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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子惹的祸     升邪txt下载     升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六六章 这厮没死,坏我大事

        有关三这三那诀,到现在苏景也没能弄清它的真正来历,但是在离山时公冶长老将此法视作炼器天术,曾对小师叔讲过:此诀的后半篇‘打铁法’暗含玄妙道理,是还本求源、返璞归真之道,真正的炼器妙法。

    三这三那诀融于阳火,化作金乌雷火,连番轰锤之下,终于将廿一链子变作本初器形!若是此刻小鬼差妖雾再问苏景‘有几成把握’,苏景便能粗声大气地应他一句:“五成机会在握!”

    只打回原形,还谈不到疗伤。

    但打回原形,是以金乌小炼世助他的最大关键,做得这一步就成功了一半......成功了一半,苏景脸上却不见喜色,只有深深厌恶!

    见他面色有异,三尸异口同声:“怎了?”

    神情阴鸷、目光愠怒,苏景声音低沉:“墨巨灵的玄法元力。”说话同时,一枚剑羽奉他心意调入黑石洞天,呼啸着斩向巨大铜环...铜环上的丝丝黑线。

    一击如电,但力道并不沉重,叮的一声轻响。

    直到此刻三尸才看出那一丝一丝深入铜环‘肌理’的匀称黑线并非宝环自带颜色,这颜色竟是‘活’的,受了剑羽一击,那线黑丝仿佛遭遇针刺的蛇子似的,先是吃痛、猛地向后一缩;随即反击,自铜环‘深处’激射而起,缠住了剑羽。苏景冷哼,这剑羽就是从阳火炼化而来的,随时可化作阳火‘载器’,炽烈火焰从剑羽上燃烧开来,那道‘黑丝’立刻蜷缩身体,吱吱怪叫着想要逃走。又哪里还有机会!

    阳火更旺,不过片刻将其彻底炼化。

    看看犹自燃烧的剑羽,再看看铜环上多到无以计数的黑丝,雷动皱起了眉头:“便是说廿一链也被侵染了?还有,为何之前你不曾察觉?”

    苏景却摇了摇头,‘侵染’这个词本身没问题,一条黑色就是一道墨巨灵的玄法怪力,巨大铜环宝物被许多‘墨力’侵入体内,不是侵染是什么。

    但此侵染非彼侵染。廿一链和王灵通的情形大相径庭。

    南荒伏图、西海葵女妖、幽冥王灵通,这些人都是被墨巨灵侵了神志,变作奉养墨巨灵的虔诚信徒,他们坏掉的是脑子,身体完好无损,甚至还更添修为战力暴涨;面前的廿一链不同,虽然神志泯灭、深深昏厥,但墨巨灵的玄法未能控制他。

    或者换个说法:他仍是他,只是被墨巨灵的力量打成重伤,条条黑线在腐蚀他的身体,让他的伤势不断恶化下去直至身死道消,从一环宝链变做凡铁。

    廿一链为人形时,身质不会改变,神链皮骨不受外间灵识窥探,加之他始终以本身修元对抗‘墨力’,入体的侵害都被宝物元力掩盖住,是以苏景只能查处他伤势恶化不休,却看不到‘罪魁祸首’。直到他显出原形,墨巨灵的力量也再无遮挡,暴露于苏景面前。

    苏景收了剑羽,没在急着出手,就悬浮在半空,认真打量着宝环上蔓延、深蚀的那些黑色纹路。

    不远处,赤目真人忽然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三尸心意相通,赤目情绪有变,另两个立刻感受,雷动是老大,最最关心兄弟:“真人,怎么了?”

    “天尊当知,无论修行、处世、为人,我都会求那两字:公道。”赤目沉声回应。

    拈花、雷动同时点头、同意,拈花曼声开口:“公道即为天道,我辈超脱世俗,神位加身,是以更看重天道,公道便是金光大道。”

    “神君所言极是,”赤目认真的很:“公道是什么?公道就是:谁毁了你我的骨牌,谁就要赔。”

    “正是如此!若没有这一番远见卓识,你我枉为仙神。”拈花全情投入,一字一字说得用力无比。雷动已然恍然大悟:“真人的意思是...本想用廿一链再做一副骨牌?”

    “谁说不是呢!”赤目顿足,很不开心:“幽冥神器做得骨牌...再摸点子时候那手上感觉...那心里惬意...嘿!谁想到他还没死啊!!这可没办法了!”

    拈花雷动一起不高兴,抱怨:“这厮没死,坏我大事!”

    苏景不搭理三尸犯浑,他在看、也在思索,盏茶功夫过后他重新抬头......

    洞天外,褫衍海,苏景头顶忽然迸绽起金红光芒,一道金轮照澈四方:第三重罡天,艳阳天。

    骨金乌居于黄金屋,两件宝物都有缩形变化,骨金乌只剩手指大小,黄金屋不过磨盘方圆,周遭阳火翻卷、光芒璀璨。

    “作甚?”戚东来不解发问。

    艳阳天微震,几道阳火精元分散而出,光热内敛化作小小‘金斑’,分别落于身边每位同伴手中,苏景说道:“之前疏忽了,对敌墨巨灵,大家收一道阳火于祖窍,当有好处。”

    这是防备心智被侵染的手段,不可能‘百无禁忌’,但至少能多出一份抗力,毕竟阳火是墨力的克星,关键时候哪怕只住一丝清明或许会有大用处。

    连大圣都不曾拒绝,旁人更不会反对,众人修法不同,‘收火’的方法也各不相同,蚀海一口吞掉了事,顾小君和妖雾互将手中金斑打入对方额头,戚东来则是双掌摩挲把金斑小心‘抹开’,然后仿佛女人涂胭脂似的,仔仔细细扭扭捏捏、敷脸。

    随即‘艳阳天’被苏景收回,不过并未回归常驻之处,而是送入了黑石洞天。

    因骨金乌、黄金屋的宝物至性,苏景身中火元以这艳阳天最为精纯。苏景要为廿一链洗净墨力,须得动用自己最纯烈的火元。事情比着预想稍稍复杂了些,原以为只‘打回原形、小炼世精炼’两个步骤,如今又得多做一重功夫:打回原形、洗炼墨力,然后才轮到金乌小炼世。

    深深吸一口气,黄金屋、骨金乌开始缓缓旋转,屋自西向东、乌由东向西,两件宝物于一轴上、做相反旋转。

    宝物一动,阳火也随之而动,先是罡天的光、热开始内敛,本来外放的炽焰与金光迅速归于屋中、乌身,跟着黑石洞天中存在的浩瀚火元也被这两件宝物层层收拢...三尸从旁边看着,恍惚里都有个错觉:两件反旋的宝物似乎转出了一个‘漏’,让这漫天烈火都漏入其中!

    苏景蓄势,全神贯注,三尸见他这是准备全力以赴的模样,彼此对望了一眼,心里都存了一个意思,雷动和两个兄弟打了声招呼:“里面这个苏锵锵不能讲话了,我去外面和他说叨说叨。”

    雷动闪身而出,面对苏景:“哇北馁听,意撒鸦链桑给纵,他自扣多佛啦,内够银母化损......”

    扑哧一声苏景笑出了声音、忍住、忍...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圣爷、两位差官、白哼云哈目瞪口呆,被雷动天尊的一串怪话说得愕立当堂,分不清他这是咒言还是敕令。倒是戚东来,曾在东土四方游历,走南闯北的地方多了,听懂了雷动所言,也笑出了声音:“天尊的粤人言说得有模有样,骚人佩服。”

    离山地处东土东南,与粤人常驻之地比邻,三尸在离山附近享乐人间,没少在粤地玩耍,个个都说得一口好粤言,离山弟子因下山常常会和粤人打交道,接触的多了大都能听懂几句。雷动说的话倒不可笑,苏景是没想到他居然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密语,更没听他这样说过话,打从心眼里觉得古怪,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也难怪,雷动没修为不会凝声做线传音入密,身边那些人全都耳聪目明,就算他扒到苏景耳边低语人家照样听得一清二楚,这才对苏景说起了粤言。

    苏景笑道:“直说无妨,无需密语。”

    大圣则问戚东来:“矮子说的啥?”

    “话俾你听,二十一链伤几重,他自求多福啦,你救人不划算。”戚东来翻译得一字不差,蚀海放声大笑,顾小君和妖雾同时变了脸色。雷动干脆说回普通汉话,一股脑向下讲:“苏锵锵你自己算,土著阴褫咬过咱们吧,封天都神链打过咱们吧,墨巨灵就更不用说...褫衍海内简直处处敌人,全都和咱们为难!别看现在行途太平,说不定下一刻就打起来了,多一份修为,就多一重保命希望。浪费力气去救廿一链,就算救回来他一时半会也不能帮忙打架,你自己又耗得精疲力竭,纯粹赔本买卖。”

    “顾小君当竭尽所能,护佑苏大人万全!求请大人施救廿一......”

    顾小君的语气坚决,态度无需怀疑,可只有态度又管得什么,雷动叹一口气,摇头道:“若你竭尽所能就真可保苏景完全,我也不会劝苏锵锵了。”

    苏景的笑容收敛了,不过笑意并未散去,话题有些突兀,问雷动:“还记得伏图么?”

    “自然记得,提他做什么?”

    “伏图是打不死的,墨巨灵的尸身为他源源不绝送来元力,杀伏图的唯一办法就是斩灭源头。”说到这里,苏景加重了语气,问雷动:“那你可曾想过,如果南荒深处、嵌坐高山的那具墨巨灵不是尸体,而是活的,会怎样?”(未完待续。)

第五六七章 盛放天下之日

        “自然记得,提他做什么?”

    “伏图是打不死的,墨巨灵的尸身为他源源不绝送来元力,杀伏图的唯一办法就是斩灭源头。”说到这里,苏景加重了语气,问雷动:“那你可曾想过,如果南荒深处、嵌坐高山的那具墨巨灵不是尸体,而是活的,会怎样?”

    这么不明不白的问题,雷动若能知晓答案才怪了,摇头:“你想过?会怎样?”

    “以前我也没多想,但不久前大概想明白了:海中的水能流进河里,河里的水也能再流回去海中。”苏景的语速很慢:“未入褫衍海前,死掉的那个鬼王姜蔡...死之前他是个装满墨汁的瓶子,死之后瓶子空了,我对墨巨灵的法力敏感非常,探得绝不会错。”

    雷动听懂了,所有人都都懂了。

    玄法妙力,能在信徒与‘神祇’之间来回流转!

    雷动瞪起了眼睛:“若对廿一链子放任不理,他死后...杀他的墨力回重归凶手之身?”

    苏景点了点头,口中话题也重归救人之事:“把廿一链打回原形,会耗我些真元,但影响不大;以小炼世炼化他的器真,对我消耗更是微小得可以不计,这其中有个关键:虽被称作‘炼化’,但实际里非‘炼’、而是‘洗’,我无需把它炼成我的宝物、无需给它添出新的神通,只要还他本真、强它器性足矣,烈火如洪流,自我穴窍内起、冲过廿一链再归于我穴窍,不过是废一番手脚功夫罢了。是以骚、戚东来第一次劝我时,我应得那八个字为真心之言:于他有益于我无害。”

    苏景稍加停顿,继续道:“至于祛除、烧尽链子上的‘墨色’,开始没想到、发现后就非做不可了,会耗我大把修元,但这已经算得是斗战......打架花力气,天经地义。”话说完,苏景望向雷动。

    雷动天尊一根眉毛高挑:“这...就已经打起来了?”

    “忽啊!”十六老爷代为答应,主了此问。

    苏景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笑容重现,伸手向着自己的锦绣囊摸去。旁人见他开心在前、探囊在后,都道他想到了什么可堪大用的宝物,个个精神一振,瞩目于他伸入囊中的手,等着看他取出来的好宝贝。

    很快,苏景的手拿了出来...一双鞋。

    一双鞋。轻快软靴,鞋底不薄**、靴腰不高不矮,有隐绣的云纹和祥瑞麒麟,精致漂亮的一双鞋。

    然后苏景开始换鞋。

    妖雾不解其意:“你干啥换鞋?”一边问一边使劲打量着苏景的新鞋,努力想要从中找出些灵元起伏、宝光闪烁,可又**得出,普普通通的一双鞋。

    “那是他媳妇给做的!穿着新鞋,打起架来更有精神。”雷动冲着苏景挤眉弄眼地笑,口中应了小鬼差所问。

    苏景换鞋的时候,小妖女不听睁开了眼睛......旭日初升,和暖阳光正轻轻柔柔地拂去稀薄雾气;山明水秀,仲秋时节里,一片片林子红了,青山少了几重清秀却多出三分妖娆;虫鸣鸟唱,雀儿啼鸣正欢,远处还有隐隐地哇哇聒噪,那是乌鸦叫?

    “啊!啊.......”小妖女猛瞪大了眼睛,尖叫!

    幽冥世界里,哪来的旭日高照、哪来的青山红林、哪来的乌鸦闹早!何况眼中的这片山,她再也熟悉不过:南荒天斗山。再看自己置身的这片石坪...老爷天、阎王爷,明明白白就是自己去往幽冥时的启程地方,裘婆婆就是在此发动玉皮蛋,把她和大圣送了下去。

    怎么回来了?

    不听觉得自己要疯了。除了尖叫...甚至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在尖叫,纯粹本能使然,心旌摇动满面惊骇,吓坏了,实实在在地吓坏了。

    尖叫刚起,了不得两个呼吸时间,天空中一团腌臜污风滚滚升腾,才一靠近内中就传出‘咦’的一声,污风散开,黑裤黑袄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婆显身:“你回来了?苏景呢?大圣又在哪里?”

    小老太婆落身不听面前,黑豆豆似的一双小眼睛里关切不少。

    “裘婆婆!”小妖女是真正的失心慌,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乍见一个亲近长辈打从心底里觉得亲切,忙不迭伸手抓着老太婆的手。这个时候又接连几道妖风涌动,黑风煞、小金蟾和刚好做买卖来到南荒落脚天斗山的六两赶来,见不听回来各自欢喜,可看清小妖女的神情他们又心中惊疑。

    裘婆婆的手干巴巴的,好像块朽木,但不听握住后只觉得说不出地踏实,心中的茫然、惊骇稍稍平息:“你说...我回来了,便是我真的去过?”

    稀里糊涂就回来了,恍惚之间,不听都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究竟去没去过幽冥,那五年多的朝夕相处会不会只是一场大梦!

    “说什么胡话?”裘婆婆皱眉,老手微微一暖,一道妖元流入不听体内,助她稳定心神。

    又是一大片妖风滚荡,来了一群孩子,有大有小,大的抱着小的,半大的手拉着手,有的像小金蟾有的像裘平安,不用问了,全都是裘平安的娃娃,老裘家有家教,娃娃们一见不听,立刻滚下云头呼啦啦地跪倒一片,给她磕头行礼;小小泥鳅们还没起身,先行赶到的众人只听得耳中乌呀呀一片怪响惊天动地!

    天斗山是什么地方?离山之外、苏景的第二个老巢,他本命法术所得的那棵扶桑灵木就扎根于此,当初从离山带出来的无数剑鸦,绝大多数都在此栖息、修行,小不听刚才的尖声大叫惊动了它们,黑压压的一片乌鸦云飞来查探,一见是小主母回来了这还了得,大群乌鸦口中奶奶祖奶奶的乱喊乱叫,问安过后问她此行、不等回答就彼此讨论...刚刚从东天角升起的朝阳都被吵得摇摇欲坠。

    石坪大乱,天斗山大乱,还有火鸦妖裔、仙人掌小妖、二层山中留守家园的祸斗等等妖物正源源不绝赶来......

    小妖女笑了。

    吵闹喧天不假,但彷徨时候还有什么比看到了一群又一群的自己人更让人心底踏实?踏实了,心思也就重新活络起来,仔细思索自己来之前的情形:那时正和苏景聊天,聊‘谁怕谁’,情迷意乱时候,被她收在袖中的、那条来自莫耶世界的‘灵须’忽然躁动起来,自己的修为大涨全因这根‘须子’而来,灵须有所异动说不定又是再添修为的契机。

    身前那个男人跑不了,袖中的契机却一闪即逝...当即闭关,全副心神投入‘灵须’,不久之后她便发觉,须子躁动并非‘无风起浪’,它正和另外一件宝物呼应:青灯藤。

    一根灵须,一截怪藤,各自透出本元真灵,彼此试探着,做气意交流、元灵交换。

    灵须还好,青灯藤可是有过‘前科’的,曾把紫桐仙宫给吞掉了,小妖女生怕它又会去吃其他宝物,不敢在将其置于袖中,而是清出了自己的乾坤囊,单独来盛放青灯藤。

    两件神奇宝物都被不听随身携带,但又分置于左袖、右囊之间,它们两个以真灵彼此呼应,那道气路自也流转于不听的经络,这可是件大造化。‘说过地皮湿’的道理,几乎都无需不听刻意做什么,灵须、幼藤至纯至粹的木行灵元,丝丝缕缕地融入不听本元,让她受益匪浅。然后......就是现在了,莫名其妙的,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送出了幽冥,重新回到天斗山。

    素手翻翻,左手一只白玉瓶,莫耶灵须静静悬浮;右手一只青瓷盆,青灯藤软塌塌地趴在泥土中,两件‘东西’好像都在睡大觉,不听它俩并排摆放,侧着脑袋仔细打量,须子藤子全无反应。

    小金蟾凑到近前,和不听一起端详:“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事情着实古怪,不听大概能猜到自己回来和一须一藤有关,可具体关联在哪里她实在想不通。想不通如何回来的,当然也就没办法再回去......静静等待半晌,不听浅浅叹了口气,把瓷瓶和花盆都收了起来,口中话题一转,将自己这一趟幽冥之行大概说给身边同伴。不长功夫,事情说完,不听唇角勾勾居然笑了起来。

    笑不过片刻,不听眯起了眼睛看着小金蟾:“裘门金氏,你的神情恁地古怪,想念你家夫君了么?想了就去西海探望他啊...”说到这里不听笑出了声音:“去探望一次回来生一次孩子,你还真每趟都不白去。”

    裘门金氏不理小妖女的调笑,神情古怪得很:“莫名其妙地回来,不能再守着你那离山郎君身边,为何不见你惆怅郁郁,反倒见你欢笑惬意,这是何道理?莫非不想再嫁他了?”

    “嫁!”莫耶少女全不似汉家女子那样内敛含蓄,她的情事来得光明正大,说出口时也磊落大方:“回都回来了,扭转不了的事情又何必郁郁。正好还有一件大事,我提前回来可以做好它。”

    “什么事情?”小金蟾好奇追问。

    “风光大嫁!”不听站起身来,应道。

    小金蟾被她说懵了,转目望向裘婆婆,裘婆婆摇头,也不解:“这孩子...好像糊涂了。”

    “回婆婆,没糊涂。”不听想到了开心事情,所以真的很开心,素手一翻,一丛漂亮红花被她取出如意袖,又一道风法托浮半空里。不存于中土,只在莫耶才有的花儿,花儿的名字译做汉话为‘笑语’,意指只要有人欢笑的地方就会有这种花儿。

    看似娇嫩的‘笑语’,实则生命力最是坚韧不过,在莫耶,无论北方苦寒之地、西方荒原戈壁,又或东、南湿热地方,只要有人迹之处、只要人能生存的地方,这花儿就能够扎根、盛放。

    莫耶世界万生寂灭,不过在不听得到那一根灵须不久后,意外发现须子旁边,长出来、开出了‘笑语’花。只是凡花,全无灵力,但不听将之视若珍宝,如今她的袖中已经攒下了一大片‘笑语’花丛。

    小金蟾从花丛中取过一株‘笑语’在手,看了看、嗅了嗅、又依着蟾蜍本性舔了舔,未见神奇,问:“你啥意思?”

    “有朝一日,让这花儿开遍中土。”小妖女的话莫名其妙。

    “然后呢?”裘婆婆也拿了一株花来看。

    “笑语花儿盛放天下之日,就是我风光大嫁苏景那一天。”不听笑盈盈的,依旧莫名其妙的话,可她说得很认真、笑得更认真。

    笑靥、红花相映,美到了妖冶。(未完待续。)

第五六八章 种花的好地方

        “要这天下,笑语开遍...开遍...”喃喃自语中不听身后一对蝶翼展开,她笑她惬意,蝶翼振动,妖冶的女孩子飞出天斗山。

    上自裘婆婆,下到小乌鸦,全都愣愣发呆,老太婆望向小金蟾:“这孩子...病了?”

    小金蟾肃容:“我会看着她,姑母放心。”

    “乖,”裘婆婆点头:“苏景于我们裘家有倾天重恩,于情于理于义,都要照顾好不听,我须得坐镇此间,她的事情你费心了。”

    小金蟾双手撑地,双腿蜷屈,蛤蟆似的半蹲起来,跟着双腿猛一蹬,身化金色流光直冲云霄,向着不听离开的方向直追下去,人消失于视线时她的声音才告传出:“义不容辞,这倒霉丫头!”

    “这倒霉丫头!”裘婆婆大点其头。

    ......

    谢胖子很胖,七尺男子,三百八十斤。看上去四十几岁的年纪,英年早谢,秃顶了,油光锃亮的头皮。身上的衣服紧巴巴油腻腻,脚踏一道满是剩饭味道白色云驾,飞掠如电。他很着急,因为他收到了一个消息,还因为他除了‘谢胖子’之外,还有另外两个绰号:谢完了,谢生佛。

    ‘谢完了’是曾与他有龃龉、心有芥蒂的同道修家给他起得绰号,意思最最简单不过:姓谢的完了。谢胖子在领悟‘破无量’的时候走火入魔,侥幸得高人相助保住了性命,但修为折损五成,且一次心魔疯长让他再没了领悟大道的资格,他完了,修行路断。

    ‘谢生佛’则是受过他恩惠、得他救护之人的敬称,‘谢完了’完了之后,一度万念俱灰,但他是个胖子,心宽体胖,体胖心宽,很快就想开了,修不成神仙了,可自己剩下的寿数,仍远胜凡人许多,老天已经待我不薄,我又何必自暴自弃,有生之年好几百,总得做有分量的事情......谢胖子想了许多,最后确定,这世上最有分量的事情,莫过于:救命!

    他救命,所以他叫谢生佛!

    谢胖子算不得真正的正道修士,不过荒山野岭一散修...东土汉家源远流长,道德两字根深蒂固、早已开枝散叶,绝大多数不在正邪的散修都会行正义事情,他们为正,却还算不得正道?略略有些不公平,但若换个方向去想,能被称作正道的,比着散修之正更正,正得更纯粹!

    东土汉境,花花世界,今日这繁荣盛景,皆因:根为正!

    谢胖子得了同道传讯,南荒与东土交界地方,不久前地震了一次。地震轻微,没能晃道地面上哪怕一棵小树,不值一提了。可也是这轻轻摇晃的几下子,让地下一道水脉改道,引得一座巨湖水位疯长!

    湖畔有镇名唤‘水生’,水生镇上汉人与蛮人混居,算到一起上千性命。而‘上千性命’之北,便是东土汉境了。大湖所在附近水脉错综,若湖爆,会引得三河七川泛洪,十条水脉都从南向北,为祸无法想象。

    谢胖子要封堤禁湖,干他娘的这一桩有分量的大买卖!

    水声隆隆,大湖波涛滚荡,水位越涨越高,水生镇百姓须得抬头观湖了。湖暴躁,距可怕崩裂只差一线。

    不知是不是被吓呆了,水生镇的百姓居然还不曾四散奔逃,而是所有人集结一处,愣愣抬头,看着远处疯长的大湖......忽然间,一股剩饭味道弥漫,秃顶的胖子置身半空,开声断喝:“大家莫惊慌,某家谢生佛到了!”最后一个字求上口,追‘料’之变音,谢胖子救人心甘情愿,自称‘生佛’理所当然...他不算世外高人,他喜欢自卖自夸,有的卖便可以夸,天经地义。

    胖子跳落地面,动用灵识去探那疯狂大湖,才一探脸色就猛地一变:力所不能及。这湖饱蕴自然之威,莫说他已完了,即便全盛时也休想阻挡。

    忽然,一个清清静静的声音传入谢胖子的耳朵:“谢道友扶危助困,白羽成由衷敬佩,这就请道友施展神通,带镇中百姓离开此处,此间事了,道友若有暇还请来离山小住,离山上下倒屣相迎。”

    随着说话,一个身着离山剑袍、二十六七年纪的青年显身面前,真传弟子白羽成。白羽成将一枚木铃铛递进谢胖子手中:“道友登临离山之际,以此铃传讯。”

    谢胖子都得到了消息,地处东土东南的离山又怎么可能不晓得此地险情,早在谢胖子之前,白羽成就率领一队同门赶到,镇中人被他们集结一处,但还未送走,这事倒不用急,哪怕洪水暴发时再起云驾带人离开也全赶得及,此间一众离山弟子正抓紧最后功夫匆忙布阵。

    谢胖子面色一喜,收了铃铛,依着修家礼节长长躬身:“谨遵吩咐!”言罢迈步来到人群中间,一道云驾缓缓铺卷,将千多百姓尽数托浮,之后谢胖子又对离山弟子一抱拳,催起云驾向着北风撤走。

    谢胖子离开后不久,离山弟子便布阵完毕,集结于白羽成身边。

    白羽成肃然开口:“传掌门口谕:后果难料,谁想走,不阻拦、不追究,尽可放心离去。”

    离山天宗高高在山,山中修家承天护道,可他们终归不是算尽天下的神仙,总会有疏忽的时候。白羽成奉掌门之命,领一道镇水阵诀、带三十同门赶来封洪,但是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凭着他们的力量、手段,不够消弭这场巨灾:事先不曾想到的,那条地下水脉暗通一座地海,是以即将爆发的洪水威力远超意料。

    发现此事后白羽成立刻通报门宗,很快回信传来,掌门人带红、樊、龚三位长老即刻出山,再就是刚刚白羽成传与面前同门那句口谕......高人赶来,定有对付巨洪的办法,唯独一样:时间。

    他们来不了那么快,从现下算起,最快还得半天功夫才能抵达,再看那翻腾大湖,还能撑多久,一顿饭还是一盏茶?

    晚到半天,足够大湖泻入附近水脉,再做封堵难上加难。

    白羽成想要为掌门‘追’回这几个时辰,只是追得回么?位列离山真传,他的修为、眼光皆属上乘,看得明明白白,以他们现在的力量,运气好可挡洪水两个时辰,运气差些的话,一个时辰就是尽头。

    明知不可为仍愿为止,多挡一阵洪水之灾就会抵消一些。白羽成带来的都是内门弟子,算得离山精锐,以他们的本事,就算阵法被冲毁人也不会丧命洪水中,可是免不了的,阵法反噬下个个都会受伤,伤了皮骨损了五脏全都好说,就怕伤及经脉或元基,轻则折损修行重则求仙路断!

    一定会受伤,伤成什么样不知道。

    白羽成重复:“后果难料,谁想走不阻拦不追究,可放心离去。”

    “夫君总也改不了着急时就啰嗦的毛病。”一个双目漆漆、笑容甜美的女子说话了。阿嫂出声,那些师弟师妹全都笑了,平日里司职刑堂的白羽成也难得之极,在同门面前笑了笑,啰嗦了?那就不再说话,迈步踏入阵眼,其他弟子分散开来,各入阵位。

    阵开启,盈盈青光弥漫开来,威力未显,静静等着洪水暴发一刻。

    也是这个时候,身披彩翼的女子从南方来,看了看暴涨大湖,欢呼一声:“蛙儿,咱们鸿运当头!”

    ‘蛙儿’是捏着隐身诀行运潜踪术悄悄跟在她身后的,虽明知不听比自己修为强得多,不过小金蟾匿踪是天赋本领,施展时绝难察觉:卧房能有多大地方?她匿踪时裘平安就是找不到媳妇。

    ‘蛙儿’这个绰号由来已久,小金蟾不和她计较,扯掉法术现身而出:“能知我在你身后,修为又涨了?”

    不听笑得像小狐狸:“不是我修为又涨,是你修行不勤...看夫君、生孩子、坐月子、再去看夫君...你多少年不曾好好修行了?”

    女子聊天,纵有明确题目,仍会夹杂着数不清的旁支别叶,小金蟾不羞赧,反倒笑眯眯:“我就是喜欢给他生孩子,待你嫁了苏锵锵,你便晓得:给他生一个,心里舒服得很!到你生了一个又一个的时候,我去伺候你的月子......”说完了孩子月子,她总算还记得正题:“鸿运当头?哪里?”

    芊芊细指,先点向前方大湖:“大湖啊,要炸了!”不听跟着又把手指再向更远处一点:“那里有离山弟子结阵,必是为消灾...你可知为什么要消灾么?”

    小金蟾茫然摇头:“为何?”

    “因为这里闹灾啊!笨哟。”不听咯咯咯地笑,也不怎么就那么高兴,可小金蟾的疑问她始终也没给出个明白解释,笑声之中,她又说了一句:“种花的好地方!”

    这算是个解释么?小金蟾宁愿不算,她更糊涂了。

    而不听的声音未落,湖盆终于到了承受极限,轰轰烈烈地巨响之中,围湖石岸崩裂散碎!

    石岸崩于东北,浑浊洪流如巨龙,疯狂倾泻。

    时间巧合,看上去,这大湖好像是被不听的疯笑气崩的......(未完待续。)

第五六九章 我的娘子

        湖破,洪水滔滔,水生镇首当其冲。

    这不是巧合,白羽成来此已有一段时候,早都对大湖做过仔细勘察,笃定若它决堤,必是小镇正对的石岸最先崩溃,若非如此绕湖那么多地方,离山弟子为何偏偏选择水生阵布阵。

    终于来了,白羽成面色不变,但眼中精光暴涨,立刻开口朗声唱起阵诀,随行同门一起动咒,镇水之阵就此发动,小小水生镇青色法术光芒暴涨!但完全出乎意料的,就在大阵行运急急、阵法力量集结迎向洪水之时,一道曼妙人影突然从天而降!

    她穿着淡紫色的茶花长裙,背后一对蝶翼轻灵。

    不听落足地面,她的面前是水生镇,镇中有阵,阵力颜色清透却雄厚非常,想她扑面而来;她身后是大湖,刚决口,平时再也柔弱不过、连形状都不存的水此刻暴躁得仿佛要崩裂乾坤,洪水浩浩,凶狠冲到......

    小妖女跳到了两股凶猛大力之间,是之间,但非正中,不听的落足处,距身后洪峰极近,距离前方‘镇中阵’远一些。是以洪水先至,领头巨浪重重砸在了不听的背上。

    那是早已蓄势多时、集中于一刻爆发开来的巨洪,其间蕴藏的力量何其强大,即便不听修持身后,一时间也站不住脚脚步,身形踉跄向前摔去!

    白羽成大吃一惊,他以前不曾见过不听,不晓得她是谁,但他心思转动奇快,见她出现在洪峰路上立刻就晓得,这个女子应该是来镇洪的......可天下怎么会有这般鲁莽的修家,直接靠着身体去挡又与找死何异!修行之辈都会对自然怀有一颗敬畏之心,这份敬畏来得不是没有原因的,如今这湖崩洪起就是最好证明。

    更让白羽成又恼怒又惋惜的是,那个女子身拦背后洪水的同时,又何尝不是挡在水生镇中阵法力量的前方。阵法刚刚行运到最饱满时,就算离山弟子想停不可能即刻刹止,白羽成脱口怒叱:“胡闹!”

    “你好。”

    回答白羽成呵斥的,居然是一声开开心心的问候。

    送出问候同时,被巨浪砸得倾身、堪堪就要扑倒在地的不听猛向前跨出一步,重新站直了身体。

    浊浪滔天,若这一刻天地能被凝固、静止下来的话,人在地面仰望,会生出一个错觉:天上的云相充满萧杀,让人心惊肉跳......可那有哪里什么云,那是如山大浪轰天、遮天!

    如此巨浪面前,那个女子的身形何其渺小、何其脆弱。

    可就是这个渺小得即可忽略不计的不听,在重新站稳脚步之后,硬是挡下了那浩浩荡荡的恶洪!

    小小身形,稳如巨岳。

    不是石,不是礁,只能以岳而喻。因水来时,石、礁不动,不怕惊涛骇浪冲刷可石、礁也同样拦不住汤汤洪流,唯有巨岳能阻大川猛进,山在、洪断。

    巨力相催,她的身形不动,管那洪水如何轰轰嘶吼、如何急急冲荡也再无寸进!

    不止拦下了洪水,不听及时亮出一枚竹叶,摇动之际一片苍翠竹林凭空而现,迎上了正扑面催来的离山阵法。

    真力遇阻,白羽成自不会再催阵相斗,急忙把阵诀一变,借着受阻之势收住阵法,不听展颜一笑,因那个小丧修的缘故,她对所有的离山弟子都心存好感:“多谢。”

    离山弟子眼中,景色诡异:前方不远处,罗裙飘摇长发飞扬的美丽女子,笑得正明媚,对着离山门下致谢;在她身后,洪水层层‘堆积’横冲直撞,那大浪的峰顶已经耸起百多丈,像极了一头暴躁的巨兽...却无奈、无能、无力重开牢笼,它凶猛却在少女身后全无用武之地!

    这个时候忽又一道人影闪烁,另个年轻女子来到离山阵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本来长相中等偏上,但因两眼离得远了些让她容貌再打了个折扣,普通姿色。

    白羽成夫妇不识得不听,但他们都认得青云,一是当年小泥鳅大婚就在离山,另则白羽成与卿秀的喜日裘平安一大家子都赶来送礼。离山弟子要守住阵法,见了小金蟾不能起身行礼,但口中都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拜见青云师叔。”

    在天斗山,参莲子喊苏景师父,喊青云姑姑,喊裘平安大哥......离山可是真正的汉家传承,辈分不可乱、从来都是算得清清楚楚,裘平安是苏景的妖奴,与沈河掌门、龚长老等人同辈,大都督的娘子比着白羽成等人高出一辈。

    “你可莫强撑!”小金蟾对白羽成等人点头,口中嘱托不听。小金蟾不明白这莫耶妖女为何转了性子、竟主动做起了好事,可对她的关心是不会掺假的。

    不听点点头:“现在还行,请问离山仙长,须得撑多久?”冰雪聪明的女子,看出白羽成结阵也是为了争取时间。

    白羽成恭敬回答:“启禀前辈,快则三五个时辰,再迟过不了一天光景。”前方女子和小金蟾是朋友,称其前辈全无问题。不过这位前辈比着白羽成以为的还要再前一辈。

    不听似是松了口气:“那还好,”说着,她的眉目流转,看了看白羽成,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卿秀:“你们...双修道侣?”

    小妖女的眼光不错,待对方点头后,不听又问卿秀:“这个离山弟子,你想嫁就嫁了?”

    自从回来之后不听就不怎么正常了,古怪问题把卿秀给问愣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继续点头。

    “真好。”不听全不掩饰自己的羡慕,跟着她又变得笑眯眯了,对小金蟾、白羽成等人道:“不用管我了,你们聊。”说完,她转身......曼妙身形,旋转开来。

    身动、法动、力动,积压于身后的浩浩大水猛地翻卷开来,仿若一卷长绢,绕于不听身周,随着她的旋转一起转动。

    不听缓缓旋转不休,她不曾离开、始终留在中心...她就是中心,因她转而转、随她舞而舞的那一道洪龙天旋,自地面拔起直冲九霄!

    忽然,她动了,旋转不急不缓的同时,不听飘身而起,又开始围着巨湖做轻灵盘旋,暴涨溢出的湖水像极了一条巨龙:被不听牵住头颅的巨龙,她绕湖、‘龙’绕湖!

    洪水涨,巨湖生灾,堵上决堤的口子只能维持短短一会功夫。那湖只能盛十万水,地下水脉源源不绝送入十五万升、三十万升、五十万...它又怎么可能装得下?堵住了这里的口子,它又会去冲碎别处石岸,就算哪里都冲不破最后它还是会满到溢出、到那时,水去四面八方。

    要镇水,办法只有一个字:疏。但周围无处可疏,所以不听引水旋湖,开它一道旋天河!仍是治标的办法,靠得是她法术精妙、更是她的修为浑厚,她要撑到离山高人赶来。

    还是那因为小小丧修的缘故,她对离山高人信任得很。

    小金蟾满脸惊骇,眼睛瞪得太大以至向外凸出,稍稍有些要显原形的样子,她知道不听的本领不错,上次自莫耶归来后修为有又大进境,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妖女本领大到这等程度!这不奇怪,不听真正的实力从未显露过,连苏景都不晓得。

    “她...到底是什么人?”白羽成的声音发飘,眼睛瞪得不像小金蟾那么大,但目光里的惊讶毫不逊色。

    小金蟾正纳闷不听怎会如此凶猛,失神了,没理会白羽成。卿秀则接着夫君的话喃喃道:“修行恁地了得。”这一句倒是被小金蟾听到了,随口应了句:“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她是谁的娘子。”

    女子就是女子,修行之人也不能免俗,离山红长老是为一例,白门卿氏又是一例,闻言想都不想直接追问:“谁的娘子?”

    青云上一句是无心之言,被追问之下她已回过神来:因不听的身份,她和苏景的关系应该不曾被离山所知,小金蟾自是不会主动泄露此事,可追问已到,不答又显尴尬,小金蟾负手挺胸:“我的娘子!”

    九霄云上,引河旋湖的不听扑哧笑出了声,引得身后那道盘旋天河都微微震动......

    不知不觉里,四个时辰滑过。天河浩荡,月隐云被,洪水飞天,不曾漏出一滴。

    终于,北方远处几道剑光划破夜色,一个声音遥遥传来,对‘天河’道:“多谢仙子。”掌门沈河与三位长老赶到!

    四个字,措辞平淡但字字认真,无需再多说什么,离山掌门说过谢,便一定会谢!

    “掌门、掌门...离山沈河!”三十里外,天空另一道云驾上,谢胖子兴奋异常,胖脸上的油光更亮,他护送着水生镇百姓离开不久,大洪崩仙女现,水轰荡龙盘天,总是修行人见多时光,这等奇景也不是随时能见到的,谢胖子干脆不走了,云驾悬浮于三十里外安全地方,兴高采烈地看这场大好风景...看到半夜,没想到把离山沈河也给看来了。(未完待续。)

第五七零章 高人

        第一天宗的掌门人,真正世上高人,在谢胖子眼中和神仙也不见得有太多区别,他没办法不兴奋。不过刚喊两声就晓得这样直呼前辈高人姓名实在失礼,忙不迭收声,面色窘迫。

    飞掠之中,沈河转头向着谢胖子拱手作礼:“也辛苦道友了。”

    谢胖子忙不迭还礼,但还不等他双手合拢,沈真人已经疾飞而过,来到‘盘天大河’前:“沈河造次,失礼地方还请仙子体谅。”

    天河悬空,急转不休。锋为不听所治、被引着在一圈圈的盘旋中向着天空不断延伸;沈河言罢迈步跨入天河之内,旋即身形一闪直追到不听身边。两人一照面,沈河眼中便是精光一闪:小妖女的督目之法瞒得过普通修家,又怎能骗得过离山掌门?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真身。

    但沈河只是笑了笑,左手伸出按在、‘拿住’了那天河起端。

    不听引出的,那是真真正正的一道凌空大河,若铺陈在地面上,且莫说其长,只说其宽广,凡人置身河畔怕是要蕴足目力才能勉强看到对岸,偌大河川,沈河伸手去握它潮头时,真就仿佛在扯一块布,布再大,也能攥其一角。

    沈河只握住了‘一角’,不听却觉得身上负担的可怕力量就此散去,心中明白这条天河已被离山掌门接管了去。

    功成、身退,不听对沈河点点头,就此离开天河,纵落地面小金蟾身边。

    小金蟾传音入密:“你跑,我挡。”说话时悄悄伸手入囊,握住了自己的金钱法宝,莫耶妖女遇到了离山高人,跑是最聪明不过的选择。可一向精明的不听摇摇头,重拾之前那个莫名其妙的话题:“应该不用跑,还没种花呢。”

    两个女子说话的功夫,抓着长河一角的沈河真人开口长吸。吸一口气,就算再用力,又能有多大动静......风破雷崩,沈河吸气之声,轰动千里乾坤。

    因吸气而起的风雷声未落,沈河的左手轻轻一抖,灿灿光华闪烁——水色,上映苍穹下照人间,小不听引荡起的那条盘天河在沈河掌门手中绷直、平铺,它平行于地面,在九霄高空平平整整地、自南向北,铺展开来!

    把万钧洪水像一条长绢似的旋舞起来,莫耶不听。

    仍是这条长绢,以一手之力将其平铺半空,离山沈河。

    这便是差距了,这就是人间正道第一修宗的掌门人,那个不笑不说话、对长辈恭敬、对同辈友好、对晚辈爱护,没脾气的老好人似的真人、沈河。

    而被绷直、铺展的又何止一条盘天河?天河不是无源之水,其下还连着一座大湖......大湖被‘拽’起,延于天河之末,铺、展!如镜、如绢。

    湖陡空,可见泥地水脉正迅速渗出。再就是...湖底没有鱼,所有的鱼虾螃蟹都被沈河端在了‘长绢’中。

    ‘绢’长无以计,一千八百里还是三千四百里?天知道!

    此乃神迹,不听木然青云呆立,白羽成泪流满面卿秀失魂落魄,谢胖子一屁股跌坐云驾,千多百姓惊骇嘶喊。

    只有三个人还镇静,追随掌门一同赶来的三位长老。

    樊长老捻髯微笑,望着空中‘长绢’:“我都忘记上次见师兄全力出手是什么时候了,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红长老的眸子明亮,不看天河只看沈河:“师兄...师兄...师兄!”

    “干活吧!”一向古板的龚长老继续古板,提醒两位同门,随即龚长老飞身湖底,长剑做笔在湿漉漉的泥巴中写写画画,剑下一道道符撰成形,每写好一篆,那枚法撰就会乌光一闪,有虚变实、化作乌金形质的扣刻、从此烙印湖底。

    另两位长老也随之而动,三人成品字各占大湖一角,同样以剑升篆,不过红长老的篆颜色朱红、质似玛瑙,樊长老篆色莹白,仿佛脂玉。

    长老们忙碌的时候沈河也在施法,左手铺‘长绢’,右手掐起剑诀,他的剑飞去、一样向北,沿着长河铺展的方向划过......水成了布,真就被被沈河的剑裁下一条。

    宽三十丈,长不知的‘布条’。

    剑诀撤,右手轻轻、拇指中指拈住了‘布条’一端,先做无声心咒,再扬声敕令:“晋州大旱,甘霖普惠,西北三千九百里,去吧!”右手高扬,抛,布条似升灵,就此冲向高空,直飞千丈后一顿、再顿、三顿,一片大水就此化作沉沉黑云,向着西北方向急急飞去;

    沈河剑诀再起,又开始裁第二块布条,一般施法,但换了另一处受旱之地。跟着又是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煌煌长绢,就这样被沈河一条一条的裁剪下来,化作雨云飞向东土需要雨水之处,到最后沈河手中只剩三百丈‘幅宽’长绢。

    今年东土风调雨顺,受旱的地方不多,都已经赈济妥当了,沈河低头沉思片刻,在确定没有遗漏之后,他笑了,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笑容自然惬意,沈河暂时不再施法,低头望向大湖:“怎样了?”

    过了这一阵,大湖水位缓缓升起,三位长老的身形都被淹没,看不见人了。

    “启禀掌门,我以妥当,在等樊师弟和红师妹。”龚长老的声音最先传来。他的声音未落,樊长老的声音也自水下响起:“启禀掌门,我也妥当了,就差师妹了。”

    红长老声音随之而起:“再等会!”

    当年离山中修为最差的长老,红长老不是浪得虚名,不过任夺出山、三位新的真传弟子顶上来后,红长老就让出了个名头。

    等了盏茶功夫,红长老声音快活:“成了成了,赶紧的!”法术还未完,还缺一步,之前她最慢,现在她最催。随她催促,湖底水中三位长老各自亮出一枚长长令鉴,口中动咒,并不响亮,但也还是把浅浅湖面震得颤抖摇晃。不久咒成法生,三位长老同时将手中令箭深插湖底。

    湖底的泥巴稀软,可令箭插下时,分明是锐金入顽石的淬烈之响!

    法篆凝、谕令落、由三位长老施展的阵法也即刻成形,不闻风雷咆哮不见灵元起伏,只有浓雾升腾。

    湖中升起了大雾,但这雾气不向四方弥漫,而是扶摇直上,一路向着天穹去了,抵达上上高空后,罡风滚滚,吹散了它们......

    深藏地下的水脉接连地海,堵则崩,难保不是另一场大祸;地下水脉不竭,大湖永无宁日,永远都会涨,堵无可堵只能引流以疏;周围无可泄洪之处。

    难解之事,但再难落入离山高人的手中,也照样拆解得开:法阵行转,无炽烈高温却时时刻刻能蒸水成雾,雾升九霄毁于罡风:升雾速度,平齐于地脉注水之量。

    千秋万载不敢说,至少能保这一方千年太平,只是从今日起离山又会多出一件差事:每隔一甲子,就要带上品灵石来给湖底阵法充添灵元。

    三位长老破水而出,沈河将手中剩下的‘长绢’重新填回湖中。至此这一趟赈灾差事真正完成,但沈河却又朗声道:“三位师弟助我施法、打通阵上最后一关!”说话间大袖挥舞,青青烟霞弥漫身周十丈方圆,绝除目听阻隔灵觉,封出小小一方法域。

    法术什么的,明明全都完成了,掌门人还喊着要施法?三位长老知道事情蹊跷,同时飞入掌门法域内,入内后红长老开口最快:“师兄有什么算计?”

    从外看青色烟霞浓重,入内则一切正常,沈河真人站在三位长老面前:“哪有算计,我得歇会!”一边说着,直接就坐倒在云驾上,呼呼大喘、拉风箱似的......天宗掌门威仪非凡,哪能当着晚辈和外人面前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铺巨洪、分恶水、化**飞赴八方千万里赈旱,沈河做得举重若轻,可哪一样不是仙佛神通!人力有穷尽,谁说离山掌门就不会累。

    红长老笑出了声音,赶忙取出自己亲手采集、酿造的琼朝露,沈真人不客气,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放下瓶子不起身,坐在原地接着喘。等他休息的时候,龚长老问道:“那个女子是莫耶之人,此事该如何处置,还要请掌门定夺。”

    “四祖。”沈河两字回答。

    言语不详,但大家几千年朝夕相处,三位长老都能明白他的意思:离山九位师祖中第四位,姓黄名蓝,汉人名姓,但他其实出身契丹,孩童时候就流落汉境。那时候契丹是塞外强族,与汉家征战多年,两族不共戴天之仇,彼此视为猪犬,在汉人眼中,契丹个个该杀。

    契丹黄蓝、莫耶不听,有区别么?

    何况少女今日所为功德无量。

    又过片刻,总算把气喘匀了,沈河继续道:“但总还要做些地方,樊师弟要辛苦些。”

    话说完,沈河站了起来,做了个表面功夫把一道玄光打入湖底,这才收了青烟重返众人视线,离山掌门面色平静目光清澈,远处谢胖子、近处白羽成全都由衷佩服:施展浩大神通过后仍面不改色,果然高人!(未完待续。)

第五七一章 出息

        樊长老先飞去三十里外谢胖子的云驾,对云中百姓嘱托道:“大雾升于夜晚、散于黎明,不会耽误你们在水上的生计,但需记得,登湖打鱼黄昏前一定要归岸,否则夜晚浓雾弥漫方向难辩,怕是会有危险。”

    掌门这边,带上另两位长老和此间弟子,来到不听身前,全不提她是莫耶人的事情,致谢、寒暄几句,给不听留下一枚木铃铛,请她有暇时随时可去离山做客,不听接了铃铛:“定会有机会,还请掌门耐心等待。”

    话又古怪了,沈河不追问什么,笑呵呵地点头,又和青云打过招呼,问候了几句后也不再逗留,就此离开小镇,不受镇民叩拜谢恩,转眼消失天际。

    所有离山弟子都走了,但樊长老留了下来,跟着掌门离开的只是一道神识投影,他隐身远处,静静注目小镇。

    谢不到离山掌门,但能谢到那位明媚仙子,谢胖子云驾回归小镇,千多镇民,由镇中长者长声喊着号子、准备行叩拜大礼......事情前后经过所有人都看在眼中,若没这位仙子,家园早都被洪水吞没!不用背井离乡,何异再造之恩!可没有一个人跪得下去,身前一股柔柔的力道托着,让他们再如何用力也跪不动。

    不听闭起了眼睛,片刻后再张目,明媚少女平添妖冶!她散去了督目之术。

    镇民一时间望不清楚,谢胖子却看得一清二楚,惊呼脱口:“你是莫耶之人?!”

    不听笑着点点头:“不必惊疑。”

    小金蟾附和开口:“她若心存恶意,此间早已是另番景色了。”

    莫耶地,邪魔地,这认知自古流传,不止是修行道上的说法,民间也是一样的认知,听到仙子竟是邪魔地方之人,镇中百姓难免一阵骚动。

    可也仅只片刻议论罢了,普通百姓没有那么沉重的大义,浩劫之下亲人安好、我安好、家还在便心满意足,甚至可以说,得救即为福缘,又何必去管赐福的究竟是神佛天仙还是妖魔鬼怪。谁会为了一个神话故事似的传说,就真的去和恩人反目。

    吃惊过后,谢意依旧。

    不听摇头:“若真心谢我,再简单不过,两件轻松小事。”说着,她的手掌翻开,一小包花儿种子:“院子角落、不打紧的地方,种下这花儿。不用刻意打理,这花儿耐活得很,开放时还挺好看的。”

    时至此刻,小金蟾终于恍然大悟。

    要着天下看遍‘笑语’,不听行善,请受惠者种花......花儿种得多了,莫耶少女在人间的声名也就流传来开,她又哪里是种花,她是要扭转‘莫耶地邪魔地’这名声、要扭转中土世人对她的态度!

    有朝一日,笑语遍布四方,少女便再非邪魔,她是行惠人间的仙子。

    种上几株鲜花又算得什么?何况这花全不用打理,挖个坑把种子扔进去就算了事,镇中长者从不听手中接过花籽,恭恭敬敬地问道:“仙子的第二个吩咐是什么?”

    “第二件事就更简单了,”不听笑了:“每逢初九清早,盼望有心人能望向东方朝阳,在心底念上一句‘苏、晴好合、举案齐眉’,我便心满意足。若不用默念,直接把这句话讲出来,我更是感激不尽。”在莫耶,不听的族名为‘晴’。

    这件事是不听临时起意,她觉得好多人来念叨自己和心上人的好事,心里舒舒服服的。

    等那一天,哪月初九,笑语花儿开遍中土,天下人举目向东,她风光大嫁苏景的那一天!

    她想红花遍布人间,她想世人齐望东方。

    她的‘苏晴好合,举案齐眉’。

    仙子的要求奇怪但简单,镇上百姓也不敢多问,诅咒发誓地应下仙子,必定妥当完成吩咐。不听扬臂对镇中人摆了摆手,小金蟾没再‘趴下冲天’,脚下云驾升腾与不听并肩飞起。眼见仙子要走,上前说话的那位本镇长者急忙喊道:“还请仙子示下尊姓仙称,小人也好奉起长生牌位......”

    莫耶少女坚决不说自己的名字,微笑着应道:“那种花儿的名字唤作‘笑语’。清甜声音回荡之际,云驾升腾高空,很快消失不见。

    樊长老未在追踪下去,他取了一枚花籽,追赶掌门一行返回离山取了......

    离开小镇,两个年轻女子向北而行,小金蟾忽然道:“我若是苏锵锵,我也娶你。”

    不听种‘笑语’于人间,是为了自己能风光大嫁,但又何尝不是想要卸去苏景肩上的担子——陆角为蓝祈、陆崖为浅寻都曾承担在肩的那副重担,不听不要苏景再担。

    种花中土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苏景,不听舍不得不嫁,舍不得苏景为了她与整座天下狭路争胜。

    “苏锵锵这个人,脾气义气都没得说,和他做朋友是再好不过,”青云唠唠叨叨,几十个孩儿的娘,口舌早都碎得不能再碎,上一句还在赞不听,这一句又再损苏景:“可他那副小白脸样子,咳,你怎么就这么想嫁给他?”

    苏景只算得是比较清秀,但妖精看来,只要不是粗声大气满嘴恶语、胡茬满腮狞眉凶眼,统统都是小白脸。

    不听笑了,不和妖精矫情,提及苏景时美滋滋得全不掩饰自己的喜欢:“苏景的好处你又哪里晓得。”

    小金蟾侧头看了不听一眼...然后又看一眼:“你流鼻血了。”

    小妖女伸手,在鼻端轻轻一蘸,拿到眼前看,果然。皱了皱眉头,似是想说什么,身体却突然一软,直接摔进小金蟾怀里。

    小金蟾大吃一惊,扶好不听同时,一道妖元送入不听经脉,片刻后她就放松下来:无大碍,小妖女只是累坏了。

    把一道汹涌大河当成长绫舞了几个时辰,就算不听修为精湛也消受不起,消耗过剧以至经脉受震,鼻血也是因此而来。

    算不得伤,休养几天就能恢复如初。

    不听没事,小金蟾放下心来,再次笑了起来:“下次提起苏锵锵的时候,你能不流鼻血么?晴族不听,出息得你啊。”

    不听弯起了眼睛,笑眯眯的样子。第一次种花,很开心,累一些也心甘情愿!

    ......

    小妖女笑的时候,滑头大王面色铁青,问面前阿二:“好端端的,她又怎会不见了?究竟是怎样的情形?”

    苏景走后,阿二阿七进驻阴阳司,少主离开前认真嘱托,请两位尸煞猛将为小主母护法,阿二阿七不敢丝毫怠慢,可万没料到,不久前忽然天阴如墨,一道无声雷光划过阴阳司后宅,再赶去查看,小主母已经不见了。

    阿二阿七联络鬼王,是为发动他们的势力去寻找不听,虽知这样找人希望渺茫,但除此之外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滑头王接到消息立刻传下大令,一时间瓶中城灵讯飞散、侦骑四出,撒开大网似的去寻人,他自己则与其他几王急匆匆来到阴阳司询问详情。滑头小鬼心怀义气,弟妹丢了比自己媳妇丢了更要紧。

    到现在,距离小妖女失踪已经过去十六七个时辰,仍没有丝毫消息,滑头王坐不住了,带上几位归降鬼王急匆匆赶来不津,直接向驻守阴阳司的两位尸煞询问缘由,以期能找到多些线索、方便找人。

    阿二大概把事情交代了两句,不用第三句、两句就足以说完事情经过。

    滑头小鬼眉头大皱:“如此简单...后宅中,她失踪之处可又线索留下。”

    “只有这个。”阿二伸出手。

    “花?”

    阿二手上,一朵娇艳红花,正盛放,不存于中土只生在莫耶。

    ......

    “花?”

    同个时候,阴褫海中,妖雾和滑头小鬼说出了同一个字。小鬼差瞪大眼睛,使劲盯住了苏景的头顶。

    解释过自己一定要为廿一链除掉墨色之后,苏景就再未说话,由一道心神主持、催动一重罡天与一座大窍,全力洗炼铜环上丝丝‘污浊’。阳火轰荡于洞天之内,从外面看他一切如常:神情平静、端坐云驾、目光与灵识不存丝毫松懈远远地巡梭四方......不知不觉里快二十个时辰,路途平安不见凶险,苏景的头上却忽然生出了一朵‘花’,惹得鬼差吃惊不小。

    还好,那花不是生芽、开叶、长蔓,若真在他头顶来这样一番景象未免也太吓人了些,‘花’是突然跳出来的。

    悄无声息,一小团淡金色光芒氤氲着,苏景天灵顶盖之上一尺地方,小小的花儿出现。

    是‘花’还未绽开,只能算一枚花苞。婴儿拳头大小,玄光蕴透于花苞,静静悬浮着,显得有些娇弱,也显出了几分空灵。

    戚东来听苏景说过最近一段的修行,见了花苞不似妖雾那般吃惊,而是对苏景笑道:“又有进境。这便是金乌羽花了吧?恭喜。”

    宝瓶修行三重境界,‘地归’炼七十二片太阳鳞叶,来褫衍海前苏景便告完成;‘天擎’修三十六枚金乌羽花,苏景刚刚开始修行这道小境界不久,之前还一朵花都不曾炼成,直到此刻,一盏花蕾显现。(未完待续。)

第五七二章 墨灵精

        人家有恭喜,苏景自然要‘多谢’,口中向戚东来致谢,眼中略显喜色。一旁的小鬼差妖雾却老大的不痛快,对苏景抱怨:“救人同时,你还在修炼么?一心莫二用,当先全力救护廿一大人才对......”

    不等说完蚀海就摇头打断:“这便是你孤陋寡闻了,你家苏大人有小小突破,不是他重修行不重救人,正相反了,他突破才说明他救人用心。”说着,蚀海望向苏景:“只凭‘斗战助修行’这一重,你金乌正法便是一等一的好修法,惹人羡慕啊。”

    大圣的目光果然不差。

    黑石洞天内祛除墨色,绝非阳火随便烧一烧了事那么简单,廿一链何等神奇的人物,连他都能侵蚀、致命的墨色岂同凡响!若苏景修习是离山其他正法,就算他也有今日成就也没办法除掉墨色,因这世上就只有阳火才能克制‘墨色’,有了这一重‘生克’在手,他才能有胜算。

    而墨巨灵一脉玄法委实惊人,那些‘墨色’明明只是一份力量,却仿佛身带灵智一般,受阳火炼化时,‘墨色’不会安安静静地等着对方一点点烧下来,丝丝缕缕的黑线或集结成群、拧成一股绳顽抗,或游散出极细难辩之线,寻找阳火空隙去反攻骨金乌和黄金屋!它们有守、有攻,甚至还有两次‘墨色’企图放弃链子、转而去侵蚀苏景的洞天:‘它’晓得,敌人是什么,敌人在哪里。

    正如苏景所说,这又哪里是什么洗炼,根本就是一场斗战,恶战。

    天乌喜战,斗中突破。

    小鬼差妖雾较真,且他追随尤朗峥多年,别看自己的修行差劲,了解的修行道理却是不少,摇头:“不可能!斗中突破只是蒙鬼的人话。”

    这次大圣没反驳,反倒是咦了一声,笑道:“小小鬼差,能有这番见识很不错啊。”

    妖雾的话没说完,继续道:“修行是修行,斗战是斗战,截然不同的两件事,却又都得耗用同一份本源真力,便仿佛只有一盆水,你又想口渴想喝,又足心痒痒想要拿来洗脚......不是说这盆水不能一边喝一边洗脚,但你非得说喝得痛快了就能把脚洗得更干净,这就不像话了。”

    “是够不像话的,”苏景笑了起来,小鬼差那个例子确是惹人发噱:“所谓‘天乌喜战、斗中精进’并非我修法的捷径,这个说法其实是一重‘意境’。”

    无论如何,打架都会占用精力、元力,对修行必然有所妨碍。但是修行之事决不可片面而论,依照书本运气行元,是修行之人强化身体、增强力量的办法:力量大了,能够登得更高跳得更远,身体强了可以活得更久经历更多,不过强身也好、增力也罢,都只是‘准备’,身为心、命为性做好的准备、打下的基础。

    身为重,心为重中之重;命为本,性则是本根中那一点灵犀。

    打架会影响修行运气,而战入极、心中暴涨求胜之意时,就扣合了金乌正法的境意,前为一害后则一利,利胜于害,是为凶猛推进、巨大助力。

    墨巨灵的黑暗玄力会让苏景心生厌恶,与之相斗,苏景的争胜之心远胜当年光明顶门内比剑,此刻升一朵花落于顶不奇怪。

    若把话说开去,其实金木水火土,无论哪一属的修持,上乘修法也都会有一个共通之处:意境。

    修上上法门,不是炼气了、变强了就了事的,还须得体会修法蕴藏的意境,唯有会其意,才能精其道。这便是修行道上名门大派与浅薄小宗的区别所在,前者的弟子,与修行中身心俱进、性命共长;后者的门徒炼得了皮囊却炼不出神髓,初时两三个境界或许分别不大,可随着修行的层次越深,两下里的相差也就越大了。

    这份区别放在求仙路上,前者自然走得更远,因为他们修来的不知是力量,还有灵性。

    这份区别放在斗战之中...最简单不过的例子,离山内门,第五境冲煞弟子,能够轻松击败普通散修门户中六境夺罡的修家;而离山的精修真传弟子,即便刚刚结成宝瓶身,遭遇等闲的元神境界修家也有一战之力。

    境界越高修为越深是不会错的,可这只是自己和自己比较。

    师门不同、修法不同的两家弟子,虽同处一个境界,战力未必就差不出几重天地;不同境界的两家修士也是同样道理,境界浅薄的那个不一定就会输给境界高深的,阳世里修行道,自古以来小境斩杀高阶的事情层出不穷。归于苏景,南荒时五境小修力擒大妖,西海六境才圆满便恶战邪佛:是他有奇遇,炼得五窍三重天;是他有机缘,身负上乘剑术外加一兜子好宝贝;是他有运气,大难不死才能转回头去反咬一口......也是他修得了上上真法,让他的性融于命、他的心附于身、他的精气神丝丝扣扣合于金乌正法。

    戚东来伸手,指了指苏景的头顶:“花骨朵有了,怎么不开?”

    苏景跟着他的手抬头,看了看花苞,应道:“还差了一点,所以花未开。”

    “差在哪里?”戚东来追问。

    “斗战不够,没能撑到花开的火候就打快完了。”

    啊呀一声怪叫,小鬼差直接跳到苏景面前:“快打完了?便是说你已除掉廿一大人身中‘墨毒’?”

    “还差一点点,但已无关大局,咱再聊上几句,廿一链身上的残墨就能抹个干净。”苏景点头,另外挑眉、耸肩、摊双手,得便宜卖乖之相冠绝幽冥:“我还没打够呢,这就快完了。看,花都没开......哼!”话没说完,变作闷哼,苏景神色微微一变,面色阴沉了下来。

    妖雾担心廿一链安慰,见苏景面上变色,妖雾心中猛跳:“怎么了?”

    戚东来也关心同伴,憎厌魔时时刻刻讨人嫌,免不了一声怪笑:“话说得太大,遭报应了?”

    苏景未回答,愣愣片刻后,伸出手在戚东来腕子上轻轻一搭,虬须大汉身形微震,被他拉进了黑石洞天。

    黑石洞天不受妖孽进入,大圣来不了,苏景遭遇怪是须得找人询问,自然戚东来更合适......

    洞天内,巨大铜环横陈礁石,环身上再不见一丝墨色,光泽程亮、锐金颜色隐透着几分犀利,乍看上去无甚感觉,但看得稍久便会觉得刺痛:光色如针,自眼中扎入心地,那疼痛不剧烈,更多的是冷。

    戚东来眯了下眼睛:“拉我进来作甚,洗炼好了给我显摆?”

    洞天内的苏景摇头,伸手指向礁石一角:“这个东西。”

    礁石角落,黑漆漆的一块圆石。

    海中礁石也是黑色的,是以那块圆石全不起眼,甚至以戚东来的眼力,开始时都忽略了它。随着苏景指点,戚东来才察觉到:同为黑色没错,但圆石比着礁石更纯粹,更清透。

    青瓷与青玉的区别。

    为铜环洗炼墨色的过程,苏景阳火与墨巨灵玄力之间的一番恶战,连‘金乌羽花’花苞都打出来了一支,足见争斗激烈。最后苏景胜出,墨色被层层炼化。

    苏景胜局已定,正准备一鼓作气把最后残存的那几丝墨色彻底洗净,不料它们忽然流转开来、游出了巨大铜环,化成了这样一块黑色圆石。

    解释到此,戚东来纳闷开口:“你管它化成什么样子。”

    苏景摇了摇头:“莫说化成了石头,就算它变成另一个苏景,我也不当回事,照样一把火烧过去炼了它......可是炼不了。”

    变成石头之后的‘墨色’,竟再不受阳火所制!又何止阳火,金风、剑羽、骨金乌甚至三尸的殷天子,诸多手段轮换,全都伤不了石头半分!

    戚东来诧异:“会有这么结实?”说话同时,扬手一道神通打了过去,随后他便明白了:不是结实,而是不受。

    灵识相探、目力细查都真实存在的黑色圆石,竟好像一方惟妙惟肖的幻象,神通法术、法宝利刃打上去,轻轻松松穿其而过,伤不到它分毫。戚东来皱了皱眉头:“幻象?”

    “骚人你看!”拈花接过话题,快步跑上前去,弯腰捡起了石头,还在手中抛了几次,最后一下没伸手去接,圆石落在礁石上,咚咚有声。

    神通打不灭、力量无可落的圆石,能被人捡起来。

    戚东来直接摇头,对苏景坦言:“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

    话刚说完,忽然嗒嗒嗒的怪响频频,石头于原地急促震动起来,眨眼之后圆石变成了烂泥巴,就那么一下子摊软,黑乎乎的一摊堆在了岛礁了。不等众人疑惑,下个眨眼功夫,黑泥巴又忽然‘鼓胀’起来。

    像极了吹糖人,软塌塌的一块皮糖,迅速鼓胀、变大、变饱满、变得有了形状、变得栩栩如生、变成了一个人。

    戚东来冷哼一声:“苏锵锵,打嘴了!”

    巨灵墨色、黑色圆石、黑色泥巴,连番变化到最后...苏景。

    泥巴鼓胀、化形,最后竟变成了苏景,从五官眉眼到身形衣着,全都一般无二,唯独两重区别:

    ‘泥巴苏景’是黑色的,黑袍黑靴黑束带,就连皮肤颜色也是黑的;

    另则,苏景的目光一向清清透透,明亮中总是投着一份积极意味;黑苏景的眼神却沉沉垂暮,苍茫且荒凉......就是这目中神采的区别,所以苏景是人间苏景;黑苏景则是仙佛苏景!

    想也不想,苏景直接出手,金风阳火外加一片剑光,他一动手,三尸、骚人全都加入猛攻,可惜全无用处,打中、穿过,仍和方才的圆石一样。

    打过没用,苏景又把心念一转,想把黑苏景扔到体外,留着这个东西在身体内,苏景隐隐觉得心中不安,而且外面还有大圣坐镇,不怕收拾不下这个不受法术的黑怪物。

    但心中念头转动过后,黑苏景岿然不动!

    来自扶乩的黑石,既是认主的宝物、更是苏景体内大窍,此间真正是他的地盘,万事随他心意做主,想让谁走谁就得非走不可,到这时苏景的脸色真正变了。

    ‘黑苏景’忽然笑了:“扔不出去的,莫白费力气了。”

    平平常常的三个字,三尸齐齐闷哼了一声:见到一个和苏景一模一样的的人,心中已经觉得怪异非常,但好歹两者有个颜色差别;可黑苏景开口说话,从语气到声音、甚至占了上风时话里那份隐隐的‘小人得意’的味道,都和真正苏景全无两样。

    三尸与本尊同命共生之故,乍遇如此诡怪的情形,他们真就觉得毛骨悚然,脊背上跑了数不清多少鸡皮疙瘩。倒是苏景,自己听自己说话和外人听时不是一样的声音,听到黑苏景之言没太多反应。

    看着不远处的‘黑苏景’片刻,苏景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先莫急着打,聊几句?”

    话说得好像他从来不曾动手似的,而‘黑苏景’仿佛也真的了解‘自己’说话方式似的,非但不觉怪异,反而笑得轻松惬意,点了点头:“有教无类。你有问,我必做回答。”

    这种调子苏景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一哂后开口:“你是什么...东西?”

    “我就是你啊。”似是觉得对方问了个傻问题,‘黑苏景’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可随即他又把话锋一转:“但你却不是我。”说着他伸手在坐下礁石上轻轻一敲,敲下来鸡蛋大的一块,抬手向着苏景扔了过来,力量不比凡人掷石更大。

    苏景不动不摇,石头砸到、砸中、穿身而过、落到了地上,发出连串响声。

    ‘墨苏景’的把戏,真苏景也会。

    戚东来见状似是想到了什么,也不打招呼,抬手将一道法术打向苏景,这法术威力平凡,若在外面真正苏景随手便能化解,不会伤到他。

    魔家传人的法术,一样从苏景身体中穿了过去,落空。

    戚东来若有所思,‘墨苏景’对虬须汉赞道:“你是个聪明人。”说话中他站起身来,走到苏景面前:“你别用修元真力,只凭自己力量,咱俩对上一拳。”

    苏景全不废话,抬起一拳打向对方,‘墨苏景’举拳相迎,‘啪’的交击声响,墨苏景后退了两步,苏景更惨些,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比拼之下他吃亏了。

    但一次对拳,真正的关键不在谁输谁赢,而是:两个都不受外力所伤的苏景,只用‘自己本身’之力能够打到对方。

    三个矮子看得满头雾水,一个比着一个更糊涂,戚东来却恍然大悟!

    ‘墨苏景’看懂虬须汉的表情,先对戚东来点点头,再对苏景说道:“外人都明白了,你自己还不晓得么?”

    洞天内的苏景不是真实存在,只是一道心识化形而已,他是‘虚’的,虽然因为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穴窍,让这心识在洞天内催元动法能喝酒打牌能做任何事,但归根结底心识仍是心识,为虚,无论法术法宝都打不坏他,便如飞矢宝刃再如何锋锐也割不伤影子——两个苏景都不受外力伤害,便因为他们都是‘虚’。

    可是以高深修家的见识,再换个位置来想,心识为虚没错,可心识的本根也是一道‘力量’,不过这力量的行运办法特殊,它的表现不同于那些猛士力拔山河、飞剑万里取命的方式,‘虚’并非不存在,只是存在的方式区别其他——两个苏景能做互搏,也是因为他俩都是‘虚’,一模一样的虚。坐拥同一种力量,自能彼此对抗。

    ‘墨苏景’没去追打苏景,向后退开几步重新做回礁石,胜券在握所以好整以暇,暂时岔开话题:“既敢与神祇为敌,总该知道些神祇的手段吧。”

    苏景如实回答:“见识过两重:侵神、夺字。”

    ‘墨苏景’挺开心的样子:“你还见识过夺字?是有眼福之人。”

    苏景一笑:“嗯,夺字的那个让我斩了。”

    ‘墨苏景’全无怒气:“人嘛,总会犯傻,犯傻就会做错事,难免的。我不怪你,以后你多做些事情将功折罪好了。”

    “说点正事,”三尸中赤目有些不耐烦了,红眼睛瞪住‘墨苏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你怎么来的?”

    墨苏景果然‘有教无类’,不做隐瞒痛快给出的答案:墨巨灵的法度玄妙,他的力量蕴藏点点‘智慧灵精’,便如苏景为廿一链洗炼墨沁时所见所感:那黑色力量是活的。

    与这等力量为敌,身体与神识会同时遇袭,好像躺在盆景山中的王灵通,他为救护晚辈、独自断后迎抗强敌,激战中被一道墨力侵入体内,之后还不等他的身体受伤,王灵通的心神就被墨力中的‘智慧灵精’蛊惑,从仇敌变成了信徒。

    “我就是那一点‘智慧灵精’了,”墨苏景指了指自己,微笑:“但世上总有食古不化之人,不是谁都肯听我教化的,就好像他。”说着,他指向自己的手指变了个方向,指向不远处那一环巨大铜链。

    跟着,仍是那根手指,再次转向,墨苏景指向苏景:“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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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娃两周月,今天带着她做了好几个检查,过程稍有崎岖,不知道是不是被打针的原因,回家后小娃比平时精力旺盛许多、肺活量大增,哭的时间又长声音又响,他爹状态奇差,写得吃力,两更并成一大章了,比着正常亏了一千字,对不住。(未完待续。)

第五七三章 纯镜

        对凡俗生灵、普通的修行之辈,墨灵精的蛊惑无异仙音神唱,几乎不存抵抗之力就会被‘侵染’,继而‘皈依’,但它对付不了链子。

    不能侵染链子不奇怪,可对苏景也无法‘侵染’,就连墨灵精自己也觉纳闷:“能不能收为虔诚信徒,我入他身体后稍加感受便可知晓,我晓得,你不会拜奉于神祇...有些想不通,很奇怪,以前不曾遇到过你这样的。”

    是奇怪,苏景的修元浑厚,可他境界浅薄,这就好像一个怀揣万金的稚童,他有巨贾的身价却不存人家的精明,想要骗他个倾家荡产再容易不过......可若是这个稚童,曾经江山剑域留下的天无常丹淬炼心神、智慧窍开心花盛放呢?可若这个稚童曾被摩天刹神僧夺舍、又得大圣玦内众多巨妖元魄添入魂火、炼得一只小金乌元神呢?

    苏景的心神,是江山剑域、摩天宝刹、天真大圣玦先后、联手打磨出来的!

    而更要紧的,他的第十一魂,屠晚。

    早在修行之初,苏景就得了屠晚剑魂,那柄神剑正是墨巨灵的死敌,有它在,莫说面前一点墨灵精,就是真正的墨巨灵来三万八千个,围苏景说法讲道三万八千天,也休想把他变成狂信弟子。

    这几重缘由苏景心知肚明,语气坦诚:“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宇宙无限怪事几凡,用不着样样追究,会累死的。不明白就算了,”墨苏景挥了挥手,混不在意,又把话锋转回前提:“不能收做信徒的,像链子...嘿,这宝物开通灵智,真正是逆天的事情,在灵智真正成形前,它们那份混沌心识会受过灵光瑞气无数年头的熏陶和锤炼,一旦觉醒,心神之强比着它们的宝身犹有过之,没办法,再觉得怎么可惜,也只能抹杀了它的身体。但像你这样的,倒是可以打个商量。”

    墨灵精像极了苏景,明明是要害人却在语气里带了些不甘,好像让对方占到了大便宜似的:“毕竟你的神识羸弱,刚刚对过那一拳你也能明白,你不是我的对手。”说到这里,这黑色的苏景突又放声大笑了起来,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另只手指向苏景:“哈哈,我实在纳闷,你怎么会...怎么会把我摆进自己的身体里来炼化...哈哈,忍不住要笑,勿怪、勿怪......你不晓得神祇法度,除了你见识过的夺字、侵染之外,还有一门‘纯镜’之术。”

    说了这么会子话,苏景渐觉得面前墨灵精的脑筋、思路很古怪,用民间俚语讲干脆就是‘缺根弦’:仿佛一个人,在街上忽然见到不共戴天的仇人,忙不迭转身跑回家去拿菜刀准备去杀仇人,可那菜刀的时候看到案板上有根黄瓜,他又开始切黄瓜做饭...这个墨灵精,想起什么就是什么,话题来回乱窜,他说的每句话都没问题,都不算废话,可串在一起未免太跳跃了些。

    和墨灵精讲话,苏景非得专心致志去追他的思维不可,否则无法把握重点。墨巨灵的力道侵入身体,灵为先力为后,能蛊惑便蛊惑,如王灵通;蛊惑不来就以力量摧毁敌人体魄,如廿一链。

    苏景本有阳火护体,如果他外面世界洗炼廿一链,墨灵精什么都做不了,但它被苏景放了进来、且它身具‘纯镜’之能。

    “纯镜?”苏景问。

    “不错,我至纯我极净,能倒映玄虚,是以我为镜!还不明白么?我能倒映心识,所以我变成了你的模样。”说到这里,墨灵精收敛了笑容,伸手指向苏景,语气阴沉下来:“你最最重要的那样本事,已经被我映了下来。”

    洞天中的苏景只是一道心识,心识的本领又是什么?

    答案再简单不过:控制身体!

    墨灵精的声音缓慢:“我带墨力而来,你将我的力量炼化,很了不起,但你炼化墨色的功夫里,也足够我施展‘纯镜’,把你仔仔细细地倒影下来了,由此,我变成了另个你...或者说,我变成了你的另一道心识。”

    黑色苏景现在,也是苏景的心识了,所以苏景自己的阳火金风都难伤他分毫。

    墨灵精的话越说越明白,一旁的戚东来脸色渐渐青佞。

    戚东来担心的事情,苏景也有警惕,不过苏景面色不变,口中问道:“你这是...夺舍?”

    墨灵精摇了摇头:“不算夺舍,差别很大。我这样的情形应该叫做‘欺身’。”说到这里,不远处的戚东来身形突兀一震,瞬间的模糊过后,虬须汉重新清晰起来,脸色愈发凝重了......苏景转念想把他送出体外,但没有用,送不走了!

    似是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墨灵精无动于衷,继续说道:“夺舍是吞噬你的魂魄、夺下身体为我所用,成术后完美一统,你之所有尽归于我;欺身只是骗过身体,让它以为我是你,我能调运你的身体,但没经过身魂祭炼,我用不了你的真元和法宝。所以...”墨灵精望向戚东来,道:“你大可放心,我用不了苏景的那些手段,所以杀不了你,你不用急着逃走,这里很安全。”

    说完,稍顿,容苏景想了想,墨灵精接着向下说道:“不过于这副皮囊而言,你我皆心识,无甚差别,你我是一样的,你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反过来一样,你想做的事情,我若全力反对你就做不成。之前你想把我扔出去却未成功,刚刚你想把这个娘儿大汉送出去也告失败,就是因为我全力阻挠之故......还有,你也走不了的。”

    这次真正明白了对面那个黑色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苏景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再简单不过的一笔账和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道理我来讲,账目咱俩一起算,选择你自己来做,”墨灵精微笑着:“刚说过的,从指挥皮囊这一重来看,你我力量相当,没有强弱之分;但你我本根却是仙凡差别,我乃神祇智慧、仙佛灵精,你只是修家心识,莫看我只是神祇万一智慧,论起本身力量,还是胜你一截,先前对过的那一拳,你心里有数。”

    洞天内苏景能动用真元神通,但伤不了墨灵精,要想打他只能靠心识自身所蕴力量,打得过么?苏景心里有数,对拳时自己已经全力出手,对方稳稳胜出他一倍有余。

    “道理讲完了,现在算一算账目,你我一起?”墨灵精语带询问,胜券在握之人,耐心总是很好:“心识被打灭,魂魄如蛇断灵信、人伤五听,虽不会魂飞魄散,但几十年的重伤沉睡总是免不了的。”

    苏景很听话,真就和对方一起算账:“我打不过你,同伴也帮不上忙,若和你相拼,死定了。”

    三尸或愁眉深锁或咬牙切齿,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听到本尊那句‘同伴也帮不上忙’的无奈之言,他们三个齐齐向戚东来怒目而视,赤目骂出三兄弟的心声:“要你何用!”

    没人理会三个矮子,墨灵精继续算账:“你被我打死,身体沦为傀儡,被我拿去欺瞒你的朋友、宰杀你的亲人...或许不等几十年后你的魂魄苏醒,我就玩得开心忘形,把这具皮囊毁掉了;就算那时你还未死,能生出一道新的心识,照样打不过我,还是会被我再杀灭一次,这种事情对你凄惨得很。”

    苏景接口:“可我还有一身大好修为,你用不了,最最要紧的,我身穿大红袍,我是一品判,你调运不了这件宝物,太多大事都做不了。所以打灭我这一道心识,不是最好的办法。”

    “哈哈!你算账很好,”墨灵精笑得欢快:“你开敞魂魄、受我一道禁制,以后你还是你,不过帮我做上几件事情,我不是你的主人,只是你的好朋友...好朋友,互相照顾。”

    “你的禁制,非得我心甘情愿,否则无以成法?”苏景好奇。

    墨灵精点了点头。苏景又问道:“还有最后一问,我以前和墨巨灵信徒打过交道,但从未见过你。”

    南荒斗伏图,苏景一度深受重伤,身体受墨家元力侵袭,但那只是单纯力量的伤害,没有‘智慧灵精’这回事。

    “那些信徒拜奉的是陨落神祇,既已陨落,灵精难免混沌,未必能再结形,更毋论如我这般施展‘纯净’。”答案清晰且浅显......死的、活的;阳间所遇的已死,而这褫衍海中,有活的。

    墨灵精不容苏景再多想什么:“道理讲得明白了,账目算得清楚了,此外还送了你几问,差不多了。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别耗得太久,外面就快打起来了...那几个怪物死在你手中,比死在我们手里有趣得多。”他毫不隐瞒目中盼望之色,他想看蚀海、妖雾等人死在苏景手中时那满脸的意外。(未完待续。)

第五七四章 你可莫回头

        “哦,最后再唠叨一句,”墨灵精目光扫过三尸和戚东来:“这里有四个知情人,可他们谁都不出去,只能一辈子留在这座洞天里了。无论你怎选,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今日此间,发生过的事情。”

    苏景也转头去三尸,刚刚还在磨牙的三个矮子,迎上自家苏景的目光,一下子全都变得嬉皮笑脸了,对苏景嬉皮笑脸,对墨灵精挤眉弄眼。

    “外面要打起来了么?先去通传大圣,请他多加小心。”苏景吩咐,语气里稍稍有些遗憾,他本来还想多聊会的。

    三尸答应一声,翻身纵跃、殷天子出鞘。墨灵精摇了摇头:“话都说到如此透彻,怎么还如此执迷啊,出不去,谁也出不去...咳,”话说一半,墨灵精被眼前所见给逗笑了:“他们这是作甚?以身殉主么?看他们的为人,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三尸取剑在手,居然互刺,眨眼尸体到底死了个干净,这让墨灵精又吃惊又好笑。

    苏景也微笑:“你再仔细看看。”

    再仔细看,黑色苏景的笑容陡然消失:三具尸体横陈不会有错,可他们的剑和棺材呢?墨灵精事先又哪里知道三尸的本事?丧命同时重生于本尊身后,就算苏景的穴窍洞天也封闭不住这一道联系!此刻三尸妥妥当当离开黑石,来到褫衍海,众人云驾之上。

    墨灵精不知三尸底细,但至少能明白,这三个人矮子有‘命遁’之术,他们从容离去了。

    有人出去了?便是说此间事情很快会为外人所知,苏景的‘选择’也就再明白不过:要以心识之力与墨灵精一战,就算输了、身体被傀儡,这具身体也休想祸害他的同伴。

    墨灵精又看了苏景一眼,并不着恼。就算傀儡了这具身体再难有其他作为,至少他也都重创了苏景,单以此役而论他必胜无疑。既然胜了又何必懊恼。

    苏景长身肃立、深吸气,再开口时声音扎实,对墨灵精道:“尽我所能,愿与你公平一战。”跟着苏景又转目望向戚东来:“戚兄做个见证吧。”戚东来盯了苏景片刻,稳稳一点头:“好!”

    墨灵精只觉眼前情形说不出的好笑,似是觉得惋惜似是觉得无聊,摇了摇头对苏景道:“执迷不悟,你可莫后悔。”

    苏景的回答有些古怪,语气和墨灵精一模一样:“自以为是,你可莫回头!”

    到了此刻哪还有不动手的道理,洞天中苏景飞身扑起,举拳向着墨灵精奋力打去。

    莫回头?

    疑兵之计?声东击西?蛊惑旁人正是墨灵精的拿手好戏,又怎么可能被这等小伎俩骗到,同样抬手一拳迎向苏景,口中笑道:“听你的,不回头!”

    两拳交击,仍和上次一样,苏景气力不敌仰头摔倒在地,墨灵精只是被力量反震退后两步,可是他全不曾料到的,还不等自己站稳身形,忽觉脑后生风、怪力袭来...足以伤到自己的力量!

    唯一能伤到自己的苏景心识就躺在面前、地上,又怎会再有奇袭?墨灵精心中惊疑,但应变不受影响,急忙回头......大吃一惊:自己身后,竟也是个苏景!

    两个苏景?

    人的思绪复杂,会有千万心识,单以墨灵精所知,以苏景现在的境界,想要在自己的宝物或身体中‘投影结形’,非得是全神贯注、以所有精神做全力观想不可,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苏景。

    不可能有的、第二个苏景的拳头,劈头盖脸、疾风扑面。两个苏景异口同声:“不是说不回头么?”

    墨灵精目光阴沉,不答话及时挥手架开第二个苏景的偷袭,这时候第一个苏景翻身而起,‘苏一苏二’并肩合力,大战墨灵精。

    初时是个势均力敌的情势,三个人纵跃生风,拳脚交击砰砰大响不迭,打得难解难分。可惜斗得稍久,还是被墨灵精站到了上风,战局清晰了然:‘苏一苏二’负隅顽抗,墨灵精一时难以得胜,不过打到最后,两个苏景仍难逃毒手!

    墨灵精声音森冷,但他的声音依旧带笑、讥诮:“小看你了,浅薄境界居然能做分心两识...哪有怎样?还是得死!”

    “你可莫回头。”两个苏景一起开口,整整齐齐的五个字回答。

    墨灵精哈的一声笑,冷笑!

    两段心识,显一藏一,前者当面锣鼓后者暗施偷袭,这倒扣合斗战道理,但若还有‘苏三’为何不在苏二出手同时突袭?那样的话自己必受重创!何况若真有苏三,苏一苏二也犯不着跟自己苦斗刚刚那一场。

    墨灵精心智清澈,把一番道理想得明明白白,笃定这次必是‘疑兵之计’了,不可能再有‘苏三’......脑后生风,两个苏景在面前一左一右,身后又有怪力袭来!墨灵精心中大骇,赶忙缩身就地一滚,勉强再勉强地躲开这一拳,再跳起来一看:苏三来了。

    三个苏景并肩而上,这次情形翻转了过来,以一敌三墨灵精不是对手,但狼狈则已短时间里不至落败,能再奋力支撑一阵。

    打了片刻,墨灵精又发现异常:三个苏景,一前一左一右。既不讲究身份也不顾及规矩,以多打少已经不要脸了,又用尽撩阴叉目抓头发踩脚面之类下流招式,为打人无所不用其极,可他们无论怎么打,都始终保持着‘前左右’的阵势,没一个会转到背后去偷袭。

    这就不对了,三个苏景都不去背后...把敌人的背后空出来...给谁?

    墨灵精心中惊疑不定,大概猜到了一个答案,果然,见敌人面色微变,三个苏景异口同声,面上的笑容不算夸张,可他们的语气乐不可支:“你可莫回头!”

    笑声落,第三次,脑后怪风呼啸。

    苏四?

    三个已经不是对手,再来个苏四还怎么打,墨灵精心里...惊诧、愤懑、烦躁、疑惑、恐惧等等感觉纠缠一处,简直想发疯!可人在恶战中,再如何烦闷也还是得先顾着灭顶之灾,墨灵精奋起力量崩开苏一二三的围攻,急急转身,双手横架准备去当苏四拳头。待他转过身来,脑子里则是‘嗡’的一声怪响:

    苏四来了。

    但来得又何止苏四?四五六,一下子来了三个!

    苏四‘光明正大’,双拳挂风轰敌头颅,苏五苏六打得则是‘黑拳’,一个三指结鹰爪悄无声息的去抓墨灵精的喉咙,另个起腿无声去踹墨灵精小腹。

    哪里挡得下,墨灵精只抵住了苏四的拳头,被苏五扼住了脖子,然后被苏六一脚踹中了肚子。胳膊扭不过大腿,苏五手上的力道比不得苏六的猛蹬,墨灵精被苏六从苏五的手中踹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六个苏景齐齐大笑,一窝蜂似的围上去,狠打!

    值得一提的,金乌嫡传、离山长辈、幽冥大判苏景,精修五百年,身负上乘修法、剑法,但他只在白马镇当候补捕快的时候学过一点粗浅无比的拳脚功夫,这点功夫用在此刻,根本就是乱抡乱踹。

    墨灵精,自诩神祇来历,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村妇莽夫打法的围攻臭打,真的疯了,气疯了。不过他自己也没注意,一群苏景的打法‘通俗’,深陷十二枚拳头十二只脚下的自己,手段也不怎么高明:

    六个苏景围拢一圈拳做王八锤,口中连连喝骂;智慧灵精摔倒地面脚做兔儿蹬,嘴里哇哇怪叫,此时此景,这般高人风范实不足为外人道,还好这里也没外人,只有一个骚、戚东来,抱着膀子站在一旁放声大笑。

    数不清中了多少拳头多少脚,墨灵精打得头昏脑胀,忽然觉得身上压力微轻,好像是苏五的拳头砸到了苏三的腿,苏三的腿又撞了苏二的身体,机会如白驹过隙,墨灵精急忙纵身跃起。

    站起来的情形也不比躺着好多少,墨灵精无处可逃,仍是要被六个苏景围攻,头脸胸腹腿膝足接连遭受重击,他被打得连连倒退...倒退?一步一步倒真是退得挺从容,墨灵精想明白这一重,心直直向下沉落:六个苏景,两前两左两右,仍给敌人背后留出了空子。

    六个苏景全都笑了,打拳踢腿全不耽搁他们整齐开口:“你可莫......”

    不等他们说完,墨灵精口中发出分不清是惨嚎还是怒喝的一声怪叫,转身就跑。这是心智大乱之象,他惊极怒极也怕极,心中没法不乱,再也听不得‘你可莫回头’。

    整整六个苏景在侧,又岂容他脱逃,墨灵精才告转身,双膝便告一软,苏一苏二各出一脚蹬他膝窝,同时六个人的说话、那最后两字落入墨灵精耳中,不再是刚刚的‘你可莫回头’,而是:“下跪!”

    你可莫下跪。

    遍体鳞伤,气力大损,膝窝中创,没办法不跪了。

    就在墨灵精跪下瞬瞬,第七个苏景轻飘飘地出现于面前,受了他这一拜,笑着:“太客气了。别哭啊。”(未完待续。)

第五七五章 七十三

        墨灵精没流泪,他不是阳三郎,没有那份至真心情。心肺气得要炸、憋闷得要炸,双目血红但全没流泪的意思。

    不过想想之前,苏景让他莫回头,他回头了;苏景让他莫下跪,他跪下了;此刻苏景让他别哭...他不哭不行。

    苏七之后又来两个,苏八苏九闪出。

    左边苏八出右拳、右边苏景伸左拳,封墨灵精鼻梁骨两侧,那是脆弱穴窍,一旦中击非得鼻酸流泪不可。苏景在穴窍中的心识投影和真人一模一样,墨灵精以‘纯镜’倒映投影,也映得丝毫不差,该有的他都有,包括鼻骨两侧大穴。

    又快又狠的两击,墨灵精眼泪长流。

    前前后后,一共九个苏景显身黑石洞天!

    心神十立,便有整整十道强大心识,能够凝化结形十个苏景。

    只是‘苏十’主持者身体,要把黑石洞天里的情形讲给大圣、妖雾等人听,他太忙,没来。

    一枚墨灵精,比着两个心识苏景加起来还要再强一点,可他做梦也想不到,苏景有‘十个苏景’。

    墨灵精气急败坏,口中怒喝:“你......”只说出来这一个字,后面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墨灵精不知道该怎么去骂面前那九个眉花眼笑的苏景。

    “你什么?”不远处戚东来接口,声音柔美但语气庄重严肃:“我为公证,看得明白,果然是公平一战!”

    公证不说话,墨灵精想不起该怎么骂;公证开口了,墨灵精也脱口喝骂:“无耻之......”

    话没说完,一群苏景忽然齐齐一声大喝打断,其中八个身形一转,八合为一!

    心神可分立,也可合一,‘苏八一’腾身而起,真正凡人的好功夫鸳鸯腿,七脚连踢把墨灵精从地上踹飞起来又踹回地面...九个苏景八个合身,旁边还剩了一个未参与,戚东来不解:“你为何不去?”

    剩下的那个苏景回答:“我从旁边看看踢得好看不。”

    一次重击过后,把式苏景又变成八个,加上旁边那个看排场的,大家又一拥而上围住墨灵精乱打乱踹,身处战外的戚东来无事可做,琢磨着墨灵精之前说过的话,问他:“你刚想说无耻之尤还是无耻之徒?”

    墨灵精全无还手之力摔倒在地,口中只剩哇哇怪叫,公平之战如火如荼。

    墨灵精挨打的时间长了,身形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苏三隔着他的身体,已经能隐约看到苏七的轮廓......被打得太疼,本能使然会努力逃跑,可又能逃到哪里去?就算鸿运当头、让墨灵精冲出九个苏景的合围,他也逃不出这座黑石穴窍。

    分不清是苏几笑吟吟地开口:“先前你不是‘想不通’我为何要将链子纳入体内做洗炼么?”

    一个苏景问,自有另一个苏景来答:“我确未想到会跑出来你这样一个蠢笨东西,但我晓得墨巨灵和被侵染之人,两者之间如海川相连,收廿一链进来洗炼,就是怕他身上的墨色再逃回去。”

    又一个苏景接口,继续说道:“洞天为穴窍,深藏体魄中。两重封闭当能隔绝于外,我纳链入黑石,本就是为了关起门来打狗,就是没想到打到后来,居然是只会叫的狗。”

    说话不停,狠打不停,话说完了,打得更狠,又过了一会功夫,九名苏景中的几个身形微震接踵消失,洞天内只留下苏一苏二。墨灵精骨折筋断好像片烂泥似的瘫软在地,身形几乎被打散,‘透明’得都快找不到了,大局已定,一群苏景就此散去,剩下两个做最后拷问。

    两个苏景暂时住手,苏一先开口,和墨灵精初见面时说过的话:“先莫急着动手,聊几句?”

    苏二跟着发问:“先说说褫衍海,你们的情形吧。”

    墨灵精的声音虚弱,但不答苏景所问,而是抓着‘关门打狗’的题目:“关门打狗?你可知你关进来的是什么?”

    “愿闻其详。”苏一走到墨灵精身边,蹲了下来......

    屠晚剑魂初次狂暴发作,附魂普通长剑,一夜之间杀灭白狗涧二十一个凶狠魔头,此剑在世时又当何其凶猛?墨巨灵却有资格做它的仇人;南荒伏图,本为普通蛮子,只因接近了一具死了不知多少年头的巨灵尸身,就险险挑动妖祸酿出巨灾,修行至今苏景遇到过的强敌不算少了,但让他印象最深的便是此人;西海葵妖,本事不值一提,可是那一道黑风夺字、能够轻松抢下三百里碑林的妖法,玄妙之处怕是离山九位师祖都要佩服的;还有......实力不弱于中土的莫耶世界,阴阳莫耶皆已死!此刻苏景看上去轻松得意,可他曾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情,心底又哪敢对与墨巨灵有关的‘东西’存下半分轻视。

    苏一的目光认真。

    “你关进来的是一截链子。”墨灵精应了句废话,跟着话锋转开,虚弱道:“你的火很讨厌啊。我们本想直接毁了你,可又见你身着大红袍,这着实让人心动,商议之下,还是觉得能降服你更好,所以才施展了‘纯镜’之术。”

    苏景听出一重关键:“你们?”

    “嗯,我们,”墨灵精点了点头:“纯镜之术为上上仙法,只靠一点智慧灵精成术威力实在有限,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你有没觉得,我很喜欢说话?”

    说到要紧地方,他忽然岔开了话题,苏景微微皱眉,但没有不耐烦地去做催促,点头应道:“我遇到过的、你们这一脉的人都挺啰嗦的。”

    这是实话,从魔灵童到伏图到王灵通再到现在这个黑色灵精,个个都话不少。

    “因为我们心性如此,”墨灵精伤得太重,已经维持不住‘纯镜’映影,五官模糊成一片,好像一个刚有雏形的泥塑:“我们会隐瞒、会骗人,但本根上我们不喜欢隐瞒、骗人,我们是仙神,心性纯透远胜你们这些凡人。”

    说到这里他笑了,五官囫囵看不出形状,可旁人就是能看出他在笑,没道理可讲,墨灵精又转回原题:“我们...一共是七十三枚智慧灵精,七十三道灵精合体归一,化作你面前这一个我。合七十三灵精之力,施展‘纯镜’之术、映你心识来占你身体。”

    “七十三,这个数听着耳熟么?”墨灵精问苏景,但无需回答,他就自己给出了解释:“再简单不过,七十三链受重创之后,七十三道神仙法力散出、各侵一环、彻底摧毁这件魔物,七十三道神仙法力中,自有七十三枚智慧灵精。”

    墨灵精的身形越来越散乱、可笑容愈盛、气若游丝的声音中笑意越浓:“关门打狗?想法很好,若关进来其他信徒必定万无一失,可你关进来的是一截链子。七十三链子环环相扣,它们是这幽冥生、幽冥养、幽冥壮大的魔物,只要在阴间,它们之间永远都有冥冥联系,永远也不会被阻断,把一截链子收入体内,你的门就永远关不严。”

    “你扣住一枚链子,就扣住了整条链子;链相连,链为媒,在它一环一环上的智慧灵精自能通联游移,这才有了七十三枚智慧灵精合力施法。可惜,我们没想到你能有多道心神分立...你也是精修之辈,当能明白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法术,纯净虽为仙法也不例外,它有不足之处:纯镜只对玄虚心识反映,一旦施展开来,灵精就不能再动用自己掌握的那道仙家墨力;且这法术不可逆转,我们变成你的心识,就没办法再做回智慧灵精。”

    “可现在我们就快死了啊!”说及性命陨丧,墨灵精不悲不脑,反倒是满满开心,他的笑声因身体重伤而痛苦万分,但也因心境开敞而惬意欢愉:“我们身死,便是仙家墨力发动的契机!苏景,明白了?明白么!”

    “我辈智慧灵精能沿链游移,我们的仙家墨力自也能随链转动。你洗炼得了一只铜环的墨色,还能洗得掉其他七十二环的墨色么?它们...一起来了!仙家浩力已到!莫在徒劳挣扎了,从你将一截链子纳入体内时便死定了,就算你再廿一链扔出去也没用了,你我...哈哈...你我一拍、两散...妖人授首!”

    从苏景开始为廿一链洗炼墨色的那一刻开始,墨灵精就非杀苏景不可了。再浅显不过的道理,苏景救下了其中一截,这枚铜环清醒后会离开带下一环进入洞天,请阳火再做施救,一环一环的墨沁会被苏景逐个击破。

    墨灵精自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若它们直接集结力量猛攻,七十三环墨色齐攻,苏景早已死掉;但墨灵精又贪图他的大红袍和判官身份,这才拖到了现在......阴褫海云驾之上,苏景身体猛震,一缕鲜血自唇角留下。

    身边众人都大吃一惊但不等发问苏景忽然‘僵硬’了,双目无神表情凝固,他已入定:何为入定?十道心神尽数集结于黑石洞天,再无神志主持身体!

    下一刻苏景身边人影闪烁,戚东来被‘扔’了出来:“七十二环链上墨色齐攻黑石窍,情形凶险,他非全神全力以赴,外人帮不上忙,只能为他护法。”

    话音刚落,前方、视线尽头,云海中突然冲起千丈巨浪,煞气随浪冲散四方,顷刻弥漫天地,一道道巨大身形自海面下升起,于云海巨浪之间若隐若现,敌人终于现身拦截。

    前行到此,太平不再!(未完待续。)

第五七六章 破茧

        上一章题目‘七十三’,这一章章节数差点写成五七四,我是不是对数字太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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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褫衍云海,大浪滔天。

    苏景身边剑鸣清亮,殷天子出鞘,三尸脚踏童棺执锐以待,平时再如何混账胡闹都无妨,关键时候苏景身边最最忠勇的三个人必是他们;

    顾小君素手微晃,威风大棍凭空而现、在握,再如何与苏景不睦,候补女判也会顾全大局,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她心中早有分辨,虽然朋友有时候让她不满意;

    戚东来未请宝物,但迈步上前,来到云驾前端抱臂而立,不说话时的骚人游子,威风豪迈的大汉。

    就连小鬼差妖雾也高挽双袖,攥起了自己那双小得可笑的拳头。只有大圣......一路上只嫌寂寥的洪蛇蚀海,此刻却全无出手之意,蛇尾盘结端坐于云驾,先对白哼云哈道:“你们两个现在走,莫搀和这件事,我不杀你们。”

    前方大浪横中迸出的气意明白非常,皆为尸。

    谁会豢养尸煞为兵?

    此地是褫衍海。

    前方拦路的全是阴褫的‘手下’。白哼云哈这些外戚属族一贯视阴褫为仙神,若苏景一伙与尸煞开战,他俩必会归入对方阵中,依着洪蛇的狠毒性子,为绝后患现在就该一口吞了白哼云哈,大圣让他们离开已经法外开恩。

    白哼云哈对望一眼,目光仓皇且迟疑,一路同行下来,就算两头怪物再怎么不聪明,也从苏景等人的说话里听出来前面可能出事了,这一行人是来帮忙的,且外来贵客中真正有一头阴褫,此刻迎上‘褫家护卫’,他们两个很是犹豫,最大愿望莫过于大家千万别打起来,可外戚地位低下,哪有他们说话的资格。

    ‘忽忽’叫声柔和,十六跃上妖雾的脑袋,对两头‘半蛇’叫唤着,示意他们遵从大圣吩咐。

    大圣都懒得再看白哼云哈一眼,转回头,蛇眸中阴冷目光扫过同伴:“前面的零碎交给你们了,有个正经像样的家伙,我的。他现身前我养养神。”说着,凶蛮小子厉声戾气的笑了起来,阴狠毒辣的兴奋......一道气意若有若无,来自前方更远处,和自己对上了!

    一场大梦跨越远古,多少年他都未曾遇到过能让自己兴奋的对手了。

    云驾上众人点头,全神戒备着前方,云驾飞行的速度慢了下来,但并未停止,继续向前。

    又再前行三十里,十六仰身昂首,猛一声吼喝:忽啊。

    再不是平时那种欢快呼喊,这一喝声震八方,凌厉冲霄!

    是招呼、是警告,通告对方这云驾上有它们的同类,更是告知对方:本座威严不容冒犯!!

    顾小君也吸一口气,准备开声喊喝......廿一链被阴褫咬过,但阴褫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这一仗能不打最好,不过还不等她开口,大圣便冷笑阻止:“白费心机!你死我活,避无可避。”而大圣话音未落,前方重重大浪之间陡然响起一声凄厉长嗥,当头一浪轰然散碎,一头身形三十丈开外的青黑尸煞冲出!

    尸皮黑铁,隐隐金属光泽闪烁,青面獠牙头顶独角,身体强壮四肢与胸腹筋肌纠结着高高贲起,双手双脚长甲如刀,背后一对紫红双翼。

    这凶物不陌生,即便才来幽冥的几年的戚东来也能识得:阳世间志异早有记载的怪物,鬼夜叉。

    此獠并非阳间游魂修炼,它们是这幽冥中的土著,吞尸噬魂,力大无穷来去如电,即便幽冥中它们也算得祸患,只是不想恶狼那样成群结队,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鬼夜叉是尸体,被阴褫炼成了护法座驾。

    不过这具尸体颇为残破,尸身上伤痕凛冽,胸腹间破开大洞,背后左翼也被扯掉一半。

    翅膀被伤了,是以它飞不起来,它在跑...脚踏云海,劈波碎浪,一步纵跃便是三里有余,每一落足必定轰动如山大浪,轰轰烈烈冲向云驾!

    见了夜叉尸,赤目忽然省起一件事,转回头望向正退向远处的白哼云哈:“阴褫在此极少出去,又如何收集大群尸煞?”

    出去少而已,又不是不出去,尤其古时阴褫出去算得频繁,一旦在外面遇到像样的尸体,阴褫都会将其带回老巢,哪怕一时间炼化不了也无妨,留作‘储备’给家族后代后来。

    敌人动,云驾上也有人动。娇柔声音撮起的长啸哪还有平时的妩媚,只剩激烈、只有愤怒,魔家弟子抢在所有人前动身、动法!即便不论他与苏景的交情,虬须汉也都牢牢记得,自己人在师门‘劫罚’中,遇斗战须当头迎上,决不能退避!要什么云驾、用什么遁法,大汉也和那夜叉一样,凭我双脚,踏浪疾驰。

    戚东来跨越而去、戚东来还在原地。

    虬须大汉一步飞越,落足于一里半外,可他动身之处、云驾之上,明明白白还有一个戚东来肃立;

    前一个戚东来跨出第二步,云驾上的戚东来跨出第一步,同样也是一里半,云驾上又有一个戚东来目光冷冽向前方;

    第一个戚东来跨第三步,第二个戚东来跨第二步,云驾上第三个戚东来跨第一步......每一步,云驾上都会出现一个新的戚东来......直到最前面那个虬须汉子跨出九步,人在十四里外,云驾上才再不存‘戚东来’。

    一个戚东来?九个戚东来。

    是残像是幻境?是天魔弟子刻苦精修的莫大成就,天魔身相,九相天魔!

    西海之后,他与苏景分别两甲子,师门中受尽冷遇,但他的精修从未停下过;小师叔的‘阳光’太醒目,与之为伍戚东来显得黯淡无关,可即便再黯淡,他仍是、一直都是东土人间年轻一代中最最出色的三五人之一,天魔弟子,骚戚东来。

    每道身相都蕴着魔家弟子全力一击,化一为九,没人分得清那个才是真的——都是真的,也都不是真的,九身相九连环,施展开来便随戚东来所愿所选,他想做哪一个他就是哪一个。

    鬼夜叉,戚东来,迎面对冲。两个人,十双足,把这一方云海踩得惶惶乱颤!幽冥恶鬼尸煞,人间天魔勇汉,身形相差遥远,杀意气势却势均力敌。鬼夜叉为锋众尸之锋锐,其他尸煞没有追随他一起冲锋,而是纷纷纵声长嗥...这些丧物都修得成精了,似有浅薄灵智,懂得昂声吼喝为自家大将助威;

    相比苏景云驾,三尸、十六虽也喊得震天响,可就那么寥寥三五人,再如何卖力到底也威风有限。忽然间,鼓声自云驾振起。

    小鬼差张口吐出来一面巨鼓,大若屋堂,妖雾抡拳擂鼓...咚,第一声普普通通;咚,第二声有了回声隐隐;咚,第三声,这倒转了的天地就此躁动,脚下云海深处,头顶群山之中,天下地上四面八方,尽是这巨鼓回声!只凭一面鼓,小小鬼差敲出万鼓之威,再不闻其他异响,此间世界只有训鼓轰荡。

    九个魔家弟子列于一线,拉锯十四里,第一个戚东来翻手亮剑,其后八个虬须汉也自虚空一抓,各得宝物在手,有石有珠有书有画还有一头六蹄白牛,下一刻法宝催运,一道道雄浑法力破空、呼啸,遥遥投向前方夜叉尸煞。

    鬼夜叉好像不会法术,只凭身体硬抗。戚东来全力出手,力量何其凶猛,就算真正一座雄山也得被他砸成齑粉!清晰可见,随法宝猛击,鬼夜叉身上接连爆开一个又一个大洞,一块块铜皮铁肉爆碎......只有皮肉,不见血光,这尸煞没有血。

    这样打下去,不等两人碰面夜叉鬼就会被彻底打碎,夜叉鬼却不闪不避,仍猛冲向前,纵粉身碎骨也不肯停步。

    云驾之上,大圣垂目敛神不观战;三尸见戚东来大占上风兴高采烈;小鬼差妖雾一样满目兴奋擂鼓急急;顾小君手扶长棍喜怒不形于色,专心行功以备后面恶战,无论戚东来是胜是败;唯独小阴褫十六,似是想到了什么,跳动着身体忽然开口大吼,语气焦急,提醒戚东来小心。

    阴褫的忽忽大喊未落,鬼夜叉就已受不住戚东来的接踵狠击,轰的一声,残肢碎肉四下暴散,三十丈开外巨大凶物崩碎在戚东来面前四十里外。

    尸碎了,煞还在!一团黑气自碎尸腹钻出,旋即黑气猛缩,吱吱怪笑锉入众人耳鼓深处,一头身形三丈凶物显身。

    长相、身体,都与刚刚炸碎的巨尸一样,但他的身体完后,周身上下如血色通红,唯独眉心一道纯透黑线直冲天灵。

    三尸大吃一惊,不知哪个脱口而出:“一尸两命?”

    一尸两形,一命。只有十六晓得,阴褫炼尸到高深处,尸煞能以已丧之身做茧,全身阴血结于至纯煞气,于茧身中做归灵真修,破茧日、归灵时,一尸独行万里枯骸!单以这一头夜叉尸骸而论,它已炼到了极致。

    破茧夜叉大口张开,黑色长舌自獠牙间探出,三丈的怪物,舌头却长逾二十丈,伸缩如电,七八件戚东来的法宝躲避不及,被长舌卷中拉入口中,小夜叉猛嚼,法宝爆碎引动巨力,在它口中轰轰闷响,凶物全无痛苦之色,反倒是越发兴奋,如枭尖叫中双腿猛蹬,继续向前扑去。

    茧身时大夜叉一步三里,破茧后小夜叉一跃四十里,直直迎上戚东来。

    猛虎扑中了稻草人。

    第一座魔身破碎,第二座魔身被毁,第三第四第五......顷刻间五座魔身便被撕扯得粉碎,第六身相即为戚东来,不停步,勇往直前迎上凶尸,他身后的三座魔身急冲、赶上,归于本尊身体。

    嘭的一声轻响,十六探亲的那件花花衣裳崩碎,虬须大汉赤膊,露出比着顽石更硬朗的身体,‘劫罚’中,不可退!生平所遇最凶狠的敌人就在面前,戚东来决绝迎上,他要用手中最强的宝物秤一秤它的斤两。

    夜叉扑到,尸煞独有的熏臭气味随风扑面,饱蕴剧毒,戚东来吐气开声,手中莹白光芒一闪:破茧夜叉眼中,凶猛大汉变成了顶盔冠甲的悍卒。

    不是一个,好多,密密麻麻,汪洋大海一般。

    一支大军,军中旗帜飘扬,一面鬼画符一面有鸡有槐树......沉舟兵,三十万!

    勇往无前憎厌魔,公平决胜戚东来。(未完待续。)

第五七七章 见如本官亲临

        戚东来刚来幽冥的时候,就用白玉瓦收了沉舟兵。苏景本来琢磨着把他们再卖给削朱王一次,不过一直没找到太好的机会,加上小九王从不缺香火钱,此事被暂时放下。一晃几年过去,苏景都忘了沉舟兵这回事。

    苏景忘了,戚东来可记得清清楚楚,今天遭遇强敌,想也不想直接打开了白玉瓦。

    苏景身边的几位好友,戚东来、小相柳、不听也算上,大家总是能想到一处去,沉舟兵便是一例,被抓获时的状况如出一辙,被放出来的情形也差不多少,不过他们从玄空水晶中落地时遇到的是狼群;此刻面对的则是一头凶猛尸煞。

    沉舟兵在白玉瓦中向下摔,浑不知时光几何,突然被释放出来,一时间都有些迷糊。但破茧夜叉不管这套,一支阴兵出现面前,于它看来自是敌人军马,猛鬼凶威绽放大开杀戒。

    沉舟兵又岂是好相与的,遇袭后立即结阵。三划行、五结圆,三三成方五五成梅,三三再三如品,品品再品、破茧夜叉身东顷刻品布十一里,它西侧云海遍梅花,阵法一成眨眼发动,鬼夜叉迎来幽冥世界精锐之师的疯狂报复!

    戚东来不好过,他身边又何尝不是阴兵满布,且个个都轻松辨出了他是阳身人、认出他就是害大军陷落不知多久的罪魁祸首。

    对尸煞沉舟兵是遇袭后反击,对戚东来则是直接出手。

    戚东来身陷万军之中,身形来回穿梭躲避周围阴兵猛攻,全不还手反击,一时间狼狈不堪,口中连连分辨语气惶急,对着不远处沉舟大将楚三桓喊道:“上次争斗纯粹误会,唐突指出还请将军恕罪,大家自己人啊!”

    哪个跟他是自己人?沉舟大将楚三桓森然道:“你若真心认罪,先受本将禁制!来人,请符!”周围情况不明不白,阳身人还不能杀,须得留下活口问个清楚。

    随着将军大令,楚三桓身边一群精修鬼卫高高跃起,同时向戚东来打出血色鬼符,戚东来也真就不抵抗、不躲闪,任凭符撰加身。

    鬼符触及身体,幽光猛做闪烁随即没入戚东来身体,就此消失不见。此乃封灵法术,身中此符,戚东来就算废人一个了,除非楚三桓肯为他解咒。

    沉舟大将笑声阴冷:“拿下了!”

    戚东来身边阴兵应命,正待拥上前拿下阳身人,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阳身人为我封天密探、阴阳钦差,哪家鬼王狗胆包天,敢伤他一根寒毛!”

    封天都密探,阴阳司钦差?送戚东来大好名头的,云驾之中巨鼓之上,尺半小鬼差妖雾!咆哮声中,妖雾挥手将一方印鉴打向天空......迎风而长,大印遮蔽半座天空,印之上一枚枚鬼篆清晰:

    封天

    尤朗峥令

    见如

    本官亲临

    妖雾一令出手,戚东来身边众阴兵都告惊诧,哪敢再动,齐齐转回头望向自家将军,楚三桓何尝不是大吃一惊:阳身人是封天密探?!

    自古以来鬼王都有匡护阴阳司、维护判官之责,这是幽冥世界流传了无数年头的规矩,无人能够悖逆。哪个敢忤逆判官,便是整座阴间的公敌,莫说区区一个鬼将,就是他家大王削朱恶鬼在此,见令也要恭恭敬敬。

    更何况判官为鬼王封法花名册、手掌游魂发落大权,只凭这两重阴阳司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楚三桓急忙挥手撤去了刚刚的‘拿人’大令。

    小鬼差妖雾的叱喝再度响起:“还不速速为戚大人解开封禁!”

    楚三桓点点头,正待亲自出手为阳身人松绑,不料戚东来大笑起来:“区区小事,就不麻烦将军了!”笑声之中,明明已被封了法力的大汉一飞冲天,魔家紫焰自天灵喷涌冲天,片片紫焰又化作三尺利刃。三千火、三千刀,疯旋于虬须大汉周围。

    戚东来都不再看楚三桓一眼,向前疾飞而出,不理身边大军不等身后同伴,孤身一人向着前方远处大群尸煞集结之处冲去。

    虬须赤膊,跨刀三千,戚东来冲阵!

    楚三桓心底一颤,若非亲眼所见,哪想到人家根本都不受自己的封灵法术,这要是把他带到近前,然后他头顶喷火化刀......阳身人啊,果然个个诡计多端,防不胜防!

    这个时候,云驾之上顾小君也扬臂打出一盏令旗,朗朗高喝:“妖魔除妖,征调天下军马!”

    判官征旗,所到之处幽冥四方大小鬼王莫敢不从,麾下兵马随旗而动。这是幽冥阴兵与生俱来的认知,烙印在心底深处的信条。令旗凌空,旗锋直直点指前方,重重大浪后的大群尸煞。

    哪还有什么好说,楚三桓,沉舟兵口中就只有一字以应:

    杀!

    三十万兵齐声振喝,军马如潮,轰轰烈烈冲向夜叉、冲向前方尸煞。

    吼!

    锋将被困雄兵阵中,这不是一对一的公平斗战,大群尸煞破浪而出,浩浩荡荡杀向来敌。

    ......

    褫衍海上大战暴发之际,黑石洞天里尖声大笑回荡,墨灵精瘫软在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就在用这最后一口气来笑。

    没人理会他。

    十个苏景分别置身于十座礁石,盘坐、静静等待着,整座洞天都在微微颤抖,外人无以察觉,只有苏景自己才能感受的:巨大压力正从冥冥中轰荡,即将涌入。风雨未至,天势却已催城。

    不久前便是这份威势,引得他心神巨震,以至一时间气血难调,吐出了一口血......洞天之内,海中礁石如星罗棋布,十个苏景所在岛礁自东向西,列做一条直线。

    东方第一礁上,苏景双脚悬空三尺,双臂微撑隐透冲天之意,在他身后,骨金乌稳坐黄金屋,化形金轮一盏,骄阳四周阳火涌动,金红光芒照射四方,染得整座岛礁灿灿如金;

    东方第二礁上,重重阴风缭绕,偶尔会有一丝金光剑气浮现,苏景人在风中,身形随着阴风飘摇不定;

    东方第三礁,阴森大狱横陈岛上,一座座巨大炼魂炉中火光熊熊,烈焰燃烧正猛烈。整座大狱缓缓旋转,苏景就端坐黑狱正中央,一动不动。

    三重罡天尽入穴窍,蓄势以待。

    第四礁,苏景长身肃立,北冥刀螂两剑分执于双手;第五礁,苏景弓步稳扎,手中一盏白玉弓,结化盈盈光润的妖气于弓身见轻盈流转;第六、第七礁上,苏景面前各悬浮着七盏令旗,前七旗颜色金红后七旗森森惨白,一为阳火令一为金风符,除了三重罡天,苏景的风火修元大都凝聚于这十四盏旗,静候主人之命。

    宝物、修为,由四个苏景执掌。

    第八、九两礁上的苏景空着手,虽也面色严肃但他们并无出手之意,另外这两个苏景与其他人有些区别:他俩的身形有些模糊,好像蒙雾之镜子照出的人像,很不清晰,勉强能分辨出身形罢了。

    第十礁,最后一个苏景盘膝结坐,不望天不看地,他的目光低垂看着自己的腿——长丈一、身绣龙纹的长剑横置于他的双膝。当前面所有苏景联手尚不能抵挡时,凭此‘丈一君王’,至少至少,苏景能让对方赢不了!

    目光看剑,第十个苏景口中咒唱细不可闻,不远处岛礁上那巨大铜环,周围层层阳火缭绕,大劫将至之际,苏景还分出了一道火元为链子疗伤......

    “煞有介事啊!”墨灵精咯咯地笑着:“凭你本事,洗炼一节链子差不多就已是极限,算上你那些宝物,再算上你行元调配得当法、器配合娴熟,最多...算你能挡五节...干脆大方到底,算你能挡十五节链上的仙家墨力,剩下来的呢?做人做狗做王八,做什么都一样,做重要的一重是须得:识时务。莫再强撑了,剩下这会功夫想想此生的快乐事情,落个含笑而死岂不是好。”

    第八礁上的苏景转头向他望来。

    这个苏景身形模糊,但墨灵精还是勉强找到了他的双眼、迎上他的目光,继续笑着:“怎么?被我说得不甘心,那就再来打我,以我现在,你一拳就能将我彻底打灭,不过...哈哈,我死之时也是仙神法力攻来一刻!”

    墨灵精七三归一,施展纯镜秘法映化作黑色苏景神识,但施展此术他们就再无法指挥墨色力量,只有身死才能引发诸节链上墨色来攻杀苏景。之前在对苏景讲明此事时候,墨灵精已然自断生脉,生机断灭、死定了,不过并非立刻死掉,还能在残喘片刻。

    算算时间,墨灵精可能还能再活半盏茶,这是他最后的时间,又何尝不是苏景的余生。

    第八个苏景居然笑了:“太着急,忽略了,我试试看。”

    “试试看什么?”墨灵精不解。

    问话出口,第八个苏景忽然散去,但了不得呼吸功夫,苏八又回来了,重新现身时他的身形再不模糊了,清晰于己与其他同伴无异,在他身边还多出了一个人,一个和尚。

    四十出头微有些发福、肤色白得欺霜赛雪、眉目漆黑双唇嫣红、干净得不像个活人的和尚,只是他的双眼迷茫无神,目光散乱,好像再看着四面八方,偏有什么都不在他的眼中。(未完待续。)

第五七八章 十二魂

        来幽冥几年光景,大大小小的恶战苏景打过不少,但即便情势凶险,有两件宝物他始终不曾动用:剑魂屠晚、影子和尚。

    不是不想用,而是这两枚‘神魂’在苏景西海之行中都伤得太重,始终沉眠不醒。

    直至最近,屠晚与和尚先后现出苏醒之兆,逢巨灵黑暗法力,剑魂于沉睡中渐显躁动,随时都会醒来;和尚也是一样,对那‘黑’,他的反应虽不似屠晚那样强烈,但也敏感异常。

    仍在沉睡,不过情形不一样了,以前是叫也不醒,如今则是不叫不醒

    苏七、苏八两道心识投影为何模糊?因为这两道心识‘人’在黑石,‘神’却分别相连于屠晚、和尚,随时准备唤醒这两道强援。

    屠晚、和尚,丈一神剑之外苏景最强的手段,君临一剑前苏景最后的手段!

    刚刚苏八去把影子和尚唤醒、带来了。

    苏景伸手指向礁石上瘫软一团的墨灵精,问和尚:“大师可有办法保他不死?”和尚炼化的金玉菩提救了这个救那个,那他自己的救人本领毋庸置疑。

    墨灵精闻言一愣:刚才阳火妖人说要‘试试看’,就是请人来试试看能不能救我?

    而愣过之后,墨灵精恍然大悟:我不死,仙家墨力就无从发动......墨灵精又错愕又好笑:“难为你想出这个办法...姓苏的小妖,我已自断生脉,除非神仙下凡否则我必死无疑,怎么,你请来的这个呆和尚是仙佛么?还有...哈哈哈...小妖你被那仙家浩荡法力吓傻了么?我乃玄虚心识之体,莫说救护,除你之外旁人想要摸到我都是做梦!救我...哈哈...看你如何救我,来来来,快来救我。”

    墨灵精的疯笑之中,影子和尚迈步来到他身前,低头看了看,忽然面露厌恶之色,抬脚便踹。

    疯笑戛然而止,墨灵精被影子和尚一脚揣在了脸上。

    不止踹中了,而且还...疼,刺入骨髓、烧沸脑浆的那么疼!

    笑声止住刹那,就是惨叫响起刹那。

    和尚是什么‘东西’?他的本根就是影子,是真正的从无形到有质、从混沌到智慧的影子,这黑石洞天里的十二人个个都是影子,以质而论和尚最为纯粹,他能踹、踹得狠狠的。即便抛开影子之说,和尚现在也是魂身,当初为进刹天摩降服‘反面’他拜入鬼袍成了袍子的器魂,袍子又认主于苏景,这几层从属仔细计算下来,和尚与苏景的关系也就再明白不过:身属下、三魂七魄外,另一魂。

    屠晚,十一魂;和尚,十二魂。

    第十二魂想要踹一枚冒充苏景的黑暗心识,比着打个喷嚏还要更容易。

    墨灵精的惨叫越凄惨,和尚踹得就越起劲,那模样仿佛他脚底板着了火似的,有多大力便踩下去多大力。跟在和尚身边的苏景‘咳’了一声,尊敬使然他没伸手去拉,苦笑:“是请大师救人,不是踹人...要想踹他也无需劳动您老。”

    “腌臜之物,人人可踹,你也来踹,不必慈悲。”和尚脚踹不停。

    苏景无奈摇头:“我就不踹了,踹死他后会有恶力侵袭......”

    和尚翻起眼皮向着天空看了一眼,目光至于洞天苍穹,禅家眼识却远透于天外:“我有察觉,晦暗法力,同样腌臜,和尚与之不两立!!”

    “腌臜力袭来之初,以我修为难以抵挡,还请大师施以援手,晚辈感激不尽。”

    苏景的话说得有毛病,果然和尚转过头,把痴痴呆呆的目光投向他:“来袭之初我帮忙?之后就不用了么?”

    “我也说不好,”苏景应道:“我晓得大师与剑魂都在休养之中,能不动法最好不动,不得不动时也尽量少动...或许过上一阵,我能有抗衡墨力的办法。”

    “嗯,看你年纪轻轻,还懂得疼人,很好。”和尚的记忆未复,全无措辞本事,想到什么说什么,反正是那么个意思:“我现在不怎么好,正蓄集法力冲‘九官’,已经有了些松动迹象,若动法入战难免前功尽弃......就这么说吧,能不打我就不打,非打不可时哪也没什么可说了。”

    至于‘九官’是什么和尚未解释。言罢和尚左右看了看,又问苏景:“那只鸟呢?不在你身中,去哪了?”

    苏景心里登时警惕起来,和尚见状笑了:“随口一问,不用担心,我再不会夺舍于你。”说话时他的脚总算停下了、不再踩。

    看着墨灵精现在的样子,苏景忍不住笑了下,墨灵精的身体其他地方彻底被踩碎了,只剩下那么小小的一块:被脚不停踩的那一块,所以墨灵精现在是个鞋印的形状。好像在连番猛踹下,这一块‘鞋印’还被踩实了,看起来挺结实的。

    和尚俯身把墨灵精捡在手中,仔细端详了片刻,抬起头对苏景道:“一时三刻死不了了,我回去继续冲击九官,你不成了随时喊我。”言罢,将手中‘鞋印’丢回地上,和尚就此消失不见。

    一个生机断灭的‘人’被和尚一顿乱踩,硬生生踩成个‘脚印’,然后...他暂时死不了了?

    苏景愣了愣,和尚已经离开,他只好低头去问墨灵精:“真的?”

    和尚不说,墨灵精自己都未曾察觉,此刻静下心思做体内观,这才悚然发觉,本已被自己运力崩断的那几条命脉,不知何时又被重新接驳起来,只是勉强搭住,不算真正活命,但也正如和尚所说:一时三刻死不了。最最可恨的是,刚刚那一顿乱踹,打散了他体内所有力量,如今想再自断生机,墨灵精也提不起那份力道!

    “妖僧...妖僧!”墨灵精咬牙切齿。

    听他语气,苏景自然明白影子和尚所言非虚,这一来心中由衷佩服,笑道:“高人行事啊!”

    苏景的敬佩之言,落在墨灵精耳中无异天大讥讽,可墨灵精的怒气很快就散去了,声音淡漠:“早死或晚死,了不得几天的差别吧,那妖僧虽强...但看他双目散乱的样子,怕是灵智有半数混沌吧!凭一个半傻子,你以为能挡下七十二道墨色齐攻么?就算你挡下了此劫,你也早已精疲力竭,你又可知,前面还有什么再等着你们么......”说到这里,‘鞋印’忽又大笑起来。

    前面有什么?墨灵精决计不肯吐露的,苏景也不追问,加大火候继续为廿一链洗炼。

    阳火内敛,洗炼进行的寂静无声,黑石洞天中只有墨巨灵的疯笑回荡......三个时辰不知不觉中过去,墨灵精口中疯话不见片刻停歇,真是个疯子一般,边笑边说,来来回回始终是‘渎神者必遭天谴’‘小妖下场凄惨无比’之类几句,执掌艳阳天的苏一转回头望向墨灵精:“恁地聒噪,端的烦人。”

    “哈哈,不耐烦了?杀我啊,一拳打死我,干净省心!”

    “嗯。”十个苏景齐齐相应。

    “嗯?”墨灵精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他也无需反应了,一个苏景飞身扑来,挥手拳头砸下。

    墨灵精丧。

    死瞬间,怪力轰动引起的咆哮震彻海天,洞天苍穹顷刻漆黑,墨色力量汹涌浩荡,攻入洞天!

    死瞬间,墨灵精解脱、心中满满惬意,他为神祇荣光而生,能为这荣光而丧也是他唯一归宿,死而无憾,他笃信,这修炼阳火的小妖也绝活不了......可也是在这死之一瞬,他最后的目光中,忽然闪入一个熟悉的身形,旋即解脱变作错愕、惬意变作不甘...他死了,眼睛瞪得很大。(未完待续。)

第五七九章 铜色

        瘦、却铜浇铁铸的中年汉子,在墨灵精死前一刻出现于他视线中。

    墨灵精在这世上熟人并不多,但‘链子’绝对算得其中之一:在苏景等人来到褫衍海前,他们已经纠缠、拼杀了整整五年。

    先前横置于岛礁上的那节巨大铜环消失不见,它重新化归人形,廿一大人、廿一链。

    自从得知‘七十三枚灵精合一,纯镜破灭巨力来袭’,苏景就在琢磨一件事:狮虎相搏,刺猬团成个球球跑来了扎狮子,狮子转头去咬刺猬,如今刺猬快被咬死了......可是老虎呢?

    苏景就是那只刺猬。

    简直不能再简单的道理了,七十三环上的墨灵精、墨色法力都冲着苏景来了,之前与墨色苦苦纠缠的七十三链何在?!

    链子散落各处,其中一环在苏景体内。

    一环于洞天,便是整条链子都在。

    墨灵精偏执、疯狂,不过他们不是傻瓜,正相反,他们很聪明,如此浅显的道理哪会想不到,不过他们笃定:链子在也没用。七十三链受重创、神志皆已混沌,就算再凶猛,它们无法苏醒又何异臭肉、顽石。

    而墨色法力玄妙,即便墨灵精丧命,这力量没了智慧也还能保有一份灵性,在摧毁苏景之后它们会再归回原处,重新回去一截截链子身上、继续腐蚀这件幽冥神器。

    墨灵精早都算准了,这一仗赢定了......算准了么?他以为‘墨色心识’能傀儡苏景的身体,不料竟是一群痛打一个的惨局,几乎被活活打死;他以为自己想死就死,不料来了个痴呆和尚几脚踩下、死不了了;他以为链子肯定醒不了,可他又哪里晓得阳火对生命的意义何其重大、哪晓得金乌小炼世的神奇之处、哪晓得三这三那诀对器魂震醒奇效!

    廿一链醒了,即便其他链子都还在沉睡中也不要紧,冥冥相连、心意相通,只要一环醒来,整条链子的力量都能随他心意调运。

    老虎醒了,刺猬仍在,再加上那个莫名其妙的痴呆和尚......墨灵精死不瞑目。

    早在墨灵精以‘纯镜’结形时苏景就发觉廿一链的神志有了复苏迹象,不过很快他去忙着劝墨灵精‘莫回头’,暂时没理会链子,后来知道墨色会集中打来苏景这才急眼了,忙不迭把和尚请来给墨灵精续命、为廿一链争取些时间,又赶紧重续洗炼助廿一链尽快苏景。

    轮回安稳则天地安稳,此乃大义所在,离山弟子绝不会坐视不理,苏景也不会有丝毫犹豫,不过......若链子能用,他是肯定不会去打扰屠晚与和尚的的修行,能让‘外人’出钱出力,那自己人就先歇着呗。小师叔不是只会败家,该省着过的时候他也知道省。

    黑石大窍,天色漆黑!巨大力量滚滚荡荡,早已从七十三链上散出,集结一起攻入洞天,全不是想象中那样如潮如浪,这力量来得全无征兆,就那么一下子出现,旋即爆发开来!

    哪还有什么化形、结相,只是最最单纯的力量,有颜色却全无形质,摧毁一切但有无迹可寻,轰轰离烈,横扫四方!

    穴窍之内天地巨颤,怕是坚持不了片刻就会彻底崩塌。东方第一礁上的苏景最先出手,一声咒唱朗朗,带上身后的艳阳天向着苍穹疾飞而去!

    苏一动,其后两礁上苏景齐动,三重罡天列位一线、并起。旋即三个苏景不见了,一入骄阳、一入金风过、一入剑狱,三段心识完全融入罡天,只见昏天黑地之中,三枚骄阳凌空!

    无论罡天有何而来,归根结底都是由苏景的阳火正法淬炼而成,无论罡天是什么形质,升上天空后他们皆为:阳。

    金乌金屋,真正灿烂火日;金风剑羽,飘忽不定,几不可见却真正存在;天乌剑狱,阴森萧杀,它为恶,恶人磨之恶。

    三重罡天,三道金轮。只要这三枚骄阳不落,黑石洞天便不会沦陷,更不会毁灭。

    天空中那滚滚黑暗立刻攻向三重天,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三枚太阳如狂风中残烛飘摇,光微弱热崩散。

    剑长鸣箭呼啸,苏四苏五随之而动,宝物出手;火烧天风成狂,苏五苏六令旗飞天,大圣玦、其他诸窍中修元,自经络浩浩荡荡注入洞天,所有宝物、真元,皆尽全力扫灭晦暗,驰援、维护空中三枚明日。

    此外还有七十二枚金色鳞叶飞驰,于海天之间穿插如电,将黑暗层层割裂、搅碎......可仍是差得远,小丘如何与山岳比高?力量差距来得太悬殊,远非‘手段’能够挽回的。

    争斗不过三两个呼吸,苏景落尽下风,金风阳火摇摇欲坠,洞天之内几近彻底漆黑,往昔烈烈骄阳,此刻彷如虫儿似的萤火微光;曾经的无边火海,如今不过几道浅淡光线。

    便是此刻,洞天之中突然金铁交鸣之声大做!

    铁链子抖动时,叮叮当当的乱响,扩大千倍、万倍之后,就变成了雷霆宏声,锐金之雷。

    金雷轰鸣,金光万道,炸碎于滚滚黑暗之中!

    不同于苏景的阳火金光,冲破黑暗的光芒不明耀但更厚重,与其说似金不如说这颜色更像铜色。铜雷、铜光、铜之浩力注入洞天,自从醒来后不曾口吐半字的廿一链没让苏景失望,他出手了,调运七十三链所有力量,全力出手。

    神智混沌、深深昏迷、清明重现、渐渐复苏、完全醒来...廿一链不太确定眼前的情形,但他至少能明白:

    苏大判救了自己、且因相救自己引来墨色反噬;苏景身着大红袍,七十三链的职责是守护阴阳司,只凭那件红色官袍,链子便不容苏景收到丝毫伤害,于义于理,廿一链绝不会坐视不理。金光铜色,耀于黑暗中。

    链出手,顿时为苏景撑住局面。

    也是在廿一链动法一瞬,横丈一长剑于膝的苏景低低闷哼一声,黑石洞天壁垒崩碎。

    金风阳火、仙剑妖弓、墨力铜色,诸般大力汇集,黑石洞天容纳到了极限,再也承受不了。但并非洞天崩塌,而是苏景及时将洞天开放:一枚穴窍容不下诸多巨力争斗,苏景只能换一座更宽敞的战场:自己的身体,全身。

    诸多巨力沿苏景二十经络倾泻而去,可金风阳火链子之力与墨色的争斗不曾减弱分毫,奔流中彼此纠缠、彼此剿杀、彼此吞噬!

    “只能支持一时,仍敌不过它。”廿一链忽然开口,声音铿锵如金铁摩擦:“但还有一个办法。”

    每一寸经脉、每一处穴窍都充满浩力相搏,那份痛苦真正来得‘刻骨铭心’,心识投影与真身无异,疼得脸色煞白:“你说。”

    听说‘仍敌不过’,苏七苏八都已经跑走去喊剑喊和尚了,再听说‘还有个办法’,他俩又回来了。

    ......

    十段心神尽入体内恶战,云驾上的苏景仿佛个木胎泥塑,呆呆枯坐。

    ‘体内之战’,外人帮不上忙,何况他们面前也有一场凶恶大战。自尸煞显身,这一仗已经打了三个时辰有余,破茧夜叉惨死沉舟兵围攻之下。刚开战时还算顺利,戚东来独闯敌阵、沉舟兵随后杀到,尸煞被层层斩杀,可越往前行打得也就越吃力,凶尸巨煞不停冒出,沉舟兵伤亡着实不轻,倒是戚东来,无耻在前勇猛在后、三个时辰打下来损失不过几件法宝外加肩膀后背上几块皮肉撕裂,现在还精神得很。

    三尸早都催动棺材入战去了,留下十六弟守护云驾为苏景护法。

    妖雾把巨鼓擂得震天响,忽然问身边顾小君:“看出来了么?”

    顾小君明白他的意思,沉沉点头:“只有尸煞。”

    鏖战良久,显身拦路的只有尸煞,未见阴褫。

    尸煞要是炼化好了,无需阴褫指挥,它们也能自觉出战杀灭来敌,可眼前恶战不是‘小打小闹’,到现在入战的尸煞足有千余众,却不见一头阴褫显身,未免太反常了些。

    “还有两重古怪:尸煞差不多有两三成身体‘残破’,伤势仍新,不久前应该打过一仗。”顾小君继续说道。

    妖雾眯起了眼睛,只点头未说话。

    顾小君接着向下说道:“再就是,褫衍海虽为阴褫老巢,也太多了些吧!”言语不详,但也无需仔细解释,妖雾全然明白顾小君的意思:一头阴褫,毕生只能炼化炼化一头‘尸辇’,道理上讲,在这场大战中有多少尸煞入战,褫衍海中至少就会有那么多条阴褫。

    可阴褫不是老鼠麻雀,这等神奇生灵,就算它们的栖身地再如何安逸富饶,它们的数量也不可能太多。

    尸煞比着想象中的阴褫数量,要多上几倍。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战场中突然又有巨浪翻腾,一只身形足足百丈开外的双头巨蟾跃出云海,昂头‘咕’地一声大叫。

    蟾蜍头顶,正有两座倒垂大山,东侧的山被蟾蜍东侧头开声吼过,顷刻山花开遍枯木吐芽;西侧的山被蟾蜍另一张嘴巴吼过,情形则正正相反,眨眼草黄叶落密林凋零......仍是幽冥土著的尸体,凶猛之处犹胜破茧夜叉三分的春秋蟾。

    妖雾呲牙:“好家伙!阴褫的好尸!”

    顾小君转回身对妖雾拱手:“应大人,下官请战。”

    她说话时三尸肩并肩地死了回来,正巧听到这句话。妖雾赶忙遮掩,问顾小君:“你跟说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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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零章 它不配

        妖雾赶忙遮掩,问顾小君:“你跟谁说话呢?”

    顾小君也没想到三尸会突然回来,愣了愣后想不到该如何去掩饰,干脆笑了。

    铁人似的候补女判笑容绽放时居然很甜,也不多说什么,握起长棍向前投身而去。

    “应大人?”待女差官走后,赤目上下打量着妖雾。

    妖雾装傻:“什么应大人?”

    赤目呵呵笑,一副‘我心了然’的样子,拈花的目光则紧紧追随顾小君,女差官疾飞凌风衣袍贴身,由此显出了曼妙身形,拈花看得眉飞色舞,口中咂咂有声:“精彩,精彩...难怪她能做候补大判。”

    这话妖雾很不爱听,正色道:“顾大人能列位候补大判,和她美色没有半点关系。”

    可恨的是拈花居然不争辩,也和赤目一般呵呵笑,也和赤目一般‘无须解释,我心了然’的神情。

    云驾上几个人说话的功夫,顾小君人已扑近战场,开口一声叱喝,手中棍飞出,棍迎风暴涨,向着刚刚浮海阻敌的春秋蟾蜍狠狠砸下,那头蟾蜍凛然不惧,两条长舌一左一右翻卷而出,裹住棍子后用力一扭,舌头再松开时大好法棍硬是被拧成了麻花。

    顾小君秀目凝煞,不因长棍被破而稍有迟疑,继续向着蟾蜍疾飞。

    三尸没领教过她的棍法威力,但也能晓得这件法器必定不俗,由此都吃惊不小,雷动直接望向大圣:“大蛤蟆如此厉害,你还不出手?”

    大圣一哂:“它不配,差得太远了。不过这蟾蜍尸煞还不算太差,女娃娃判官不够它打。”

    果然,大圣声音刚落,春秋蟾双头齐扬,东荣西枯两声大叫共起,顾小君被它的魔声吼中,疾飞身形猛一摇晃,便是趁着这个空子,蟾蜍的一根长舌扬起又快又准地卷住了她的身体,另条长舌彷如雷公长鞭,挂动凄厉风声,向着她的头颅狠狠砸下。

    正中!

    不见血光。

    顾小君‘散’了,可没有血光,只有大片七彩光华弥漫!

    中击一刻,就那么突兀地、曼妙女子的身体化作千朵蝴蝶。

    蝶儿翩翩、翅舞七彩,飞动之际身后拖出长长彗光,千道旖旎流光陡然加速,继续扑向春秋蟾蜍!

    此外,戚东来瞅见了便宜,一片天魔飞刃凌空打来,狠狠割了老蟾的舌头几下子。春秋蟾勃然大怒,巨大身形扑跃而起,可戚东来早就逃走了。

    花蝶千枚,围住春秋蟾上下翻飞,那蝶儿看上去娇弱,可它们祭起的七彩幻光足以洞穿巨岩......可惜对蟾蜍没用,法术呼啸着打在它身上,癞斑之间几圈古怪涟漪挡开,轻飘飘地就化解掉了,反倒是蟾尸那一对长舌翻飞灵活,三四只蝶子闪避不及被它卷了吞掉。

    不见顾小君人在何处,但她第三声轻叱清晰可闻,千枚蝶儿猛又簇拥一团,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彩球,颜色、模样有些像东土汉人女儿家的绣球。‘绣球’暴涨,眨眼后化作山丘体积,随即绣球‘打开’,颜色未变、仍是七彩,但蝴蝶不再,那绣球伸展开来,赫赫然一条斑斓巨蛇,大口猛张,两枚森森毒牙狠狠切入蟾蜍后背。

    这次真正咬了进去,那蟾蜍吃痛同时奋力把身体一翻,运起的仍是一份‘扭’劲,只听啪啪两声脆响,斑斓大蛇的毒牙竟被老蛤翻身掰断。大蛇满口鲜血,但仍把握时机精准,趁着蟾蜍肚皮朝天行动不便之际,蛇口不闭蛇身猛进,就势将蟾蜍吞吐腹中。

    不过眨眼功夫,就见蛇腹突然崩起大片血雨,春秋蟾前爪已修得裂天甲刃,扯碎了蛇腹冲将出来,大蛇再遭重创,攻势却全无停歇之意,就借着大蟾蜍正在蛇腹的‘地利’,长长的身躯急盘,把蟾蜍牢牢缠住,蛇身越勒越近,即便三尸相距遥远也能清晰听到蛇身绞劲时那‘吱吱’响动。

    这次‘顾小君’缠得巧妙,刚好把蟾蜍的四肢箍在身外、其间蛇身盘绕牢牢固定,让其空有利爪却无挥动余地。

    似是被勒得太紧,老蟾嘴巴长得老大,奋力吸气......吸气之间,蟾蜍身形暴涨,几乎爆炸式的疯长,下一刻‘嘭’的巨响动荡云海,肉眼可见凶猛气浪横扫八方,斑斓大蛇被骤然猛涨的蟾蜍一下子崩断开来,身体断裂成几十截。

    一截截蛇身散落坠入云海,其中一截就着海面一滚,变回顾小君本形。连番争斗兔起鹘落,打得固然精彩,可顾小君一次便宜没能占到,再现原形时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大蟾蜍恨死了这女子,双口同张两条长舌又向顾小君卷来。

    顾小君的法术接连被破,虽然受伤不重可那一口元气尚未缓起,暂时再没办法应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物扑来捕杀自己......就在那双满是粘液的长舌堪堪卷中顾小君时,突然一个妩媚声音响亮:“滚!”

    与喊声的柔美全不搭边的虬须大汉从天而降,飞起一脚狠狠踢中老蟾额头,蟾蜍口中爆起惊天动地的怪吼,巨大身躯就被这一脚掀翻,向后翻滚摔去,脊背重重摔在云海上,惊起骇浪重重。

    顾小君缠斗不下的凶猛尸煞,被戚东来随便一脚踢飞!

    飞将军似的大汉,之前恶战中留下的伤口正淌血,可他面上微笑从容,对顾晓军点点头,长辈看护晚辈的语气:“你很好,但还需小心。”顾小君深吸一口气重新纵跃而起,正想再说什么,前方不远处突然巨吼大作,春秋蟾蜍重新跃出海面,本来呆滞的双眼中凶光绽放,死死盯住戚东来,四肢蜷曲身体趴伏,背皮上密布的一座座毒瘤开孔,飞将军冷笑一声,拉起顾小君就跑。

    一脚踢飞春秋蟾不假,可那是趁着老蟾与顾小君连番缠斗、气力不济时捡便宜,至于正面相搏谁胜谁负......不得而知。戚东来才不做那种傻事。

    春秋蟾飞扑急追,顾小君之前输得不甘心,不理戚东来又把身形一摆化身十道莽龙似的黑风,再去缠斗凶物。没一会再次落处下风,虬须大汉又鬼鬼祟祟地回来......

    云驾上三尸看得眉头大皱,顾小君的本领很是不错,但蟾蜍尸煞更加凶猛,而三尸更惊心的在于:这还是‘差得远、不配’的,那大圣等着要打的东西,究竟得是什么样的怪物!

    顾小君缠斗春秋蟾状况不妙,惜香怜玉胖拈花勃然大怒,执剑踏棺就冲了出去,口中开声大喝:“小娘子莫惊,某家来也!”

    一个冲出去了,另两个也不多待,催童棺飞起,临行之际雷动不忘再嘱咐十六一声:“十六弟,护法苏锵锵不得有失!”

    忽啊!

    赤目接着说道:“应大人啊,苏锵锵也交给你了!”

    忽啊!

    十六替小鬼差答应了一声。赤目雷同疾飞上前,三神君联手结阵,策应小君花蝶与春秋禅轰轰烈烈斗在一处。

    三个多时辰的光景,大圣的精神似是养得差不多了,虽然他仍没出手入战的意思,但已重新抬头,开始兴致勃勃地观看前方恶战,凶蛮小子的神情,像极了在看斗蟋蟀的娃娃,挺兴奋的样子。与此同时,云驾也加快了些速度,迅速接近前方战场。

    妖雾皱眉头:“靠得太近,护佑苏景不易。”

    “没有两全其美之事。”蚀海心不在焉地应道。

    要舍一些苏景的安全,换什么?妖雾追问:“大圣‘另一美’指的是?”

    “让三个矮子少折腾几步路。”话说完没片刻,三尸被春秋蟾淋了满身剧毒,死回来了,如今云驾距离战场极近,他们三个再扑回去的时候果然少跑了许多路。

    大圣哈哈一笑,望向妖雾:“如何?”

    妖雾正想回一句‘不怎么样’,忽然身后传来‘锵’的一声大响,小鬼差听得明白,声音传来地方正是苏景端坐之处,这一惊非同小可,连鼓顾不得再敲,急忙转身查看,妖雾注目苏景之际,第二声‘锵’的大响传来。

    跟着,又是锵锵锵锵锵接连五次金铁锐声,声声响亮!

    苏景身边只有认真护法的十六,不见刺客更毋论斗法,那锐金惊鸣来自他头顶......头顶上静静悬浮那朵金乌羽花‘花蕾’,绽放。

    绽放着淡淡的金红光芒,羽花盈盈且娇弱,可它绽放时全不似普通普通花朵那样簌簌舒展层层伸张,而是一瓣接一瓣地‘弹’开,声如利刃出鞘、金铁急擦。

    花有七瓣,开时七声锐响。

    妖雾见状有喜也有惊,他和苏景聊起过这一境的修行,晓得开一花就是一重小小圆满,身边同伴修行有所突破自然值得高兴;但妖雾也明白苏景这是‘斗中精进’,非全力入战、极限搏杀否则无以突破,这小小的一重圆满何尝不是‘苏景正拼命’征兆。

    苏景正拼命。

    拼出全副力气,与七十三链之力并肩,以己身为战场,恶战于墨色力量。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他的真元不再四下出击纠缠乱斗,金风阳火尽数集结,风归于火,得风相助阳火之势暴涨,但除非迫不得已,否则那烈烈火焰不会去剿杀‘黑暗’,此刻阳火为祭炼之火!

    炼铜。(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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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前,太阳落下后再没有升起。
第十天,苏景名动四方。升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升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升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