。好好的神仙不做全跑回这凡间世界来作甚。”边说边敲着额角摇头的,随即又新启话题:“你们东土凡间有句话,唤作‘以形补形’,你可听说过?”

    莫名其妙之问,苏景不急追问,只点点头,等着对方说下去。果然,六耳继续道:“扭伤脚踝多吃羊蹄猪脚、心肝虚弱多吃牛羊杂碎、眼睛不好就酱牛眼来吃,看似愚昧,却并非没有道理......我就修得这样一桩法术。”六耳加重了语气:“以形补形的法术。我要补脑。须得吃些脑浆液;我要补身,须得吃些活人;我要补修,须得炼化些精深大修的体丹气窍。”

    苏景追问:“什么人的?”

    “还用说么?我为‘驭’,脑、身之补自须得是‘驭’人。”

    ‘六耳杀猕’是新圆中人给他们的称呼。六耳自己不会如此自称。他们自称‘驭人’。驭天驭地驭山水驭万生万灵为奴之族。

    这头六耳,要吞吃、炼化同族。

    乍一听匪夷所思,细想想则很快释然。今日人间这种事情又何曾少见?邪修夺元同道、淫修采补同类,人吃人自古有之,不新鲜、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滋脑补身,非得‘驭人’不可;温元养神的话,倒不用太计较,今圆中的修家也将就用得,但相比之下还是‘驭人’的效果更好些。”吃人事情,在六耳口中说来轻轻松松,讨论南方稻米可口还是北方小麦好吃的语气:“还是之前说过的道理,我是仙神身魄,即便有‘以形补形’的秘法修持,想要彻底恢复也不是件容易事,要吃的太多了,凭我一人太吃力!可你不同,你是佑世真君,你是离山苏景。”

    六耳杀猕的目光直视苏景双眼:“你说,我若是你该多好?”

    “夺舍?”苏景声音阴冷。

    若六耳为苏景,可怂恿天下缉拿驭人、抓活的;若六耳为苏景,东土正道大修哪个会防备?个个手到擒来,生吞活炼。

    之前他也不是不能夺舍苏景,可一旦入睡,被夺舍的苏景登时会变成木塑泥胎,尘霄生林清畔等人何等目光,立时就能看出破绽......

    “我说过要谢你,谢你不曾趁我熟睡时候斩杀了我,谢礼便是你可不死...魂灭但身活,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直到我复原如初。”

    苏景爆起,风火修持、无双密技、剑上杀灭,所有手段尽出,但又哪里奈何得了强敌!六耳唯一一次真正出手也只是打飞了他的丈一神剑,其余攻势则随手化解,声音带笑、好整以暇:“我陪你炼剑、指点你御剑之道、提升你身剑协调,当真是费尽了心力,最后借你身体来用用,也算公平买卖,你又何必这么不甘。”

    “放屁!”苏景怒声叱咤:“还不是为了你自己!”

    六耳‘哈’一声笑:“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是有些开心得意的。”言罢他的身体猛一沉,顿坐于地面木雕泥塑般再不稍动,同个时候一道金光自他头顶上第三目射出,直直打入苏景的眉心祖窍!

    神魂出鞘,侵入苏景灵台,夺舍于苏景。

    苏景早破无量,晋入元神境界,但他还不曾开始下一境‘如意胎’的修炼,如今他的魂魄并非原先的虚影也非将来的实质人形,而是归于本命修持之态,灵台识海中一团不算旺盛、不够明亮的一团火焰。

    只消打灭这团火焰,六耳就算大功告成,夺舍苏景肉身,以后神魂大可穿梭中苏景、六耳之间,做哪个人全凭他自己喜欢。

    神魂六耳满面欢颜,扬手、勾指,正要挥手弹灭那一小团苏景魂火,全不料那火光忽然一震,跳出来一个人:神情痴痴呆呆、面色白玉无瑕的和尚。

    六耳大吃一惊,纯粹本能、脱口道:“你是和尚?”

    对苏景的修持、境界,他再也清楚不过了,刚刚破无量的小家伙,又怎么可能修得完整人形元神?更不可能是个和尚...除非苏景自己就是个和尚。

    苏景是和尚么?

    白得好像用白面捏成的和尚。那面皮儿嫩得,一掐能出水。

    和尚点头,说:“我是和尚。”(未完待续。。)

第七二四章 吾必取尔狗命

    和尚点头,说:“我是和尚。”

    神魂六耳眯起了眼睛,他当然知道苏景不是和尚,那一问只是脱口而出,灵台中的敌人来得古怪。

    和尚古怪?不怪不怪,比起另一件事来,苏景的和尚元神一点也不怪:

    元神是什么?是修家淬纯元、纳灵惠、炼造化而成、化归于实质的‘精气神’。

    这‘精气神’在可虚可实,不过无论是什么状态,元神在修家祖窍中都是‘赤手空拳’的,什么宝物也不可能带入灵台内,但和尚手中有剑!

    那是什么剑啊,如此明亮催目、如此凶气昭彰,剑身上二十七枚古怪锐金符撰铭刻,玄光自其间来回闪烁不休;

    只有剑?

    还有鸟。

    和尚的手上握着剑、光头上站着一只鸟,三足鼎立、张翅昂首,翎羽间烈焰来回流转,只消看上一眼便会被烫伤眼睛,分明三足金乌。

    哪里来的怪和尚,提剑架鸟,像个什么样子......

    归仙眼力非凡,初时惊诧过后很快冷静下来,他看得出:提剑架鸟?分明是另两段凶悍元神!

    对六耳苏景又怎么可能完全信任。六耳以为他对苏景足够了解了,其实差得远!至少他不晓得影子和尚,不晓得神剑屠晚,平时苏景取出‘金乌剑’时,也从来都是将小金乌元神藏于体内的。

    苏景有蟒袍护身,他藏于体内的真髓玄蕴。除非阎罗亲至否则谁能看透!以往六耳看到的,都是苏景想给他看的。

    剑魂凶悍、金乌神韵、和尚如玉!且它们本就是苏景的第十一、十二、十三魂,自家灵台中占尽天时地利。六耳不做丝毫迟疑,玄念一转化金光遁出,要重归自己法体:不是怕了对方,而是不愿冒险。

    绝不冒险,是他长命、登仙的大好窍门!

    归体后他有十成把握杀灭苏景,哪怕放弃了对方的身份、肉身,哪怕以后花去漫长时间去自己狩猎慢慢回复,他也不肯冒上一成的危险再去做夺舍之战。

    金光离窍。六耳归魂...未成功!

    六耳神魂扑向自己的身体。但万万不曾料到的,竟然扑了个空!

    狸猫扑兔,飞窜出去抓猎物,若兔子反应够快及时向着旁边一跳。就能躲开这次扑击......一模一样的道理。六耳的身体忽然跳起来、向后退开一步。避开了那道金光飞射。

    ‘啊呀’怪叫!

    神魂六耳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满满地不肯置信,不可能的事情。决不可发生的事情!神魂不在身中,身体还能动?只有一个可能:鸠占鹊巢,趁着本魂离开,有外魂侵入占据了身体。

    但即便这个‘可能’存在,也还是不可能,六耳杀猕是何人?他不是人,他是归仙。即便重伤纵然失忆,他的身体仍经历过天劫淬炼、经历过宇宙磨砺,真仙之体,永远也不可能被凡间世界的元魂夺舍。

    此乃天内天外的鸿沟永隔!凡间世界里或许有能修炼到无比强大、可以狙杀仙佛的人物存在,但就算这人再强上万倍,也休想夺舍仙体。如兔儿蹬鹰,确是有兔子把老鹰踢死的先例,可什么时候也未见过兔子把老鹰吃掉的。

    铁律,决无法悖逆的铁律。

    而六耳的身体不仅退开,且还扬臂攥拳、灌风雷,狠狠一击轰响金光魂魄。

    轰隆巨响,换过猛击不相伯仲,肉身六耳踉跄着退开半步,露出个全不协调、颇有些僵硬的笑容,金光六耳则散去遁法显出本形,气急败坏欲怒声咆哮,但他又猛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愤懑,沉声道:“即为仙家,何苦为难于同道,共掌此界你为兄长为首领,我辅佐左右全力助你,来日你我兄弟携手重返仙道岂不是好。”

    凡间人不能夺舍仙家身躯,那此刻控制了自己身躯的自也是个仙家无疑了。只是六耳还不晓得这突然出现的仙魂从哪里来。

    肉身六耳的笑容更加诡怪了,开口:“大胆逆贼,行刺帝婿罪同谋反,当受凌迟极刑九祖连坐;蛊惑重臣罪加一等,受曝尸三日之罚。”不男不女的声音,不伦不类的官腔,老太监的调子。

    “帝婿?”六耳的脑筋乱了,皱眉反问。

    “嗯,我。”苏景指了指自己,笑:“以前忘了和你讲,内子为帝姬,我为帝婿。”

    六耳目光重现狰狞:“你身边还有归仙守护?!”

    ‘若连这点小事都须得提醒,他早就死在南荒了,你师父的拍子你不晓得’......那时尘师兄还在山中代理门务,对樊翘如是说。

    又何须提醒!大喜之日六耳拜奉苏景为‘前辈’,至今整整五十五年,平常炼剑时候他从苏景口中得知离山每一位高人,但从来就不知道‘忠义天魔’的存在!

    更不晓得,他背上的一根鬃毛被秦吹设下了一道细微难查的法术,无论他身在何处秦吹都了若指掌;

    更不晓得,每次山谷练剑苏景都不是孤身一人。

    每到练剑时,蟒袍下、身体中、黑石洞天的一块礁石上,老太监秦吹都正襟危坐,全神投入关注了着六耳杀猕的举动。

    这整整五十五年啊,秦吹时刻监视着六耳,六耳却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苏景身边还有另个比着自己只强不弱的天外神魔!

    一直以来,苏景都不确定这头六耳究竟是真心拜服还是假意迎奉,但苏景有自己的‘拍子’,对六耳杀猕,不确定没关系,就当他是假的好了。

    不知真假,那就是假的。

    只要自己这边做好完全准备,随便他怎么折腾!至于为何不早早将其斩杀了以绝后患......六耳说中了一重:苏景贪心。

    秦吹的本领大到现在的苏景近乎无法理解。但秦吹是‘立地成魔、神通自来’之人,他的法度苏景修不了,也无法从天魔处得什么指点。

    可六耳不同,此獠精通剑法,这世上又能到哪里才找得到这等‘品质’的剑术教习、剑法配练?

    苏景贪心,要和他练剑。

    只要六耳发难,秦锥随时出手救护!到那时,秦吹可缠住六耳,苏景当能打破禁法、召唤师兄、长老赶来相助,大家合力此獠又哪有活路。只是苏景没想到六耳会来夺舍。

    这一下子事情就有趣了。六耳冲入苏景灵台之时。老太监神魂出窍抢他仙躯一刻。

    不止有趣,还更简单了,肉身六耳突入尖笑连串,两条胳膊两腿腿子突然古怪扭曲起来。臂骨腿骨一下子断碎成十七八截。四肢又该如何扭曲?

    神魂六耳一声凄惨怒吼:“恶贼尔敢。”再化金光猛扑自己身体。再去夺舍苏景。自己身体中那位‘仙魂’必会追来,在敌人灵台内与诸多强敌相斗死路一条......

    忠义天魔‘自毁身躯’、震碎四肢!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湛湛且璀璨的银色光芒自六耳天眼中飞出。射入苏景身内,此乃秦吹神魂,返回苏景身内黑石洞天。

    神魂归窍,下个瞬间天魔离开苏景,显身于外,再没半字废话,动用天魔雷霆手段袭杀六耳杀猕。

    六耳也归窍,但皮囊的四肢都碎了,根本都被变成了累赘,又如何抵敌本就强过自己的忠义天魔,挨上几下狠的,怒咬牙拔‘身’去,金光再次离体,干脆舍了肉身,以元神迎战秦吹。

    凡间修家修炼过十一境‘远游子’后,元神就能长久离开身体,即便肉身毁灭也照样存活、修行。何况破解飞仙之人,有没有肉身对他们的行动全无妨碍。

    但只是行动无碍罢了。

    修家修行,淬神亦炼身,大好肉身于元神来说无疑是一副身轻如羽但结实无匹、且能提供一份额外力量的宝甲奇胄;仙家飞升前再经大劫淬身,让这副甲胄变得更灵锐更坚韧......肉身对斗战的效用何其明显。金身完好和仙躯破碎,在仙家斗法时根本就是两个层次。

    六耳逊于秦吹,再丢了肉身如何是秦吹的对手。

    他的对手又何止秦吹一个?和尚飞出来了、金乌飞出来了、刻着一串符撰的剑魂飞出来...苏景也拿着一根剑羽飞起来了,但还不等他动手忽然身体一沉,一道柔和力量把他卷起远远送去了角落,耳中秦吹的声音恭敬:“帝婿万金之躯,不必为这逆贼犯险,万一伤断一根头发,老臣也无法向帝姬交代......帝婿放心,区区小贼老臣足矣。”

    话说得客气,其实是嫌他碍手碍脚。

    六耳神魂陷于秦吹的法持中,左冲右突却哪得逃生之路,更没办法抽身去伤苏景,口中怒啸连连不停,秦吹由得他嘶嗥喝骂,白净面庞上微笑不改,手上凶法愈发凶猛!

    苏景也不甘心就这么看着,拍拍锦绣囊把丈一神剑取出,时时心意催促长剑猛做长鸣......不动‘巅君’神威,只做锐剑长鸣,似是在告诉六耳:就算你打胜了秦吹,还有必杀一剑等你!

    突然,嘭嘭嘭三声空气暴鸣,三尸显身于苏景身后:自从苏景跨入元神境界,他与三尸间的联系再度加强,无需性命危殆、只要心中怒意勃发或斗志高涨三个矮子就能探知,此刻便是如此,抹了脖子赶来相助本尊。

    雷动遥望秦吹与六耳的战局,微一惊、皱眉问:“怎么回事?”

    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经过,三尸勃然大怒,齐齐叱咤:“大胆六耳,敢对苏景不惊,吾必取尔狗命!”叱喝之中剑鸣再起,殷天子出鞘绽烁寒光,三大宗师脚踏童棺提剑纵身,向着不远处摔落在地、不能稍动的六耳肉身冲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七二五章 妖精不成

    虽激烈夺目,但全无悬念的一战,两位归仙的恶战并未如想象中那样巨力横扫殃及离山,‘穿了铠甲’的忠义天魔胜出‘赤身**’的六耳甚多,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帮手,秦吹于敌人相斗之中至于稳稳分出一道法度护住四周,将法力轰荡就控制在方圆三百丈内。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大战落定,六耳杀猕被打得魂飞魄散,世上再没了这样‘东西’。不知是修为不够还是未受香火供奉的缘由,这头六耳死后并没有‘意如果儿’落下。苏景倒还好,就好吃口新鲜的雷动天宗大失所望,又向着六耳的皮囊狠狠砍了几剑。

    六耳死得不算冤枉,他不如秦吹凶猛,只要作祟便难逃被诛杀下场;不过他死的十足憋气,若非夺舍,至少还能堂堂一战,‘夺舍’过后就成了‘光身’大仙,凭空丢了三四成的战力。

    另外值得一提的,归仙的肉身着实强悍,被殷天子割得鲜血淋漓但都只是皮肉伤害,筋骨不曾受损分毫。

    杀六耳,秦吹来到苏景面前:“启禀帝婿,逆贼伏诛。”

    苏景赶忙摇头,诚恳道谢后,在对老人间躬身一揖:“天魔斗战,把握精巧,让晚辈大开眼界。”

    由衷之言,夸赞的不是秦吹的本领如何,而是他对斗战时机把握之精之妙,六耳棋错一着出窍夺舍,天魔满心忠义但并未急急忙忙去苏景灵台御敌,老太监看得出凭苏景的金乌、剑魂、和尚至少能挡得强敌片刻。是以秦吹纵身去夺、去破对方的法身仙躯。

    破法身,断了六耳逃生的机会,更彻底摧毁了敌人的斗志。借其一个小错、让其万劫不复!苏景真心佩服。

    对斗战过程老太监摇了摇头,似是觉得不值一提,急忙还礼同时面上生气和蔼笑容,长长送了一口气:“终于斩杀了此獠,以后再无需牵挂此事。”

    无感痛痒的应酬之言,苏景却没办法不动容,快一个甲子里苏景与六耳炼剑,打得不亦乐乎。剑术精进神速。每次六耳醒来他都开心得很,可那头六耳杀猕又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是归仙!

    苏景开心炼剑时候,秦吹全神贯注全力戒备,不敢有丝毫松懈。万一怠慢一瞬或许就是苏景的生死差别。老人家耗费的心力心神又该怎么去算......直到今日。老天魔终告解脱。彻底卸下了这桩差事。

    苏景不知该怎么谢,秦吹也无需他谢,只是摇着头笑道:“总算没辜负了帝姬嘱托。很好,很好。”

    说完、稍顿,老人家面上又露出些犹豫神情,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苏景看得清楚:“您老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力所能及晚辈绝不敢推辞。”

    “帝婿言重,”老太监又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帝姬仍在修炼之中,不知何时出关;帝婿人在门宗,这头六耳祸患消弭,现在应该没什么事情了......”

    苏景的心思活络,听到这里大概晓得老太监的意思,笑道:“您老想告假?咳,晚辈措辞无度,您老莫怪,哪里谈得到‘告假’,老人家想要休息调养,随时都可以,不打招呼也没问题。”

    老太监笑了:“多谢帝婿体恤,老臣确是想要出山一段时候,去趟北方空来山,看一看魔坛于人间的传承,看一看那群小崽子的修持,如果空来山能有些体统的话,老臣想在那里坐一个无定关,调养下精神,将来也能更好为帝姬帝婿效力。”

    来凡间几十年了,伤势、记忆都没见半点回复,这次击杀六耳虽然胜得轻松,但到底也是消耗了力气,忠义天魔也该做休养了。

    仙有法魔有道,六耳想恢复须得‘以形补形’,天魔做休养最好的地方莫过于魔家门宗内。

    怎么可能不同意,苏景立刻痛快点头,就在这个时候樊翘来报,幽冥阴阳司有客人来访,正在山门外等候。

    苏景迎出门去,一品官花青花正负手静立,等候在山门外。

    花青花从来讲究规矩,来访必先在门外等候,若是小鬼差妖雾来了,直接就会钻进光明顶旧址去找苏景。这个月值守山门的剑尖儿剑穗儿,两个丫头,正并肩对花青花致谢。

    见苏景来了,双姝又笑眯眯地迎上来,你一句我一句说起方才,原来花青花到时正赶上一伙修家来离山问剑,还不等敲钟,个个都被大判官的威严压倒在地,胆子差些的几人干脆直接吓晕过去...哪还敲什么钟,彼此搀扶着慌张张地逃下山去了。

    苏景听得呵呵笑,对花青花拱手:“多谢花大人。”

    先见礼,起身后花青花再开口:“阿骨王折煞下官了,举手之劳罢了。不过离山的规矩实在太仁厚了些,什么样的无聊之辈都能来钟,没的扰了阿骨王与山中诸位仙家的清静。”

    又闲聊几句,花青花转入正题:“下官前来,有两件事要呈秉王驾,一是芙蓉神塔已经有了个初步模样,但塔中的重要法度须得王驾亲至才可加持。”不一定非得是王驾,但非得是苏景身上穿着的蟒袍才能施法。芙蓉塔与阴阳司分属不同职辖,塔中的法度事情判官袍不好使。

    “另件事也是喜讯,”花青花继续道:“这几十年里尤大人煞费苦心,以红袍勾连总衙冥坛,终于在幽冥、阳世间开出一条通路,但这法术行转不易,一年里只能容两位阳身人出入。”

    有了一条‘阴阳路’,阳身人从此可以穿梭于幽冥、人间,这是个大大喜讯,苏景满心欢喜,但并未立刻随花青花入幽冥去持法芙蓉塔,他还另有想法。先请花青花回阴司去,苏景一道灵讯相传樊翘,樊翘还未到,律水峰又有弟子来找苏景:有犯错弟子,现在刑堂听候发落。

    苏景代理门务,苏景是光明顶主人,苏景代管无双城,苏景还是正印正职刑堂首座长老,诸般事情纷纷繁繁,忙得他脚后跟打到后脑勺。

    去往律水峰刑堂途中樊翘赶到,苏景对他说了几句,樊翘领命返回道场,苏景来到律水峰,刑堂中一位弟子正垂首跪着,几位笔灵坐在白鸟上围着犯错弟子飞,你一言我一语诸般狠话地吓唬人。白羽成站在大案左侧,等着苏景。

    只要苏景在离山,刑堂事情非得他亲自主持,白羽成不得代掌,尘霄生在时吩咐过一遍,尘师兄走了林清畔又吩咐了一遍。

    犯错之人苏景认得,名唤乌惜守,内门弟子,樊长老座下第十一徒。此子姓了乌鸦卫的姓氏,心性也和乌鸦们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古道热肠但顽皮大胆。这次触犯了门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过错。

    一见苏景亲自赶来,乌惜守面上愁眉苦脸散去,换为惶惶恐慌,对苏景叩首:“弟子知错了,再重的责罚我也甘心认领,就是...就是累得师叔祖赶来刑堂,弟子心中不安。”

    并非滑舌巴结,字字诚实,离山上下哪个不晓得苏景这些年忙得都快飞仙了,师叔祖忙得不行自己还来添乱,实在愧疚。

    苏景‘嘿’了一声,不知怎地省起了大都督的一句口头禅:“你可长点心吧!你们都长点心吧!”话说完,面上肃容不变,心里却笑了:想当年,‘游手好闲’颈挂如见小师叔,离山门下天字第一号的甩手大闲人,谁成想现在会忙成这这副模样。

    正襟危坐,一木震山,苏景森森冷笑:“乌惜守啊,你惹下大祸了!”

    ......

    刑罚过后,乌惜守满身冷汗、双腿颤抖着离开,苏景一刻不多待,嘱咐白羽成归卷拢宗,自己起身又向阳火道场赶来,此刻樊翘已经办好了师父刚刚交代的差事,迎上来对苏景道:“启禀师尊,黎邀陈精宋步成三个孩子。”

    苏景笑着点头:“把他们唤来。黎邀陈精宋步成...妖精不成,都是挺好的名字,放在一起恁地古怪。”

    从苏景入幽冥开始,樊翘就开始为光明顶寻找合适传人,苏景在幽冥耽搁二十余年,回离山后不到一甲子,前后加起来,当初第一批入门弟子已经修行了八十余载,到现在其中绝大多数都已完成小真一,踏入冲煞修行。但是苏景回来后,花费大把时间考察弟子资质,逐次选出了七名弟子,命他们暂停境界修行,再去公冶长老的星峰为他们选择好剑、苏景又亲自以阳火配合三这三那诀将七柄好剑再做焠炼,分与七人、教授他们剑刹天乌之术。

    至于其他弟子,资质和悟性上稍稍差了些,就按照普通步骤继续修行下去,剑刹天乌不是学,随时都可以习练,但境界为先、剑术为辅。

    那七个弟子,是被苏景当做‘真传待选’来看待的。

    刚刚樊翘随便找了个由头,与七位‘真传待选’在闲聊中提起冲煞事情,以试探他们的心思,其中四人觉得古法冲煞实在太过危险,兴致不高,毕竟现在修家冲煞的法子照样能晋级、能飞仙,差别只是古法冲煞打下的基础更牢固些、法力更精深罢了。但黎邀陈精宋步成三个后生颇有雄心,只要这世上还有天罡、地煞,他们愿以古法做修行。(未完待续。。)

第七二六章 阳火真传,天魔大像

    三个娃娃性情各异。

    黎邀,修行二十余载,还是少年模样,性情豪爽外放,和谁都能谈得来,八百里离山,满山遍野的朋友;

    陈精精灵古怪,修行十余载,干净漂亮的女孩子,眼睛大大下颌尖尖,还真有些小妖精的模样,天资尤佳,比起无双弟子孙希佳也毫不逊色;

    宋步成于三人中年纪最长,沉稳内敛,心里那份坚韧根子比着苏景也差不了多少,但为人要老实得多,若‘老实’也能修成神通的话,宋步成能和方先子大战三百回合才败下阵。来入门五十年有余,现在看上去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

    他们三个的剑刹天乌都习练得不错,有些火候了。

    三位弟子带到面前,苏景正色开口,直入主题:“我知道何处还有地煞、天罡,上品。但古法冲煞夺罡,说是九死一生或许夸张,但其中危险也绝不容小觑,你们三个去了,能回来一个半我便要沐浴焚香以酬先祖保佑了......如何,你等可愿做古法修持?”

    说到这里苏景一摆手,制止住正要应声的弟子们:“先别忙着答应,我话还未说完,冲煞夺罡,是你们自己的修行,我也好,你们樊翘师兄也罢,都不能在身边守护,生死福祸,全看你们自己了的造化。”

    之前樊翘和他们的闲聊只是试探,任谁都晓得苏景的夺罡冲煞,怕是抢下了中土世界上最后两道天地气脉。后人就算想冒险也没机会,大可拍拍胸脯充豪迈。可现在苏景郑重其事,字字不虚,生死大事摆放面前......三个人彼此对望,黎邀笑着点头,陈精眉飞色舞‘弟子愿去’,宋步成咬着牙用力点头,咬牙不是怕,是他的坚决。

    苏景又沉声追问了一句:“当真下定决心了?若临时反悔,也不是不行。但离山阳火一脉从无出尔反尔之徒。现在摇头没事,事到临头再退缩,就收拾行囊回故乡去吧。”

    话说完,三个弟子仍做坚持。苏景哈哈一笑:“你们三个随我来吧!”云驾起。载了三个弟子直奔林清畔所在星峰。见面后禀明师兄:“这三个孩子。可列入光明顶真传。”

    这惊喜来得太突兀,黎邀猛瞪大了眼睛,陈精千辛万苦把那声欢呼憋在了喉咙里、发出‘咕’一声怪响。宋步成不会别的、又使劲咬牙。

    林清畔端坐于椅中,目光冷漠缓缓扫过三个弟子,一哂:“他们三个?不见资质如何,境界更是平凡,相距宝瓶遥远。现在就列入真传,轻率了些,请师弟再做思量。”话说得冷漠,但另有一道密语悄然传入苏景耳中,带笑:“我看不错,不过这事哪用和我说,你做主就成了。”

    离山的规矩,要么境界达到标准、要么天资卓绝,前者自不必说,后者的话,需得师尊引荐、长老公议,掌门人则一定一定当着弟子面前给他们泼些冷水,以免娃娃们觉得自己资质好会心生骄躁。

    现在门宗元气尚未完全恢复,长老们还在轮流出关,且阳火一脉高辈分的就只有苏景一人,公议可以免了。

    苏景密语‘多谢师兄’,口中则应道:“阳火修法特殊,小真一之后、夺罡之前,会有一道‘剑刹天乌’的鸿沟,此后修行成就迥异,这三个人孩子至少存了一份愿以古法修持的决心,还望师兄能他们个机会,先列做真传,也算是一重鼓励。”

    林清畔又看了遍三个晚辈,沉吟一阵缓缓开口,对三人道:“破例无妨,但今次开例不是因为你们自身如何,全因苏师弟眷顾你们,来日里好好修行吧,莫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三个娃娃霍然大喜,口中自然连番决心。林清畔师兄演戏演全套,听不得一句半就挥袖不耐烦道:“下去吧,这些话我不爱听!”

    门宗休养生息之中,一切仪式从简,拜过九子神位、领下苏景亲手为他们祭炼的真传命牌就算礼成了。转过天来,苏景带上樊翘和三个后生启程,并非去寻什么地煞天罡,而是为老前辈秦吹送行。

    从东土东南离山去往北方空来山,这一趟路程不近,苏景执意要全程相送。向北前行途中他又把无双城孙希佳接来云驾同行。

    不多久,一行人抵达空来山界内、天魔老祖宗驾临,山下结法催花宗内启术生焰,魔家弟子摆开浩大排场,宗主蚩秀率领门人远迎八百里,可秦吹见了这排场非但不喜反而面露厌恶,侧头问道:“戚东来,你以为如何?”

    戚东来伤势早已痊愈,这些年要么在离山腻歪老魔尊、要么帮苏景看守无双城,这次也随他们一起归宗:“回禀老祖宗,孙孙儿为骚人之后,骚、戚东来。”名字万万不可弄错,纠正过后他才回应秦吹之问:“魔家弟子,应目空一切,纵有敬畏也只藏于心底,孩儿以为这等排场来相迎,有违魔心。”

    对帝姬帝婿,秦吹一向恭敬有加,但对自己的徒子徒孙可没那么客气,闻言冷哼一声:“若是你当家天魔宗,我来天魔宗你当如何迎接?”

    “孩儿会一人来相迎,不劳师动众,不兴法动术。八百里也有些远,百里足矣。”天魔垂询,骚人不矫情,怎么想就怎么说。

    老太监看了戚东来一眼,眯了起眼睛,片刻后又道:“既知我不喜欢,还不赶上前去,把那群不知所谓的小崽子们轰开。”

    “回老祖宗,我不能去。”戚东来低垂头,娇声作答。

    老太监瞪目:“为何?!我之言你也敢悖逆?”

    戚东来面露惶恐:“老祖宗字字天令,弟子不敢违背。只是...蚩秀师弟摆出的排场不是来迎您的......孩儿是蚩秀的师兄。几十年没见面,师弟这孩子心思重、从小就把我当成亲人,见我回来他太开心,所以......他好心来接迎,我又怎忍心再骂他。”

    一番话把老太监说愣了,先错愕,旋即失笑:“骚家小子,你是说那前面那排场是为了迎你?”

    点名不带族称必做纠正,只提族名不说姓名无妨,戚东来恭恭敬敬:“老祖宗明见万里。正是如此。其实也不是不能轰。不过师弟刚做掌宗不久,当着弟子面前我没办法说他...老祖宗放心,等归宗后,找个旁人不在的机会。孩儿一定好好训斥师弟。让他以后在不可为我动用这等排场。”

    秦吹若连这点话中玄虚都听不出来。他也就不是天外神魔了,闻言冷笑几声,淡淡说一句:“倒是个好师兄!”言罢飞上前去。对那排场不多看一眼,但本要当面教训蚩秀的心思也打消了,带上苏景等人径自向着山上大殿飞去。

    来到山顶上天魔大殿门口,秦吹站住脚步,又想起刚刚戚东来的‘师弟拜摆场是为迎接我’,再笑一声,转回身问恭敬跟随身后的蚩秀:“你从小把戚...骚戚东来当亲人?”

    蚩秀下了一跳,但当着老祖宗面前哪能说‘我打心眼里烦他’,只有点头称是。戚东来喜上眉梢,伸手就去拉师弟的手,蚩秀赶紧躲。

    实际里蚩秀小时候也真的把戚东来当做兄长看待的,直到后来戚东来修炼憎厌魔,让人无法直视在前、他自己又戴花裹粉与师弟勾肩搭背在后,蚩秀没办法不反感他,这才渐渐疏远。

    反感没错,不多接触能躲就躲,但蚩秀心底仍把戚东来当做师兄。师尊驾前修行一世、两兄弟。

    老太监尖声大笑,不再理会魔宗弟子,迈步走入天魔大殿......天魔殿、深无量、宏伟连天,殿内供奉诸天魔尊,但只有前一千位上上魔尊为巨像,其于天魔皆为巨大牌位相奉。

    不过,所谓天魔无相,无相万象大千玄虚,一千座天魔大像皆不塑五官、无面容。

    秦吹位列七百三十一魔,而他跨入天魔大殿之后,神龛上一座身着古朝内臣服色的巨像竟突然活了过来,大跨步迈下神台,迎着秦吹走来。

    正是秦吹的本位魔像。

    秦吹、魔像相对而行,几步过后两人碰面,秦吹站定而魔像不停步,身形三十丈的巨大雕像就那么直接走进秦吹体内,不见了。

    秦吹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气做白烟,自口鼻出、左右绕开又从他双耳游入,分不清这口气是呼还是吸,过后秦吹双目闭合,淡淡道:“不够。”

    话音落,余下九百九十九座魔相中,整整九百像都迈步走向秦吹!

    九百像中,有八百三十一座如老太监的本位魔像一般,依次走入他的身体,每一像入体秦吹都会做一次口鼻呼、两耳吸,场面委实诡异惊人;另外还有六十九座大像,已经走下神台但却力气不足似的,未能走到秦吹面前便告摔倒,轰隆隆的巨响中,把自己摔了粉粉碎碎。

    至于台上没下来的那九十九座大像,全无生气呆立于龛,原来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咕咚咕咚的怪响自苏景身后不断传来,苏景无需回头灵识就已探得明白:天魔弟子面色惊骇,纷纷跌坐在地。

    三尸都跟苏景出来玩,大宗师是热心肠,见天魔弟子摔倒,雷动扶戚东来,赤目扶蚩秀,拈花穿过半座人群去搀扶一个面目娇美的天魔女弟子‘小娘子当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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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七章 另有本领

    莫看三尸不谙法术,但这些年里风里火里跟着苏景乱跑,也颇有些见识,赤目将蚩秀扶稳后,摇头晃脑卖弄着:“做守万年修行,不如万里远足,天魔弟子的修持本领在中土算是了不起的,可这见识嘛......再明白不过的,老前辈是在借魔像灵气来滋养自身。这些大像被你们供奉无数年头,秦老爷子又是本宗之魔,自然能借到它们身上的灵气。”

    蚩秀的声音略显嘶哑:“我懂...可、可还有六十九座跌倒,九十九座未动啊。怎可能会如此,怎么可能啊!”

    三尸完了,听不懂蚩秀的意思。

    但苏景懂。

    苏景于凡间有神位,受香火供奉,有关这类事情,在褫衍海时他曾向尤大人专做请教——佑世真君的大像是石头开凿的,若只是石头,就算被熏天香火供奉万年也还是顽石一块。

    可是石头被雕成了大像,大像有对应有一个真实存在的,修、妖、鬼、煞、仙、魔、神、佛皆可,只要真有这个人,只要祭拜真正虔诚,那座大像就能添灵气、聚福瑞......其他道理无需深究,只就今日天魔大殿秦吹‘借灵’之事以论:那九十九座龛上魔像未动,便说明天外无此魔尊!

    不可能没有,天魔宗不是空穴来风,能成像的魔尊,无论哪一位都有名有姓有经典可查,九十九座不动像中还有几位是大大有名、排位前十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曾经有过,现在没了。

    苏景以密语解释给三尸和自家几位弟子。听到这里雷动骇然:“曾经有过,现在没了...死了?”

    道不同,但天魔本质无异天仙,得本心逍遥、享无尽寿数,活不到头的凶猛家伙又怎么会死?赤目双目圆睁、补充、怪叫:“九十九位大天魔被人打死了!”

    命无穷尽,不过能被打死。

    两大矮神仙脱口怪叫,全不顾及天魔弟子的心情,第三位矮神仙眉头大皱,觉得两位哥哥大惊小怪。拈花神君摇摇头,不以为然。继续对自己扶着的女魔弟子嘘寒问暖:“小娘子可摔疼了?哪里疼。本座给你揉揉。”

    苏景耳中另有两声密语入耳,来自他的两个漂亮女弟子,离山陈精、无双孙希佳,言辞有所差异但问题一样:还有几十尊天魔大像下了神坛、却未能走到秦吹身前。纷纷跌倒于半途。这又该如何解释。

    “不敢笃定。只能猜测......那些大像的本位天魔当是身受重伤。”苏景约束三尸不可喧哗同时,以密语回应弟子问题。

    诸多魔像吸敛信徒灵念传递于天外魔尊,若换个角度来看。这些有了灵性的木雕泥塑何尝不是真正天魔投影于人间的一重‘缩影’,天魔健壮则魔像灵气饱满,天魔虚弱则大像灵性混沌,这才会摔倒于半途中。

    苏景身后四个晚辈弟子面面相觑,目中都显出了惊骇:一千位大天魔,九十九个死掉,六十九个重伤?上上魔尚且如此,普通魔伤亡又当何等惨重?

    这样算来,天外魔坛的实力最少折损了两成。

    苏景也皱起了眉头,他的眼光放得更长远些:远古时,金仙、佛陀、大圣可随意穿梭于仙庭、凡间;后来归路断碎再没听说过有飞仙者回来;直到四百余年前三祖回来,却半途被敌人袭杀,法蜕坠入人间;最近又有六耳、秦吹两位归仙入凡间,但都伤势严重记忆混乱,再加上今日空来山大殿中的兆示,众多天魔陨落......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答案。

    此刻忽然咣当一声大响,天魔殿两扇巨门关闭,随即浓浓黑气不知从何而来,将整座大殿笼罩,一众凡间修家再无法靠近半步,忠义天魔秦吹坐入无定关,开始行功调养,再不容外人打扰。

    天魔宗主蚩秀深吸一口气,收拾心绪不再胡思乱想,天外魔坛出事了?想要帮忙那就认真修行、及早证魔道飞升去吧!率众对忠义天魔闭关地方深施一礼,众人离开大殿去往空来山深处、魔家弟子日常修行、栖息地方。

    苏景和蚩秀没什么交情,但总算是不打不相识,何况中间还夹杂了秦吹的关系,天魔传人对离山弟子还算客气。苏景为蚩秀引荐自己带来的那四位弟子,三个阳火真传一个无双嫡传,都是苏景心中将来修行世界的栋梁之才,这次下山把他们带在身边,本就是为了给几个孩子添几分眼识、攒下些人缘。

    晚辈们见礼后,苏景微笑道:“都是初入修行的娃娃,还不懂事,将来行走人间若有行差踏错之处,请天魔道友严加教训。”

    措辞客气,不过蚩秀又怎会不懂苏景的意思,冷面冷声以应:“当年玄天攻袭离山,戚弘丁以一场‘天下秀、独立无双’折服世界,我看在眼中,敬在心中。只凭戚弘丁那场舞,他日无双传人若有麻烦,天魔弟子也不会袖手旁观。”说着话,蚩秀将一枚木铃铛递到孙希佳手中,忽然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蚩秀笑了起来:“想那戚弘丁满口污言,苏景啊,你怎么选了个女娃娃来接他传承,她会骂街么?”

    见过戚弘丁的风采,若他的传人不会骂大街,确是是少了几分味道。

    苏景也笑了:“也不是所有无双高人都喜欢骂人的,孙希佳另有本领。”

    蚩秀饶有兴趣,望向少女:“什么本领?”

    孙希佳略有些犹豫,先把目光望向了苏景,苏景笑道‘如实回答便好’,少女这才回应蚩秀:“回禀先生,晚辈斗战时喜欢抓人脸。”

    先一愣,随即失笑!戚弘丁遇敌时喜大骂,活活无赖腔调;如今这小丫头打架先抓脸,真正悍妇作风,也算异曲同工、也算一脉相传。

    说过孙希佳,蚩秀转过话锋:“你那三个阳火弟子...离山贵为天下第一宗,他们有事轮不到天魔宗去碍手碍脚。”话说得冷冰冰,不过稍顿后他又对苏景加了一句:“你结婚当夜,矮子们拿着师尊赐予你的琵琶魔琴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憨皮赖脸又从我处磨去了一枚‘唤魔铃’,你可知晓此事?”

    “来访空来山,一是为前辈送行,二是带着几个孩子开一开眼界,再就是为了那枚铃铛来的。”苏景微笑点头:“天魔弟子骚戚东来西海相助,救我性命;魔君在世时送我入幽冥,帮我大忙;星天劫数时空来山与离山并肩迎战;更有秦老前辈守护我夫妇五十五年的大恩,于我眼中,天魔宗恩高义厚,这枚铃铛万万不敢拜领,请你收回去。”

    说话中苏景将那颗天魔铃铛取出来,蚩秀则一摆手:“送出去的东西,空来山从不会再收回。另外你记得一重:此铃一响,方圆三千里内魔家弟子立刻会赶赴施援...只认铃铛不认人!”

    这是在指点苏景:你那三个徒弟有事摇铃铛,天魔弟子照样会管。

    好意,苏景领下,着几个娃娃再次施礼道谢,又闲聊了几句苏景告辞,临行前留下了七枚金色灵剑,此为离山剑讯,和‘唤魔铃’功效大同小异,凭此剑讯空来山弟子随时可向离山求救。

    看看灵剑,再看看苏景,蚩秀冷笑了下,但没做推拒,点点头收下了。

    魔崽子们架子大,蚩秀不送行,只派了个弟子代为相送,下山时苏景随口问此人:“灵元大潮到来,新起修宗无数,这些年里来空来山挑战的人应该不少吧?”

    送行弟子笑道:“咱们空来山的规矩和天宗不太一样,外门挑战,天宗视为论道问剑;天魔弟子可没那么厚道,敢来挑战即为我魔宗仇敌!四十多年前来过一批,个个打折双腿,废去修为,割一耳剜一目断三指,之后就再没人来过了。”

    苏景嘿了一声,世道啊,越厚道越不得清净......

    离开空来山,苏景不归宗,带上三尸和几个弟子就近去往西北天宗大派紫霄国。

    国君闭关休养中,修行五百年,这位中土世界巫蛊之主苏景从未谋面,现在主持国内事情的倒和苏景比较熟悉:正宫娘娘紫游牵。

    不过紫游牵正有要紧事情相缠,暂时脱不得身,远远迎出皇城的紫霄依仗中,为首的是个看上去二十五六、身着羽裳的美貌女子。

    明眸皓齿、琼鼻瑶口,再配上那一身西北古国的特色罗裙,真就仿佛戈壁藏经洞中彩绘的仙子一般,明艳不可方物。尤其难得的是她身形婀娜,正正是拈花口中念念数百年的‘屁股要大,翘却不撅’。

    这还了得,拈花一见就双目放光,哪顾得什么规矩,踩着棺材就迎了上去,小胖子摆足风流模样,人在半空,衣袂临风中潇洒拱手:“小可见过仙子,敢问这位仙子......”

    不等他把话说完,紫霄仙子忽然笑了,唇儿艳艳眼儿媚,声若莺莺气如兰:“拈花神君好差的记性,想是徜徉花丛无尽快活,区区几百年就忘记故人了。”(未完待续。。)

第七二八章 画虎画骨

    别的不敢说,美貌女子拈花绝对过目不忘,听了紫霄仙子之言拈花凝神仔细观瞧,全然想不起自己曾见过对方,正迟疑中香风掠过鼻端,仙子率众自他身边走过。

    迎到苏景身边,紫霄仙子依着本宗礼仪盈盈巧巧对苏景施礼:“母后俗务缠身,着我前来迎接佑世真君,紫霄尚尚见过苏先生。”

    “紫霄尚尚?”这名字耳熟得紧......初入修行时,七大天宗之名如雷贯耳,苏景见识的第一位紫霄国人物就叫做紫霄尚尚,故而记忆特别深刻。

    十三公主,紫霄尚尚。

    见苏景眨眼睛,紫霄尚尚幽怨浅叹:“想不到,苏先生也把尚尚忘记了。”

    不是忘记了,只是...想当年,剑冢前,巨灵抬山紫霄赴会,十三公主执扇依栏栅,凭峰微仰首,那个重逾四百斤、脸比屁股还大的‘凶猛’公主啊!如今脱变得娇媚仙子......这能是一个人?!

    真是一个人。

    紫霄尚尚抹去幽怨,换而甜美笑容,不再玩笑给出答案:“好叫先生得知,紫霄皇族嫡传女儿,婚前婚后会有一场脱变,为人女时越是肥胖丑陋,为人妻后便越是娇媚多姿。”言罢见苏景、三尸还有些含糊,紫霄尚尚用力咳嗽了一声,忽而哈哈大笑,声音粗壮瓮声瓮气,确是当年口音,也不管什么汉家男女之防,侧过身来扬起胳膊一搭苏景肩膀。粗声大笑:“好苏景,好朋友,走走走,喝酒去!”

    真的,错不了了,模样变了本性不改,紫霄尚尚稍露峥嵘,大伙便认出了她。

    啼笑皆非、不敢置信,唯有在心中笑叹一句:中土造化神奇,人间景色多端!

    苏景边笑边走:“十三公主大婚。怎地不知会离山一声。这等上上喜事,我又哪能不来凑个热闹......”

    这倒是苏景孤陋寡闻了,风俗不同,紫霄国结亲不办喜事。紫霄人以‘七’为上上吉数字。婚后夫妇的诞下第七个孩儿时。那才是光派请柬风光大办的时候。十三公主笑道:“如今我才刚生五子,若能顺顺利利,十四年后老七当能出世。”

    中土汉人九月怀胎。紫霄人则七年孕育,这也是紫霄比着汉家为何势微的缘由之一。苏景点点头:“到时候一定要来讨一杯欢喜酒来喝,久闻紫霄佳酿冠绝天下,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苏景一行被迎入宫内,由十三公主陪同着,说说笑笑倒也热闹。过了两个多时辰正宫娘娘才赶来,紫游牵满面歉意。各大门宗皆知如今苏景已不单单是离山小师叔、光明顶传人,他还是离山剑宗两位代掌门之一,他登门造访,只派一位公主去迎接确是显得怠慢了。

    对人家道歉苏景连连摇头:“本就是我来来得冒昧,皇后娘娘再客气,我可真就呆不下去了。”

    少不了一阵欢笑、几番寒暄,四个未来锦绣的孩子被引荐给紫霄仙家,紫游牵做事漂亮,拉着陈精、孙希佳两个女娃的手啧啧称赞,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当场就提出要收她两人做义女。娘娘如此大半是人情应酬,但也有两三成真正喜欢,毕竟紫霄皇家的女儿们嫁人前都又胖又丑,哪有陈精、孙希佳粉雕玉琢似的来得可人。

    这可是大好事,连苏景都是一惊,而两个小女娃那声‘干娘’可不白喊,巫蛊娘娘的见面礼着实了得。黎邀宋步成两个男弟子也跟着沾光,得了不错赏赐。

    人家示好,苏景又岂能无所表示,没得说,几样宝物取出赠于紫霄尚尚那五个孩儿,如此一来皆大欢喜,当夜皇宫内院盛宴排开,巫蛊家的精美酒馔有虫有蝇有蛇有蝠......吃吧,所幸味道当真不差。

    大大地热闹了一番,十三公主带着几个小辈去游览紫霄风情,苏景与皇后、几位紫霄前辈对坐宫中,将天魔宗的事情、离山地下封印的情形细细讲来。

    前者惹人惊骇但凡间人管不得天上事情,倒是封印事情,渐成中土世界心腹大患,将来免不了的,今圆中人与旧圆凶獠会有一场存亡决战!

    六耳实力如何?至少他们也有修行、有飞仙。就盼着那封印能在坚持一段时间,容中土修行世界恢复元气再说,可提到了时间......几位高人又不禁摇头苦笑:无他,只因灵元大潮。修行道比着以往繁荣许多,可催生起的恶性贪心之辈明显比着中正诚信之人要多、多得多!真要再过上几个甲子,怕是不等那封印破开,今圆修行世界自己就会先乱上一场了。

    身在正道,但巫蛊门徒的心性比着汉家修士要偏执得多,紫游牵面上的苦笑很快变成了冷笑:“别家我们不敢管,但哪新起门宗若来冒犯紫霄,只要错不在我,必当连根拔起、绝不犹豫。要我说,正道持正,莫太厚道!”

    苏景喜扬眉,正道持正足矣,莫太厚道这说法他喜欢得很。

    娘娘也笑了:“苏先生是厚道人,怎么笑得这么高兴?”

    厚道苏景咳了一声,摇摇头岔开话题:“娘娘、诸位先生请看。”说着一拍锦绣囊,一头六耳杀猕跳出宝囊,趴在了地面,尸体。

    苏景不听大喜之日,各大门宗都来道贺,人人得见六耳归仙拜奉苏景为主,此刻一见尸体立刻认了出来。紫游牵微微一惊:“斩杀了?”

    六耳杀猕被斩杀是迟早事情,算不得太意外,真正让娘娘和一群紫霄名宿诧异的是这尸首上的伤势......苏景名满天下,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三尸自也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三个矮子的殷天子神剑紫霄国虽不曾亲自领教,但也多有了解。而堂中众人目力何等精强,稍一留意就能看出:

    六耳归仙身上伤痕累累,皆为殷天子剑创!

    这便是说那三个矮子狙杀了六耳?苏景身边法尊竟已凶猛到连归仙都能斩杀,这让紫霄高手怎能不惊。

    心随意动,紫霄娘娘吃惊于三尸手段时候,巫家灵识自然而然游散出去,牵挂于三尸身上:瘦骨嶙峋的矮子坐镇御厨,还在吃、满口流油;小胖子矮子正围着几个宫女打转,手中不知从哪找来把折扇,一口一声小娘子,风流倜傥迈方步;红眼珠矮子正在御花园里溜达,时不时拿起园中摆放的奇珍把玩,贼眼一扫见左右无人、珍玩塞入怀中,再佯装无事去赏玩下一件......娘娘无奈摇头:真是他们杀的?这人...未免也太不可貌相了些。

    不提六耳究竟死于何因,苏景微笑开口,另起话题:“巫蛊无端,七七妙玄。苏景修行时间不长,但也早有耳闻,以前与贺余师兄闲聊中提到贵宗,师兄推崇不已。”恭维没错,但并非虚言,所谓‘巫蛊无端,七七妙玄’,指的是紫霄国十四桩巅妙法术:“今日苏景登门,正为这‘七玄七妙’中一项法术事情,求请紫霄高人相助。”

    紫游牵将灵识收拢回来,目光也从六耳尸身望向苏景:“苏先生差遣,力所能及决不推辞,还请直言。”

    “画虎画骨。”苏景应答四字,又指了指六耳的尸体。

    画虎画骨,画皮画髓,巫蛊十四妙法中的一项:做画皮。

    画皮小术,莫说堂堂天宗,就是普通妖精也能施展此法,但论及精致、论起惟妙惟肖,天下诸般画皮法术与紫霄国一比,便如顽童涂鸦衬于圣手墨宝。

    别宗要做画皮,最好的材料莫过于真正人皮,便如六耳杀猕占无双城冒戚弘丁那般;但紫霄国不用,只凭一根头发他们就做出与本主全无两样的画皮,尤其妙的是再配以巫蛊秘法,冒牌货传上画皮,自然就会添出本主的日常习惯、细小毛病甚至口头禅,全无需刻意去观察模仿。

    传说古时候,紫霄国尚未崛起,不过修行道上二流门宗,曾受当时巅顶大宗‘十万山天’大恩,紫霄派出最最尊贵的七皇子拜入十万山天门下,永奉此宗以作报恩。

    后来十万山天宗主带紫霄七皇子出行游历,再回来时只剩宗主一个人,其后一切正常,一直过了六百年,直到宗主大弟子修成‘十万蛮’之术,达到山天祖训要求、有资格继承门主大位,宗主将大位传于大弟子,就此下山云游去了,再不见踪影......

    十万山天弟子永远不晓得,真正宗主在六百年前游历天下时走火入魔早已死掉,死前遗愿,希望自己的首徒能继承宗主之位。可当时大弟子不够资格,另有门中长辈对大位虎视眈眈,紫霄七皇子更是外宗之人,代传遗命必不服众。是以七皇子借了宗主尸首的一根头发炼化画皮,冒名顶替重返宗内,整整十个甲子,无数高人眼前不露丝毫破绽,安安稳稳地将大位传给大弟子,完成了恩公遗愿。

    直到十万山天盛极而衰,烟消云散后,冒名传位的事情才从紫霄国中流传出来。

    这传说是真是假无从分辨,但也足见紫霄的画皮之妙。(未完待续。。)

请假

可能是最近天津空气太脏的原因,鼻窦炎发作,今天回家后就头疼,吃了两片止疼片躺下睡了一会,起来时候感觉好了很多,没想到吃过晚饭,开始码字后又开始疼。

    头疼得厉害,试了几次,实在坚持不住,疼得我都睁不开眼睛,这他妈的破病!

    今天请假,鞠躬道歉。(未完待续。。)

第七二九章 看不顺眼

    紫霄皇后身边,一位盲眼老者白眉微皱:“以这六耳尸首做一道画皮,怕是不太容易......归仙体魄,凡间法度难侵。另外,就算做成了,苏先生还要靠它冒充归仙,这个...实在太容易被拆穿了。”

    紫游牵却笑着点头:“没问题,能做的!我要这归仙尸首的七根头发,一只眼睛,三片指甲和两寸脚心皮肤。非得和苏兄弟说明白的,做画皮只须两根头发和一片指甲。其他的东西,我拿来试炼其他法术,归仙尸首,等闲见不到!”

    盲目老者地位高,修为深,本领大,但为人憨直,天生就没什么心眼,是以弄错了一件事:苏景要这六耳画皮,要冒充仙家没错,但他不是冒充给别的仙家看的,他要蒙骗之人:密封地下从未来过新圆世界中的六耳杀猕!皇后娘娘紫游牵自是看得透这重关窍,故而痛快答应。

    巫蛊紫霄,心藏狂狷。紫游牵自负妙玄十四秘法,既然紫霄画皮名满新圆,她不信蒙蔽不了地面下那些千万年不见天日的‘六耳乡巴佬’!

    这边紫游牵答应苏景之际,另有紫霄前辈密语盲目老者,为他解通疑惑。白眉舒展开来,盲目老者呵呵笑道:“原来是哄骗普通六耳,那应该没问题,没问题。”

    “人间六耳以画皮之术毁去无双城,七天宗同气连枝,若有机会能以故技奉还,苏景万万不敢错过的。”苏景答得正气凛然。

    封印迟早破碎。两圆必有一战,提早打算准备坑人,苏景未雨绸缪。再就是,遥想当初剥皮国内冒充大圣,还真挺过瘾的。

    因为过瘾,难免怀念,但愿将来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

    江南白马镇,叶家大宅。

    锵,一声轻响长剑入鞘。

    连剑带鞘一并收入囊中,疤面叶非站在原地不动。眉头微微皱起。不知在想什么。他身前七丈处,大头侏儒肖斗斗自地面跃起,抱拳躬身:“恭贺我主,此次破关。剑术又有精进...尊主神剑。属下全然抵挡不来。”

    叶非一哂:“罚。”

    咕咚一声。肖斗斗立刻改躬为跪,应答得全不犹豫:“属下领罚。”

    叶非暂时不做理会,转身走入不远处的园亭中。

    小亭精致。一石桌两石凳,桌上摆放着一只铜盆,透出芬芳味道的清水盛满其中,还有两位锦鲤在水中欢快游着...叶非落座,俏丽丫鬟款款上前,奉冷茶于主人。

    一杯茶水喝干,叶非才开口:“肖斗斗,先说说,我为何要罚你。”

    肖斗斗苦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尊主...即便偶尔一两次侥幸,到最后也还是会被您识破,唉,属下明知会有今天,可还是......”

    不等他说完叶非就笑了,挥手打断:“好家伙,不就是在斗剑中藏力、让我得胜么,怎么说得好像图谋逆反、要夺我大位似的。”

    自从苏景喜事、送礼归来,五十几年中叶非落户白马镇,叶非就只做过两件事:闭关参悟剑上灵锐,出关排空修为与肖斗斗比剑。今天是他第三次出关、第三次斗剑。只是这次他才发现,肖斗斗并未依照自己吩咐全力出手,大头侏儒藏力了、故意让主人胜出。

    叶非就是这样,贵为一方雄主,可绝谈不到明察秋毫,总是会犯些小错,便如前两次斗剑,他都未能察觉肖斗斗收敛力道......但他不怕犯错,也不会因手下犯错大发雷霆,他的实力、势力仍越来越强大,且扎根深远隐藏秘密。

    不容肖斗斗再说什么,叶非又问肖斗斗:“你追随我时间不短,我的修为如何,你大概了解吧。”

    “主上剑术惊仙、道法通天,身具翻天彻底神力!”肖斗斗沉声回答,又把叶非给逗笑了:“扯淡!”

    不等肖斗斗的答案了,叶非干脆自己说:“修行这么久,其他姑且不论,至少我能控制好自己的修元,斗战时候想用几成力,总能在我掌控之中。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挪转修元于身外?”

    一问过后不等回答,叶非再做第二问:“五十五年前,观离山九子与玄天田上一战,领悟剑上灵锐,你以为我领悟来得又是什么?”

    自问、自答,叶非声音不停:“这些年里我参悟的,不是九子的剑术精髓,而是以高人斗战做启发,参悟我自己的剑上灵锐何在......参来的,是一个字:怒。”

    肖斗斗不自禁悄悄撩起眼皮,露出一线目光,与侍奉园亭内的俏丫鬟对望了一眼:主人领悟的剑灵锐,居然是‘怒’?

    两人皆为元老,追随叶非身边上千年,主人的性子他们再了解不过,对敌人冷清漠然,对自己人轻松宽厚,也有大把时候心思难测、脾气无常,但无论是凶是恶是柔是善,他这个人都与‘怒’字不沾边,这么久了,肖斗斗见过主人不高兴,却从未见他真正怒气勃发。

    几乎不曾大发雷霆之人,参悟来的灵犀是个‘怒’字。

    “暴跳如雷算什么‘怒’,我心中有怒气,却发作不出,不痛快啊。”叶非笑了笑,话锋一转重归第一问:“我求剑中一怒,可是真要发作开来,想要再控制修元怕就力有未逮......”

    不难想象,若在试剑时引动‘灵犀’,叶非入怒入狂,全副修元绽放开来,自己都无法控制,到那时莫说陪他炼剑的肖斗斗、侍奉一旁的俏丫鬟必遭杀劫,就是这白马小镇也会被夷为平地。

    “所以我才将修元挪移体外,如此一来。真要怒了癫了,凭这宅子里的同族高手也能制得住我。”叶非声音缓缓,手探入桌上铜盆,但并未收元归身,而是用手指去逗盆中两条锦鲤,口中继续说道:“可你藏力、让着我,不怒我也能打赢,又怎么可能引动灵犀、让我发怒?”

    肖斗斗明白了,叩首:“属下知错了,再请主上出剑。肖斗斗绝不再私藏半分力道!”

    第三次。叶非又笑了:“知道错了,以后就不会再犯了么?斗到胜负即为生死的关键时候,你敢施展杀我的法度么?”

    “敢!”肖斗斗铿锵回应。

    “敢?”叶非扬眉。

    “不敢。”肖斗斗满脸无奈......当真是不敢的,自己的性命、修为、地位。今时今日所有一切皆为叶非所赐。为叶非。肖斗斗万死不悔,又怎能亲手伤了对方。真要到了对决生死一刻,肖斗斗必会收手。

    叶非伸手遥遥指点肖斗斗:“是我蠢笨了。就不该找你炼剑。肖斗斗啊,知道错了,该受罚也还是要受罚的。”

    “属下甘愿领罪,请吾主降下责罚。”

    “罚你端盆。”

    “是!”肖斗斗先答应下来,然后才抬头、小心发问:“端什么盆?”

    当、当,两声轻响悦耳,叶非弹了弹石桌上的铜盆:“端这个盆,起身,随我走吧!”,言罢叶非站起来身来,从乾坤袖中摸出一块皮子,一抖撑开,一枚画皮;再一抖画皮穿着在身,三十出头的疤面人变成个浓眉大眼、弱冠年纪的粗壮青年:“和你们试剑,一辈子也别想引动灵犀。”

    想了想,粗壮少年又把长剑取出负在背后,这一来就真正想个初入修行的后生晚辈了,叶非迈步向门外走去,笑声开心:“去修行道上,问剑去!”

    和自己人试炼没有用处,非得去打上别家门去才行!

    肖斗斗平端铜盆,亦步亦趋跟在主人身后,眼中掩饰不住的忧色:修为移转体外,去挑战修宗,纵尊主本领高强,未免也太孟浪了些!那个俏丽丫鬟急忙忙传出灵讯,召集隐匿于左近的本门精锐,追随叶非一起离开,同时对肖斗斗低声道:“主上手段翻天,无需担心,倒是小心你自己吧!若一个失手你把尊主的修为给泼洒了,扒你皮都还不了。”

    肖斗斗闻言悚然,急忙忙行转,不止贯力于身且还行布几道护禁与身周,确保铜盆万无一失。

    提醒过肖斗斗,俏丫鬟又快走几步追到叶非身后:“请尊主示下,先去哪一宗挑战?”

    “闭关、炼剑几十年,枯燥得紧了,”叶非抻了个懒腰,兴致昂昂:“先玩半年,前六个月走一走中土新晋修宗。”

    俏丫鬟闻言咯咯欢笑:“再妙不过!灵元大潮初到,催生新宗遍地...这些新人不懂规矩也就罢了,却连天高地厚都不晓得,乱哄哄、四下里去问名门大宗问剑...日她娘,该教训!”

    六耳为猪猡、今人为刍狗,整座修行道无论正邪在叶非一脉眼中都是仇敌,但‘新旧有别’,他也算得旧人,如今世道上新晋修家乱糟糟,疤面人看着不顺眼!

    ......

    紫霄国,皇宫内院,紫游牵出手、仔仔细细自六耳尸身上取了应用之物,分门别类妥帖保存,另外皇后娘娘传令下去,吩咐门下弟子为制作画皮做诸般准备。之后苏景也不再逗留,唤回三尸带上四徒,就此向紫霄高人告辞。

    紫游牵亲自相送,才到皇宫门口忽有内臣匆匆跑来,在娘娘身旁低低耳语,很快紫游牵面露喜色,笑道:“再好不过!把他带来,拜见离山长辈。”

    苏景身后,三尸闻言齐齐眉头大皱——让晚辈来拜见离山前辈?这是要礼物么?

    终年打雁,何时也没有让雁儿啄了眼睛的道理,赤目一拱手:“我等尚有要事在身,实在耽搁不起,紫霄仙宗的少年才俊留待下次再见吧,这便告辞了,娘娘请回...我等去也!”

    言罢童棺振翅,三尸齐齐飞天而去......片刻,三尸又回来:苏景没走,留在原地微笑等候。(未完待续。。)

第七三零章 巫锥蛊角,和尚不动

    来见苏景的,是紫游牵的亲孙儿——七皇子的七世子。

    七皇子就是太子了。

    紫霄人七年怀胎,普通子民能有两三个孩儿就算不得了了,但对国内皇家、名门这些寿命漫长的修炼之士来说,子孙满堂不算难事。不过七皇子实属例外,婚后得六个子女后,太子嫔妃就再无所出,最最尊贵的那个七世子迟迟不出世,直到灵元大潮到来后、三十年前喜讯传来,太子妃又有身孕。

    七年后太子家七儿出世,紫霄举国欢庆。对这个孩子紫霄皇家分外重视,由紫游牵带在身边时刻调教。

    不多时,紫霄皇孙儿赶到,以晚辈身份对苏景执大礼参拜。见过苏景再拜三尸,对苏景身后四个年轻弟子,紫霄皇孙也口称‘师叔’认真叩首。

    见过这巫蛊家的嫡传少年,苏景略显惊诧:“这是...巫锥蛊角?”

    紫霄人的样貌看上去与汉人几乎不存差异,唯一分别只在于紫霄人眉心上会有一道紫红线迹。可眼前这少年奇特,他的前额、头顶正中居然各生出一枚短角。

    额角殷红如血、寸于长,尖顶锋锐如锥,是称巫锥;天顶角颜色乌黑,小小开叉仿若鹿茸,唤作蛊角。

    巫锥蛊角,巫祖蛊天眷顾之象,紫霄族人得此双角异象,来日成就无可限量......相传,紫霄能从二流门宗成为天宗,全赖于两位先祖参投巫蛊玄机。创下诸多精彩秘法。这两位先祖为一对夫妻,夫额生巫锥、妻顶长蛊角。

    两人各得其一,尚有如此成就,何况七世子一人生得双角!

    “苏先生来访时,正逢这孩子头上钻角,我在一旁为他护法,这才迎接来迟,”紫游牵微笑解释:“生得双角,昏睡一阵,醒来得刚刚好。赶得为先生送行。将来这孩子行走于世,还请先生多加照顾。”

    苏景口中寒暄,恭喜紫霄天宗得奇才晚辈,将来必有异彩绽放。少不了的。伸手入囊取出礼物:狭长剑匣。打开来玄芒迷离、彩雾绽烁。太乙金精铸炼上上好剑一柄!

    这件礼物着实沉重,但对方的身份也确实尊贵,今日的世子、将来太子。假以时日贵为紫霄天子!

    紫游牵何等身份,喊着孩子来见苏景,又得一份重礼,人情领下来、但便宜绝不会白占,作势一拍额头,笑道:“被欢喜冲昏了脑筋,险险忘记了......”说着,自袖中取出了一头浑身赖皮、眼环金丝的大蛤蟆。

    纤指叩起,对着蛤蟆的头顶轻巧三下。手指敲在赖皮上,发出的居然是金磬脆响,那头蛤蟆张开嘴巴‘咕噜’一声,吐出了一个匣子。

    苏景等人这才晓得,蛤蟆原来是娘娘真正的藏宝囊。

    匣子打开,好像衣袍似的叠得整整齐齐的七张画皮,三男三女一妖精,匣中还有一枚巫石,内中记载了催运七张画皮的咒法心诀。紫游牵微笑解释:“七张画皮皆可以法诀变化。”

    少不得,急性子赤目追问:“怎生变化?”

    “年纪变化,从囝仔到老翁,从囡丫到老妪,一张画皮变尽一生,全随主人心意,妖、尸亦然。年纪变化,着画皮之人身形也会随之改变。”说完稍顿,紫游牵微笑补充:“苏先生仗剑人间行走天下,随身带着这几张画皮,或有用处。”

    知道紫霄画皮不凡,但从未想到竟有此等奇术,苏景大喜道谢,随后再次告辞,离开了紫霄国。

    飞天之际,三尸不知那根智慧筋跳动,突然想到了个绝妙主意,来到苏景面前齐齐开口:“炼尸!”

    苏景一时间没能明白:“什么?”

    “你不是会炼尸么?”

    “你不是有六耳归仙的独眼尸体么?”

    “把他炼成尸奴啊!”

    三尸一句接一句,兴高采烈。苏景却无奈摇头...这种事情哪用他们三个提醒,苏景早就想到了,可还是那个道理:仙家体魄凡法难侵,沉世渊的炼尸法门虽妙,但想要炼化那头六耳无异痴人说梦。

    莫说苏景,就是小师娘浅寻也没这个本领。

    三尸眉头大皱,不敢指摘小师娘如何,全都教训苏景学艺不精,丢了沉世渊老祖宗的脸面......

    此行的重要事情已告落实,但既然出来一趟,不妨再小小的兜上两个圈子,苏景一行又分别拜访了另外四大天宗,向同道高人引荐四位晚辈弟子。

    正道天宗同气连枝,见到苏景甄选出的无双传人,几座天宗的首脑人物都觉欣慰,四个孩子自也赚了个钵满盆满,宝物礼物不必多说,大成学蒹葭先生收四个娃娃做记名学生,天元道开坛动法为他们做丁甲庇佑,弥天台群僧围坐给他们施静心无垢善咒。另外在弥天台中,于寺中高僧引领下苏景有幸得见一副奇景:

    寺庙后山,老榆树下,圆头圆脑的少年和尚一手向天、一手低垂,双腿如弓,挺腰昂首做飞天之行,人也确是在飞:双脚离地三尺,扬起的那只手距离树梢也是三尺,就那么凝固在半空里。

    少年和尚算是苏景朋友:小沙弥果先。

    三尸见状古怪不已,雷动自有解释:“这老榆树为仙种,小和尚果先嘴馋来透榆钱儿吃,被前辈高僧发现,急急施展一道定身术,把他定在了半空,于此陈列百年,警示后来和尚,不许偷榆钱。”

    “定身术?这样?”赤目若有所思,右手扬起二指并拢向着拈花遥遥一戳:“定!”

    拈花手抚肚皮也正想说什么......想说什么也挡不住肚子里那三千六百万段胡闹心思,登时歪头拧身张嘴瞪眼。一动不动了。

    可惜了赤目的大好法术,没人搭理三个矮子,引路高僧径自对苏景道:“十五年前,果先师侄途径此处,见榆钱儿串串,一时兴起起身去折摘一串,腾身后忽然一声‘咦’、一声‘哈’,就此身凝半空再也不动了。”

    苏景对佛法一知半解,摇头以示不解,高僧不多做解释。只是欢愉笑道:“是好事、好事。大好事情。”

    雷动在一旁大大撇嘴:“偷榆钱还偷出玄机来了,走了走了,去涅罗坞看启巧去。”

    “我想启巧了!”提及漂亮的女子朋友,拈花所中定身仙法崩碎无形......辞别弥天台。去往涅罗坞。自也得到一番盛情款待。而启巧虽也开心欢笑,但眉宇间总藏着一份担忧,苏景和她见面不多却相交莫逆。寻了个机会单独找到启巧:“你怎了,若我有能帮忙的地方你只管说。”

    “我没事,只是师妹...对了,你可还记得蜂侨么?”

    苏景记得紫霄尚尚,自也记得蜂侨,那年众多少年弟子于剑冢取剑时,涅罗坞选出的弟子正是蜂侨:当时看上去十三四的年纪,面容犹稚可眼角眉梢里透出一份妩媚风情,说话时有气无力的少女。

    见苏景点头,启巧说道:“蜂侨师妹天资很好,远胜于我,是长辈们最最看重的几个弟子之一,自入门后便跟在我身后,小妹妹一般...咳,”启巧摇摇头,笑容里带了些歉意,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说着说着就跑题,当即又把话题拉转回来:“蜂侨师妹也不负重托,此外她又接连得了三桩大机缘、大造化,星天劫数前一年她刚勘破‘欢喜儿’,晋入远游子境界......”

    “啥?”苏景真吓了一跳。

    蜂侨入修行比着苏景只迟不早,竟然在快一个甲子前就跨入第十一境了,这等精进速度未免也太神奇了些。

    “的确是吓人了些,”启巧居然对着苏景吐舌头:“都说她接连三桩大造化了,不止突破神速,且还境境圆满。这孩子被长辈们捂着盖着,就等着她破远游化三清时再昭告同道,涅罗坞也大大的露一次脸。以她的精进,怕是不用二百年就能去参悟大逍遥问了。”

    蜂侨的斗战本领姑且不论,单只她的境界修持,足以震惊天下了,凭着这一个小妞,涅罗坞可真把其他几大天宗比下去了。当然这种比较不存利害,无伤大雅,只是门宗荣光绽放。

    “但后面事情变化突兀,星天劫数到来,我宗启阵应劫,师妹全力施威负伤极重,整整昏睡十年,苏醒后立刻闭关修持以图恢复,她伤得重但元基未损,行功调养也不过是个时间功夫,本不该有麻烦,不成想闭关十年后,师妹所在地方狂风暴起、气鸣轰荡......”说到这里启巧皱起眉头,语气加重:“千年道行一朝丧!师妹修为尽丧。”

    苏景惊诧:“怎会如此?”

    “我不知道,师妹自己也不晓得,好好行功之中忽觉心中一阵空空难受,整整十个境界的苦修就此化为乌有!但掌门与几位祭酒闭门密谈三天后再出来时都面带喜色,说是好事情。”启巧叹口气,摇摇头,这若是好事情,天底下就没坏事了。

    苏景也觉得应该是长辈们的刻意安慰,但口中言辞则是:“诸位祭酒何等见识,掌门更不必说,他们说是好事,必定错不了,你也无需太过担心。”

    启巧勉强笑了下,未接苏景话题,继续向下说道:“没有别的办法,师妹只能再重头修行,那场劫...那场好事过后,她的修行速度明显缓慢下来,一年前才破如是,进入小真一,禀过师门下山游历以作参悟,但之后就没了消息。”

    算算时间,天星劫数后二十年蜂侨修为尽丧,又用了三十五年破前三境,这样的速度以重修而论确实慢得可以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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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邪介绍:
九天之前,太阳落下后再没有升起。
第十天,苏景名动四方。升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升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升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