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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子惹的祸     升邪txt下载     升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三七章 甩袖

        玄空水晶,两头尖尖其形如菱,长不过两寸。

    阳三郎就出现在玄空水晶正中、最宽高处,脚踏晶底、帽及晶顶。

    身上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女子,而水晶莹润剔透......赤目手中的水晶,因阳三郎的出现,变得鲜活起来,同时也诡异起来:像极了一只眼睛。

    面容隐于宽大帽遮之下,看不清阳三郎的模样,可三尸明明白白得感觉到:这女子在笑。

    下个瞬间,‘眼睛’里的那团火光芒暴涨,长啸激烈中,阳三郎破玄空冲出水晶!周身阳火卷扬,无数道火焰迎风暴涨,尽展百丈开外,冲出来的又哪里是个人,那是一团当年曾陨落、如今又再冲飞的烧天怒焰!

    三尸首当其中,连惨叫的机会都不存就被焚化成烟。

    阳三郎的烈火之势更盛,直直冲向苏景!

    苏景也曾身陷玄空,靠着罡天中的金轮指引他才找到方向......而阳三郎呢?她说自己是三足金乌,她自己就是太阳!摩天刹时玄空困不住苏景,今天也一样阻不住阳三郎。

    事发突兀,苏景哪有躲避余地,想也不想口中一字叱咤:“崩!”风火双元,尽归于手中丈一神剑,五百年修行,一剑绽放、一剑崩!

    元力入剑,再由剑出,就再不是风火力量,而是剑力、剑下杀机。

    凶猛之火,正撞疯狂一剑,苏景嘶声大吼,遭受巨力反震远远摔飞开去,万幸鬼袍变做判官袍后护主之力更盛往昔,苏景摔得狼狈无比但总算伤得不重,正乱滚着‘翻飞’,身后忽觉一暖,不听赶到,从后轻轻接住了、抱住了他;

    对上五窍三重天绽放的剑力,阳三郎虽强也不好过,闷哼一声,急扑之势一窒,停顿了片刻。

    可也仅仅停顿片刻,受挫的熊熊火元又告流转顺畅,金色火焰再涨、阳三郎重新扑起,必杀、必夺、必吃苏景。

    不听抱着苏景继续急退,可小妖女的修持的身法重在灵动却非疾速,阳三郎确有金乌风范,那女子、那火焰来太快......戚东来连串法术猛攻想要狙击强敌,奈何敌人的阳火太过纯烈,什么法术法宝攻上去都立刻被炼化成烟,全无效用。

    一呼一吸,短短功夫阳三郎就追到近前,苏景是‘退’不是‘逃’,是以他与阳三郎正面相对,眼看着对方又来夺命,苏景无奈苦笑、用刚刚回了一口气攒下来的一点力气挥了挥手袖子。

    袖子里挥出来来了一座盆景。

    盆景翻滚,好像一块石头砸了出去,阳三郎的感知何等敏锐,一探便知瓷盘纳乾坤,假石为一山。

    一座山又如何?她不在乎。

    瓷盆落,山显形、破风呼啸!阳三郎不退不避,朗笑声中右手一挥,轰隆大响中雄伟大山被她一击打向高空!

    山算得什么,可盆中只有一座山么?

    怪笑之中人身蛇尾的凶蛮小子显身......不听初到幽冥,曾在削朱王宫取出过盆景,那时为了警慑猛鬼,大圣故意绽放些气意,这才被对方察觉;但这次蚀海藏身盆景内,乐呵呵地等着吓人,当然要敛气收势默然蛰伏,阳三郎只看出盆中山,却未能察觉山中蛇。

    蚀海出,气势升!即便身魂不属实力远远不如全胜往昔,可大圣爷的威风气势比当年全不逊色。

    昧明钟之故,犹大判、驼背老者都晓得有大圣来冥间相助苏景。不过蚀海来后不久,西方‘黑雨’冲天,星月判急急忙忙去做追查,没来得及和阳三郎提起此事。

    至于十花判,阳三郎实在太聪明了,几次接触过后她就看出对方不是尤朗峥,全不把老汉命令放在心上,十花判自不会再上赶着和她讲大圣之事,让阳三郎吃些苦头,老头子觉得挺好。

    乍遇劲敌,阳三郎大吃一惊!

    而惊诧之下,并无恐惧。金乌从不会害怕。

    只有愤怒、只剩愤怒!阳三郎真就觉得那股怒气凝结如刀,从心底升起直冲脑海,她气,气急败坏啊......那小子身边竟还藏了个大圣!身边明明有个大圣,还假惺惺的公平一战?又何必弄什么方向错乱的玄空?尤其可恨的,他扔出盆景时,居然满脸无奈!

    阳三郎冤枉苏景了,他脸上无奈是真的,扔出这座盆景,此战的生死就再不受自己控制!除非迫不得已,他不想杀阳三郎。

    蚀海显身、全然无视阳三郎身上烈焰,一拳打出。毫无花俏、比着庄稼把式更朴实的拳头。

    阳三郎凛然无惧,同样举拳相迎,两拳相交、轰轰烈烈的一声巨响,蚀海大胜,他的拳完好无损;阳三郎惨败,她的拳爆碎,周身烈焰齐灭、重新变回金灿灿的衣袍。

    但也十足出乎蚀海意料的,阳三郎的急冲之势没有丝毫停顿。

    她碎了拳头身遭重创,却也因此卸掉了大圣的一击巨力,前冲之势全不受影响,这全不合常理——只因金乌身法太过奇妙!

    她滑过大圣身边,继续倔强冲锋。

    蚀海哎哟一声,翻身再追已来不及,他打得过阳三郎,但追不上她。

    苏景登时不无奈了。眼看着阳三郎疯狂重来,忙不迭再一挥袖,谛听咆哮,四足生火的凶猛巨兽扑出。

    阳三郎独手猛挥,恶兽好像个布娃娃似的被打飞远处!她仍在追,奇快接近。

    不过阳三郎遭受重创在前,遁法不受影响力气则损耗奇剧,之前她一拳就算不把谛听彻底打碎,至少也能把它打回封经印原形,此刻却仅仅是将其打飞一旁。

    谛听飞去时,苏景又甩袖子。阳三郎恨死了苏景的袖子!

    这次甩出来的是一条乌黑小蛇。

    堂堂离山小师叔,堂堂阴司一品判,总让一条小蛇在脸上跑进跑出实在有损威严,苏景和十六老爷商量了多次,小蛇总算买了个情面给他,改从袖子出入了。

    十六的本事比着谛听胜出一截,但对上阳三郎的‘一挥手’还不够瞧。不料阳三郎这一次没再提拳或挥掌,而是猛握指、捏住了小阴褫。

    急怒攻心、阳三郎只想‘杀灭’以做宣泄,单凭挥掌还打不死小蛇,她要抓住、捏死!

    十六脑袋硬、身子软,一被捏住立刻张大嘴巴,然后......它吐出来一条龙。

    死气沉沉的嘶吼、金红相间的大龙。

    十六老爷可不是游手好闲之辈,顽皮归顽皮,修行从不曾耽搁,最近一段时间它的功课之一便是:口吐大龙。

    蛇才一尺,龙那么大,听上去不可思议,实际里却没什么,那头龙是被他炼化认主的驾辇,大部分妖精和一些修家喜欢把自己的法宝吞进肚里,用时张口一吐,完全一样的道理。

    龙身巨大,几乎是被吐出来就直接撞上了阳三郎。

    避无可避,只有猛撞。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大龙被狠狠撞飞,阳三郎的前冲速度仍未减弱!只差一步她就能追上苏景。

    巨龙飞了,但小阴褫还有一击,黑色小蛇化身乌光如电,从龙耳中激射出来......阳三郎心中闪现两字:见鬼!

    小蛇明明被自己握在手中啊。

    也是此刻她才发觉:手空了。

    撞龙之际,阳三郎体内真元迅速行布,护住头、胸、腹等等要害,手上用来捏小蛇的力气自然减弱;

    阴褫不凡,炼化龙尸之后,两者自成冥冥牵连,这‘牵连’不止是主仆、乘驾的联系,还包括一道身法:同样也是穿空遁,只要龙辇在小蛇身周百里内,十六随时可以穿跨虚空,回到龙耳内。

    这也是最近的功课,才炼成不久的本事,趁着刚刚阳三郎手上松劲,十六逃回到龙耳。

    十六的连串打法,实在不是外人能够揣度的:飞身扑击、口吐大龙、又从龙耳中再飞身扑击......阳三郎躲不开,被小阴褫一口咬中肩膀。

    肩膀巨痛,阳三郎只觉心胸窒闷、头脑眩晕,中毒了。

    金乌阳火,百无禁忌,至少现在的小阴褫,对阳三郎不该有任何作用,可是她已受重伤,护身的法力不足,难以及时将侵体剧毒炼化。

    受大圣一拳、挡谛听一扑、抗巨龙猛撞、再遭阴褫毒口,阳三郎竟还在冲,速度不减!

    烈火神物的倔强,于她身上尽显无疑。

    戚东来、三尸、蚀海等人全被甩在身后,不听抱着苏景急逃,全无转身时间,她要转身迎敌必会减速,那个空子足够阳三郎赶上来、给苏景致命一击......

    再没有任何障碍了,阳三郎已近强弩之末,力气不足来时半成,可即便半成也足以杀掉现在的苏景!

    什么夺元、吃人,这些想法统统不在,此刻阳三郎只盼杀掉苏景。

    一步之距变作一尺之距,阳三郎追上了,独手扬起五指捏凿,这就要向着苏景额头狠狠打下。但是做梦都想不到的,本已气力尽散的苏景,突然一挺身从不听怀里跳了出来,口中言辞诚恳‘对不住’,手上直直一拳,打在了阳三郎的面上,右眼。

    再挨一拳,再也坚持不住了,咕咚一声阳三郎被打翻在地,一直罩在头上的帽子翻开了,始终被遮掩的面目显露。

    也就是阳三郎倒地的瞬间,蚀海便追赶上来,一见阳三郎的样子,大圣对阳三郎喝骂变成了对苏景的疑问:“一拳怎么打青了她两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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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完上一章就在写这章。

    上一章九点写完,这章居然写到一点多......我的码字速度真是硬伤。

    皆尽全力了,希望大家看得开心,更新晚了,鞠躬再鞠躬。(未完待续。)

第五三八章 影身

        阳三郎看上去二十出头,五官精致、面容娇美,算得漂亮女子,不过于不听的明媚、扶乩的飒爽、扶苏的温婉不同,她的眉峰轻轻挑起、眼角微吊,显得骄气桀骜。但此刻她双眼眼眶青乌,让她的模样看上去有些狼狈、有些可笑。

    右眼乌青来自苏景,左眼的瘀伤是先前被妖雾那如烟一拳打的......

    不听现在还顾不得放松,素手一招将空瓷盘引入手中,随即登云而上,把那座正轰轰下落的大山收回到盘中。差不多同个时候,两位尸煞猛将、一位常驻不津的纳降鬼王齐齐赶到阴阳司:司中飞上天去一座大山,动静十足惊人,异象一现阿二等人就急急驰援。

    他们来得不可谓不快,不等山再落回地面就已至阴阳司,可是苏景等人和阳三郎的恶战更快。

    苏景先对阿二等人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单手拂过摸了摸刚刚用来打人的拳头,对蚀海微笑道:“大圣有所不知,晚辈修得斗战秘法,打一眼则青一眼,击两拳则双目乌。”

    “啥意思?”蚀海没听明白。

    “我也不知道,得问她自己。”苏景哈哈一笑,转目望向阳三郎:“你来之前刚挨过打?谁打的......你莫哭啊。”

    始终强横、倔强的阳三郎,眼中竟然泪水盈盈。

    不过被泪水浸透的目光,又哪有丝毫的委屈或难过,只有浓浓愤恨!她的性子倔强,情绪却简单直接,于阳三郎心中根本就没有‘泪不轻弹’这个概念,需要宣泄时眼泪自然流出。

    此刻三尸也跑了过来,拈花看了一眼,对同伴道:“气哭的,错不了!”

    天生色鬼,最懂女子,拈花神君一语中的,的确是气极而泣......气疯了。

    私藏大圣、私藏私藏了大龙的阴褫、私藏实力,这算什么公平一战!而最最让她气恼的,是苏景打出最后一拳时,居然还言辞恳切的说一句‘对不住’。

    阳三郎又冤枉苏景了。

    苏景斗战不讲究脸皮没错,不过那句道歉之言确是有心而发。

    那时苏景的心情很有些古怪,眼见阳三郎执着到几近魔障,连遭重创仍不放弃眼中强仇,即便苏景明知她要杀的人是自己,心中仍觉震动,所以在彻底打倒她之前,脱口说出‘对不住’。

    阳三郎不擦眼泪,哭不丢人,双手撑着地面吃力坐起,三尸顿时如临大敌,戚东来翻手亮出了魔家炼化的捆缚绳索,大圣却摇了摇头:“放心,她力衰气竭再难作怪,且再好的绳索也绑缚不住她。”

    前半句简单易懂,后半句有些莫名其妙,大圣不急着对同伴解释,一双阴森蛇目瞪向金衣女子:“阳三郎你仔细听好,苏景乃是俺故友传人,有蚀海在世,阴阳两界无人能动他一根寒毛!若你知趣,就此罢手还能多活几年,若不知悔改,小儿你死期不远。莫以为不现真身便能高枕无忧,找出你藏身之处,不过举手之劳!”

    阳三郎根本不理会蚀海,怨毒目光死死盯在苏景脸上,虽一言不发,但她的态度也再明白不过了。苏景被她盯得难受,开口道:“你放轻松一些,我还有些事情想要请......”

    话没说完,阳三郎的身体突兀散碎。不是逃匿遁法,这天下没有一桩遁术会真正炸碎自己的身体:血肉横飞、碎骨与内脏散落四处,她是真的把自己炸碎开来,死得不能再死。

    变化突兀,众人难免吃惊,但之前大圣之言露出些端倪,众人也没惊骇到要出声怪叫的程度,苏景直接问蚀海:“怎么回事?”

    “来得不是真身。”蚀海刚答了一句,三尸就抢话反问:“是分身?”

    蚀海摇了摇头:“也算不得分身,不妨当她是道影子。”

    精深大修,一道神识投影于乾坤,本尊坐于洞府纹丝不动,影身则八荒**无处不可去得,有血有肉有法术与真人无异,当初陆老祖把苏景从白马镇带走时就显露过这手本领。

    只是影身的力量,难及本尊修为百之一、二,用来传个口讯或者办些小事无妨,真正要用影身斗战,实在用处不大。

    听过大圣回答,苏景、不听、戚东来面面相觑,中土正道、魔家、莫耶世界年轻一代翘楚人物,自然都晓得‘影身’是怎么回事,所以一个一个都吓坏了,影身就那么凶猛?那阳三郎又得是什么样的实力!

    蚀海从旁边仔细看着,待确定三个年轻人脸色都显出苍白,他才不紧不慢继续说道:“是影子没错,但不是你们以为的那种影身。这道影子不是神识投映,应该是什么仙镜之类的好宝贝中来得法术......”

    阳三郎如何成法大圣不知细节,但蚀海能看得出,来的这个阳三郎是影身、且与本尊之间能‘借力’牵连,影身至少能从本尊处借得七八成的修为。

    “不过事无两全,影子能得本尊**力支持是好事,但是被咱们打得如此悲惨,本尊那边也伤得绝不会轻,放心好了,以后好一阵子,阳三郎都得在老巢里养伤。”蚀海的见识不是普通修家能够比拟的,把事情仔细说清楚后话锋一转又问苏景:“一剑崩后,不是力道全失么?那一拳又从哪来?”

    苏景挽袖子上肩,露出大臂上的天泉穴,穴窍上一片金色鳞叶光芒闪烁、很是夺目......无需他啰嗦多言,事情再清楚不过,不听笑而点头:“恭喜,又开一叶金鳞。”

    天乌喜战,斗中精进。

    得一片鳞叶,就是一个小小境界的小小圆满,会为主人添生新力,用来打翻强弩之末的‘影阳三郎’绰绰有余了。

    蚀海多少年不曾真正打架了,刚刚一战放在当年,是几可忽略不计的小场面,于此刻却是满心欢喜,开心之下他又望向小十六,笑道:“你这蛇娃娃倒也有趣,来日我闲暇时,再传你几道法术。”

    得洪蛇大圣青睐,十六霍然大喜,尾巴尖甩得噼啪乱响,口中呼呼有声,‘欢呼雀跃着’跑到大圣身后,用眼窝上的白鳞片对大圣爷仔细‘端详’一阵,跟着小小的身体一挺,尾巴撑地上身人立。

    蚀海平时都是人身蛇尾的模样,十六虽没有人身,但他摆出的站立姿势和大圣一模一样。

    摆好了,还嫌不够,十六嘴巴大张,把才吞回肚子的大龙又吐了出来,龙尸最是听话,领奉主人心意,大尾结盘上身直立,也愣愣呆呆地学着蚀海大圣的模样站好。

    眼前情形有趣,众人不禁莞尔,唯独那位虬须大汉,声音轻轻柔柔,一声叹息幽幽:“大圣爷该仔细练一练飞遁身法了。”

    憎厌魔,惹憎厌,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十六老爷不懂好歹,闻言大点起头,蛇才一尺长,莫说点头,就是磕头也不会太醒目,可那只大龙有样学样,大屋规模龙头点起来,旁人想看不到都不成。

    大圣爷顿时没了兴致,撂下一句‘某家回去了’,身形化作青烟钻回盆景,十六忙不迭忽忽叫唤,还没明白刚才还说要传法术,怎么一转眼他又不高兴回家了......

    幽冥东,一叶山。

    山巅绝岭,一方石壁光亮如镜,金衣女子端坐于镜壁前,面色惨白,呼吸断续,微蹙的眉宇间痛苦与愤怒混杂。

    忽然黑影一闪,身形足足百丈雄阔、如山峰般雄壮的巨灵大汉跃上山巅。

    巨足落于山石,却轻得好像一片叶子,全无动静。神情魁梧,面目冷硬,眼中尽是残忍之色,如狼。

    大汉身裹厚厚的裘皮,上山后来到阳三郎对面,坐下:“我察觉生影镜壁有法术行转,上来看看。你生影是为找苏景?”

    阳三郎并不隐瞒,点点头:“小贼狡诈,身边还藏了一个大圣!”

    大汉皱了下眉头,又问:“伤得如何?”

    “不轻,须得闭关。”阳三郎脸上恨意更浓。

    大汉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可到底没把话说出口,伸手入怀取出一枚虎符,正要抛向天空,阳三郎忽然说道:“且慢,你调兵作甚?”

    “一狼伤则百狼起,百狼损则万万恶狼杀到,你名字里那个郎字,于我族而言,不是白叫的。”大汉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召部署、点重兵,恶狼血洗不津城,为阳三郎报仇。

    “多谢狼主,但不必。”阳三郎却摇了摇头:“封天都的意思很是明白,你无需为难。”

    阳三郎不听高大人之命,但狼群能有今日规模,全赖前任十花判打下基础,从狼主以下,万万恶狼都对十花判唯命是从。是以狼主一直不想发兵不津,只是阳三郎要夺苏景阳火。

    “是违背了他老人家的意思,”狼主应道:“将来我自会去封天都请罪,但郎家子孙,有仇必报。”

    阳三郎仍摇头:“金乌之仇,不会假手于人。狼主好意我心领了,我的私事不用你管。”说着,她缓缓闭上双目:“将闭关,不送。”

    金衣女子态度坚决,高大如山的巨汉不再多言,飞身而起化作一道惨白云雾,离开了山顶。(未完待续。)

第五三九章 待我出关,看谁怕谁

        狼主离开,阳三郎静坐于山巅镜壁前。胸腹不见起伏,面上全无表情......入骨的安宁,让她的生机都消失不见,空有人形却不再像人,更像一块石头。与一叶山相融一起的石头。

    忽然,起风了。不知从何处来,带了些微凉意,不过它得太轻弱,吹在身上几乎没有感觉,如果吹进阳间,怕是连一片落叶都无法撼动。

    可也是这轻到不能再轻的风,就那么柔柔缓缓地,吹化了那座万仞高山和山顶的阳三郎。

    肉眼可见,风过处大山氤氲开来,像极了一副水墨落入池塘,先是颜色再是形质,一点点的散了开去。盏茶功夫过后,微风停歇,刚刚还耸立于天地间的一叶山消失不见。之前大山耸立地方,变作一片旷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除了一片艳红似火的叶子。

    叶形如桑,乍看上去就是颜色特殊了些,但若细数:叶上四冠脉、十二斜络、三百六十叶齿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集四季、十二月、三百六十天之数于一身的叶子,只存于神话:扶桑树叶。

    扶桑树,传说中三足金乌诞生、栖身之木。阳三郎想要做回真正金乌,只修行己身不够,还得炼得一棵真正扶桑。于修行而言,这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阳三郎修自己便是炼扶桑,反之亦然。

    到现在,阳三郎已经修得一片完完整整的扶桑叶。

    叶子娇软,浅浅的一点根脉,勉强扎根于地面。突然,那叶子微微一震,分裂开来,从一片变成了两片、完全一样、都有四脉十二络三百六十齿的扶桑叶。

    所谓扶桑,本就是两株巨桑并根结枝、彼此相扶共长的奇树,此刻阳三郎得了双叶,也就得了真正的扶桑雏形:天乌喜战,一场剧烈大战后得以突破的美事,至少于这幽冥中,不是苏景专美。

    ......

    阳三郎铩羽而归,苏景这一边欢喜归欢喜,但哪敢稍有大意,不仅司衙中众人打醒精神小心提防,福城和不津也严加戒备,秣兵历马随时防备狼群突袭。不过一晃几个月,想象中遮天蔽日的恶狼怒潮并未到来。

    这段时间里,苏景又遭遇一次红袍刺杀,情形比着以往都要凶险得多,刺客持剑快刺如电,剑锋扎入了苏景的眉心,万幸他几年前就开始做第七境的修行,眉心处炼得一片太阳鳞叶,挡下了那夺命一击。

    苏大判着实被吓出了一背冷汗,都塌湿了大红袍。

    在十花判来过两月后,苏景特意传信去问封天都讯问尤大人的消息,十花判直言相告:未归。

    所有人都明白,尤大人出事了,借法五年为期,若他是自由身,无论如何也会赶回封天都的。

    苏景闻讯心中沉重,他和尤朗峥没交情,可是对幽冥中的西陲黑暗不能不担心。

    又过不久,苏景完成‘地归’修炼,七十二片金鳞尽得,开始金乌正法上第七境第二段‘天擎’的修行,这一段要行功炼成三十六朵羽花。现在修行时间尚短,连一片花瓣都还没见着。

    今天是向总衙缴款的日子,苏景给十花判借法是一回事,大家的买卖又是另一回事。上门收账的除了孔方穷之外,还有苏景的老熟人:修习饕餮秘法的段旺旺大人。

    段大人被调入总衙,专责收集人魂冤情卖与苏景,这一块的账目也由他来负责,大家清清楚楚交办过公事,苏景又从怀中摸出一枚香火包袱,递给段旺旺,后者接到手中面上便是一惊:“如此巨大的数目,苏大人这是打算做什么?”

    “你的修法特殊,想要有进境就得多用几个银钱。”苏景回答:“这包香火对段兄应该有些用处。”

    段旺旺目光闪烁,显然诱惑不小不愿放手,可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收一份重礼又觉得有些说不过,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包袱递向苏景:“无功不受禄,好意心领了。再说我能进总衙,俸禄已得优待,更难得是时常于尤大人见面,修行事情上前后得过他几次指点,受益匪浅,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客气话不必多说,苏景笑着摇摇头:“怎会无功,老兄你居功至伟!这香火不是白来的,算是...就算是分红吧。”

    苏景为媒、离山牵线,地府阴司与人间朝廷‘勾结’一起,幽冥中阴阳司查访冤案,阳世间‘佑世真君’威德祠辖下官衙为死鬼伸冤,案子一桩接一桩地办,于中土凡人间引发不小震动。

    人心贪婪、人心侥幸,阴阳联手查办冤案没能让人间罪恶减少几分,但威德祠的香火还是越来越旺盛,人人敬畏佑世真君和那块‘恶有恶报’碑。

    经由阳世,送到苏景的香火源源不绝,远超段旺旺去往总衙前数倍,苏景念他一份功劳,送他一份大礼。

    苏景解释了几句,段旺旺不再推辞,收下香火就此告辞。离开时正巧碰到小鬼差妖雾进入后园。

    刚收重礼,段旺旺心情大好,对妖雾含笑点头,打过招呼后关切问道:“你左目的伤势还没好?我这里有瓶灵药,你试一试。”

    一个乌黑的眼圈,挂在妖雾脸上好几个月了,始终不曾消退,这也不算奇怪,阳三郎恨他突然动手,打回来时特意用上巧妙力道,要让这记号在他脸上待足一年才肯罢休。

    妖雾一个劲摇头:“我面皮太嫩,受了伤恢复起来缓慢,没事没事。”说着来到苏景身前,又一桩公文须得大判落印。

    苏景取出令鉴扣下,同样的问题数不清几个月间问过过少次:“你的伤当真不是阳三郎打得?阳三郎的左眼,当真不是你打得?”

    妖雾满脸不耐烦,答也不答,收了公文转头就走。小差官无礼,苏大人全不计较,转身返回平时修行、栖身所在的后殿。

    不听也在后殿,端坐于一方长案前,专心致志地以自身元力试探青灯藤。藤子不起眼,可它连紫桐妖宫都吞掉了,足见它的神奇,偏偏不听又对它一无所知,如何能够甘心......

    苏景不打扰她,自己坐到一旁正想专心行功,不料正埋首于案的不听忽然说道:“怕你啊?”

    不回首、不错目光,不听就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

    苏景:“什么?”

    “怕你啊?”不听重复,不看苏景,仍望着藤子。

    苏景糊涂了:“和谁说话呢?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怕你啊?”不听又重复一遍,这次总算转目望向了苏景,三瞳相套,目光里除了妖冶还有些迷离,见苏景仍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不听抿着嘴笑了,像头正盘算着偷鸡蛋的小狐狸,第四遍:“怕你啊......不觉得耳熟么?”

    经提醒、稍琢磨,苏景恍然大悟,果然耳熟得很,上一次不听对自己说这三个字时的情形,他记得清楚得很。苏景笑了起来,同时找回上次的说辞:“本座专治嘴馋的毛病!”

    不听扬眉,目光愈发迷离:“怕你啊?”

    苏景哈的一笑,起身就向不听走去,小妖女的脸颊红扑扑的,一边眨着眼睛一边也告起身,心跳得厉害,拿不住主意自己应该颔首低头地矜持些,还是昂头挺胸的威风些......来到幽冥,两人天天相见,她还是有些想他了。

    可是两人都没想到的,苏景才来到身前,不听忽又‘啊’地一声低呼,绝非做作假装,声音真正惊讶。苏景怕她有事,问道:“怎了?”

    不听暂时未答,面色变幻不定,过了片刻她才应道:“应该是个契机,须得立刻闭关......”说着抬起头、凑上前,在苏景唇上轻轻一啄,笑道:“待我出关,看谁怕谁!”言罢左手抱起青灯藤,右手将一片竹叶儿一挥,叶子化作七丈方圆一片碧绿眼下,将不听笼罩起来。

    差不多小妖女惊呼的时候,十六也在叫,‘忽啊’‘忽啊’地蛮响亮。

    十六在盆景内,山腰上。蚀海大圣站在它对面,抱着膀子笑道:“不过传你两个小小法术,用得着这般开心?喊得‘花’‘花’的。”

    蚀海被戚东来奚落,脑子里缺根弦的十六附和,惹得大圣老大不痛快,不过蚀海为人有一样了不起的好处,他言出必践,是以十六得以进入盆景,得大圣亲自指点。

    尺身阴褫本也算得神物,资质不凡,学但甚快,几个月里已经练成了大圣传下的两样好办事。

    “莫再叫了,与你七十天功夫,认真炼好那两桩法术,到时若真能施展的有个样子,我会再传一桩本领。”说完,大圣不再理会十六,飞身去往山巅做自己的修行。但才到山顶,还没半柱香的功夫,‘忽啊’‘忽啊’的怪叫声,又从山腰传来。

    这一次十六老爷蕴足了力气,大喊声音都快传到盆景外去了。蚀海怫然不悦:“喊个什么!”

    “忽啊、忽啊!”十六回答得清清楚楚。(未完待续。)

第五四零章 衣锦还乡

        蚀海大圣飞身而起,又从山顶来到山腰,只见十六嘴巴大张身体乱甩,在山石间噼里啪啦地乱蹦,那样子不像小蛇,更像条被扔上岸的活鱼。

    蚀海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走火入魔?

    不过大圣五感了得,无需做真元入体的查探就能感知,十六的妖元稳当、气脉通顺,再看小蛇的动作,虽是乱蹦乱跳但都由筋骨发力,绝非癫痫抽搐......

    再仔细看,大圣‘咦’了一声,笑道:“原来是有了突破,恭喜啊!”

    十六的样子稍有变化,额头正中微微有些凸起,好像一枚短角似的。小蛇才一尺长,脑袋比着一颗枣子大不了多少,额头上凸起的短角也就更小了,说是一颗黑米粒也不为过。

    阴褫露茸角,勉强能算个突破,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是活到了年纪、自然而生的变化。至少这根角真正长成模样前,对它的修行不存显著帮助,只能让它的感触、灵嗅更强些。

    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半柱香之前它还没长角,这么短时间里生出的变化,不可能让它脱胎换骨。

    大圣见了它的‘突破’,小阴褫仍不罢休,围着蚀海来回乱跳,看样子它唤请大圣不是为了显摆自己的新角。

    蚀海心思不差,见状试探问道:“你这是...在着急?”

    “忽啊!”十六用力点头,大声肯定。

    蚀海再问:“出事了?”

    “忽啊!”十六的语气加重,声音更响。

    蚀海则更好奇了,他和阴褫接触较少,以往从未见过它这个样子,追问:“事关重大?”

    “忽啊!”

    蚀海缓缓点头:“究竟什么事?”

    “忽啊忽啊忽啊忽啊忽啊忽啊......”

    大圣的目光都快凝固了,一个字没听懂,心中暗骂自己糊涂,抓起十六一起来到外面。

    盆景山如今是大圣道场,蚀海设下禁制重重,除非他点头否则十六上不得山顶也飞不出盆景,除了容身的山腰哪里都去不得,所以小蛇才会如此着急。

    苏景见两条蛇飞出来,纳闷问道:“怎了?”

    大圣把手中小阴褫往地上一扔:“它有不妥,你问一问。”

    后殿一角,小妖女封隅闭关,明知她的法术守禁会隔绝外面声音,苏景还是怕会打扰到她,先不急着追问,对两条蛇打了个手势,大家离开后殿进入后园,苏景这才望向十六:“怎么回事?”

    这次十六学乖了,没再‘忽啊忽啊’,纵身跳入一座花坛,嘴巴张开先一口吞掉坛中所有花草、给自己身周清出了一片空地,跟着小蛇竖立而起,身体绷得直挺挺的,仿佛一支笔似的。

    十六就把自己当成了一支笔,在花坛泥土中,一笔一划地开始‘鬼画符’。

    “十六写得是上古妖篆,古时妖家的文字。如今少有流传,等闲的妖族莫说写,就是认都认不得了。”戚东来不知何时来到苏景身旁,单以见识来说,憎厌魔传人比着光明顶弟子要胜出不少,这不奇怪,苏景还没开始修行的时候,戚东来就已经是魔君大弟子、天魔宗少主了。

    三尸也跑过来凑热闹,雷动追问:“妖文写的什么?”

    “不知道。”戚东来昂首挺胸的回答。

    “褫衍之地,浩瀚天海。”蚀海大圣开口了,十六写的字他都识得。

    写的什么字了解了,可意思仍模糊,苏景问十六:“何解?”十六笔走龙蛇,不停书写,大圣继续做通译:“气意一线,褫族圣地。”说到这里蚀海笑了起来:“明白了,阴褫源生于幽冥,十六这是领受到老祖宗繁衍地的气意了。脑门上那根角真没白长。”

    忽啊!

    十六老爷肯定了大圣的说法。

    十六是天真大圣麾下大将阴予夺的后世子孙,出生于阳间,可阴褫一族的根在幽冥,忽然领受到祖先源起之地的气意,小蛇一定要回去看一看的。

    当年的南荒之行,从祸斗一家、老石头等人身上,苏景就看出妖对先祖的敬重、尊崇,比起东土汉家也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十六想要寻访故地再正常不过。

    小蛇人立着,眼窝处一对白鳞‘眼巴巴’地看着苏景。

    苏景岂会阻拦,挥手:“许你假期百年,去吧,多加小心。若见到你祖宗长辈,记得替我带问安好。”说着,他还递出了一枚香火包袱,笑道:“回老家不能空手。”

    十六老爷还不肯走,嘴巴大张一吞、一吐。吞掉的,是苏景送他的包袱;吐出的则是一套套艳俗衣衫:红衣绿裤滚金丝,重粉佩带紫银靴!

    眼熟非常,不用想就能记起,南荒妖国溺春大祭的盛装。

    尾巴尖点了点吐出的衣衫,额头虚指苏景、大圣、戚东来等人,十六又‘忽啊’几声,语气里快乐有之、期盼更重,跟着它又是一通摇头摆尾,简单意思只凭大圣玦的联系苏景就能明白,先笑道:“你这是...要衣锦还乡?”

    “忽啊!”

    衣锦还乡,光有漂亮衣衫不够,还得有一群带在身边夺目光、升场面、惹气派的凶猛朋友。十六是真上心,阳间阴褫回到幽冥故地,那可是自家这一脉老祖阴予夺的脸面。

    苏景没太多犹豫,痛快点头答应,跑一趟也不会耽误修行,现下自己手上又没有其他事情。何况让小阴褫跑去见老乡,苏景还真有些不放心。凶兽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谁知道土著阴褫见了十六,会把它当亲戚还是当叛徒。

    将一道灵讯送去总衙十花判,言明自己要出门办事几天,苏景不在时司中公务还要请老汉派遣其他判官关照下。之后苏景才问十六:“这衣服哪来的?”

    此事回答起来颇为吃力,十六好一通比划,众人大概明白,不知什么时候它见识了妖国的漂亮衣衫心生羡慕,更不知什么时候,找了妖国大国师洪灵灵讨了这许多套来,大大小小尺码齐全。十六老爷的肚子里总有些古怪玩意,大家笑笑就是,见怪不怪了。

    十六口吐衣衫是盼着随行朋友都穿得体体面面,可南荒妖怪的审美......戚东来双眉紧皱:“这衣服也太...太那啥了。”

    “太哪啥?我觉得还不错啊。”蚀海手指勾勾,引了一套花花衣衫过来,身形一转穿好,不看蛇尾巴的话,凶蛮蚀海像极了个唱大戏的。

    戚东来眉头皱得更紧了,苏景却哈哈一笑,也选了一套给自己穿上,这些年里十六追随自己跑东跑西,着实立下不少功劳,如今有了个这么个‘衣锦还乡’的小小心愿,苏景又哪能让它心思落空。

    无论人在何处,苏景身边总是朋友不断,正因他的性情里有这样一点好处:我无所谓,你开心就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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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跟我斗再跟我斗

    开膛剖肚吓死你们(未完待续。)

第五四一章 惹不起

        大圣、苏景先穿上花花衣衫,其他人也没什么可说的。眼见众人‘焕然一新’,**喜欢呼,开心之余它还想着不听,特意叼了一身‘好衣裳’飞身入殿,将其放在不听闭关之处旁边地面上。

    十六处事厚道,就算不听去不了,好东西仍要见者有份。

    穿上新衫,需得提前收起红袍,红袍一收一品殿立刻变回六品司,很快就有司中差官赶来查看,妖雾也跟在众人身后,一见苏景的古怪打扮,尺半小鬼差满脸不高兴:“这是作甚?要招魂还是想吓鬼?”

    “跟随十六老爷回家省亲!”苏景应道:“自然要穿着体面。”

    “十六?老家?”妖雾不解。

    三言两语苏景解释了事情经过,妖雾一副稀奇古怪的神情:“阴褫的老家还在?阴褫源于幽冥是鬼尽皆知的事情,但阴褫一脉的发源之地早已无迹可寻,十六能找到?”

    “跟它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就算它感知错了,跑一趟也没什么损害。”

    妖雾点点头:“成,我跟你们一起去。”

    此行路途遥远,不用想也知道会穿越大大小小的鬼王势力,身边跟着个阴阳司的差官大是方便。苏景笑而点头:“成!不过你要同行,这身鬼差衣服可不太妥当!”

    “我不换这不伦不类的衣......”不等小鬼差说完,三尸就捡了一件最小的妖衫,嘻嘻哈哈地围上前给妖雾披挂上了,一岁娃娃穿六岁僮儿的衣服是什么样子?见此刻妖雾便知。

    正笑闹中,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唱喝:“封天都衙顾小君求见苏大人。”

    苏景等人都迎了出去,毫无意外,衙门口等候的顾小君被这一群穿红裹绿的怪物吓了一跳。苏景面上带笑,寒暄:“有事出门几天,本道大判随便派一位判官来照应下就是,不成想候补大判亲自赶来,劳动大驾,诚惶诚恐。”

    “下官前来并非值守此衙。奉我家大人之命,沿途随行,护送苏大人。”顾小君公事公办的样子,一如既往地对苏景冷冰冰:“至于不津阴阳司,另有其他判官照应,苏大人尽可放心。”

    顾小君是来‘护驾’的,着实出乎苏景意料,摇头:“此行不过小小私事,何须护送,更不敢劳动顾姑娘大驾,大判好意在下心领。”

    顾小君一哂,全不掩饰自己的挑剔:“苏大人为了私事能随时弃了公事,下官却万万不敢。大判之命,出则无改,苏大人莫让我为难。”

    苏景一笑了之,点点头,她乐意跟来就跟来吧,无所谓的事情。

    雷动从苏景身后接口,对顾小君道:“既然非来不可,那就脱衣服吧。”

    顾小君一听眼中立显煞气,赤目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一行:“脱衣服是为了换衣服,姑娘也看见了,咱们可都换了新衣。”十六摆着尾巴游上前,张口又吐出来一套红袄绿裤。

    赤目附和:“要同行,便得是这样一套行头,你若嫌这衣服太漂亮了,怕自己配不上,趁早回封天都去。”

    没有丝毫犹豫,但也全不掩饰心中厌恶,顾小君把妖精衣服套在了身上,不理会拈花那一番品头论足,她直接望向苏景:“我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苏景这边,又把阿二、阿七两位尸煞猛将唤来,托请两人这段时间如无其他要事就先暂住阴阳司为不听护法,少主吩咐无异王命,阿二阿七躬身领命。苏景也不再耽搁,一群人穿得花花绿绿,登云而去。

    引路的自然是归乡游子小十六,驾云的则是凶猛洪蛇蚀海大圣。其他人无需出力,舒舒服服地坐着就好,三尸闲得无聊,拈花从棺材里摸出来一只铁盒子,一摇晃哗啦啦的乱响,打开来居然是一副东土汉家赌博用的骨牌。

    是汉家的牌,但是来到幽冥后请归降鬼王新做成的,拈花晃着盒子对顾小君道:“姑娘来摸两把?玩脱衣服的。”

    拈花可失算了,顾小君精修法术在身,真要解衣的话,一件一件不停脱、脱上八百年也照样穿戴整齐。不过顾小君岂会与三个浑人聚戏,理都不理,一双俏目望向前方,全无表情。

    三尸不强求,打开盒子码好骨牌,三兄弟自己玩得挺开心,戚东来本有意参与,但是看了一会就摇头作罢......雷动输了就摸出个馒头,赤目输了给真金白银,拈花输了便脱件衣服,这等赌法虬须汉搀和不来,干脆去找苏景聊天。

    全不在意顾小君就在不远处,虬须汉对苏景道:“十花判派来给你的,不一定是个保镖,对她你得留个心眼。”

    苏景当然明白此事蹊跷,笑了笑:“无妨,反正不会是刺客。”

    顾小君端坐稳当,对两人说话无动于衷......

    在十六指引下,云驾向着西南方向疾驰不休,在自家地盘无妨,后来走得远了,沿途拦阻不断,无需旁人多言妖雾就跳起来,扬起手中阴差令牌,大声喊道:“公事在身,阴差借道!”

    令牌如假包换,阴兵让开道路,待云驾过后阴兵不免议论纷纷:差官怎么如此打扮,阴阳司改换官袍了么?

    此时苏景又想起一事,问顾小君:“祖大帝不是留下诸多传通法阵么?”

    顾小君明白他的意思,生冷回绝:“下官职责仅在保护苏大人安危,赶路的事情与我无涉。”

    她不肯帮忙,苏景只得作罢。

    开始的时候还好,但每飞一阵就遭遇阻拦,虽阴差令牌一亮就能畅通无阻,大圣还是渐渐不耐烦起来,待前方又有阴云飞天、当地鬼兵升空拦阻道路时,不等妖雾再开口蚀海突然开口怒吼:“滚!”

    如雷霆直击耳鼓,一声吼喝击碎阴兵遁空法术,大群兵马甚至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神志全丧倒头向地面摔去,而蚀海说话不停,声音滚滚:“下面的鬼王听了,某家只为赶路,若再阻拦,鸡犬不留!”

    喝断中,云驾下方一座巍峨高山忽然震起淬烈巨响,无数狰狞裂隙于山体疯长,片刻过后道道裂隙勾连,轰隆隆的闷声之中,大山崩塌......不是法术更非蛮力,只因大圣一句愤怒吼喝,硬生生震塌了那山!

    下方一片宁静,此间鬼王哪还敢造次,可惜大圣的威风显露不久,一行人就飞入了另片势力,新的鬼王不知厉害,又有阴兵飞天来拦路。

    苏景劝蚀海道:“何必计较,大圣消消气,耐心些。”

    蚀海闷哼一声:“你莫管。”言罢他的云驾陡然沉降,自九霄云上直降到离地数十丈,于疾飞赶路而言,这样的高度差不多要算是‘贴地飞掠’了,人家有什么法术都能轻易打上来。

    戚东来从不怕惹事,非但不惊反倒挺欢喜:“大圣可是要下去冲杀一阵么?骚人不才,愿追随左右。”

    “凭他们?还不配。都坐好了吧!”蚀海的声音阴沉,说话之际脚下云驾突兀崩散。

    云驾没了,但不等苏景等人纵法飞遁,另一股稳妥力量又把大家托住;

    云驾没了,低空中却多出了一条绵延不知长几许的巨蛇,大家都坐在了蛇身上。

    大圣不再纵云,唤起真身飞渡鬼境!

    扁颈扩张,如乌云盖顶;头颅大若巨岳,遮天蔽日;一双蛇目饱蕴阴戾,邪佞四溢;当年在南荒见到蚀海真身时苏景等人置身高空,蛇头还在三百丈更高处,蛇身则直垂下去根本看不到尾巴,它的身躯何其巨大......

    此刻它在低空飞遁,就显得更巨大了,自地面遥望当真横跨天地!

    随着真身显出的,更有蓬勃妖气,大圣威势弥漫千里,如有实质重重垂压地面。

    比着一言崩山的上个鬼王疆域,新疆更加安静了:哪敢妄动。

    自己地盘里忽然冲进来一头惹不起的妖怪祖宗,而这位祖宗似乎只是过路...只盼它真的是路过,法术蓄势、护禁蓄势、大军蓄势,但鬼王另又传下严令:它不动手,万万不可惹它,连招呼都别去打......惹不起!

    蛇背上坐着的,都算是年轻气盛之辈,见过大圣的威风,包括顾小君在内,或表情直接或目光隐约,全都露出羡慕之色,苏景既不像老成持重小师叔更不像德高望重大判官,眉飞色舞笑道:“我再给大圣添一把火。”

    说着,心念转动放出一道‘金轮明澈’法术,灿灿艳阳挂起、斜照大圣身躯,铁灰色的大蛇镶出两道金边,地面则多出了无界深影,真正威风显赫!

    一家鬼王安静,家家鬼王如是,路上总算平静了,再没哪位大王会派兵拦路,美中不足的就是大圣飞得低了,常常会遇到大山拦路,依着大圣的癫狂心思,直接撞过去拉到,百山挡路则百山崩、千山横亘便让千山碎裂。还好赤目赢了雷动好多馒头,心情大好之下提醒大蛇:“别犯傻,脑袋是自己的。”蚀海这才改了主意,遇到大山时或跨或绕,没去真撞......

    一路疾飞不停,蚀海飞遁的速度非但不曾减慢,反而越来越快,到了这个时候苏景等人也真正笃定了,蚀海跑不过阳三郎,不过是那金衣女子在短途冲刺上有天赋,真要比拼长远‘脚力’,大圣远胜于她。

    不过幽冥实在太大,以蚀海之能,尚疾飞了半月有余,十六的‘忽啊’中欢快之意渐浓,就快到地方了。

    又再前行一阵,十六跑到蛇头上,挥动尾巴急敲大圣头顶,巨蛇身形一震又变回凶蛮少年,笑道:“可他娘的到了。”

    苏景却皱了下眉头,目光中隐现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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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二章 天海何在

        阳世五次破立,幽冥的根基不会动摇,但阴间世界也会随着阳世里新旧圆的交替、做不停改变:变化最明显的,是‘人’。

    第四圆时,幽冥世界的游魂、鬼民、阴兵皆为六耳杀猕;待到第五圆,杀弭鬼也变作‘新圆中人’的模样,不止模样,还有思维的方式、本能反应等等尽做改变......圆圆交替时皆如是。

    让幽冥无数恶鬼全部改头换面,阴阳司没有这样的本事,这件事苏景曾问过小鬼差妖雾,妖雾眯起了眼睛:“‘变’是因‘道’而来,大道使然,谁敢不变、谁又能不变?”

    说完稍顿,他清清淡淡地叹了一声:“若把阳间、阴世都看做活人...叫‘阳间’的那个人当会羡慕‘阴世’性命永驻长生不灭,可又哪会想到,‘阴世’活得太久又有什么用?!活来活去,‘阴世’都在附和‘阳间’,他活得不是自己,时间再长也没有味道。”

    话说得拗口,可其中着实有些滋味,苏景毫不犹豫,看赏!当时小鬼差脸上的高深散去,眉花眼笑。

    阳间一圆虽短暂,却活得‘自作主张’;阴世漫长无边,但只能随变而变,只能‘附和’。

    五个阳间,五次附和......阴间世界广博浩大,鬼王阴司法术精彩,可因‘附和’之故,这世界到处都是一个样子。

    中土阳间,西海南荒、北原东土,各有各的风情,各有各的精彩,人文不同则天地各异;幽冥却不是,这世界有自己的规却没有自己的传承,东西南北,山水景色不同,可全不存真正特色。

    把阴间说成一个大大大大的村落也不为过,所有人都穿着差不多的衣衫、吃着差不多的饭菜、做着差不多的事情,信奉着同一个神祇。

    苏景一路远行不知几千几万里,此刻落于众人眼中、幽冥西南的风土,和瓶中城、不津附近也不见什么区别......

    眼中警惕之色一闪而过,并未惹来同伴注意,苏景暂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侧头看了顾小君一眼,女子鬼官正微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地面的情形:有山、有水、有城池,平平凡凡的一片幽冥鬼域,没有惹眼的地方,更不见什么上古遗迹、褫族天海。

    戚东来问十六:“啥也没有啊,当真是这里?”

    忽啊!十六笃定点头,同时飞落地面,甩开尾巴嗖嗖地向前窜,众人都跟在它身后。开始大家只道小蛇是在引路,可走了一阵全都察觉不对劲了:

    向东八十里、小蛇摇摇头,折转向南;跑三十里,阴褫犹豫着又转头向北;再几十里路后,他又奔着西面去了......明显十六找不到地方了,戚东来快跑几步,和小蛇并行,又问:“你这是领我们兜圈子吧?你老家到底在哪?”

    雷动一路输了馒头无数,不耐烦走路还想翻本,也对小蛇道:“你先找着,找到了地方再喊我们。”说着伸手去拉两个兄弟,招呼着重新打牌。

    苏景则示意小蛇暂停脚步:“怎么回事?”

    十六比比划划,又写下些妖文辅以说明,总算讲明白了状况:之前它领受到的圣地气意非一线、而似一箭,一闪而过,再无后续。

    以十六的本事,只凭这气意一闪,就能确定它来自何处......大概之处。

    在十六想来,一来距离圣地越近,当能领受到更多更浓的气意,可做指引;二来,就算没了新的指引也无妨,‘褫衍之地,浩瀚天海’,必定是瑰丽醒目的奇特景色,只消抵达附近一眼就能找到。

    不料事与愿违,大概地方肯定没错,却不见圣地端倪。

    蚀海追问:“大概范围,你可能确定?”

    小阴褫在地上画了个‘一’,这不是妖文,不识字的人都认得、会写。

    “一百里?”

    阴褫摇摇头,奋力吸一口气,让自己身体变得更大些。

    “一千里?”蚀海看明白了小蛇的示意。

    忽啊!

    大圣直冲云霄、登高而望,千里景象尽收眼底,又哪有丝毫异常。苏景也展翅飞起,来到大圣身边,运起目力四处远眺......其他人都在地面等待,大圣眼力远胜旁人、金乌神目明辨分毫,若这两人都找不到线索,旁人也就无需再白费力气了。

    小十六高昂头颅,眼窝白鳞始终望住天上两人,小蛇没有真正的眼睛,看不出神情,但它的尾巴一甩一甩不停敲打地面,足见心情焦急了。

    查找无果,蚀海手中掐一个妖诀,低低一声叱喝:“去!”三百灰风如线,自他手中散去各个方向,或飞天或遁地,去往各处查探。

    苏景扬眉:“好法术。”

    “三百灰风,即为我三百灵触,若十六没找错地方,那什么‘浩瀚天海’断断逃不过我的探查。”大圣双目半闭,感受自己散出的灵触,缓缓说道:“搜探四方,趋吉避凶,此乃蛇子的立身之本,单以这桩本领而论,我蚀海为尊!”

    阳火传人,随着修行心中早都炼出一根傲骨,蚀海的话说得太大,苏景笑了笑:“我的帛绢上也有一桩搜探法术,还请大圣指点。”

    言罢苏景也掐起一道指诀,向着天空上那轮骄阳一点......幽冥世界不是一片漆黑,但此间天空永远是绿幽幽的颜色,从不见骄阳当空,苏景指点的自也不是真正的太阳——是他的法术,照耀着大蛇一路飞来的那道‘金轮明澈’。

    随他指点,空中金轮先是光芒猛缩,自不可直视的炽烈光团变作一轮淡金色光盘,再一眨眼光盘轻震,散起千万金丝!

    集光成线,化线为灵,和大圣一模一样的、苏景又把手用力一挥,口中轻轻叱喝:“去!”

    千万金丝暴涨,向天向地向四方飞快延伸而去!

    施法过后,苏景对蚀海微微一笑:“大圣以为,这道法术如何?”

    话音刚落,大圣还没来得及回答,天空中猛地迸发‘轰隆’大响,正被‘抽丝’的金轮突然炸碎!霎时间金光冲腾烈火滚荡,蚀海和苏景人在半空首当其中,顿时被火光吞没。

    地面众人都大吃一惊,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或踏棺或纵法齐齐向出事地方飞去,只有戚东来不动,虬须汉灵识远散真元蓄势,仔细防备着周围

    不等众人赶到,苏景就手忙脚乱把天上乱涌的阳火收回体内,笑得又尴尬又吃力,对大圣道:“这门法术...得破无量之后才能炼得,果然现在还用不了。”

    蚀海的修为何其了得,且金轮崩碎算是‘殃及池鱼’,并非苏景刻意猛攻,扑过来的那点阳火根本都伤不到他,不过大圣气得面色阴沉:“滚!”

    “诶!”苏景应了一声,一溜烟地返回地面。

    戚东来斜忒了他一眼,没做声;三尸少不得一番教导,雷动仔细给苏景讲了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至少道理;顾小君混不掩饰心中鄙夷,面现冷笑;妖雾口中也嘟嘟囔囔,显然不满苏景把他吓了一跳。唯独小小的十六老爷,游到苏景身边,甩着尾巴拍了拍他的脚面以示安稳,大有‘你的好意我知道,万分感谢’之意,可把苏大判给感动坏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仍在半空的大圣把法术一收,纵回地面,摇了摇头。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小十六不再‘忽啊’,无精打采地把身体盘成一团,脑袋缩进了身下。

    圣地气意再未出现,连大圣都搜索无果,平心而论大家可以打道回府了。

    这个时候顾小君扬手将一道阴阳司的令鉴打向天空,同时朗声喊喝:“顾小君求见本域鬼王!”

    清脆声音传散四方,阴阳司的令鉴高悬九霄,司中官员办差时若需相助,鬼王当全力援手,这是幽冥世界千万年传承的规矩。

    传声之后,顾小君不看苏景,而是对妖雾说道:“直辖此地的阴阳司,远在六千里外,且从未对总衙报备过此处有上古遗迹,应该不知情,只有问一问这里的鬼王了。”

    一直以来,顾小君都对苏景冷面相对,此刻居然主动来帮忙,惹得雷动赤目着实惊奇,拈花不惊奇,洋洋自得:“她看上我了,自然要给咱们帮忙!”

    蚀海来时风云失色天地震撼,偌大的动静,本地猛鬼早都看在眼里,可大圣凶猛,它不喊打喊杀,鬼王绝不会主动迎来,但此刻阴阳司传召,鬼王没办法再躲藏,不多时一道灰蒙蒙的云驾就从西方赶来。

    云驾远远落地以示敬意,鬼王身体半躬,一路快跑到众人面前:“小王姜蔡,拜见阴阳司上差,有何吩咐敬请示下,小王定当全力以赴。”

    顾小君施一礼,对鬼王的态度比着对苏大判好上十倍,说了两句客气话,转入正题:“请问大王,可曾听说此地有一处上古遗迹?”

    鬼王姜蔡微皱眉:“小王辖下地方,倒也有几处古迹,可了不得也就三两万年的久远,绝谈不到‘上古’,不知几位要找的是个什么地方?”(未完待续。)

第五四三章 心悸

        “褫衍之地,浩瀚天海。”先报上响亮地名,顾小君又耐下心思,把要找的地方大致解释了下。

    鬼王姜蔡谨守礼数,顾小君说话时他不敢打断,可他眼中早已升起无奈之意,待对方说完后他才开口:“阴褫的源生之地?这、这万万年前的地方,如今又到哪里去找啊。”

    小鬼差妖雾冷哼一声:“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没用的话无需多讲。”

    “是,是。”姜蔡赶忙点头,也晓得自己多嘴了,偷眼打量蚀海,鬼王眼力不错,看出那个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的凶蛮少年就是大圣爷。见大圣没什么不满之意,姜蔡心中踏实了些:“小王入住此间一千六百年,从未听说过上差要找的地方......小王这就传令下去,命我帐下兵勇仔细搜索,一有发现即刻传报!”

    召唤鬼王是为了听一听当地土著有没什么传说之类的线索,不是要请他出人手帮忙,连大圣都找不到的地方,普通的阴兵鬼勇又怎么可能寻得。顾小君略显失望,摇摇头正向说话,一旁苏景忽然开口:“大王师承何方?”

    好端端的问起师门,苏景话题突兀,姜蔡仍恭敬作答:“我的修为浅薄,辜负师尊教诲。不敢对高人提及师门,实在是我太过差劲,怕会让师门蒙羞,还请上差体谅。”

    “不说无妨,我也不过随口一问。”苏景大度得很:“你也不必去管原来的师门了,拜我为师,如何?”

    这已不是突兀,而是无礼了,鬼王再谦和也不能全无反应,皱了皱眉头,淡淡道:“上差说笑了。”

    苏景摇头:“未曾说笑。”

    鬼王的面色沉冷了,顾小君也眉头大皱,正想开口质问苏景,忽觉脚面一痛,余光扫过,小鬼差妖雾踩了她一脚,示意她无需多言。

    苏景则继续道:“我的法是神仙法度,藏蕴天地造化、自然玄机。入我门中,受我点化,回归正途见真实世界,领受神仙法度,从此踏入真正的封仙大路,可好?入我门下自然要为我做事...但你莫误会,你帮我也就是帮你自己,我们要做同一件事......我是在收徒,但也是请你加入啊。”他的声音和煦、语气轻缓,真正有耐心的循循善诱。

    三尸在一旁听着,个个目光闪烁,神情古怪异常,雷动低声道:“这话耳熟啊。”另两个人齐齐点头。

    不止言辞,还有说话的语气、态度,都让三尸觉得熟悉莫名......那次经历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稍加思索雷动便悚然记起,低声脱口:“伏图啊!”

    当年、南荒、剥皮国归窍大阵恶战中,伏图初现时说的就是这样的话、就是这样的说话。

    旁人听来,苏景那一段话,前面是自吹自擂,后面更莫名其妙,可是落在姜蔡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鬼王再度变化,戒备、惊诧、怀疑......他的声音低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景笑了起来:“我是什么人不打紧,要紧的是你须得知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佛。”

    仍是伏图说过的话。

    苏景又一挥手,‘金轮明澈’法成,一轮骄阳升上天空,苏景对姜蔡道:“想要灭日、完成大愿么?太阳就在那里,去灭掉吧。”

    南荒墨巨灵信徒伏图的宏志大愿,便是灭日,这是他亲口对苏景说过的话。

    姜蔡的脸色变得铁青:“你......”

    “我没事,你的麻烦大了。”苏景继续笑着,不过较之刚才,他的笑容变了,刚刚是伏图的笑容,此刻才是苏景的笑,清清透透:“之前那些话,是你师门中前辈对我说过的,他叫伏图,死得身魂尽灭,阳世里的太阳还高悬九天。”

    最后苏景又指了指自己:“伏图是我杀的。你说自己辱没师门也不算错,你的修为比着伏图差得太远了......咳,咳,他跑不了,再说他也不是你的对手,你用不着偷袭。”

    后半句话是对戚东来说的。

    趁着姜蔡心中惊骇之际,骚人自背后突施辣手,鬼王的本事本就不如戚东来,如何能多避得开,当即被打翻在地,身遭重创,动都动不得了。

    戚东来又抛出一道长链,把姜蔡五花大绑,口中应着苏景的话:“魔看众生,一视同仁!背后偷袭,不论修为高低。”

    “就看不惯你总爱偷袭!”苏景语气鄙夷。

    姜蔡身上晦暗玄法的修为远逊伏图,但他另有妙术遮掩自己的法度,外人绝难察觉。可墨巨灵一脉的法度,就算能瞒过天下,也瞒不过神剑屠晚、瞒不过受纳屠晚成第十一魂的苏景!

    一到此地,苏景便心生厌烦,再熟悉不过、也再明白不过,他知道这地方有什么。

    十六回老家,却意外寻得了一片有墨巨灵法度传承的地方?事情颇有古怪,不过倒也让苏景大概明白了,为何顾小君要跑来与自己同行......苏景望向顾小君:“敌人绝不止这一个鬼王,大家同仇敌忾,还请你将实情相告。”

    顾小君扬手先放出一道灵讯,随即开口,将事情经过如实相告:

    半个月前,封天都总衙之内,十花判正在处理公事,突然觉得一阵心悸。以他的心境修炼,心悸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会如此就只有一个缘由:十花判‘死’后,变成了一品袍的‘附魂’,红袍若大难临头,他自有感受。

    事情再明白不过,尤朗峥有难。

    心悸感觉快如白驹过隙,来时突兀去时无端,而因大红袍牵连起来的、只是冥冥之感,十花判知道尤朗峥有事,却无法查探对方所在,只有干着急的份。

    十花判强自镇定,专注于心,但再没能领受到新的‘感觉’。就是这个时候,苏景从不津传来消息。

    阴阳司之间,传讯自有一套从古时承衍下来的法术,司与司通信几乎顷刻便至,哪怕相隔千万里,也不会耽搁功夫,很是便捷。

    另外非说不可的,苏景对十花判心存敬意,传讯不是单单说一句‘我要出去几天,你派人帮我看家’就了事,另外还对此行缘由做了个大概解释,说明小阴褫领受了一道气意,他会赶过去看一看。

    十花判觉得心悸、小阴褫察觉祖先圣地气意?驼背老汉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巧合,便让顾小君发动路符,即刻赶赴不津与苏景同行......

    顾小君说到这里,事情也就再明白不过了。唯独雷动天尊,平时心思比着两个兄弟都清明,此刻却不知为何有些糊涂:“啥意思...没懂。”

    “有人用炼丹炉炖牛肉,炉子扣着盖子闻不到气味,忽然盖子挑开一线,十六闻见了他要找的丹炉的味道,十花判嗅到了炉子里的牛肉香。”戚东来因材施教,给雷动天尊是做饭的事。

    十花判领受的是心中感觉,无法追踪;小阴褫领受到的则是老家气意,能够探得大概所在!

    雷动恍然大悟,脑子又变得好使了:“果然有道理...不是说犹大判是为追踪‘黑雨’失踪的么?此地有墨巨灵的传承,尤大人必在附近!”

    戚东来转头望向顾小君、妖雾,笑道:“两位都是阴司中人,这施刑的本事必是非同凡响,就请两位显露些手段,请鬼王大人开口吧,顺便让我开开眼界。”

    果然是阴司中人,提及行刑,顾小君和妖雾眼中同时一亮,各自迈步上前,妖雾边走边对顾小君说道:“我左半身,你右半身。”

    顾小君正待点头答应,面色却突兀一变,脱口道:“灵讯受阻!”

    几乎同个时候,苏景的密语也传入众人耳中:“又来一个,凶猛。”

    密语才刚刚入耳,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和气笑声:“规矩是这样的,若有人查到这里,能糊弄过去就最好不过,什么都找不到,走人拉到;但若来人查到了什么,可就不能放走了。”(未完待续。)

第五四四章 举世皆疯狗

        笑声中,一道黑色云驾显于西方天边。

    看似缓缓而行,实却快如光电,不过几个呼吸功夫,黑色云驾就跨越数百里云天,来到众人头顶,跟着黑云散开,云中人跃落地面,全无戒备似的,就那么大大方方地站到苏景一行面前三丈处。

    员外巾、富贵袍、祥云靴,花白的头发富态的身形,双手笼在袖中......从神情面目到穿着打扮,和和气气的一位富家翁。唯独眉心处有一道黑色煞气,划过印堂直入发髻,给此人添出了一份诡怪、生出了一份煞气。

    一见他的模样,顾小君就皱起了眉头:“王灵通?”身为候补大判,顾小君功课勤奋,对幽冥中成了气候的猛鬼恶煞多有了解,虽与‘富家翁’素未谋面,但从卷宗中见过此人样貌、更读过他的生平。

    不过顾小君也不敢完全肯定,模样没错,可王灵通额头一道冲顶煞纹本来是要血红色的,眼前之人却是黑色。

    富家翁拱了拱手,面带笑意:“正是,在下王灵通,见过顾大人、见过蛇家大圣、见过小九王、再见过这几位先生。”喊一名打一揖,礼数十足周到,且他的客气不是仇敌之间那种阴森森地应酬,而是真正的...和气,他与人为善,好人的样子。

    打过招呼,王灵通的笑容更盛:“诸位的盛装......真个鲜艳悦目,穿得如此缤纷,看来是有了喜事,诸位赏光来此,老夫沾染喜气,由衷欢喜、多谢诸位。”

    被对方叫破名号,苏景也不惊奇,阴世间的阳身人不多,稍有些见识和心思就不难猜到自己的身份,苏景不理对方之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老者:“王灵通?肆悦王帐下第一猛将,王灵通?”

    苏景也曾听过‘王灵通’这个名字。

    “猛将之名愧不敢当,是那些顽皮朋友的嬉戏称呼,他们拿老汉开玩笑的。”王灵通微笑着应道。

    顾小君的面色沉冷下来:“便是说,肆悦王和那些西方邪佛联手了么?肆悦称霸一方,堂堂王驾,也会心甘情愿做那些邪魔的走狗?”

    肆悦王实力斐然,他若投靠了‘西方黑暗’绝非小事,不由得顾小君不多问几句,把事情弄清楚。王灵通却一个劲地摇头:“错了错了,错了好几处。第一处,肆悦大王尚未过来。”

    提起肆悦王,王灵通面现崇敬,由心而发绝非作伪:“我是个庸才,大王却待我如士如宾、如亲如友,与我推心置腹、对我礼遇有加,我心中感激无以言喻。不过机缘巧合,上次我为大王办差时候,意外得窥神仙大道,荣幸无比更欢欣无比,于此逗留下来......但我未叛大王,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待成熟时候,我会再去死不瞑目宫,请大王加入进来。”

    说过肆悦王,王灵通又把话锋一转:“再说第二处错,西方邪魔?”狂信之徒,听到外人亵渎信仰大都会展露狰狞、与渎神者纠缠到底不死不休,但王灵通不是,全无恼怒,而是有些痛心、认真仔细的给顾小君解释:“那黑暗真正干净、真正无垢。在遇到他们之前,我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如此圣洁之物。他们不是邪魔,正正相反的,他们才是最终、才是出路,才是亘古的安宁平静。就如小九王刚刚所说.......这世上,原来真的有神佛。”

    “还有第三处错,”王灵通的声音不停:“不是‘投靠’、哪来的‘走狗’?我奉他,他也信我;我敬他,他也爱我;我为他做事?我是为我自己做事啊。我们再做同一件事,将来就算我请到肆悦王,他也是‘加入’,不是投靠。不是主仆、没有从属,我们是朋友、手足,或者...就是一个人吧!”

    像极了伏图。

    先前苏景学伏图的调子,不过是‘皮毛’,此刻王灵通却是‘骨肉’,无论他的语气、言辞还是提及‘邪魔’时那份由衷荣光,都不是能学来的。真正存在于心、深镌骨髓的认识!

    王灵通说话时,重伤倒地七窍沁血的鬼王姜蔡,始终微笑着点头,那笑容谦和,他的目光执着。

    讲过了顾小君话中错处,王灵通话锋再转:“你们没见过他们的真相,所以误会了,错不在你们,不会被责怪,更无需受罚。”说着,他转目望向伏倒一旁的姜蔡,后者笑了笑:“放心,我不怪他们。”

    王灵通的笑容更柔和了些,又望回苏景、顾小君等人:“随我去看一看真相,然后留下来帮我们、也帮你们自己,可好?我们不要动手,当我求你们。”说话中王灵动扬手轻轻一点,一片黑暗从他身边升起,缓缓氤氲着,最终弥漫到三丈方圆,不再扩散也停止蠕动。纯透得仿佛一块墨色水晶,与幽绿色的天景相映但全无突兀感觉,仿佛这块黑本就应该在这里。

    而注目稍久,又让人心中莫名冲动:恨不得那黑能继续弥漫、大些、再大些,它太安宁也太纯净,望着它没办法不心生向往。

    “走进去,感受会更明白的。”王灵通向后退开几步,指了指那块黑暗,对苏景等人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顾小君有些犹豫,当然不是被王灵通这几句话迷惑,她是想看看对方口中的‘真相’究竟有什么神奇地方,西方沉沉黑暗已成幽冥大患,可阴阳司对他们所知甚少,大大不利。

    她曾常驻西陲边缘监视黑暗动向,但眼前的三丈墨色,和她以前所见差异极大,它要更纯粹得多。

    不过还不等顾小君拿定注意,拈花就跑过来伸手拽她的袖口:“真相诱惑?除了诱惑还有蛊惑。看过之后多半就会变成王灵通现在的模样,到时候你们变成了一家人、一个人,王灵通若要和你睡觉,你多半会痛快答应。”

    顾小君怒抖长袖,拈花哎呀一声被她甩出去老远,后脑勺直接戗在地面,砸出了铁锅大的一个坑......可三尸又岂是等闲之辈?个个身怀苏景之力,拈花摔跤不假,但手上还牢牢抓着顾小君的衣袖,偏偏当初洪灵灵刻意迎奉、送给十六的这批漂亮衣服夹纺苦蚕金丝、又在恶古沼内浸泡了整整十一个月,衣衫最是结实不过,拈花一摔一扯、衣衫未破但被拽得乱七八糟,胸襟拉开老大一道口子。

    顾小君修为不差,及时行元布气,与锦袍内再幻衣衫,总算没泄露春光,可是一份尴尬总是免不了的,再加上外袍凌乱不整,模样着实狼狈。

    拈花爬起来,短小胳膊奋力伸到后脑勺去掸土,眼睛望着顾小君胸前开缝老大的红袄,咧着嘴巴笑了,一点没生气。

    王灵通看着他俩胡闹,也在笑,目光祥和神情慈爱,好像爷爷再看晚辈们嬉戏,满足且惬意的笑容:“害怕变成我的样子?为何会怕啊,你们不晓得,我心从未有过如今的安宁。”

    赤目森森冷笑:“你现在的样子倒还像个人,不过你家仙尊还见过伏图的另一番模样:丧心病狂、犹如疯狗!”

    王灵通仍不动气,想了想,点头:“嗯,疯狗......举世皆疯狗,只是大家疯得不一样罢了。”

    苏景从一旁开口了:“你所说‘真相’,是本这一片黑,还是藏在黑暗中?”

    “黑中仍是黑,重在领悟,”苏景话问得有些模糊,但王灵通能明白,应道:“走进去,能够好领悟,若有慧根自能心生感悟,顷刻明澈。慧根蒙昧的话,也无妨的,不过是多费一些时间,它不会拒绝任何人的......很好,你很好,谢谢你。”

    不用等他把话说完,一向脾气急躁的赤目忽然迈步向着黑暗中走去,王灵通对他致谢、真心实意。

    拈花还不忘提醒顾小君:“我兄弟能进得,你进不得,你是女子。”

    赤目进入‘三丈黑’,并未立刻走出来,王灵通目中喜色闪现,这一道黑暗不是他自己炼成的,而是得自于赏赐,内蕴玄奇力量、走进去再出来,人心一定会变:从仇敌变作同伴,从邪徒变作信徒、虔诚如疯狗。

    忽然,黑暗之中响起了一声大大的喷嚏,赤目冲出三丈黑,眼睛比着以往时候更红,急赤白脸怒视雷动:“你的馒头里夹了什么?!”说话之中,眼睛里泪水淌下,鼻孔下也挂出两行清涕,那样子实在不堪,在他手中还拿着大半个馒头。

    “古时的秘方配料,唤作‘芥末’,好吃么?”雷动大大地开心:“我在幽冥里配这调料,着实花了大把心血......让你赢我馒头!”

    拈花纳闷,问赤目:“你怎么还进去开饭了?”

    “这不是想在里面多待会,干坐无聊,吃个馒头。”赤目打喷嚏、扔馒头、擦脸、瞪王灵通:“真相个屁,故弄玄虚,和伏图一个德行。”

    三尸是什么东西?**灵怪,世俗之根,若佛祖来度给他讲经、仙帝点化为他解道......不是不行,得先给钱!(未完待续。)

第五四五章 金乌两变

        陆老祖的向道之心够不够坚定?比起三尸吃喝玩乐的根性,老祖向道只能算是‘朝三暮四’。杀了三尸或许不难,想要点化他们?除非天在下地在空、男人生子鱼儿凫火!

    赤目从纯黑中转了一圈,全不受影响,拉住雷动反复掰扯芥末馒头的事情。

    苏景对王灵通道:“没用的,还是说些正经事吧。”

    见赤目无恙,王灵通初时面露惊诧,但很快便告释然:“这位红眼睛先生来历非凡,生为异数仙佛难度......难怪。他去领悟真相,原来是存了消遣我的心思。”

    明知赤目存心戏弄,王灵通却全无怒气,心平气和地与苏景对望:“或者,小九王试一试?真相尽在眼前,老汉真心不想与诸位为敌。”

    苏景痛快点头,一字应答:“好!”连个准备功夫都不需,一步逾距直接跨入‘三丈黑’。

    浓重黑暗隔绝一切,无人能在外看穿其中,即便王灵通也不例外。苏景进去之后,暂时没了动静。

    三尸混不理会,拈花赤目一起说雷动在输掉的馒头上抹芥末**道,雷动强辩芥末比馒头贵多了;顾小君、妖雾两位阴司差官全神贯注盯住黑暗,心中惴惴此刻尽归于目光内的专注;戚东来不看黑暗,把目光驻于敌人身上,是留心戒备、也在寻找偷袭的机会;大圣则始终一言不发,抱着膀子站在旁边,神情冷厉。

    不久,黑暗之中,忽然传出苏景的笑容。闻其声,王灵通眼中喜色一闪......笑就对了,当初他自己也笑出了声来,置身纯净领略安宁,笑是唯一的情绪!可没想到的,苏景的笑声才一落下,黑暗中陡然又掀起连串惨叫!再一眨眼,三丈黑暗轰然崩散!

    而从黑暗之中‘散’出去的,又都是些什么东西啊!一个翅膀大一边翅膀小的畸形怪鸟、长了七条腿首位都生着一颗脑袋的古怪老鼠、八条腿但肠穿肚烂却偏偏不死的恶心蜘蛛......各种各样的丑陋怪物,自黑暗中疯狂逃散。

    突生异变,戚东来、鬼差都吃惊不小,三尸只撇了一眼、神情淡然无动于衷:当年在南荒深处,走进墨巨灵尸身侵染成的那一片黑暗时,也发生了差不多的事情:一轮骄阳照耀、浓黑化形溃散!

    墨巨灵一脉以灭日为大愿;而金乌阳火也正正是墨巨灵玄法的克星。

    那时苏景深受重伤,尚在冲煞的修行之中;今日苏景真元盈满、已跨入宝瓶精修。

    那时黑暗,源自古怪天魔真身,无数年头沉淀;此刻三丈黑,只是一个魔灵信徒‘借来’的法度。

    此消彼长,破这区区三丈沉黯,不过苏景举手之劳。

    黑暗散去,苏景显身,果不其然在他手中托了一枚鹅蛋大的小小金轮。扬手一抛,法度不停,小小金轮一划二、二做四...一枚一枚飞散开来随即化作千百道金红烈焰,追射于正逃散的怪虫恶鸟,顷刻间便将那些丑陋东西焚烧成烟。

    三丈黑没了。

    阳火剿杀了怪物后,领奉苏景心意重新凝聚一团,扶摇直上升于百丈天空,虽小,却也足明耀一方!

    苏景在笑,没有讥诮、不存嘲讽,更没有惺惺作态的假和蔼,只是最最单纯的欣然:“我的金轮算不得真,但也不是假的...你连这一重都未能看透,还奢望着要‘点化’我?你不如伏图聪明。那时他一眼就看出我阳火真髓。”

    王灵通的笑容早就变了样子,‘真相’变成了爬虫、被焚烧的恶臭四溢,他又哪还能再笑得出来!眼中和煦一扫而空,换而阴冷,盯住苏景:“那就只能按照规矩来了。”

    苏景一哂:“终于肯说正经事了?”

    这个时候戚东来忽然身形一闪,凌空斜飘三十丈。不过他行动的方向,并非包围敌人,而是从同伴之中把自己‘摘’了出去,临阵脱逃似的。

    数不清第几次,顾小君又皱起了眉头,这女人喜欢皱眉,瞪了戚东来一眼。

    戚东来泰然以对,声音妩媚、解释:“我不是逃,是离他远些。”说哈同时他伸出手去指蚀海大圣......之前他就站在蚀海身旁。

    看似荒唐,实却是无数凶险恶战历练而成的一重明锐心智:自己一行有大圣‘在手’,王灵通还敢显身、还能如从从容?或许他是狂信之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也大有可能的,他有对付大圣的手段和信心!恶战将至,戚东来设身处地,若自己是王灵通,出手就非得先毁去敌人中最凶猛的大圣不可。虬须汉有自知之明,还是躲得远些踏实。

    三尸在‘逃跑’的心智上,也不比戚东来差多少,得他一句指点马上想明白其中关窍,顾不得再说馒头芥末,各自脚踏童棺飞散开去,虽有不死之身,但死一次太疼,能免则免,离大圣越远越好。就连苏景都把火翼一展,也远远躲开了蚀海。

    妖雾左右看看,拉起顾小君也散开了。

    蚀海似是有些意外,不过他未发怒,反倒是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唇边口畔满满阴狠!他知道自己有危险,可危险又何妨,大圣自度:我比危险更危险!王灵通真有斩杀大圣的办法?大圣领教!

    还没开打,大树未倒猢狲先散,这气势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苏景还仿佛就站在蚀海身边似的,脸上一丁点尴尬都没有:“有件事我没想明白,尔等灭日...怎么灭到幽冥来了?阴世里有太阳么?”

    王灵通脸色难看,但还是回答了苏景所问:“阴阳两界都离不开太阳。不过相比阳间,阳光对这阴曹更‘复杂’些。”

    苏静不解:“还请详解,感激不尽。”

    “再简单不过的事情,阳光之中有些东西是这世界所需,比如暖意,没了太阳,此间立刻滑入无尽阴冷,那极寒能冻碎古往今来、能冻跨时间,根本不是有修为就能抵御的;可阳光之中也有些东西,对幽冥生灵大害,比如...你在阳间时应该知晓的,鬼魂怕日出,一照便如炽焰加身,会被活活烧死。”

    说到这里,王灵通稍加停顿,容听讲之人思索片刻,再开口时真正给出了答案:“所以幽冥中太阳还在,只是它变了形质。变得比着阳间要冷一些、光芒浅淡一些,且收敛了光中那些对恶鬼有害的‘东西’。明白了?太阳仍在,只是略作改变,消隐了形迹,不可见也无所察觉罢了。”

    苏景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心中惊讶显于神情:“那阴间里的太阳,和阳世间的金轮......”

    王灵通晓得他想问什么,不等说完就点头笃定:“是一枚。阴阳两界只有一颗太阳,但一颗太阳会有两形变化。阳间骄阳,炽烈醒目;阴间金乌,匿踪敛形。”

    苏景问:“这番道理,不是你自己悟出来的吧?”

    “我又哪有这等道行,”王灵通不居功,缓缓摇头:“是靠着他们的提点,我才得以知晓。”

    远远的,赤目忍不住插口:“眷顾着人还照看着魂,太阳大慈悲!这么好的神物,你真舍得把它毁去?”

    王灵通回答平静:“领受不到真相之人,只能永坠愚昧,归宿才是慈悲,你永远不会明白。”

    得闻一重真相,心中添三分惊讶多七分欢愉,苏景仍笑着,继续追问:“你说的他们,在此间?你说的归宿,是何处?”

    似乎两个问题都有些难以回答,王灵通低下头沉思片刻,再开口时:“死。”

    一个字,还有一道法术。

    毫无征兆之间,天空里落下一只黑色大柱,覆于蚀海大圣头顶,竖直着狠狠砸落。

    蚀海面上陡显狰狞......狰狞,就是大圣留在众人眼中最后的神情,黑柱落、蚀海溃!不存巨力碰撞、不闻轰烈大响,不见法术激荡,一声蚀海的凄厉惨叫过后,就只剩寂静。

    仿佛死去千年的寂静。

    突兀而来、突兀结束。

    大柱稳稳伫立地面,扩七丈方圆,高近百丈。直到一切结束,众人才惊骇看出,又哪里是什么柱子,明明白白,从天而降的是一根手指!

    黑色手指,其上不见手、腕,更毋论臂膀和主人,就那么孤零零的一根手指头,按下来、按住了、按死了蚀海大圣。

    全不受控制的,苏景有些恍惚,想起齐喜山巨灵足那一次灭顶之灾,今日往日,两场大难何其相似,差异不过前为一足今为一指,而这一指之力,比着那只脚强胜出一座天地!

    寂静过后,惊呼声起,三尸、戚东来、两个鬼差,即便猜到王灵通有惊人手段来对付大圣,但也万万不敢想这过程竟会如此简单。大圣败亡?如此简单?

    王灵通又笑了,一如先前,与人为善的笑容,可他手中再起的法术又哪有‘善’,血腥熏天,戾气纵横!三千道煞血长丝自他双手喷起,根根锋锐激射苏景。

    先杀大圣,再斩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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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真感谢尘霄生盟主的再次飘红,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很感动。支持我都看在眼里,也真的记在心里。

    还有......十月三号了,求月票啊啊啊啊...啊。(未完待续。)

第五四六章 你来

        先杀大圣,再斩苏景!

    以‘黑暗’一脉的玄法修持而论,王灵通远逊南荒伏图。

    那伏图被墨巨灵尸身侵染、修行无数念头,已得尸人灵线牵,力量何其可怖;王灵通拜奉墨巨灵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就算再如何勤奋修行,时候终归短暂......不过他是王灵通。

    即便不提墨巨灵的传承,他也是肆悦王麾下第一猛将,纵横幽冥数千年未尝一败的猛鬼凶魂!在他面前,摘裘锦纶这些小鬼王,无异鼠蚁虫豸。更何况‘黑暗’玄法奇妙,助他自身修为大涨。

    他杀苏景,用自己的本事就足够了。

    三千血丝如针如电,必杀苏景。

    苏景瞳孔猛缩,面上笑容早已变得阴冷凶狠,迎面于生死杀劫,身形如山岿然不动,单手一翻同时昂首开口两字敕令如雷:“你来!”

    ‘你’在哪?

    ‘你’在山中,山在盘内、盘在苏景手上。

    苏景口中‘你’,盆景山中妖,蛇妖老祖、蚀海大圣。

    大圣出,妖威崩裂,滚滚威势如山如海,浩荡扑向王灵通;

    大圣出,妖风鼓荡,满满腥臊、铁灰色的污风席卷,猛鬼血丝一入污风,立刻发出‘吱吱’地尖细惨叫,好像被长针刺入头顶的蚯蚓,疯狂扭曲起来,再没半分威力,只剩痛苦挣扎。

    蚀海狞笑桀桀,先破掉猛鬼法术,正待爆起雷霆狠击打王灵通一个神魂尽灭之时,却突然脸色骤变,半人半蛇的凶蛮小子怒声叱喝:“混账!”

    下一刻烟消云散,满天妖威收敛、法术威力消散,王灵通趴在地上,口中紫色煞血喷涌,戚东来就站在他身后,对蚀海笑道:“大圣谬赞,愧不敢当。”

    之前、瞬瞬,蚀海正要出手,戚东来突然抢先动法,一击狠辣偷袭,正中王灵通后脑。修为相比,王灵通就算打不过天魔宗掌宗魔君,也绝非戚东来能够对付的,放在平时戚东来想要偷袭此人纯粹妄想。

    可偷袭,讲究的不是出其不备、拿捏时机么?

    不是王灵通差劲,只因自己满心笃定,大圣已经被那神奇宝物按死,又哪想到蚀海重新窜了出来,绝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加之大圣妖威强猛得催魂夺魄,王灵动心中又惊又骇又错愕,仅剩的清明心识则全力行功戒备,准备迎接蚀海的可怕反扑,全不料后面来了一下子狠的......

    从远古时、大圣准备对付灭世流星却被东方剑西方禅抢先毁掉那一次之后,蚀海就最恨自己想打的人被别人抢着打了。凶蛮小子拧着眼睛,死盯戚东来,说不定下个眨眼间他就会大口一张把虬须汉生吞了。

    苏景赶忙打圆场,走到两人之间:“戚东来,你不对啊,你不对!这背后偷袭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戚东来笑嘻嘻的:“我以前可不知偷袭为何物,这不是近朱者赤么?”

    蚀海憋了一肚子邪火,可又哪能真把戚东来给撕了,怒气无从发泄,反正戚东来开口他就骂,继续怒叱:“有猪什么事儿!你莫瞧不起猪,朱家也有大圣,一口九齿钉耙杀灭四方无人能敌,想做谁家女婿就去做谁家女婿,本领委实了得!”

    大圣没读过汉家的书,戚东来一时没反应过来:“没猪什么事啊,谁说猪了?”

    三尸急急忙忙开口,各抒己见各有见地,场面转眼乱成一团,各说各的纠缠不清。

    王灵通未死,俯倒在地,耳听着众人聒噪、想着自己竟然被这样一群浑人放倒,心里不是个滋味......

    戚东来惹人厌,平日里都没个正经样子,可他的修为在阳间年轻修家之中,为翘楚而当之无愧,全力偷袭着实凶猛,王灵通全身的修为都被打散,莫说催宝动法,就连翻个身都做不来,但他的神志仍清醒,他想不通。

    拜奉真正仙神之后,受赐三件宝物,王灵通奉命助守于此。平时大小事情都由姜蔡搭理,等闲的扰客无需王灵通出手,除非来了真正难缠之人。

    三件宝物,一是‘三丈黑’,蛊惑人心,把敌人变作同伴,能收服敌人才是上上之策,结果被苏景一枚太阳给烧掉了;

    二为‘神仙指’,威力磅礴一击致命,若不能收服敌人,直接一根手指头碾死,明知对方有大圣同行,王灵通还敢显身依仗的就是这件宝物。以他的境界,既量不出蚀海的本领也探不明手指的力量,若是以往,他或许还会担心,这个手指能不能对付蚀海,可如今他已是狂信之徒,他信了那墨巨灵就是天神,自不会再把蚀海放在眼中,神仙赏赐当然远胜蛇子妖精。不过这件宝物也不是随便就能用得,每动用一次就得温养六个月才能再次发动;

    第三件宝物名唤‘天罗睛’,方圆三千里内,任何异动都逃不过此宝洞察,这不算多么神奇,关窍在于被查之人哪怕护身灵识再强,也不知自己被监视了。苏景一伙打着骨牌坐着大蛇来得轰轰烈烈,一举一动都在王灵通的掌握之中,现身之前,他看得仔仔细细。

    就是因为看得仔细异常,所以他想不通,蛇妖大圣真身而来,到了地方化做凶蛮小子,和苏景等人有说有笑,且还施展法术搜探四方,他就是真正、真实的大圣啊,明明已经被按在手指下,怎会再从盆里跑出来?除非苏景身边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大圣...狂信会让人盲目信任、思想偏激,但不会把人变成傻子,王灵通至少还明白‘孪生大圣’这种可能实在微乎其微。

    “啥时候掉包的?”妖雾看了看蚀海大圣,又看了看此刻仍伫立地面、仿佛一根天柱似的黑色手指,问苏景。

    苏景这个人,一大堆身份名头,随便拿出一个都高高在上了不起得很,可他的本性,和那些德高望重的名衔一个都配不上,心思跳脱开朗活跃,做了得意的事情他是一定会得意,眉飞色舞,哪有大判风仪:“大圣发动三百灰风搜索千里,我不服气,抽丝金轮跟着一起搜来着,还记得不?”

    说到这里妖雾就恍然大悟:“那颗太阳爆了,火把你们卷了......”

    苏景笑而点头:“不错,借着火焰遮挡,请大圣归山,以蜃玉化形。”

    这个时候大圣的闷气渐渐消减,插口道:“之前他传音入密,说是情形不善,须得小心些。”

    确是不善,苏景一道地方就察觉到墨巨灵的气意,又怎么可能会‘善’!以苏景的性子,若是出征打仗,最强猛的手段是一定一定会小心藏好的,可这一趟是陪十六‘衣锦还乡’,一路威风凛凛地过来,大圣早都露了形迹,只好用个掉包的办法了。

    苏景不知道敌人早已暗中窥探,但小心些总是没错,真大圣收藏令牌之内、摆一个假的在身边,苏景觉得踏实多了。

    戚东来从旁边点头,柔声笑道:“我还说呢,从大圣搜过四方之后,几乎就不说话了,原来是假的。”

    赤目关心宝贝:“蜃玉呢,不会被手指头碾碎了吧?”

    苏景一笑淡漠:“能诈了敌人,能打出胜仗,更要紧的能让大圣免于险地,蜃玉毁了也值得。”

    “不值!”赤目大怒。在他心中,大圣虽好但还是宝贝更值钱。

    眼见大圣的眼神又告凄厉,苏景赶紧翻手把那颗红色石头亮出来:“祭炼不辍,使用宝物又有精进,只幻化个把人物,无需将蜃玉摆出去。”

    赤目转眼改怒为喜:“没摆出去啊...摆出去也无妨,为让大圣能免于险地,就算蜃玉毁了也是值得的。”

    妖雾飞得歪歪斜斜,围着那根手指仔细打量,赤目和拈花也跟在他身后一起转圈,妖雾是在探查这古怪宝物上蕴藏的力道;两个浑人矮子则另有想法,拈花口中咂砸:“肯定不是拇指和小指,剩下三根手指的哪一根?”

    赤目眼中红芒闪烁:“这么长,应该是中指!”

    “真人高见。”

    转过一圈,妖雾望向大圣:“若你迎头以对此宝,挡得下么?”

    大圣面色郑重起来:“此物非凡,若我全盛时,可闪身躲避,挥手挡下也不难。现在的话......多半是躲不开的,只能张口吞了它。”

    吞了也算吃,说到本行雷动插口:“不会被砸烂肚肠么?”

    “身魂不属,是协调毛病,让我反应变慢、该使的力气使不出来,但身体坚韧一如往昔,凭这根手指头,还毁不掉俺的肚肠!”大圣笑了起来:“就这么说吧,了不得也就是拉个肚子,一泡稀的事情!”

    笑声之中,大圣先望向苏景:“你让我回山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你还是小看了我。”说着,眼中凶光一闪,他再望向伏地难动的王灵动:“小鬼儿,你信错了狗主!狗主赐你的宝物,你以为依仗的大手段?不过老子眼中一泡稀!”

    雷动眉头大皱,口中喃喃:“说着说着吃的怎么又聊到屎了。”

    妖怪说话什么时候讲究过,尤其还是蛮荒古时的妖怪,蚀海不理雷动的嘟囔,游身上前,蛇尾微微一阵化作双腿,跟着他抬起一脚,轰地一声大响,天柱般的手指歪斜翻滚,被大圣爷踢飞,飞得远远的。(未完待续。)

第五四七章 第二条规矩

        ‘墨指’飞走,旁人都没什么反应,唯独赤目真人,口中怪叫一声,急急忙忙跃上自己的童棺,离弦箭似的追了下去......

    不多时,身形不及常人一半的红眼矮子抗着那根巨大的手指头跑了回来,人还未靠近,嚷嚷声先行传道:“这‘墨指’威力了得自不必说,形质也颇为尤其,似金铜却多出些柔软;如玉石有藏了几分温暖,它是不是墨巨灵真正的手指头不好说,但大好宝贝绝错不了!就这么扔了,暴殄天物,要遭报应...你们...为何都是这般模样?”

    赤目跑到近前,放下手指头,面前众人个个面色古怪,似笑非笑的。

    “是宝物?”蚀海扬眉,问了句废话。

    赤目笃定点头:“错不...混账!”话没说完,蚀海又一脚把手指头踢飞了,赤目大骂同时又登上童棺追去,和上次一样,抢在‘墨指’落地前他就赶到、扛住。

    兄弟情深,雷动和拈花也跟了上来,口中一个劲地劝:“别追得那么着急,好像狗儿...追骨头追树枝么。”

    远处,蚀海、戚东来、妖雾等人个个大笑开心,一贯性情暴躁的赤目此刻居然心平气和,先问雷动:“若飞出去的是个肉包子,你追不追?”再问拈花:“若飞出去的是个光溜溜的大屁股小妞,你追不追?”

    两兄弟点点头,旋即若有所思,赤目真人微微一笑:“那些无聊人物,怎懂得你我兄弟心中所求、怎能解你我兄弟脚下大道,不必理会,让他们笑去。”

    雷动拈花开惑,一人一副神仙模样。

    一旦离开离山,苏景身边的正经人总是不多,他早都见惯了各位浑人各有各的浑,也不理会他们,伸手一引,一道金风飞旋,把地面上的王灵通扶坐起来:“还有不少疑惑,望你能做开解。”

    惨败之下,王灵通不似伏图那样失心疯狂,面上恢复了温和微笑,缓缓摇头:“我想说的,不用你问自会说;我不想说的,滚滚热油也炸不出半字。”说着,他转目望向自己的同伙鬼王:“师兄,走好。”

    姜蔡面色微微一变,似是还想再说什么,身体却陡然一僵,眼中两道黑血淌出,就此气绝身死!

    众人同时一惊,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王灵通没出手、更不曾施法,就只凭一句话、四个字,便结果了自己的同伙。

    “他的性命,与我心中一念相牵,只消我一个念头,姜师兄就会魂飞魄散。”无需追问,王灵通给出答案:“这一重仙佛法度,是他们加持于我的。”

    虽然师弟,但王灵通才是此地主事之人,败局已定时,他毫不犹豫诛杀手下!

    妖雾恼怒,恨声道:“小小鬼王死了算得什么,你王灵通还活着!”

    小鬼差说话之际,顾小君已然飘身上前,一只手掌稳稳按住王灵通的天顶:不是要以灭顶相逼,正相反的,她以判官法度加于囚徒之身,玄法行转护持王灵通的元魂,以防他会自裁。

    被按住头颅,王灵通费力摇头,声音和蔼:“放心,我不会自裁,我现在也没那个本事了;更请放心,我不想说的事情,一定不会吐露。”

    妖雾面现狞笑:“落到咱们手中,吐露不吐露,由不得你说了算,顾大人,且搜他一搜!”

    顾小君手上另一道玄法升起,搜的不是身,而是魂。判官秘法,施展之下囚徒脑中所有念头、所有记忆都会被搜罗一空,不用囚徒开口,更不给犯人隐瞒的机会。可很快顾小君就皱起了眉头。

    “没用的,我的心识有神灵真法相护,你若强搜,真法会先毁去我所有心识,我变成了个痴子,你们仍一无所得。”王灵通语气淡然,狂信之人,蚀骨之痛难敌心中所信、身死魂灭不及心中所向,他不怕,什么都不怕。

    不再理会两个差官,王灵通望向苏景:“怎样?现在动手施刑,还是先听我把想说的说了?”

    苏景在他对面坐好,点点头:“你讲,我听。”

    “两件事,一是你们走不了了。”

    苏景不急:“愿闻其详。”

    “我有一方铁阵盘,得自于赏赐,一旦发动,除非我改变主意,否则七百里封天闭境,无论是人是鬼还是传信灵讯,七年之内再休想离开此间。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是以你们谁都走不了...莫心急,听我说完”,话说一半,见蚀海等人又面露冷笑王灵通摇了摇头:“铁阵盘没什么特殊力道,但它可借法,借了你们要找的那方‘浩瀚天海’之力来封闭七百里大天地,想要冲破桎梏,除非你的力量能灭掉整座浩瀚天海。若不信,大可试一试,不过没用处,我劝你们还是省些力气。”

    算是解释,但不明不白,王灵通没有再细说的意思。

    蚀海的性情桀骜,如何能信这个邪,怪笑一声飞身冲天,急急向上一阵,抬手连串凶狠神通打出......泥牛入海,借法而成的封疆法术岿然不动。

    大圣不见气馁,正待再施法强冲,苏景将他唤住了:“待会再试也不迟。”

    王灵通对大圣冲击禁制全无反应,口中话题换过:“第二件事,我受命驻守此地时,他们给我留下了两重规矩。第一个规矩先前已经说过了,外人来骚扰,能糊弄走最好,糊弄不走便不必走了。”说到这里,王灵通叹了口气:“你们现在走不了了,这第一个规矩我完成一半。铁阵盘封疆只有七年之效,你们不是真正走不了,只是暂时被留下来。”

    咳嗽、呕血,王灵通伤得奇重,口中涌出鲜血时他的身体抽搐急促、面上筋肉都告扭曲了,可他的目光出奇平静。

    苏景伸出手,拿住王灵通的脉门。小师叔也是丧修余孽,对尸脉鬼络熟悉得很,一道金风注入助他抑制筋脉剧颤、消除痛苦。

    很快,王灵通重新稳定下来,对苏景点头:“多谢。”

    实实在在的谢意,全无虚伪做作,金乌洞察一清二楚,苏景有些好奇:“不恨我们?你和我说过的那个伏图不太一样。”

    王灵通笑了笑:“心性有别吧。”

    幽冥风传,王灵通凶猛、王灵通可怕、王灵通曾于哪一战中杀灭哪个厉害鬼王、王灵通又在哪一役中屠尽千万恶煞......但风传中从未提到过的:王灵通是个期求心静的鬼。

    他为肆悦王做事,打仗、杀人甚至屠城,血腥事情做得多了,可再如何血腥,于他而言只是在办差。他杀人不是因为他憎恨对方,只因对方是敌人。反过来,他从不会因恨杀人......实际里,自从修行有成,他就再不恨任何人了,他自己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还会不会‘恨’。他只求平静,求得几乎失去了‘恨’这种情绪。

    这一次也是一样,他信了墨巨灵,他要维护心中所信,敢于冒犯之人他一律斩杀不留,可是在他心中,不恨苏景一行,即便他败了、遭重创,仍不恨。

    敌人就是敌人,须生死相见,但与恨爱无关。

    苏景再送王灵通一段金风真元,远不够他兴风作浪,但能助他守住经络、防止伤势恶化和下一次巨痛侵袭,随后苏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现在的情形,就得按照第二个规矩来办了。”王灵通也不再道谢,言归正传:“第二条规矩是,我若拦不住,就把你们放进去。”

    雷动斜挑着眉毛:“这是什么意思?先拼命拦着,等拦不住的时候再放进去......一开始又何必拦?”

    “退而求其次呗。”戚东来的脑筋更活络些,说出了关键。

    雷动明白了,给仍自糊涂的赤目解释:“苏锵锵偷东西,咱放哨,有人来了、发现了,咱就把他杀了灭口!万一咱杀不了,就开门放他进去让苏锵锵杀,反正不能让他走了,七年以后他会去喊官差回来,那时候苏锵锵还没偷完,会坏了好事。”

    “咱仨都打不过的人物,苏锵锵能打得过?”拈花纠正:“得是咱仨偷东西,苏锵锵看门。”

    王灵通看着苏景:“门将开,不由得你们不进。若要杀我,趁现在。”

    没有半字废话,苏景动法,一道阳火打在王灵通眉心,心境平和的猛鬼闭目、摔倒,再没了反应。

    “杀了?”大圣问。

    “晕了。”苏景摇摇头:“不想杀,他受墨巨灵法度沁染时间尚浅,阳火或能洗净、还他一个清明神志。”说话间又一道金风卷过,将王灵通送入盆景山。

    差不多同个时候,突然开始天摇地动,大圣望向苏景:“走不走?若走,我再试着去轰一轰封疆法术,未必砸不开!”

    另一边的顾小君则冷声道:“若能走,随便你们,但我不走!”尤大人身在险境,哪怕‘浩瀚天海’是一口炼魂油锅,她也要闯一闯!

    小鬼差妖雾则实在多了,单膝一曲跪倒于地:“苏大人,求请援手、感激不尽!”什么时候可以斗气,什么时候要以大事为重,妖雾分辨得清清楚楚。(未完待续。)

聊几句,有关我的矫情劲和求月票

        聊几句,有关我的矫情劲和求月票

    在我的印象里,最近这两个月没少开单章......嘿,全都是请假单章。

    说真的,就算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添了个娃娃会很忙很乱,可还是没想到,竟会这么忙这么乱。但非说不可的,忙并快乐着,有时候心里也烦,可烦不了一时三刻咱又笑了,没办法,小娃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既然快乐,也就不必抱怨那个‘忙’了,只是很遗憾,时间被占了许多,更新变得不稳定、变得数量少,对不起我的读者。

    从零八年开始写书,五年多的时间,写到第五本书。第一本的时候浑浑噩噩,就是觉得好玩,没有其他的想法。但是到了第二本书‘小仙有毒’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读者是很单纯的。

    读者喜欢一本书、一个故事,同时还会对作者有了好感,会把作者当成朋友,会希望自己喜欢的故事能有更好的成绩,会希望写故事的作者能有更好的成绩......我想不好该怎么来说清楚这件事、该怎么来说清楚读者的单纯,只是真心觉得这很难得,常常让我感动。

    写书、发布、上架、vip付费阅读,在这个过程里,就算有再多的兴趣因素,根子上也还是一个商业行为。

    那在这个商业行为里,我什么都不是。

    我的价值都在、也只在书里。书有了价值有了价钱,我就什么都不是了。可实际发生的、你们给我的,早就超出了书的范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怎么说都说不明白了。

    除了感谢还是感谢,我能做的也只有写好故事。

    自己事自己知,我算是个比较矫情的作者,文风如此,为人也如此。这里不提故事只说我。

    我码字的时候,烟和茶是必须要有的。干活时不能被打扰,但是我不喜欢安安静静的写,要有音乐,一般都是没歌词的,偏好电影配乐,小提琴也很喜欢,古典的欣赏不来、电子的比较来劲。音乐得是无损格式,耳机和耳放算不上发烧级别,也勉强说得过去了。码个字都如此事儿B的人,在写故事的过程里,又哪能不矫情啊。

    矫情也是有过程的:

    开始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感觉’,写得烦躁或者写出来觉得不爽,想都不想直接请假,没感觉、写不好,我理直气壮得很,那时没人骂我,相反的,很多读者都很体谅,留言鼓励、让我好好调整不用急着更新,我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后来明白了,这份体谅真很珍贵,他们把我当朋友,他们没在意自己是消费者,他们和我讲的是情分。

    很惭愧,很汗颜,非说不可的一句话是:对不起。

    真的没感觉就码不了字么?

    对我自己触动比较大的是第三本书‘搬山’,这本书花费了我很多精力,可当时的成绩和付出不太成比例,事情从来都是这样:做了,得不到认可,失望。

    失望了,码字的时候自然就没感觉了,没感觉又得写,对我来说真的很郁闷,郁闷到心烦气躁。不理成绩,就放开了写自己喜欢的故事——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其实基本是放屁。我没准能牛B到不计较收入,但我必须得承认读者的反应对我很重要、对书很致命。

    太监了搬山,还是自己按着脑袋憋屈着写?当时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个问题。

    还好,可能是前面用去的精力太多,舍不得太监,那就按着脑袋憋屈着写吧......您猜怎么着?真把脑袋按下去了,写起来居然不憋屈。

    贱人就是矫情,反过来说,豆子矫情得太贱啦。真要忍住了、逼自己狠着写,感觉很快就来了,写着写着就嗨了,这就是贱豆子啊。

    贱得自己挺高兴来着。

    搬山两百二十万字,有始有终、大坑填尽,我很舒畅,现在想起来还是舒着畅着。

    到了后两本书,活色生枭和升邪,尤其是没生孩子时的升邪,请假断更不是没有,但比起前面几本书少了许多。就算觉得状态不好,心浮气躁,我还是会逼着自己写,逼十次,至少能有六七次成功,越写越舒心,虐并享受着。

    这种感觉在有了小娃之后尤其明显。

    孩子病了,产妇病了,我病了,客观因素没什么可说的,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我力所不能及,只有向你们说明原因认真道歉。

    但我坦诚而言,最近两个月我最近两年里更新最差的,也是我码字以来,逼自己最狠的一段时间。

    我挺累的,我以为我要请假,但不逼自己我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非请假不可。

    有过好几次,觉得自己精力不够,请假条都写好了,但最后还是删掉了,它没用了,哥们写出更新来了,而且不是捏着鼻子写的!

    不是没有捏着鼻子写的章节,但我删掉了,我不想你们捏着鼻子看。我有时会做无用功,写出来又毁尸灭迹不发布,可还是要写的,不写我就不知道我能不能写好、写顺、写嗨。

    不是没有因为感觉不到所以请假断更的时候,但是在真正请假之前,我和我都折腾过好一阵子。

    老话说的:不疯魔不成活。不逼自己,一辈子也疯魔不起来。

    断更请假,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可是不管有什么理由的断更,都是豆子欠了你们,都是豆子没能做到本份,我挣了这份钱吃了这碗饭,我就有义务在我承诺过的时间里更新升邪这个故事。我没能做到的时候,我认真道歉。

    我不喜欢道歉,不喜欢欠对我好的人的账,就是这样了,升邪还很长,故事不到一半,我盼着能还你们一个惊喜!

    最近这段时间更新不好,也没有过暴发,不过这事不算完,你们等我的。

    刚才看了看,九月的更新大概十五到十六万的样子。

    十月份的目标有两个,每天两更不断、再还清盟主加更的欠债。

    最后,你们的豆子兄弟当爸爸了,求月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嗯,就这些。罗里罗嗦这么多,语无伦次的,感谢你们能看完。

    我爱你们。

    豆子惹的祸

    2013.10.04(未完待续。)

第五四八章 翻天覆地

        又是金风一卷,苏景扶起小鬼差:“不敢当,一起去。”

    十花判借法维持阴阳司只是权宜之计,轮回安稳终归还要靠尤大人,尤朗峥就在‘里面’,身陷困境、不知还能坚持多久。苏景脸皮厚、不讲理、喜欢玩耍胡闹...可他也是离山弟子,承天护道义不容辞。何况,就算他想走,身内第十一魂屠晚也未必答应!

    天摇地动,来自乾坤的颤抖愈发剧烈,苏景只以真元行运护身,不施展其他法术,更不去相抗外间的摇晃,盘膝端坐地面,等着王灵通所说的‘非进不可’。

    苏景要‘进去’,戚东来开口相询:“真要进去?可又把握?”语气怀疑,但不存反对,仅只询问而已。

    “有个狗屁把握!”无需苏景回答,雷动就开口相应,满满的不痛快:“每次皆如此,苏锵锵,恁地任性!”

    “成天随心由性,可惜我三兄弟惊才绝艳,居然托生到这小子身上!”拈花一样不高兴,不想去。

    “苏锵锵心性不稳,枉为东天剑尊之首!”赤目忽然想到了一件要紧事:“今时此刻,罚为东天剑尊之末,排名重新来过,东雷动、天赤目、剑拈花、尊锵锵。”

    “这个...还有待商榷啊。”拈花的语气变了。

    苏景哈哈一笑:“你们三个差不多得了!不就是陪十六回个老家么,多大事情。”说完,他把目光一转望向戚东来:“若能留下的话,或者你留在外面?”

    三尸、大圣、小蛇都与自己同命共生,顾小君、小鬼差营救自家大人属分内之事,唯独戚东来,他犯不着跟着一起进去冒险。

    虬须汉摇了摇头:“一起去吧。”

    此事的确与他无关,但他非去不可,两个他不愿解释的缘由:一是他在师门‘劫罚’中,天魔宗的规矩,在劫罚中只能迎难而上,于战不可避。被罚入幽冥,或许魔君都不再把他当成门人弟子,可戚东来仍当自己是天魔门生。

    另则,憎厌魔,天憎地厌,唯独太阳不会嫌弃自己......谁灭日,谁便是戚东来的生死大仇!

    虬须汉四字平淡,心意却再明白不过,苏景不相劝,把语气一整,铿锵道:“大圣且请归山,十六返回令玦,三尸请戚东来一同驻进黑石洞天。”

    众人齐动,转眼隐没苏景身中,继而近千五百气路尽开,道道火蛇蜿蜒,一方烈火‘牢笼’,将苏景、顾小君、妖雾笼护其中。

    严格以论,两个阴阳司的差官还算不得苏景的自己人,若把他俩收入体内,无论黑石洞天还是罪恶罡天都有些不太适合,只有放在身外,结赤炎以护。

    震颤剧烈,顾小君还能坐得稳当,小鬼差妖雾则东倒西歪,根本站不住脚,所幸他腰上又被苏景以阴风结索牢牢绑住......三两个呼吸功夫过后,外间三人猛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光暗交替、七彩闪烁缤纷。

    修行境界还不到,苏景在如何努力也没办法抗拒本能,双目紧闭。又再过了片刻身体猛地一沉,晃动休止闪烁不见,眼中只剩无尽幽幽青绿。

    如雷咆哮、振翅风声,火笼之外北冥巨鲲、千翅螳螂两头恶物显身!另外一声长剑轻鸣,如龙吟悠扬:苏景知道‘进来’了,三剑并起,严加戒备。

    急急忙忙开目,护身灵觉四散洞察八方......幽绿的世界,乍一看和‘外面’没太多分别,但若稍加留意便能发觉:此间更纯粹!

    那幽幽之中暗藏的深邃、诡怪,那绿色的森冷、飘摇,比着幽冥世界的颜色更纯粹得多。两者间的差别,如一块冰和一块羊脂白玉。

    举目远眺,一望无际的空空荡荡,不见犹大判、七十三链,更没有阴褫、墨巨灵。

    脚下软绵绵的,是...一片海?

    灰蒙蒙的海。确有水波荡漾,浪涛翻卷,可是这海不伦不类,东一团西一团的拼接而成,身边一片鼓鼓囊囊好像棉花堆,眼前一边坑坑洼洼好像泥塘,稍远些的海又高高鼓起像个小丘。乱七八糟,西凸东瘪的怪海。

    置身海面,稳护自己与同伴,苏景再举目望向天空。

    “天上是什么云彩?如此古怪?”穴窍开放,黑石洞天中的三尸和戚东来都能看到外面情形,他们也在抬头望天,雷动面色惊诧。

    天顶云相诡怪:大山起伏,峰峦叠翠郁郁葱葱,但填满视线的山都是倒扣着的,山峰向下山根在上,那山上的树啊、草啊也皆为倒垂,甚至还能看到几处银帘挂于绝壁,不过这些瀑布也是‘翻转’的,水倒流,隆隆不休!

    “不是云彩。”三尸不学无术,戚东来可不糊涂:“海市蜃楼听说过没有?一样的道理,天上的是幻景罢了。”

    黑石洞天内几人说话之际,盆景中的大圣也传声于苏景:“上去看看,好像有块山碑。”

    金红云驾升腾,托着苏景与两位差官扶摇直上,不多时飞入‘天上山’中,靠得近了苏景也清晰看到,山中一座倒垂悬崖分外醒目,仿佛被利刃抛开似的,悬崖绝壁光滑如镜,四枚巨大的黑色鬼撰镌刻崖上。

    这四个字苏景都不识得,但他来幽冥好几年,平日里公事往来,常常能见阴家文书,鬼撰见过不少,这种文字大概模样他还是了解的,是以现在看石崖,总觉得那四个字似是而非,和以往见过的鬼撰有些不太一样。稍动些心思他便恍然大悟:山崖倒垂,写在山崖上的字应该也是倒着的,难怪看不顺眼。

    “写的什么?”苏景望向身边两位鬼差官,话问出口他又‘咳’了一声,虽心怀戒备但还是失笑摇头:小鬼差妖雾为看倒字,施展了一道法术把自己的身形也倒转过啦,脚上头下,可他忘了衣服,人一倒转,袍子的下摆倒垂......妖雾大人正手忙脚乱地拨挡衣服、露出头脸来。

    四个字不难认,妖雾弄好了衣衫很快就应道:“翻天覆地!”

    听过山碑所刻苏景心念微转,一道金羽领受剑谕,向着距离众人最近的一座山峰激射而去,旋即剑破石岩的闷响大作,剑羽落处碎石飞溅林木崩碎。

    ‘苏景内外’除了已经察觉真相的大圣和昏迷不醒的王灵通之外,所有人都面色微变,这‘天上山’又哪里是什么‘幻景’,它是真正土真正石真正林木倾盖的大山。

    九霄天上,大山倒扣!

    这也算得一重提示,知道头上的是真山,再去看下面的‘海’,那海越看越像...云,连绵无尽起伏不休的云海!

    山在上,云在下,石崖中四字鬼刻铁画银钩:翻天覆地。

    这等景色,让人如何能不惊诧,这个时候盆景中的大圣忽然跳了出来,垂目端详云上:“好像也有些字。”之前人在‘海面’时距离太近,此刻飞到‘山下’,视线受纳更广,反倒看得更清楚了,蚀海提息,长鲸吸水般饱饱引入一口气,随即用力一吹,狂风有如实质自大圣口中直泄如海。

    风呼啸,一片云海巨浪鼓荡,翻卷着向四下滚滚退开,露出海中白玉似的一座小岛。

    也如山碑一般,小岛平平光滑如镜,三枚黑色大字醒目。

    这次无需苏景发问,小鬼差妖雾就认字开口:“褫衍海。”

    蚀海大圣‘啊’地一声低呼,追问:“勑衍海?”

    褫,声同尺;勑,声同赤,两字声近但音略有区别,妖雾是差官出身,平日里解辨官书咬文嚼字本就是拿手好戏,摇头:“阴褫的褫,褫衍海。”

    大圣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又是几道人影闪烁,三尸、戚东来、小阴褫也跳出来了,雷动问大圣:“你之前记错地名了?”

    大家都知道蚀海来幽冥所为两事,一是相助苏景,天真传人不死蚀海大圣才能活得安稳;另则是为寻找那位鬼仙口中的幽冥‘勑衍海’。

    初闻‘褫衍之地,浩瀚天海’时,谁都不曾多想,直到此刻见到这方‘云匾’,中间几个字被直接略掉,直愣愣的‘褫衍海’三个大字......大圣的眼睛亮了起来,笑道:“最好是我之前听错了!”

    三尸对搭救尤朗峥的事情都不怎么放在心上,雷动去恭喜大圣,赤目喃喃念叨着‘阴褫老家,浩瀚天海,天在下,便是云海了’,拈花则蹲了下来,问十六:“你家里一切都是反着的么?那你也得是反着的才对。”

    十六趴在苏景的云驾上,闻言身体一翻,便趴为躺肚皮向上:忽啊?

    拈花大是开心:“忽啊忽啊!这样才对,你试试还能爬么?”

    十六多大的本事,尾巴甩甩,肚皮向上照样爬得飞快。

    这个时候顾小君沉声开口:“尤大人全无音信。”

    从进入‘翻天覆地’开始,顾小君就未曾停顿,一口气接连传出十七道灵讯,各种办法想要寻找星月大判和七十三链,可始终不得音讯回应。

    三尸闻言非但不忧心,反倒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赤目摆出悲戚模样:“没回应,应该是已经遇难了吧,那咱们就赶快回去,为他老人家操办后事吧,人死为大,耽误不得。”

    雷动对蚀海道:“勑衍海就在下面,你去泡吧,我们就不再奉陪。”

    拈花则规劝十六:“根虽在此,可你这一支早已飘零在外,不属此地,看过一眼也就是了,咱这就回吧。”(未完待续。)

第五四九章 某家不强求

        三尸一样的心思,都不想在这诡异世界中多待。

    “趁早死了这份心,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大圣摇了摇头:“不论什么秘境,都会有一重开启的法门,找不到离开办法,想走?除非你的力气比着这重天地更强。”

    说话间,苏景已动身,向着这片颠倒了的天地深处飞去。

    苏景为众人之首,他一动余者皆动,大圣、三尸等人都追随身后,顾小君对苏景道:“你在山下寻索,我入云海查看,时时灵讯相传!”言罢纵身跃下云驾,一头扎入‘浩瀚天海’。

    三尸一边飞行,心中仍自不甘,追着刚刚大圣说过的话,雷动道:“你莫大话唬人,能进来就能出去......”

    不等他说完,蚀海就笑道:“你我是如何进来的?道理明摆着的,谁能让你进来,谁就能送你离开!”

    “王灵通?”三尸异口同声。

    “个个蠢材,”蚀海面现无奈:“王灵通不过是个小脚色,看门卒子罢了,真正开阖大门的办法,在他的狗主手中,想要离开?先找到狗主再说吧。”说完,蚀海又对苏景打一声招呼:“我也下去云海看看。”

    勑衍海、褫衍海,虽不敢就此笃定,但也有三五成可能,蚀海迫不及待想要去试一试下方云海是否真有神奇之处,一头扎了下去。苏景急忙喊了声:“下去后劳烦大圣照看下顾小君。”

    “晓得了。”话音落时,凶蛮小子化身巨蛇,摇头摆尾之间掀起万巨浪,钻进大海中去了。

    忽啊忽啊,小十六没急着跳海,纵身跃起缠在了苏景的手臂上,伸着脑袋对大圣喊了两声,大概是提醒蚀海小心,别惊扰了它的老家亲戚。

    队伍两分,一在上一在下,联络时刻不断,彼此策应着前行,所有人都抖擞精神,或利剑出鞘戒备或真元行运蓄势,加起了十足的小心。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山下云上平安无事。

    逗留的时候稍久,众人也渐渐笃定,这一方化境让天地逆转,似乎只是‘摆个样子’,天在下,地朝上,对侵入之人全无影响,苏景一行都还是‘正’着的,行动坐卧遁游施法全不受影响。如此想来‘翻天覆地’也不过是个搏出奇的摆设罢了,看上去惊心动魄,根子上却和戏台子上的布景没啥区别。

    不过如此!

    又再前行一阵,‘山下’的苏景、戚东来先后心现警兆,同时止住脚步,再过片刻,前方十余里外,一座尤其雄伟的倒垂大山,突然层林摇摆哗哗乱响,一条身粗足堪三十壮汉合抱,身长不知几许的蛇形怪物自山根冲向山尖,所过之处土石开裂巨木碎裂,声势委实惊人。

    怪物模样倒是和蚀海大圣有些相似,腰脐以下为蛇,蛇尾阴沉沉的黑色,间杂着丝丝银线,身体摆动间银线迸射璀璨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上半身有些像人,头颅、肩膀、双臂都齐全,但从头到身都批满长长的白色鬃毛,非人、而是大猿。

    毛色可能是白的,不过这怪物应该不喜欢洗澡,白毛变得驳杂灰败,腌臜得很,一撮一撮地纠缠着,结成疙瘩无数,让人看了就恨不得能拿上一把大剪,给它把那身脏毛剃掉。

    半猿半蛇的巨大怪物‘冲下’山尖,尾巴缠绕山巅,身体倒垂下来拦住去路,一双橙红色的眼睛猛翻,瞪向苏景,阴测测地口吐人言:“哼,什么东西如此大胆...”说到这里怪物的声音微窒,眼前人整整齐齐的花花绿绿、乍一望去有些蜇眼睛,使劲眨眼后他才继续道:“敢擅闯褫家圣地,皮骨留下,五脏留下,魂魄也留下来吧!”

    山中怪显身同时,下方云海突然开始急急旋转,一个汹涌宏大的漩涡顷刻成形,再眨眨眼,另一头怪物从涡心缓缓升起,大小与倒垂山尖的凶兽相若,体态也颇有几分相似,同样下半身为蛇形,但颜色截然相反,亮闪闪的银色蛇身,一道道黑纹杂陈,上半身不是猿猴,是一头黑色水獭,若非它个子实在太大显得凶残,其实倒也有几分憨态,开口如雷声音兴奋:“哈,什么东西如此大胆,敢擅闯褫家圣地,皮骨留下,五脏留下,魂魄也留下来吧!”

    水中怪物喝问时不看苏景等人,同样是橙红色的眸子,紧紧盯住被它拦住去路的顾小君。

    山下的,黑尾白身;云中的,白尾黑身,说辞一般无二,不过一个‘哼’一个‘哈’。两头怪物都是少见的大个子,在它们面前,苏景等人仿佛蝗虫。

    还不等苏景回答,云海中再起巨浪,一条铁灰色的巨蛇浮上海面,蚀海显身。

    大圣的真身何其了得,相比之下半黑半白和半白半黑又都变成了小小爬虫,而巨大身躯之外,更加催魂夺魄的还是大圣的滂湃妖威,凛冽四溢,弥漫天地!

    蚀海的声音平平淡淡:“皮骨留下、五脏留下、魂魄也留下?”

    “哼,也不是非留下不可,某家不强求。”倒垂山尖的蛇猿大妖声音还是阴测测的,只听他的语气全无退让之意。

    “哈,正好不饿,你们要不想留就算了。”漩涡中的蛇獭接口,高高兴兴的样子,空长了个大个子,一点也不凶了。

    对方言及‘褫家圣地’,很像此间守护妖灵。念着十六的面子,大圣总算客气了些,没直接扑身上去开饭,冷冷道:“识相便可活命,我且问你......”说到这里,铁灰大蛇双目中又有凶光流露,只因一上一下两个怪物口风虽软了下来,可拦路的架势全然未变,惹得大圣不悦,就此改了话锋:“还要拦路?非得要见到棺材才肯落泪?就怕到时悔之晚矣。”

    “哼,山中白哼,海里云哈,在此看守褫衍海、重任在肩,世世代代,自古时先祖到后辈子孙,从不会半分懈怠。”垂山的蛇猿叫做白哼,开口必是冷哼打头,一番话说得言辞冷漠,但也暗藏几分慷慨之意。

    坐于怒漩的云哈也随之开口,他的毛病比着白哼小些,常常会‘哈’但并非每一句都非哈不可:“我们平日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一桩看门户的差事,若再做不好实在说不过去了......”

    话未说完,苏景身边忽然一声‘忽啊’传来,十六飞出了云间,先抬头、再低头,眼窝两片白鳞先后看了看白哼,云哈两条怪蛇。

    “哼,哎哟!”

    “哎哟,哈!”

    两条怪蛇的惊呼抑扬顿挫,可眼中的错愕、惊喜和崇敬绝不是伪作,大吃一惊之后,忙不迭盘身、躬腰,双手抱头,白哼不哼云哈也不哈了,齐齐喊道:“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有尺身大仙归家探望,罪该万死,还请大仙恕罪!”

    海上云哈是正立,没什么可说,而山尖的白哼就算行礼也是倒垂着身体。

    礼节古怪,两头个子如此巨大的怪物对着一条尺长小蛇毕恭毕敬更显得古怪。

    其实这不奇怪,白哼云哈都是阴褫的串种后代,地位本就比着真正阴褫低下许多,而十六这一族本就不以体型为尊,正相反的,身形越小修为越深地位也就越尊崇。

    看白哼云哈的身形如此庞大,也不难猜测他们那位阴褫先祖的个子、修为,必定是浅薄之辈了,在家地位差劲的人从外面生下、带回来的串种子孙,地位更是低之再低,还好阴褫天性同类相亲,若放在别的凶猛妖族里,白哼云哈这一支要么被本族直接吃了,最好的下场也得是赶出家门。

    雷动口中啧啧有声,教训十六:“看看你家两位健仆,都能通顺人言,你却只会忽啊忽啊,什么时候才能长进些。”

    十六不以为意,拍着尾巴挺乐呵。

    “能进门了?”戚东来声音妩媚,问两头怪物。

    白哼云哈同时打了个机灵,身上长长的鬃毛覆盖,也见不到他们是否起了鸡皮疙瘩,但大仙的随从,它俩不敢怠慢,忙不迭点头:“哼,能进、能进。”

    雷动问了句心里话:“不进的话,能出去么?”

    两头蛇怪一个仰头另一个也是仰头,对望了一眼,都有些纳闷,不过还是应道:“哈,贵宾有所不知,咱们兄弟只是看守内门里户的小卒儿,开阖褫衍海这等大事,我们做不了这个主、更没有这份本事。”

    雷动眉头大皱:“那你们不出去么?”

    “出去作甚?这里多好。”云哈的回答是真心之词。

    两个守门妖灵对小阴褫恭敬有加,不把来者当外人,这是大好事情,不仅免去了一场恶战,还能追问化境内中详情,众人都觉精神一振;但苏景、戚东来心思仔细,见白哼云哈好整以暇、全不像有过大战、大事发生的样子,心中又觉得奇怪......时间不从容,苏景不愿站住叙话,对两个妖灵道:“便走便说可好?”

    白哼云哈同时望向小阴褫,**仙一声‘忽啊’,二妖立刻点头同意,白哼游山云哈泅海,和众人一起向着深处行进。

    苏景一行灵识不收、戒备不减,再度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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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扣大山连绵,怪云大海起伏,化境无尽,凶险伺伏,苏景心念再动,九十九枚紫凰庚金月票飘零四周相护。

    戚东来传音入密,问苏景:“给我也来一张?”(未完待续。)

第五五零章 重任在肩,决不懈怠

        离山,无量湖,仙鳅宫,忽然宫内传出一声鹤鸣。

    声音并不响亮,却绵延悠长,久久不歇。

    始终守在宫门处的无双城师叔姚九溪闻声猛地张开双眼,似枯木顽石般、永远不存表情的老脸上喜色充盈,起身飘入宫中,快步来到仙鳅宫深处、城主戚弘丁闭关之处。

    自从苏景送来金玉菩提和参莲子叶,戚弘丁就开始闭关,一晃两个甲子有余,今日终于有了动静。

    师叔晓得,‘鹤鸣’正是无双城嫡传心法而起的真元吐息声音。只凭这道声息就足以说明,戚弘丁的伤势真正有了痊愈的迹象!

    又过了盏茶功夫,鹤鸣声才渐渐消失,石门开,赤身**的戚弘丁迈步而出。不止没有衣服,还没有皮。筋肉裸露、身体各处都有血液渗出,他还是那副被剥皮后的凄惨样子,但他的眼睛亮了......无双城主,天下无双,他的眼睛重现光彩,即便没有皮整个人也照样能焕起荣光,自内而外的荣光。

    不见落魄,不见狼狈,无皮之人自若,因自强而起的自若!

    正道中人,礼数于心,戚弘丁不在乎自己身无寸缕,执手躬身,认真道:“拜见叔叔。”无双城的习俗,师叔一贯以叔叔相称。

    姚九溪一摆手:“免礼,听你吐息,真元当有所回复,怎样,伤势还好?”

    血红色的右手攥着一个空心拳头,缓缓伸到姚九溪面前,城主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快乐:“叔叔请看。”说着,五根手指缓缓张开,掌心处、赫赫然,白皙娇嫩、铜钱大的一块皮肤。

    那么小的一块皮又能算得什么?

    寿元四千有余、经历沧桑无数、剑下妖魔无数的姚九溪在哈哈大笑中的老泪纵横!

    戚弘丁也在流泪,那泪水涌出时晶莹剔透,划过脸颊之后变作浑浊血水。

    可血水又如何?一老一壮,相顾大笑,相顾流泪,正道高人又何尝不存性情!

    有这一块皮,就有将来完全痊愈、重新生皮的无双城主;有了城主,无双城就还在人间,七大天宗,仍是七大天宗。

    历劫数不倒、经风雨再起的天下无双之城......仍将承天护道,不损先祖荣光!

    笑过了,哭过了,两人相对而坐。姚九溪问道:“还需多久可尽数回复?”

    戚弘丁摇了摇头:“不好说,还得有段时日,但无需担心,痊愈可期。痊愈之后,当头两件事:重起无双城、尽力为离山做些事情。”

    应该做的事情,又何须慷慨?戚弘丁的语气平静,只是说出自己要做的,随即他把话锋一转:“闭关时候,外面有什么大事?”

    “苏师弟去了幽冥,贺师兄领受天人之感,闭入死关做最后突破。”

    前半句,戚弘丁目现惊诧,后一句他微笑点头,由衷开心。老顽固声音不停,把两件事情解释过后,又把最近修行道上情形都做了大概交代戚弘丁仔细听过,又问道:“闭关前,诸位同道高人提起的那道‘劫厄兆’,如今如何了?”

    姚九溪摇头:“不见动静,大家都在防备,不知何时回来。”

    暂时不见端倪,可修行高人都明白,那征兆来得如此剧烈,劫数绝非无中生有之事,不可能不发生的,只是它还未到......时间拖得越久,来时便越发凶猛。

    戚弘丁点了点头,未作评论,他晓得凭自己现在的情形,没资格去论这劫数,口中话题再转,是姚九溪刚刚提过的旧事:“离山贺师伯有望破最后一境......孩儿连累了叔叔。”

    姚九溪是完成了第十一境的大修,本都已入世做‘大逍遥问’的领悟,是今时人间最有资格飞仙的几人之一,但因门宗之事放弃领悟,先联络通道杀灭六耳,再于仙鳅宫前枯坐数百年守护城主。

    说了这会子话,姚九溪早已回复了平时的枯木模样,脸上没了表情,淡然摇头:“无双城安好,是我为人所盼;破道飞仙逍遥长生,为我修行之愿,无论哪一桩冤枉得偿,都足慰吾心、慰吾平生,莫在说什么连累了,无稽之谈。”

    稍顿,他忽然又笑了,千百年不会笑上一两次的人,笑容来得着实僵硬:“成不了仙就算了。”言罢老人不再多说什么,起身返回仙鳅宫外,重新盘坐湖底、认真守护着。

    ......

    翻天覆地之中。

    妖雾最关心尤大人的下落,前行同时口中已经问道:“你来平时都在此看门?只要有外人进入便会知晓?”

    待白哼云哈点头,妖雾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下来:“五年又四个月前,你们可见过星月大判?”

    封天都一品大判,星月判三字响彻幽冥,就算最最愚昧的边荒鬼民也晓得‘星月判’这三字含义,可白哼云哈却面露迷惘。他们两个从此出生、在此看门,一辈子少于外人打交道,更不曾离开过这‘翻天覆地’半步,全然不知外间事情。

    不止不晓得‘星月判’,他们两个全无时间概念......平日里除了吃就是睡,有人闯入进来自会有一道灵犀闪现心底将它俩叫醒,再显身拦路,时间对它们全无用处,又何必计较。

    星月判是什么东西?五年零四个月又是什么意思?

    白哼云哈又次对望了一眼,两个怪物都没能从兄弟脸上找到解释,只好一起望向小鬼差妖雾,摇了摇头。

    妖雾心中焦急万分,但他处事不乱,问题的根子不变,只是换过问法:“最近一段时候,可有外人来过?”

    如此一说两头怪物就有所应答了,漩涡上云哈立刻点头:“哈,回禀贵客,小的记得清楚,在诸位之前,确是有人闯入!”

    白哼游走群山,始终都是那一个姿势:尾巴卷住山峦、身体悬空倒垂,听过妖雾所问它的目光又变回阴测测了,冷声道:“哼,那是乾坤吐纳之时,来人不止一个,修为都高深莫测,疾驰如电遁法惊人!”

    化境小世界,大都会有‘乾坤吐纳’之事,指的是大小两个世界走气息交换。届时,平日里自我封闭的小世界会绽开一线,化境的气意也会随之少少地流露一些。

    不过并非所有化境都需‘吐纳’,苏景囊中的青灯就在例外,彻底封闭,自称体统,根本不理会外面的世界。

    苏景默默点头,白哼的解释当是个关键,快五年半之前,褫衍海气息泄露,墨巨灵派出一道‘黑雨’赶来,尤朗峥率七十三链子急追到此......

    “其中有没有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消瘦老者?”在海中白沉半浮的顾小君声音急急:“与他老人家同行的还有七十三个金身铜骨的彪悍汉子。”

    “哼,这个...就不晓得了。”白哼的语气多出现讪讪之意。

    顾小君强忍怒气:“两位不是肩负看守门户的重任么?有人闯入自会被你们阻拦下来,有没有我所说之人,很难想么?”

    云哈面露尴尬:“贵客莫急,我们修为浅薄目力难及...是来人速度太快,看不出来啊。”

    见众人神情还有些迷糊,云哈又做仔细解释:“我们哥俩看守门户不假,不过若犯境之人一晃而过,我们不及拦阻,只好喝骂两声拉倒。”

    苏景又惊又笑:“这是什么看门?若我们未带阴褫大仙同行,用力向里面一冲,你俩拦不住就...就算了?”

    “是是,贵宾明见万里,就是这么个意思。”两个怪物用力点头。

    戚东来忍不住笑问:“刚才是哪个大言不惭,说什么看护门户重任在肩、不敢倦怠?”

    “哼,咱们哥们从未懈怠过,能拦得住的一定得拦,就算被打死也不会退让半步。”

    “哈,可是要拦不住,力所不能及,那就没办法了。像刚刚这位先生说的......”说着他指了指苏景,正要再说下去,忽然被**仙一声‘忽啊’打断,对着云哈,十六晃了晃脑袋,跟着小小的身子一转,又对着苏景做出叩首姿势。大仙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什么这位先生那位先生的,此乃我家主上,尔等老祖!

    “哼,哎哟!”

    “哎哟,哈!”

    两个怪物再次大吃一惊!与它俩身在的传承中,阴褫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物,尺身阴褫就更不得了,它们唤十六为‘大仙’不止是尊敬,还是发自内心的厚重虔诚,现在得知十六竟然还有主人,那大仙的尊主...是上仙?还是仙尊仙主仙王仙皇帝?

    两头怪物又盘身躬腰手抱头,苏景摆手笑着:“无需多礼,大家朋友,两位请继续。”

    云哈这才接着说道:“如果没有阴褫大仙同行,您老和贵属若动法硬闯,咱们只好硬着头皮和你们厮打,虽死无憾...但你们打过去了,又没要了我俩的命,我们就接着守门,重任在肩,倦怠不得啊。就说上一次,那些人太快,我俩才哼哈一声,还没来得及再说第二个字,他们就从一旁掠过去了。再回头影子都没了”说着,巨大水獭耸了耸肩膀,无奈之意尽显。

    大伙算是明白‘重任在肩、决不懈怠’是什么意思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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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前,太阳落下后再没有升起。
第十天,苏景名动四方。升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升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升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