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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子惹的祸     升邪txt下载     升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零章 离山天斗剑庐

    (第四更)

    金乌阳火神奇、金乌大焠真更是中土世界上一等一的神奇本领,这次苏景亲自出手,小家伙自然脱胎换骨。. .

    祸斗是天生jīng怪,想要把它们的妖筋淬炼到最佳十足是件费力事情,所幸如今苏景勘破了小真一,否则还不知道要用上多久的时间。

    可是整座天斗山的‘小狗儿’足足几百头,苏景哪有几十年的功夫去为他们一一洗髓焠筋?没得说,这件事落到了乌鸦卫身上。

    乌鸦卫曾为苏景炼化剑羽,有‘小炼世’的基础在,修习‘大焠真’事半功倍,苏景给第一头小祸斗疗伤的月余时间,比翼双鸦努力修习大焠真。之后他们开始正式为小祸斗疗伤,苏景不敢怠慢,在一旁小心看护,如此三个月功夫过去,乌鸦卫对这门阳火法术掌握纯熟了,苏景才算放松下来。

    至于祸斗体内积攒的天火剧毒,小狗儿们体内毒素尚浅,以金乌阳火祛除只是简单事情,但大祸斗中土已深,以苏景的修为尚不足为它们彻底清除,但并非没有办法:金乌万象中有一道专门针对烈火炼毒的法术,唤作‘天乌逐晦’。

    祸斗修炼的是妖家的赤炼火,jīng纯之处自是比不了金乌火,但也是一等一的妖宗正法,以赤炼的元基能够修炼‘天乌逐晦’,只是效果差了许多,不过大祸斗们用来驱逐自身火毒是足够了。

    救人的法术本就不存‘私藏’一说,苏景将之抄录下来传给祸斗。要它们去自行修炼驱毒。而这个举动,说浅了是少年仁厚,说重了便是‘传功厚德’,无论放在哪里可都是份厚重恩情。

    几个月的功夫,有关‘治病救人’的事情铺展开来,一切都渐入佳境,祸斗又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凭着他们的xìng情也的确说不出什么来。-. -何须多言,他们领了下了这份天大人情,苏景便是他们的生死朋友了。

    共处的时间长了。大家聊起的事情也渐渐多起来,原来这天斗山,曾是焚穷大圣升仙回来后的一处修炼洞府。当年大圣就是‘勾引陨星’入世,然后迎上去淬炼、以陨星之威来淬炼骨皮。

    这等修炼办法,连妖灵神裘婆婆都听得目瞪口呆,更何况苏景,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怪不得人家是大圣!

    大圣在时在山中篆下了一道法阵,以这阵法来引入陨星,他走后再没人能发动此阵。

    不过这座天斗山也曾被焚穷大圣以赤炼火认真淬炼了一番,大山由此有了妖xìng、后来结下一对山胎,拜认祸斗一脉为主。引星阵法是刻在山巅的,也等若刻在山胎身上。是以两个巨汉天生就会发动阵法的‘上祈’,这阵法也只有他俩才能发动。

    裘平安从旁边问道:“前阵子咬碎流星的那条狗...祸斗法术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焚穷大圣留在洞府中的一道法相,但平时不可见,我们也请不动它,只有天斗山遭遇大险时它才会显身。”霍老大解释道。按照中土门宗的说法。其实就是一道触禁而自发的护山大阵,但它每动用过一次就得休养三十天。

    自从大圣消失、祸斗衰败,霍老大的祖先就自南荒深处迁了出来,住进这座天斗山,本来一切都好,经过无数年头的休养生息有渐渐繁盛起来。但是六千年前它们与另一族大妖起了争端,最终打了一场旷rì持久苦战,祸斗惨胜可是族中宿老、jīng壮尽丧,这便出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祸斗一生下来就是jīng怪没错,不过它们的妖筋异常脆弱,族中也有一门类似‘金乌大焠真’的秘法,小崽儿一降生就得以此法淬炼妖筋,就因为场大战,这秘法失传了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饮鸩止渴’,天斗山祸斗又苟延残喘了数千年,如今已经到了灭族的边缘,不成想贵人从天而降。[ . ]

    说到这里,霍老大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苏兄弟,我想问你一件事...我们商量过了,待孩儿们病好了,百头特别强壮的,拜入你的门下就是不知道你们离山收不收妖门弟子。”

    现在祸斗得救只是治标,下一代还是会有妖筋脆弱的大麻烦,本门秘法无处可寻了,只能向苏景讨‘金乌大焠真’的法术。

    苏景已经传给他们一道金乌法术了,祸斗哪还能再得寸进尺,想要学‘大焠真’,于情于理都应该拜师了。

    霍大嫂略显紧张,从一旁补充道:“苏老弟你放心,咱们对焚穷大圣发誓,拜在你门下的孩儿,绝不会把你的秘法再转传给其他族人。”

    收下一百头小狗儿?苏景笑了:“成吧。”

    离山有没有收jīng怪做弟子的禁令苏景还真不知道,不过他已经有一个小jīng怪徒弟了,就算有禁令也都违反了。

    参莲子这时候也在,裘平安冲小囝囝笑道:“做大师兄了,恭喜啊,请客啊。”

    参莲子乐。

    当天晚上,裘平安正跟小金蟾唾沫横飞大吹大擂,忽然眼前人影一闪,参莲子怀里抱着果子:“裘大哥,吃果子,我请客。”裘平安很快想起来白天时的话茬,当即笑道:“哎...妈,你这孩子,说说逗你的,咋这实在呢!”

    天斗山寸草不生,不用问小娃是跑到山外摘来的果子,虽说附近转转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跑着一趟也足见心思了。

    参莲子仍是咧嘴乐,nǎi声nǎi气回答:“那必须的!”仔细算算,人参只产于东北老林,参莲子正经是半个东北妖怪。

    在苏景来到天斗山的第四个月,虽然救治祸斗之事还未曾完成,但他与祸斗一脉的交情已经落到了实处,裘婆婆掐指算了个好rì子,孤峰巅顶、一座由南荒祸斗与中土jīng怪合力开凿出的一座朴拙府地前,先是一道火光冲天,巨大的扶桑灵木耸立,冠盖开阔火灵滂湃,颇有仙家风仪;

    跟着又是一道墨sè炫光直冲天幕、继而缓缓散开,方圆七百里尽为所覆,片刻之后水声轰荡,天斗山消隐不见,一座大湖横空出世无烬山明姬老祖赐于苏景的璃璃水墨。

    这道宝贝之前的禁制已经被明玑老祖抹掉,这几个月里又经裘婆婆初步祭炼,已经能够使用了,以后裘婆婆还会再加深祭炼、增添它的威力。

    至此,苏景一行算是真正落户于天斗山!

    府地有石碑,六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苏景亲手镌刻:离山天斗剑庐!

    苏景站在石碑前,笑:“我得给六两写封信去。”

    不久之后,中土修行正道大大小小的门宗都接到了一个自妖门中传出的消息:苏景落户南荒,建‘离山天斗剑庐’,同附详细地标所在,若有正道弟子在南荒出事,天斗剑庐有应必求!

    没有那个修家吃饱了撑的会往南荒跑,自然也不会求到天斗山头上。不过包括离山剑宗在内,所有闻讯之人都啼笑皆非:离山天斗剑庐,这到底算个什么事?被逐出门宗的苏景跑到南荒...去给离山开了个分号?

    很快,离山又散出灵讯通报同道:离山天斗剑庐和离山剑宗不存丝毫关系,不属离山统御,也不算离山分支。

    接到离山的传讯,大伙更乐了

    但这件事过了才十余天,离山剑宗突然发生了一桩天大祸事:

    十七长老中修持最高的任夺,率同九鳞峰亲信弟子三十余人反出离山!

    不是如苏景一般被驱逐、不是任夺带了亲信悄悄叛逃,而是真真正正地造反!

    出事那天,八百里离山先是轰鸣巨响不断,大地颤抖天空摇晃;一炷香的工夫后,连串撕裂怪声远远播散,平时覆盖于离山的画皮被彻底撕碎,万道水光化作利剑怒鸣不休,水幕天华大阵发动;继而数十道黑sè光芒闪烁,自门宗内向外急冲!

    黑sè遁光均为九鳞峰弟子所化,任夺率同分身独撑大阵掩护弟子逃脱,随后自己也化身黑光,与门下一起向西逃去。

    至多五息工夫,离山界内剑华如泉喷涌!以刚归山的前辈高人贺余为首,大群高手出山急追。

    这一追、一逃,便是遥遥三千里!路上剑光闪烁如电、法术轰鸣如雷,这么大的动静,沿途修家想听不见都不可能,最终跟在任夺身边的两大分身都被轰杀粉碎,但还是被任夺本尊和九鳞峰弟子逃掉了。

    到现在为止,此事的缘由尚不为外人所知,而那场追杀中还有个极大的蹊跷之处:离山修法以水为基,任夺的修行再如何jīng湛也逃不开一个‘水’字,可是他和门下亲信的遁光漆黑如墨、腥臭翻涌,分明是邪徒魔族的法术!

    修行道上议论纷纷、离山缄口不言

    离山惊变的消息,经由六两传至天斗山,苏景当然没如‘弃徒’那样幸灾乐祸,也未像‘我仍当自己是离山弟子’那般痛心疾首,初闻讯时的惊讶散去后,少年长长呼出一口气,又恢复了平时模样。

第一七一章 你是大圣

    将有关任夺的消息放在一旁,苏景起身去探望师母,蓝祈在离山受伤极重,以她自己估计没有百年光景休想回复如初。

    现在她已经在裘婆婆的看护下,开始行功疗伤,初时还无法长期闭关,每行功一个时辰便会jīng疲力竭、不得不终止。

    虽然辛苦无比,但蓝祈的伤势已然稳定下来,迟早会有好起来的一天。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任夺送给苏景的那枚玉皮蛋被师娘讨去了,具体什么用途她也没多说。

    探望过师娘,又和其他同伴、山中祸斗打过招呼,苏景开始闭关jīng修,不修境界,修元基、修神通、修剑法、修斗战!

    ......

    转眼三年过去,乌鸦卫这边终于大功告成,天斗山上四百七十一头小祸斗,尽得‘金乌大焠真’锤炼,昔rì病仄仄、随时可能丧命的‘小狗儿’们,如今变得生龙活虎。苏景特意暂停修行、出关一次,由霍老大夫妇主持典仪,一百头最强壮的小祸斗拜入苏景门下。

    这种热闹事情,蓝祈自然要来观礼,一边看着小狗们趴伏在地对苏景参拜大礼,一边对裘婆婆笑道:“堂堂离山小师叔,收了一群小妖怪徒弟。”

    老太婆也笑:“沾苏景的光,将来这些小狗崽子去了中土,个个都是大辈分!”

    蛮荒地方,典仪简简单单,不过天斗山是有传承的,今rì拜入苏景门下的小祸斗还要向先祖焚穷大圣之灵叩首祷念。由此参礼众人也得以进入天斗山的大圣祠。

    到现在。苏景一脉与山中祸斗早都熟稔、信任了,凭着大祸斗给苏景等人种下的一道妖识,他们可以随意出入天斗山内外两重天地,但是焚穷大神祠苏景还是头一次来。

    祠堂陈设简单,一上、五下两排六个灵位,最高处的自然是焚穷大圣,下面的则是祸斗一族继大圣之后另外五位飞升于天外的大妖。不过它们飞仙后再没回来。

    这个祠堂面积宏大,占地足有三里方圆,几面墙上满满壁画。偏偏还画得粗陋无比......在东土汉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祖祠如此肃穆之处,哪会弄些花花绿绿的涂鸦。

    祸斗儿们按照祖礼去给大圣爷磕头。苏景等人依着中土礼节,也去拜过大圣,随后苏景起身打量着四周壁画。

    一幅幅壁画中,主角都是一个手握鸿矛、身体肥壮的虬须莽汉,或烧山焚湖施展赤炼神通、或冲锋陷阵斩杀强敌妖寇,不用问了,画中所有都是焚穷大圣的丰功伟绩。

    不得不说,这些壁画虽然笔触粗糙人物丑陋,但看得稍久些,不由苏景心中不赞一声‘大巧不工’。画中大圣爷的一嗔一怒、一喜一笑着实传神,特别是有一副焚穷大圣怒斩恶蛟的壁画,内中杀气几乎都要从墙面上渗出来。

    苏景一副一副地观赏下去,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间身体一震、脱口而出一声低低惊呼!

    已经执礼完毕。正站在苏景身边的霍老大纳闷问道:“苏老弟怎了?”

    苏景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惊骇残存,但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东墙第七幅画,大圣爷身边那位前辈是谁?”

    人家先祖壁画,用手直指不敬,不料祸斗全没这个忌讳。霍老大小棒槌似的手指头直接点过去:“你说这个人?”

    画上,漫天飞雪中,粗犷强壮的焚穷大圣正飞临半空,手中长矛紧握、目光凶光毕现、周身烈焰熊熊,一看就是要去打架的样子。在大圣身边,还跟了另外一个人。

    三十左右的男子,剑眉星目长相俊美,身材修长、裹着一件雪白皮裘。而相比于焚穷大圣,他的神情就要轻松的多了,似笑非笑的模样......苏景见过此人。

    年纪相差几岁,衣着有所变化,但无论五官或者神情都绝不会错,初入修行道时、随老祖于青灯境内,那个神秘少女刀下雕刻出的高山巨像!

    同一个人,苏景自忖不会看错。

    可惜霍老大摇了摇头,面露尴尬:“这些壁画都是老祖先们画的,数不清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其中大部分故事口口相传下来,但也有些失了记述,如今我们也不是完全能看懂......这个人跟在我家大圣身边,必是好朋友,应该也是妖门中了不起的人物,可他的身份我们不晓得。多半也是位大圣吧。”

    苏景点了点头,又环目四顾,再没其他壁画出现过这个人。

    全无线索,自然也无可追查,苏景暂时放下此事,屠大嫂则招呼一声,山中大狗小狗齐声和应,于洞府中摆开丰盛宴席,南荒蛮族没有‘拜师宴’这个说法,但碰到好事情是无论如何得大吃大喝一顿来做庆祝的。

    席间苏景问霍老大:“我想把孩儿们收入大圣点将玦,你觉得如何?”收徒和收奴是两回事,苏景不贪图那百头小狗儿弟子,但令牌一进一出,它们立刻能跃升一灵界,终归是好事情。

    霍老大正端着硕大酒杯,闻言笑道:“我也想啊!可我家大圣的令牌,早随大圣一起消失不见,再说就算那宝贝还在,除非大圣本人我们也用不了......”

    苏景这才想起来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有大圣玦这回事,笑道:“霍大哥误会了,我说的是这个。”说着,手一翻将令牌亮出,放到霍老大眼前。

    霍老大混不在意,一边往口中灌酒,伸手拿起令牌观看......噗嗤一声,满满一大口酒啊,全都喷了出去;随即又是噼啪一声暴鸣,肥壮蛮汉屁股下的石凳四分五裂!

    手里举着大圣令牌,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开大得吓人,霍老大坐在地上愣愣发呆。

    又是噗嗤一声。旁边的霍大嫂不知夫君怎么了,纳闷侧头然后一眼看见了大圣玦,霍大嫂也正含了一口酒......喷夫君脸上了。

    参莲子颠颠跑上前,用衣袖去擦大圣玦上的酒水,一边擦一边用白眼珠翻蛮子夫妇。

    霍大嫂先回过神来,但脑筋还是僵硬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当家的...你手轻、轻点,别捏碎了。”

    “捏碎了就是假的。”做梦似的语气,纯粹本能使然的回答。

    再看酒席宴上。祸斗一族尽做骇然,苏景手下的大大小小的妖怪则含笑不语,眼睛里却藏不住的那份小人得意。

    平时用得习惯了。所以宝贝也不当宝贝了,苏景是真没料到祸斗两口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殊不知,祸斗是出过大圣的妖族,这大圣令牌在他们眼中是真正至高无上的圣物,今天突然见到了一块,如何能够不惊。

    苏景伸手把霍老大扶了起来,后者这才如梦初醒,声音干涩:“这个是真的?”

    “那还能有错?这事还能......”坐在不远处的裘平安笑呵呵地接口,不过光说又有什么用?苏景自霍老大手中拿回令牌。冲着小泥鳅一招,裘平安立刻消失不见、被收入大圣玦。

    跟着苏景又一动念,将其放了出来,裘平安刚才那句话还没说完:“蒙人啊!你嘎哈?”最后三个字是冲着苏景说的。

    霍老大当真是被惊到了,骇然望着苏景。脱口道:“你是大圣?!”

    裘平安多嘴:“你说呢?”

    “是...还是不是啊......”霍老大干巴巴的语气,一脸的彷徨。苏景笑着摆手把裘平安轰走,不让他再胡闹下去,但也没去仔细解释这块令牌的来历,只说机缘所致、领受神秘人物的赏赐。

    霍老大直接灌下去一钵酒,才算压下了心中惊骇。至于那一百头徒弟小狗儿进入大圣玦,他全无异议,祸斗与生俱来的‘犬xìng’不是随便说说的,一旦认下了朋友,哪怕此人是邪魔妖佞、大jiān大恶,他们也会相助到底。

    那些小狗已经拜师,便会对苏景生死相报,既然如此,进了令牌还能立刻擢升一灵阶,何乐不为。

    欢宴过后,苏景将百名弟子收入大圣玦,再将其放出时,小祸斗的身形足足大出一倍,比着大象也小不了多少,一个个目光如炬凶相毕露,呼吸粗重、鼻端喷薄浓浓黑烟......刚刚升了一灵阶,体内火力充沛,‘小家伙’们现在还控制不好。

    大圣玦适合妖jīng修炼,但苏景的扶桑灵木能够聚拢真火灵元,相比之下,巨木笼罩范围内,对火行jīng怪的修炼更有利,由此乌鸦卫、无数剑鸦和这一百头小祸斗都在扶桑周围修炼。

    苏景从《金乌万象》挑选了一门还算适合小狗们的‘怒烨崩’修法,与‘金乌大焠真’一起抄录于玉玦,传授了下去。

    应酬过这桩收徒事情,苏景正准备重新闭关,霍老大忽然又步履匆匆地赶来:“苏兄弟,我另有一事相求!你能不能把他俩也收入大圣玦?”说着,他伸手向身后一指,那对天斗山胎巨汉兄弟,肩并肩站在一起,目光期盼望着苏景。

    山胎,是大山之子,传说之中他们一动则岩石崩裂、一怒则大地狂啸,可是这对山胎不过是五灵阶的蛮力妖怪。

    传说不可尽信,而空穴不来风,远古时凶猛山胎是真正存在过的。

    究其原因,或许是老天爷觉得这种怪物太可怕,给它们的修炼设下了两重枷锁,其中第一道便是‘六阶不破’,山胎修炼到五灵阶,再向登上一步千难万难,这是天生的桎梏,没有道理可讲。

    但是若能突破这一层,到妖灵神前山胎的修行就会一马平川。

    这对山胎巨汉,穷尽无数岁月为祸斗效劳,莫看他俩傻乎乎的,却是霍老大的前辈、更是祸斗一族的恩人、朋友,如今他们有了破境、继续修炼的机会,哪怕就此失去这对‘奴仆’,霍老大也只有大笑开心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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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飞翔着没有翅膀的老鹰’同学打赏盟主鼓励,很感动,是要加更一章的,不过放在明天吧,现在豆子脑袋已经混沌了......明天三更。

    感谢大家!。。)

    s

第一七二章 成魔

    这对苏景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一挥手再度亮出令牌......

    与小祸斗不同的,大圣玦一进一出,这对山胎巨汉的样子并无任何变化,但他们脸上的那份欣喜完全没法子用言辞形容,自身的变化只有他们两个了解!

    不过片刻,欢笑就变成了感激了,巨汉兄弟一起跪下,咚咚咚地向着霍老大用力叩头,后者摇头而笑,以巨汉能听懂的祸斗蛮语道:“谢我做什么,谢你家主公才对......要仔细记得,以后你们就是苏老弟的属下。”

    来时路上霍老大就给他们仔细讲解过大圣玦相关事情,但他俩没能完全明白,那副憨子心眼仍把霍老大当做主上,闻言一边摇头、一边叩头向他致谢。

    霍老大拦住了他们两个,耐下心仔仔细细地又做解释,好一番功夫,两个憨巨人终于明白了。兄弟俩对望了一眼,回头看看苏景,再又看看霍老大,忽然间,他俩哭了,斗大的泪珠落在山岩上,啪啪作响。

    霍老大笑着:“哭个什么,你们是霍家的至亲好友,这跟拜奉苏老弟做主上又有什么关系!”

    蛮语劝慰好一阵子,两个巨汉止住了眼泪但仍闷闷不乐,苏景大概能看懂,但一来言语不通没法劝,二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笑了笑,将两个巨汉收入洞天,让他们自行去修炼。

    而后苏景又复闭关。

    ......

    在苏景原先的打算中,准备拿出十年功夫来jīng修。

    可‘金乌万象’上诸般法术奇妙。破真一雷劫后心境开明对剑术的领悟曾冲不穷,再加上他手上需要祭炼的几样宝物......以前没有时间只能望洋兴叹,这次放开了心思全情投入,这个‘关’越闭就越久、就越不想出来。

    每学会一道法术便领会了一重神奇;每领悟出一道剑意都会觉得身心欢愉笑得想跳;每将宝物祭炼一份都能发觉新的威力或用途......若非修行,如何能体会这般趣味。

    修行之乐,又何止于那高远到几乎飘渺的‘长生、逍遥’?

    rì月轻贱,时间忽忽。

    这一次闭关。足足用去了十五年!加上之前三年,比着最早的预计多用去快一倍的时间,苏景终告破关。待他走出洞府时才发觉,师娘蓝祈来了,正在扶桑树下招鸟逗狗、玩得挺开心。

    师娘的气sè不错。苏景见之一喜:“您好了?”话未落,他又看出蓝祈眉心处郁结的那隐隐一道黑气,须得百年调养的伤势哪能好得那么快。

    “闭关闭糊涂了吧?”蓝祈懒得提伤势这桩恼人事,笑问苏景:“舍得出来了?快二十年,玩得开心了?”

    快二十年的刻苦jīng修、炼宝炼剑炼法术,但于‘飞仙’这个大梦想而言,也是耽迷于术、快二十年的‘不务正业’。

    苏景吸溜着凉气:“越修就越沉迷,当初师叔在青灯境说他沉迷剑术耽误修持我还不甚明白,现在算是明白了,当真不是说笑的。”

    蓝祈却不当回事。把素手一摆:“才二十年罢了,玩得开心就成!这就要下山去了?”

    苏景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树上树下修行的乌鸦和小狗全都围拢过来,那是什么样的动静,裘婆婆和大祸斗马上被惊动。‘离山天斗剑庐’转眼就热闹了起来。

    十五年光景,大易扶灵气魄相助、扶桑灵木下修行,大群玄羽剑鸦中已经有二十几头修得真谛,自牲畜晋级成小妖,另又大批同类现在也显现了成妖的征兆,没什么可说的。苏景把大圣玦一挥,助那廿余一灵阶剑鸦小妖丁擢升一境;

    那一百头祸斗弟子本就是族中最强壮的晚辈,得金乌绝学正法、大圣玦擢升、十五年里树下刻苦修炼,不用提真正本领、只看卖相就远胜于山中普通小祸斗。

    而天生的妖孽,修行的进境速度远胜普通的畜类妖修,这也是远古多大妖的缘由,按照现在的速度下去,百名祸斗弟子二十年内便有望突破四灵阶晋位妖目。

    小的们修行有成就,做‘大王’的自然开心,苏景打算吩咐乌鸦卫,待小祸斗破境妖目,便将‘金乌九劫’的合战杀阵之法传授给他们。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正牌妖奴一个都不见了......

    苏景纳闷:“裘平安、乌鸦卫他们呢?”

    看上去快四十岁的侍剑童子回答:“他们打架去了。”

    一是为了照顾师娘,另则大家初来乍到,为求稳妥苏景在闭关时,把裘平安等人都留在了外面。

    妖jīng寿命漫长,小泥鳅娶亲二十年,现在还是‘新婚燕尔’,这些年他修炼不勤、天天陪着娘子,头两天两人下山游玩,南荒深处是不敢去的、就在附近转转,结果在西南千里处遇到另一伙小妖。蛮荒里的妖怪哪见过中土来的‘小姐’,对小金蟾言出无端口齿轻薄,那裘平安就是个混世魔王,哪会忍这口气,正要喝骂他媳妇就直接动手了......

    对方人多势众,小两口也不甘示弱,边打边捏铃铛喊人。黑风煞和四十九对乌鸦卫立刻就冲过去了。

    苏景问道:“不会有事吧?”

    霍老大笑答:“无妨,那个地方我晓得,是放空湖的一伙子妖怪,修行平平就是人多些,小裘他们肯定能赢。”霍大嫂更周到些,借口道:“本来我想带些儿郎们去帮手,火乌鸦老大说这是离山之事,不用我们出兵。”

    苏景咳了一声,转目望向裘婆婆,老太婆知道他的想法,桀骜冷哼:“小娃们打架,我不会理会。若他们打输了再说。”

    苏景又把目光从周围扫过一圈,随即诧异:“参莲子...不是也去了吧?”

    “他也该练练了,从小到大都还没打过架。”蓝祈回答的理所当然。

    苏景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时候樊翘报上苏景闭关时,六两传回的有关中土消息:

    离山掌门沈河重归门宗;邪魔外道活动渐渐频繁,已经有些小门宗受害;而如今中土修行道上最骇人之事是:任夺成魔!

    十几年间,离山非但未能捕获任夺。反倒在追杀中损失了四位长老,昔rì与任夺关系最亲近的虞长老也在其中。四位元神境界的大高手陨落,就是实力雄厚如离山。也损失不起,受创着实不轻;

    还有弥天台的两位神僧、涅罗坞的两位祭酒、天元道‘人字’掌剑真人、紫霄国一位大将军,或是在帮离山追杀叛徒时、或是山外游历中大祸天降。皆遭任夺毒手!

    有与任夺交手过的正道弟子确认,任夺身边有极厉害的邪魔大修相助,若非如此,只凭区区任夺和三十几个不成气候的九鳞峰弟子,怎么可能杀掉这么多天宗高人。

    任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倒抽一口凉气,苏景也不例外,但也仅此而已了。很快便岔开话题,问樊翘:“准备好没?随我下山去寻地煞。”

    樊翘都准备了快二十年了,当即点头。

    寻找烈火地煞是为了修炼,而穿越南荒、历险跋涉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历练。在离开齐喜山前苏景就已经定议,此行只带樊翘一人。

    南荒寻火煞,和当年陆崖九以‘抓蝎子’为名着他在沙漠中破通天一样的道理,这是修行进境与心境视野的两重磨炼......沙漠的凶险远远比不得南荒,可今rì苏景也再非当年那个只能靠老祖帮忙炼化飞剑的少年了!

    裘婆婆等人早已经被他说服。但大祸斗可不知道苏景有这样的‘傻念头’,两口子都开口相劝,还不等苏景说什么,蓝祈就代为开口:“要是怕凶险,何必去找地脉凝煞?干脆连南荒都不用来了,闯一闯不是坏事。”

    说话间蓝祈美目流转望向苏景:“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蓝祈和苏景说过的话多了,苏景哪晓得她指哪句,不过这也不耽误苏景认真点头:“您的话我都记的。不过...您指哪句?”

    “可动手可不动过手的时候,就动手;可杀人可不杀人的时候,一定杀人;可饶人可不饶人时,决不饶人。”蓝祈笑得好看,语气轻飘飘的:“走南荒,记好这句话。”

    带上师娘这句‘嘱咐’,苏景辞别山中同伴,璃璃水墨的护禁绽开一道裂隙,苏景与樊翘一起下山,向着南方而去。

    但苏景也并非一个妖奴没带,现在大圣玦中还有一对兄弟:山胎巨汉。他俩的修行正到关键处,这个时候把他们逐出洞天影响不小,苏景就将他俩留在其中了。

    苏景与樊翘才刚一离开大湖,就见一道乌云自东方疾驰而来。jīng修之人眼光老辣,以前虽只见过一次,但苏景还是能认出它。看这云驾的去势必是天斗山无异,苏景双翅一摆迎了上去。

    乌云中立刻传来叱喝:“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阻我行军!”

    苏景回答:“小人见过典军中郎将、祝摆摆祝大将军。”

    ......

    乌云停顿、黑雾散开,为首的果然是祝摆摆。

    当年祝摆摆曾来天斗山寻衅抢人,事后苏景向祸斗问起过此人,得知他不过是个小小妖王,本来不成气候,但后来东方建起了一座‘齐凤妖国’,祝摆摆被收编了去,得了个四品将军的官衔,这才开始威风了。

    不过上次事后,祝摆摆就再没来过天斗山附近,这次他再来不知所为何事。

    祝摆摆打量了苏景几眼:“这小娃眼力倒还不错,居然认得你家将军。”

    “我家大王今rì早已不再是典军中郎将,天恩浩荡,十几年前便擢升大王为怀远将军!”负责喊话的小妖多嘴,得意洋洋地对苏景道,提及‘天恩浩荡’时他还不忘向着东天方向一抱拳。

    苏景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这官职的学问中土人士尽知,从四品中郎将变成五品杂号将军,能是升官?

    想来祝摆摆这些年里犯了错被贬了一品,但麾下小妖无知,都被自家大王吹牛蒙住了。果然,祝摆摆脸上微微一红,岔开话题:“你是什么人,为何拦我去路?”

    “小人是天斗山巡山使者,见到将军云驾特来相询,不知将军缘何来访。”苏景随口回答,他主要还是怕这伙妖jīng来找事,若真那样,没啥好说的,正好试一试这十八年jīng修的成果。

第一七三章 金轮明澈、天乌瞬灭

    十八年前祝摆摆着实被那三位妖灵神大人给惊到了,哪还敢再来惹事,这次前来也并非打杀,而是公务在身:“回去告诉你家大王,剥皮国狼子野心,屡屡动兵犯我边界,吾皇业已点起大军,即将出征讨伐贼寇,本将军奉命前来征召天斗山霍大将军”

    不等说完,侍剑童子樊翘就摇头道:“笑话,我们天斗山又不是齐凤国的属地,你们要打仗,自去打你们的,此事与天斗山没有半点相干,何来征召之说。[ . ]”

    祝摆摆这次倒不凶,好说话的很:“是本将用错了词,不是征召、是相请,天斗山若能为吾皇效力,必有重重酬劳;再说那剥皮国人个个凶狠残暴,如果被他们打过来,天斗山怕也不能幸免不是。”

    妖国打仗,躲还躲不及的是非,怎么可能一头扎进去,苏景摇头代为拒绝:“我家大王正在闭关jīng修,无暇理会其他,你请回吧。”

    祝摆摆就奉命来拉拢各方散兵游勇去助战的,拉到了有功拉不到也无过,是以并不勉强,又笑道:“如此便作罢,代我给你家大王问好,就说以前闹过的那点小小误会,大家都不用放在心上了,待本将军凯旋,霍大王随时可去我绿竹海做客,届时和他好好喝两杯!”

    说完,他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大战在即,吾皇正在选拔能臣带兵出征,伯牙城中设下大擂。若真有本事,在擂上夺个南征大元帅也并非不可能,天斗山几位大妖前辈若有兴趣,大可去试一试如果去的话,登擂时还请提一句小将的引荐。”说着,祝摆摆笑嘻嘻地把几枚清脆碧绿的竹叶塞到苏景手中:“这些叶子都是我独门炼制,有清心明目之效。当是给小兄弟的见面礼。”

    所有的事情都说完,祝摆摆带着妖兵离开,苏景也不再耽搁。火翼摆动继续向南而去,前两天安然无事,飞遁途中天上、地上常常可见jīng怪小妖。但他们都神sè匆匆向着东方汇聚,多半是去从军或打擂,没空搭理苏景两人,至多也就是向他们怒目而视。

    待到第三天子夜时分,飞遁之中苏景问樊翘:“今晚的风有些粘稠。”

    樊翘没感觉,正想摇头忽听到苏景传音入密:“小心。”

    两字过后金光暴现,苏景头顶六丈,昏黑天空中突兀升起一轮灿灿骄阳!

    夜里,太阳出来了。

    ‘金轮明澈’,金乌万象中的秘法。凝聚金乌正火化骄阳之势,光芒笼罩之下匿踪显隐遁破,幻象亦难再聚。

    专破隐身与幻境的秘法,有过巨蛤肚子中的经历,苏景于闭关中特意做过此法jīng修。

    便是骄阳当空的刹那。樊翘只觉得头皮发炸,在他与苏景身周,密密麻麻尽是拳头大小的妖毒巨蚊,多到无以计数,绵延数里的一片巨蚊之云!

    这种巨蚊唤作‘枯落’,天生就有隐形匿踪的秘法。且口针藏蕴奇异毒液,就算四五阶的修家都难以察觉它们的叮咬。‘枯落’以血为食,昼伏夜出成群结队,最是难防不过。时常有赶夜路的妖jīng,于飞遁途中不知不觉被它们围了,突兀就变成了一具干枯尸体摔落地面,巨蚊的称呼就由此得来。

    ‘枯落’被苏景的法术照破身形,一时间嗡嗡大乱,樊翘正待催动法术突围,苏景反应比他要更快得多,嘭地一声轻响护身赤炎展开七丈,将自己与樊翘一起护住。

    ‘枯落’是南荒异种,可说到底也还是蚊子,又哪经得起金乌真火的淬炼,火中枯落直接化作青烟;阳火之外数十丈范围,枯落也抵不住炽烈热度被活活烤死。

    偏偏这些巨蚊还有向火的本xìng,慌乱不堪却不肯逃散,反倒是吱吱怪叫着向苏景冲来。

    这便再轻松不过了,苏景和樊翘不用动一动,就能轻松扫灭了这群孽畜,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偌大一片蚊云被烧得七七八八,两人正待再启程,苏景皱一皱眉,头顶金轮微转,向着左侧照去

    一老道显身‘阳光’之下。

    此人瘦得不堪,但手脚奇长,婴孩大小的身形、却有chéng rén长短的四肢,偏偏他的衣袍还肥大得很,迎风飘摆着说不出的古怪。

    这老者是‘枯落’蚊修成的jīng怪,但他是族内异种,唤作‘七巧四脚蚊’,修炼成气候自称七巧道人。

    齐凤国招揽大将,七巧道人雄心勃勃赴京想要夺一份富贵。今rì落足附近,将随身携带的蚊群放出觅食,他自顾去调息休养。这蚊群本来能和他的一道秘法配合,是打擂夺帅的利害依仗,不料一时不查、待他赶到时蚊群竟已被苏景给毁去了,七巧道人怎肯善罢甘休!

    但天xìng使然,就算他自忖能够稳稳吃住苏景,也不愿正面硬拼,本拟藏身一旁待苏景撤去金轮法术,再度赶路时跟上去偷袭,不料被苏景提前发现了。

    老道一声冷笑:“小畜生伤我儿郎,赔命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尖尖细细让人异常难耐,像极了夏天时蚊子在耳边晃动的嗡嗡声。

    随即妖道鼓起两腮昂头对着半空金轮猛吹喷一口气妖道眼光不差,他看得出苏景的护身赤炎不是凡品,稳妥起见动手前先把那‘太阳’打碎,他便可隐遁身形神鬼难查,立于不败之地。

    银瓶绽裂的脆响,七巧道妖术jīng奇,凭一口气就毁掉了苏景的‘金轮明澈’。

    骄阳碎、金光灭!

    七巧老道冷笑中隐匿身形掐一个隐身诀能用多久?一瞬、或者刹那?可是就在老道身形半隐、将消未消之际,他突兀爆起半声怪叫,挨了苏景一剑!

    少年明明没动,可见鬼的是,妖道明明中了一剑!

    剑从何来?而且来得毫无踪迹,于毫无征兆中,就那么出现于妖道身边、凶狠霸道地扎下

    剑自‘金轮明澈’中来,那骄阳是法术不假,但苏景的一支剑也藏于其中:骨金乌。

    ‘剑刹天乌’,苏景的骨金乌能隐于骨血,也能藏于他的法术之中,法术告破时便是骨金乌一击爆起时!

    而金乌是太阳化身,光热所在即为金乌所在,这天下又有什么跑得比光更快?这天下还有炼术法术,比着‘剑刹天乌’更能成就‘瞬灭之剑’?

    一剑瞬灭,剑之四绝之一。

    可惜苏景的‘瞬灭’还差得远,和剑羽划界的‘封域’一样只能算是雏形罢了,剑动虽快却仍有气机可循这也足够妖道倒一次大霉了。

    七巧道人哪想到这小子会这么坏,竟把瞬灭剑藏在法术中勾搭人去破,甚至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骨金乌戳中身体。

    啪的一声淬厉怪响,妖道长袍粉碎,而那一剑之威也随之消弭,七巧道的第一巧:袍偿命。

    不是袍子结实挡住飞剑,而是经过妖法无数锤炼的袍子能代主人死上一次。

    这件袍子算得他毕生修持的最大成就、最最珍惜的东西。

    要知道他能祭炼成这件袍子,不单是法术了得,更要紧的是他天命里就带了‘这一巧’,袍子毁了、命数中的‘第一巧’也随之告破,以后就算花再多心血也休想再重炼‘袍偿命’。

    七巧妖道赤身**跃身半空,气得心肺yù炸同时,翻手亮出一柄血红长剑,这是他的嘴,真的嘴——虫形时的针嘴炼化成的剑。

    夜牧蚊群伤人害命、蚊群被毁赶来报复,对这样的妖怪苏景也没什么好说,妖道亮剑同时他召回骨金乌准备迎敌。

    金乌一震、返回,消隐于主人身体内。

    瞬灭之剑无法向普通飞剑那样受主人驱使舞来舞去,它是一剑一杀、再动非得先收剑不可。

    妖道的动作要比着苏景更快,叱喝一声,血剑如电而去,刺得却非苏景而是少年身边的樊翘!

    樊翘这些年修炼也异常刻苦,立时便显出了效果,身后的水火双剑同做长吟,脱鞘而起,于主人身前五丈处迎上妖道血剑,不料三剑相触之际,妖道血剑陡然化为一蓬血雾,失了形质而速度更快、泼面向着樊翘扑来。

    七巧道人的‘第二巧’,剑如血。

    樊翘大骇,根本来不及躲闪,就在此刻金光绽放,苏景再出剑,三十三道剑羽飘零无端,挡在‘童子’身前。

    飞剑化血,也不过是一把剑变成‘一片剑’,脱不开灵气的辅乘和气机的牵引,血雾泼入剑羽搅起的乱流范围,也立刻变得凌乱散漫,趁着这个空子樊翘急退。

    而苏景不退,咒法动处金光更甚,又是一道‘金轮明澈’当空照耀,同时双翅猛震,裹荡猛火向着妖道猛扑过去!风火之怒,不是躲在一旁‘放箭’斗法,而是冲锋陷阵碾压万物!

    又见金轮,妖道这次jīng明了,大不了就不用隐身法术,无论如何不敢再去触霉头,且他特意分出一道妖识锁住‘骄阳’。

    若少年想故技重施,天上金轮非得先破裂不可,提前会有火灵猛震,届时妖道不用去寻找敌剑,只要赶快错开一步便无妨了。

    争斗于电光火石之间,连续施展的法术几乎不存先后之分,散乱于‘剑域雏形’血雾猛地散开,尽数撤出剑羽控制之地,旋即重新凝做长剑急追苏景。

    血剑的飞shè,比着苏景的猛扑更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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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生生赤炎、再来一只

    苏景尚距老道十丈距离,血剑已急追至身后,又是一片金光刺目,元吉天都火翼中三十三根剑羽飘零而出!

    故技重施,看似简单,可是从双方动手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呼吸功夫,苏景为救樊翘所布的第一幅‘剑域’尚未消散,第二幅剑域之雏形又告成形

    血剑入域,受乱流搅动不自主地颤动,攻势受阻。但妖道修持远胜苏景,又瘦又长的双手猛掐剑诀,口中再喝一声:“疾!”

    血剑威力暴涨,破开剑羽,直刺苏景。

    同个瞬间,苏景似是知道必无幸理,双目圆整掐手催动咒诀,半空里那盏骄阳应法而碎,他要再次发动骨金乌,于敌人求一个同归于尽。

    妖道早有防备, ‘故技重施’又岂能有效,身形猛晃向一旁错开三丈,但他才刚站稳身形,还来不及去看一眼苏景是否被自己的血剑戳穿,便又一次爆发怪叫,他又挨了苏景一剑,仍是骨金乌、仍是瞬灭剑。

    这次的骨金乌一剑,并非来自金轮,而是苏景手上。

    骨金乌能藏于金轮、法术破而瞬灭起,但苏景要动用金乌一剑,也不一定非得先唤出金轮,直接‘刺’出去更省心。

    偏偏他仍是弄出个太阳来,动剑之前先把太阳弄碎,妖道自然要躲待他躲好了,苏景的骨金乌一剑出手。

    老道先入为主,以前又没和苏景打过交道。又哪想到这小子的花招层出不穷,见到太阳碎了他当然要躲、躲过之后自然就以为没事了。

    但苏景现在的‘骨金乌瞬灭之剑’只炼到十丈威力,敌人离得稍远便够不到,所以刚才他要奋力前扑!

    ‘哇呀’一声惨叫,这次没有‘袍偿命’了,飞进来的是骨金乌、飞出去的是血金乌,老道的心口被苏景一剑洞穿。

    而苏景这一边。双翅第三次绽放金光,第三次三十三根剑羽飘零!

    十八年jīng修,九十九道庚金剑羽。[ . ]苏景能够连起三剑。一而再、再而三!血剑又告受阻,虽只是刹那但足够了、足够骨金乌洞穿强敌!

    血浆喷涌,妖道重重向后摔飞开去。哪还能再控制血剑,苏景身形微晃便告脱险。

    可七巧妖道还没死,‘第三巧’,足上心。

    他真正的要害,能在双脚于心口来回变换,平时就算把他的首级砍下来,他照样能在长出一颗头,要杀掉他非连创他双足于心胸不可。

    不过,胸口被骨金乌掏出一个大窟窿,就算不死也是重伤。妖道哪还敢再停留相斗,身体陡然化作血雾。

    第四巧,血迷踪。

    妖道化身的血雾并非凝做一团飞驰,而是四散崩去。

    轰轰然,烈焰生!

    血雾散得多快。烈火升起地便有多快;血雾散开得多远,烈火覆盖得便有多广。苏景辨不出妖道藏身于那一滴雾尘中,也用不着去辨,直接一把火烧过去便是。

    樊翘拔身于高空,愣愣垂头观望.....

    为眼前情形所震骇:一片火海,炽焰妖娆。苏景置身其中,飞扬跋扈!

    也为刚刚兔起鹘落的一战所震惊:苏景手上有什么宝物,樊翘大概是了解的,而从始至终,他也只出剑羽和骨金乌,宁可涉险为不动用冥明尊和其他宝物。

    是来不及还是狂妄?都不是,原因不外:苏景想炼剑。

    万物皆乌、战火铸炼、煌煌东来、烈烈西敛。‘剑刹天乌’不止要在火中淬锻,还要于斗战中锤炼。

    烈火之中惨叫声响起:“大仙饶命,小人有眼不识金仙,冒犯天威,知错了,愿做牛马奴仆效劳,求大仙饶命。”若未曾受重创,逃出火海等闲事耳,可妖道伤得这么重,又哪还有力气抵挡金乌真火。

    妖道被炼出本形,一头身形三尺的黑花巨蚊,周身裹满火焰、翅膀焦糊长腿乱弹,哀号求饶不停。. .  至此他也再无余力了,天赋七巧中,四巧接破,剩下三巧一是驱驭‘枯落’之术,另两巧则是修行上的好处,于斗战无用。

    妖道口中惨嚎,可心里还是想不明白,不过是个五阶小修,自己怎么可能就输了、就要被打死了。

    苏景收了别处的烈炎,但加于妖孽身上的阳火未消,到底是成形的利害妖物,在阳火中还能坚持,一时间死不去。七巧道人嘶声哭号求饶,心里盘算得清楚,只要今rì能保住xìng命,又哪怕以后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少年人到底是心软的,听妖道嘶嗥稍久,苏景似是不忍心了,皱了皱眉头,迈步走到他身边。

    妖道忍住巨痛不再打滚,心里求盼着少年能为他灭去烈焰,果然,苏景伸手将妖道挂在脚上的乾坤囊给摘走了。

    火光熊熊,一盏茶的功夫后,妖孽终被炼化,身体化为灰烬、彻底魂飞魄散,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不存。

    苏景掂着妖孽的乾坤囊,回头和樊翘商量:“你带着我飞成不,我开这袋子,咱平分。”

    金乌摧禁,七巧妖道的修持比着苏景高一截,但驳杂妖术终归敌不过纯正阳火,天亮时分苏景面sè一喜:“开了!”言罢将袋子一抖,随即喜sè尽变作惊愕,‘哎呀’一声又忙不迭把袋子扎了起来。

    少年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有百多只蚊子飞了出来。

    满满一口袋‘枯落’!全放出来,又是一片蚊云。但这一窝枯落并非妖道的‘族人’,他还未能完全养熟。

    看着苏景手忙脚乱,又唤起少许真火去烧逃出来的蚊子。樊翘忍不住想笑。

    待收了真火,苏景琢磨了下,并未就此毁掉这一袋恶心东西,而是转回头对樊翘道:“全都给你,我不要了。”

    樊翘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直接摇头:“我也不要。”

    苏景不是一般的大方,摆手道:“别跟我客气!”跟着不由分说。把扎好的袋子塞进樊翘手里。

    随后苏景盘腿一坐,取出自己的帛绢,翻翻找找。寻到一门功法,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一天之后,光明顶小主人和侍剑童子的位置变了。改由苏景催动着一重烈火云驾,樊翘则坐在一旁,抱着枚抄录了功诀的玉简,仔仔细细地研究着。

    好半晌,樊翘取出七巧道人的‘蚊子囊’,放出一只‘枯落’,跟着一道真炎加过去,兹地一声,蚊子烧死了。

    樊翘皱了皱眉头,又把法术揣摩一阵。第二次放出枯落,又给烧死了,如此往复,一天下来烧死了百多只枯落。

    苏景终于看不下去了:“生生赤炎不是你这般运法”接下来有关运气法门、火焰力量控制等等好一通讲解。

    樊翘的玉简内,是苏景特意从帛绢中为他抄录的功法。‘生生赤炎’,听上去随是‘生’,实则颇为歹毒,是专门用来炼化恶兽的法门,淬炼其身、jīng壮其神、但却摧毁其魂!这是把活物炼化成法器的凶术!

    这门火术凶恶霸道,对施术者要求也极高。凭着苏景或樊翘的境界还远不足以完全掌握。现在不是不能修炼,而是修炼不出什么效果。举个例子,哪怕是一灵阶的小妖丁,魂魄也牢固异常,五境小修士运用赤炎炼之,不等焚掉其魂,就先把小妖丁的身体毁了。而用在普通畜生身上,就算能留其身,它的身体也没什么法力,炼来又有什么用处。

    不过这一兜蚊子倒是例外,天生带有法力,却是蚊虫之身少灵无智,魂魄渺小得可怜,用‘生生赤炎’来炼化正好。

    尤其妙的是,樊翘修炼的‘云灼鱼焰谱’,一旦施展开来会有法云铺天,若在那云中藏进一大群看不见的蚊子光明顶主人的金轮中藏杀人的白骨剑;侍剑童子的法云内躲一片吸血的无形蚊。这才算是般配了。

    ‘生生赤炎’是真正的复杂法术,樊翘一时间可练不好。苏景教导一番,又道:“你放出一只蚊子来,我炼给你看。”

    ‘童子’听话,放出了一只蚊子,然后‘主公’一挥手也给烧死了。

    苏景脸都不红:“再来一只。”

    “再来一只。”

    “再来一只。”

    “”

    两位离山高足,催动着火云儿,你一只我一只的烧着蚊子,一路向南而行。一晃几天过去,路上平平安安。飞遁赶路,但也不能总在天上飞,偶尔也会落地调息静养。

    这一天两个人选择片平整高地,休整半rì,正待再度启程,不远处忽然层层乌光闪烁,一个三十出头的青衣男子显身。

    面如美玉、星目蚕眉、嘴唇嫣红.....漂亮得不像人的男子。

    对方来得毫无征兆,现身前苏景没有丝毫察觉。

    心里jǐng惕暗生,苏景向对方微微一点头,不打算说什么,正打算催动云驾离开,青衣男子忽然微笑开口:“两位小友请留步,我有一事相询。”

    说着,他握拳的右手伸出,饶有兴趣地样子:“你猜,我手中是谁?”

    苏景神情迷糊的:“兄台说笑了,难不成你手中还攥这个人么?”

    青衣男子微微一扬眉:“兄台?这个称呼很好听,好,我便是你的兄台了。”稍加停顿,他忽然岔开话题:“齐凤国和剥皮国要打仗了,你们晓得么?”

    待苏景一点头,青衣男子余效继续道:“我是齐凤国的人,名唤余效,有那么一点地位,所以要召集以前的朋友、部署,都来为国效力我手心里攥着的不是个人,是个jīng怪妖孽。”

    说话间,他把手掌摊开,哪是什么妖孽,分明是一搓尘土。

    苏景却笑了笑:“是它啊。”

第一七五章 北冥两变、天魔解血

    余效笑容更盛,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言谈举止也全无女气可言,但他的笑容却只能用‘妩媚’形容:“烧成灰了你居然还识得,七巧道人得和你有多大的仇?”

    一撮尘土,旁人看不出什么,可苏景又怎会认不出阳火灼烧后留下的痕迹,再联想对方言辞,哪还猜不出‘它’就是七巧道人。

    剑鸣清越,樊翘双剑并起,随他剑诀掐动,天光忽然黯淡下来,一朵白云当头,不算大但形质古怪:分明是一条鲤鱼。

    水火双剑消隐不见,藏于鲤鱼云,剑势则凝而不发、稳稳笼罩余效。

    余效根本不去抬头看一眼,他的眼中仿佛只有苏景。苏景见‘童子’动剑,却皱起了眉头,语气严厉,呵斥:“不可妄动,速速收剑。”

    苏景怎么说,樊翘便怎么听,可‘童子’还没来得及动诀,余效似是动了一动,在他手上突然多出了一只白骨金乌。

    余效没有这宝贝,骨金乌是苏景的,悄然放出的‘寂灭’一剑,竟被这个美貌男子赤手空拳地接了下来!

    余效放声大笑:“滑头小子!真被你给骗了!”

    叫手下收剑、自己却痛下杀手,不是滑头是什么;余效的确被苏景骗到了,可即便他jīng神松懈,苏景的偷袭一剑也还是伤不到他!

    美貌男子为七巧道人而来,此事又岂有善了,你死我活吧。

    余效的笑声未落。手掌中的骨金乌猛地燃起腾腾烈焰。

    骨金乌也修得本命法术,燃起护身赤炎。而苏景动作奇快,同样扬手唤出一道阳火,身形一闪钻入火中——这边消失的同时,他已从骨金乌赤炎中钻出,这何尝不是因穿空遁法而成形的、另一道 ‘瞬灭之剑’。

    来不及吞食天香镇元、也不用吃药,飞鱼鬼袍得多年滋养。足以替苏景当下这次虚空之害。

    金光闪烁,煞气翻滚、尸吼阵阵,苏景遁出刹那。九十九跟剑羽尽起、拍锦绣囊取冥明尊唤凶猛鬼将助战、十三具yīn煞鬼神齐出猛扑强敌,还有一条鱼苏景左手持剑、北冥、鲲。

    诸多手段,暴风骤雨般的攻势。

    饶是余效见多识广也被苏景这种疯狂打法给逼得手忙脚乱。心念急急一柄碧绿长剑跃出护主,剑一晃便斩杀了冥明尊唤来的利害鬼物、继而叮叮当当地脆响不迭,抵挡泼雨般得剑羽。

    余效自己向后暴退,左臂大袖一挥将十三尸煞卷扔半空,右手则又是猛地探出,直接将北冥剑鲲抓住。只听到一声雷鸣,鲲之惨烈怒吼,北冥的凶猛剑势竟挡不住余效一抓,轰然散碎。

    鲲灭,但苏景一剑未完。长长厉啸划破九天,一头金光大鹏突兀显身,势如奔雷猛击向余效面门!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鲲可化鹏直击九天,北冥剑势两变,鲲灭但鹏生!

    在任夺手中,北冥只出一变;苏景的修持远远不如任夺。但神剑对他的认可更甚,是以有了这第二变。

    余效的修持当真深不可测,猛提霸道真元,张口向着剑鹏狠狠一喷。

    一口气、一只鸟,相撞一起却爆出洪钟大吕般金鸣铁啸!

    同个瞬间,还有一道金铁交击的惊鸣响起

    片刻前、鲲化鹏,少年根本就不去看北冥剑能否克敌,右手一翻又亮出一把jīng光灿灿的匕首,猛刺心窝:他自己的心窝。

    右手摸刀、心口在左、动作一气呵成,奇快无比,口中同时大吼:“天魔解血!”

    真正的全力自刺,不存丝毫余地,不用眼力多么jīng强、只要稍有见识都能看出,他这一刀必会将自此刺死,除非他是十万中无一的右心人。

    刀锋入肉鲜血飚溅,也是这个瞬间,苏景放开了握刀的手现在放手还有什么用?刀子上的惯力足以洞穿他的胸膛。

    ‘当’地一声金铁交击之鸣,传自匕首与苏景胸口之间——少年周身再没有丝毫灵元气机、完完全全的普通人。金乌蛮。

    这是苏景在闭关时悟出的、召唤三尸的无上法门。正常自刺,自己死定了,这是来自身体的反应,无可逆转、三尸即刻便会察觉;及时唤出金乌蛮、体魄暴增消弭匕首之力,小命保住、伤得还不重。

    空气暴鸣,三尸救驾!

    余效刚击退剑鹏,三尸便跳了出来。

    苏景的动作余效看在眼中,他当然知道苏景不会自裁,多半是天魔解血之类自残魔功,苏景自己也是这么喊的。

    可天魔解血换来的是一道凌厉法术,余效全力防备苏景会有动作,哪想到会是三个矮子扑出来耍剑。

    “吾剑巅顶!”

    “吾剑封域!”

    “吾剑瞬灭!”

    自离山循例苏景险些身死后,三尸被蓝祈严厉教训了一顿,从此痛改前非,救驾前就准备妥当,一跳出来立刻动手。剑之三绝被他们喊了个遍、然后第四绝从天而降,直轰余效

    “啊!”余效一声怪叫,不是害怕、是气的,只是不知是因为苏景刚刚的‘天魔解血’,还是现在三尸吆喝的‘吾剑什么’。

    天星入剑、劲锐之力自九霄直下,余效的身体陡然散碎!

    时值此刻,苏景也终于惊呼出声!

    不是被剑力灌天灵、身体轰碎,而是他自己解体,身体化分作数十段、一分即合,下个瞬间他仍站在原地。脸上笑容妩媚,但已‘让过’了三尸合击一剑。

    这等解体神通,根本就不是苏景现在能够理解的,更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可少年的态度却愈发强横了,金乌蛮散去又化作修家体魄,口中怒喝:“跟你拼命!”金光暴现。火翼剧颤苏景转身便跑。尸煞、剑羽、金乌什么都来不及捡了,唯独路过樊翘处不忘伸手一抓把他抛到自己后背上。

    本尊和三尸在不要脸处心思想通,三尸并不意外。哇哇怪叫着把宝剑舞成一团光,为本尊断后阻拦强敌,苏景逃不了他们才是真正得死。

    余效却并未再追赶苏景。脚下随便错步躲过三尸的猛攻,连还手都不屑,只是一扬手把一件东西抛向苏景,大笑道:“你认不认得此物?”

    笑声起时,美貌男子身上,因剧斗而起的敌意、气势忽然散去了

    余效的力道控制得巧妙异常,他打出的那件东西在追上苏景后便减慢了速度,苏景一侧目便看得清清楚楚,樊翘也看清了此物,两人同时惊呼一声。

    苏景抄手将其拿住明明白白、绝不会错:离山真传命牌!

    北面四字古篆。剑出离山。

    正面正楷题名,尘霄生。

    停顿于半空,苏景和樊翘都愣住了,看看彼此、看看命牌、又看看余效。

    余效却笑容一僵,他见到苏景另只手上不知何时又握住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红石头这小子还有手段?不用问了。这个是逃命用的,余效得追上去才能领教。

    三尸抬头,看看苏景,又看看余效,确定他们不打了,唤出自己的小棺材。哗哗地飞上天空和本尊汇合,赤目xìng子急:“什么东西?”拈花哼哼唧唧地嘟囔,一脸不高兴,他是从床上赶来的;雷动最为从容,伸手从棺材里摸出一盒点心。

    苏景无暇理会三尸,正待发问,余效又把手一挥,将玉玦召回到自己手中。

    这便绝不会错了,真传命牌都是封印了神通的宝物,它们是认主的,除非主人否则无法这般召回!

    苏景落地:“当真是尘霄生师兄?”

    苏景的心思不差,见‘尘霄生’的真传命牌,下一刻便悟出‘余效’,雨肖、分明是取了谐音的一个霄字。

    惊讶的神情中透出喜sè,可口中还是那句:“当真是尘霄生师兄?”

    “区区一个蚊子妖道,也值得我替它报仇么?你若不是师弟,我才懒得来!”尘霄生笑道:“若再不信,我只能背离山律给你听了。”

    哪还用背离山律,见命牌飞回到他手中苏景就已经信了,接连两句发问,纯粹是因太意外而本能问出的。

    一来没想到要命的强敌变成同门、二来没想到尘霄生竟还在人间、三来更开心于尘霄生居然还肯把他当做同门,当然这对师兄弟‘半斤八两’,都是被赶出来的货sè,彼此相认倒是顺理成章。苏景又惊又喜,正经按照离山同门之礼拜见师兄。

    尘霄生也执离山礼节相还,当真看不出他们都是离山弃徒

    樊翘也上前叩头自不必说。

    不嫌腌臜,师兄弟席地而坐,苏景一肚子的好奇,正要开口问,转念又想了想,笑道:“我不问了,捡着能说的,您就说给我听吧!”

    当年尘霄生为救魔徒,受八祖一剑肉身彻灭,只剩魂魄带那个魔徒下山。

    欢喜儿的元神离开身体活不了太久,那个魔徒知恩图报,本yù寻找门中宿老,看看能不能救下尘霄生,但尘霄生不yù委身魔道,摇头拒绝,且要对方立下重誓,毕生不得与离山为敌、更不许为他报仇。

    待魔徒答应之后,尘霄生便独自离开,找了个能看得到离山的地方等死,不料八祖居然显身。以一只碗施展诡怪法术,救下了他的xìng命。

    苏景自帛绢记述中,见师父提到过碗,脱口问道:“一只碗?”

3.20的单章

    w今天天津停暖气了,我想了想,用这个做理由好像有点不要脸,因为真的一点也不冷。

    其实豆子骨子里是有点芯傲的,一贯觉得自己是个讲究人,好脸好面。所以实在找不到不无耻的求票理由时,就不要理由直接无耻的求票吧。

    这个‘吧’用得真好,简直直抒胸臆,一字就把自己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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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六章 离山剑袍

    “青铜碗,隐镌铭文,皆为鬼撰,是丧门的绝顶法器。”尘霄生应道。

    人力有穷尽,八祖虽强但毕竟不是包天下的神仙佛祖,他能救下尘霄生靠的全是青铜碗之力。经过好一阵痛苦炼化,尘霄生从元神便成了‘怨魂’体魄。

    欢喜儿的元神活不了多久,怨魂至少能在黑夜游移,只消避开阳光就是了。但八祖并未就此罢手,而是将其收入碗中,整整两百年修炼,尘霄生变成了一头真正的恶鬼凶煞!

    恶鬼,指得是他的身体;凶煞则是境界,与心性没有关系的,尘霄生还是尘霄生。

    尘霄生苦笑了下,他的面貌太美艳,苦笑生怜:“不管怎么说,我这也是第一七六章

    离山剑袍重获新生了。临别之际八祖对我讲明,是我师父请他老人家出手的。”

    再之后尘霄生便离开了中土,来到南荒游荡,自然也会遭遇数不清的凶险,可他到底是离山的得意弟子,就算修为大减,心机和灵智仍在,一次次化解危机,还因此得了机缘,以鬼修丧法接合离山正法,渐渐修成了名堂,聚拢了不少手下,说到这里尘霄生略显无奈:“后来人多了,我就建了个国。倒不是我想做皇帝,主要是妖精们喜欢这个调调,天天和我聒噪个没完。”

    苏景听故事开心,随口笑问:“什么国?”话说出口,他自己就反应过来了:“齐凤国!”再仔细琢磨下,齐凤。反过来不就是‘奉七”尘霄生是七祖曲嘉门下弟子。

    苏景又仔细看了看尘霄生,试探着问道:“白藕法身?”他依稀记得,刚到天斗山时,来抢人的竹子中郎将提到过一句‘吾皇炼就白藕法身。’

    待尘霄生点头后,苏景心里念叨了句‘难怪漂亮成这样”口中则说道:“恭喜师兄。”

    尘霄生一摆手。没把他的喜庆话当回第一七六章离山剑袍事:“十八年前,我忽然接到中土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个叫做苏景的离山弃徒在南荒另立门户。建了座离山天斗剑庐。”

    说到这里尘霄生又笑了:“要说起来,你的胆子比我大,居然敢直接挂出离山的名号。”

    以前尘霄生根本不知道苏景这个人。但他人在南荒,与中土的联系并未中断,苏景成立‘离山分号’曾昭告天下,从南荒传去中土的消息绕了一圈又从中土传回到南荒‘齐凤国”尘霄生这才晓得,天斗山来了个离山弃徒。

    跟着尘霄生动用中土眼线,仔细探苏景其人,所知颇为详细,连苏景被逐是循‘尘霄生之例’都探到了,只是不知道他护的是莫耶妖女罢了。

    居然是循自己的例子。尘霄生心里立刻就生出亲近了,而苏景是于他有成全之德、再造之恩的八祖的弟子,且苏景仍当自己是离山弟子,哪还有什么可说的,

    做师兄的当然要照顾下师弟了。

    尘霄生曾亲赴天斗山。但见璃璃水墨封闭七百里大湖,他也没去硬闯,只是留下心腹高手,什么时候苏景出山立刻传报于‘圣听”另外那次过去,尘霄生还探知这附近的竹子中郎将曾对师弟起过敌对念头。一道圣旨降了祝摆摆一品,总算尘霄生是正道出身,惩罚一下就算了,没过分追究。

    后面的事情就再简单不过了,苏景出山,尘霄生赶上来,途中发现阳火法术的痕迹,本来尘霄生就想试试苏景的本事,就抓了一把七巧道人的骨灰……

    拈花手摸肚皮,面有余悸:“多凶险啊。”

    赤目点头附和,对尘霄生道:“你差点就让苏锵锵给斩了。”

    雷动满嘴点心:“师兄,苏锵锵本领如何?”

    说道苏景的本事,尘霄生笑了起来,望向苏景:“以第五境而论,他的修持算得惊人,但我更想弄明白,你跟谁学得那么多混蛋手段?”

    不用苏景回答,拈花抢着借口:“无人教导,都是他自己领悟的。”

    雷动好歹先把嘴里的东西吞进肚里,痛心模样、叹一口气:“从小架,他就从来不肯堂堂正正,失了正道本色啊!”

    苏景也笑,换过话题:“我把蚊子妖道斩了,害师兄阵前少了一员大将”

    不等说完尘霄生便一摆手:“他算什么大将,少他一个没什么要紧,此事不用提了。”

    “再就是我有些不明白,师兄在南荒修炼、游历,何等逍遥自在,又何必和那些土著妖兽计较”尘霄生闲得无聊,当个妖国皇帝过过瘾也就是了,但现在他要和剥皮国仗,这事让苏景有点糊涂,毕竟参天悟道才是修家的追求,尘霄生又不是南荒土著,实在犯不着这么‘煞有介事’。

    “打一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尘霄生轻飘飘一句话把苏景的问题卸掉了,随即话锋一转:“师弟向南方去所为何事?”

    苏景把自己的目的如实相告,尘霄生正待说什么,身后不远处忽然闪出一个身着锦缎宽袍、面涂白、着唇红的中年人,扭着腰肢小步子跑上前、贴在尘霄生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明明是传音入密,偏偏还要贴到耳边去讲中年人动作扭捏、女里女气,但藏身附近苏景都未能察觉,他的修持便不用问了。

    听过呈报,尘霄生皱了下眉头,再抬头时笑容重归于面:“有些急事,非走不可了,这里有些东西给你!”说着他摸出一个乾坤袋递给苏景,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你要想南走,另有两样东西非得准备好不可,你在这里等我两天,我再回来找你。”苏景忽然想起一事,伸手入胸襟一抓,把自己的鬼袍取了出来:“这件袍子送给师兄了。”

    尘霄生炼得白藕身,但他仍是个阴鬼丧物,与这件袍子的丧属相合相补,尘霄生本要走的,但看见袍子眼睛微微一亮:“这还真是件好东西!”毫不客气、伸手将其取来直接穿在身上,旋即闭上了双眼。

    鬼袍随心,想做什么人、袍子就会有何变化,不过正常而言,若想用这件袍子非得先将其炼化不可。

    尘霄生不急着动法祭炼,他只是动用‘鬼触’与袍子‘沟通’起来,探看这件宝贝的不凡之处,可即便只是试探,鬼袍还是缓缓地变了形状这也足见尘霄生与鬼袍之契合。

    片刻后苏景忽然笑了:“师兄穿这件袍子合适极了。”

    在尘霄生身上,鬼袍化作离山弟子的剑袍。

    尘霄张开眼睛,他觉得出袍子好,却不知鬼袍还有这样一重变化,低头一看就愣住了,而后他也笑了,妩媚却灿灿。

    他没在说什么,直接带了那个中年人飞天而去。

    送别师兄,苏景开他留下的袋子:一枚传讯铃铛,三道剑符。

    铃铛能够直接联络到尘霄生,没什么可说的。而真正让苏景又惊又喜的是三道剑符并非尘霄生所炼,符中火灵流转,苏景以灵识探知,内中阳火纯烈远胜他现在的修持炼化符撰之人,除了师父陆角八还能是谁?

    便如当初陆崖九赐苏景九道寒月天河剑符一样,尘霄生修得鬼身、辞别八师叔时,陆角八也将亲手炼化的五道剑符赠与他防身。不过尘霄生可不像苏景那么败家,到现在也只动用了两道。

    剩下三道,他转赠与苏景,这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吧。

    三道剑符,苏景分给樊翘一张以作防身之用,另外两张自己小心收好。赤目也想讨一张,苏景没理他。

    原地等候两天,但尘霄生却没能再回来,由那个红唇白面的中年人代跑了这一趟。

    和上次一样,此人现身后扭腰摆臀地小步跑上前,这回苏景看清楚了,中年人迈步时两脚永远都是踩住一条直线,又难怪他的行姿让人起鸡皮疙瘩。

    来到近前,中年人直接跪拜在地,尖声尖气道:“老奴拜见苏小仙。奉圣旨、给您送几样东西。还要请苏小仙放心,万岁一切安好,只是军务缠身,没办法亲自赶来。”

    师兄没事便好,苏景伸手将其扶起来:“大叔怎么称呼?”

    “苏小仙可要折杀老奴了,这大叔两字万万不敢领受。”中年人站了起来:“老奴也没有名字,想叫我啥就叫我啥,都随您的心思。”

    赤目是浑人,闻言跳上前:“要叫你‘芶日的’呢?”

    中年人捂着嘴笑,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那我就是芶日的,启禀苏小仙,我叫芶日的。”

    这南荒的人物,苏景是一辈子也适应不来了,把赤目轰走,对中年人道:“莫理会他,我想叫你什么便是什么,大叔。”

    ‘大叔’摆出了幅苦闷样子:“您还是叫我芶日的,我这心儿才踏实些。”

    苏景摆手,不再称呼上纠缠了,‘大叔’也知趣,先从袖中取出了鬼袍:“万岁爷让我告诉苏小仙,这件袍子他帮你炼化了一番,但时间仓促未尽全功,您先就活着穿。将来若有时间,万岁再将它好好祭炼。”

    比起尘霄生拿走时,袍子变得挺括平顺,明显又上了一个档次。

    苏景咳了一声,他是真心送袍子,没想到少年人不去矫情什么,又问‘大叔’:“师兄还有什么交代?”

第一七七章 剥皮封天

    这一次‘大叔’从袖中取出两个袋子,细声细气地解释:“这红兜儿里面,是五块身份名牌;这绿兜儿里面,也是五块身份名牌。这红兜儿的牌子可在齐凤国通行无阻,再有瞎了眼的畜冇生和您为难,您晃一晃牌子然后让他自裁便是了;这绿兜儿牌子,则是行走剥皮国的身份了,现在两国要打仗了,您越往南走形势就越紧张,少不得会遇到盘查。”

    “在咱们这边,怎样都好说,实在不行您摇一摇铃铛,万事皆休;可是到了剥皮国那边,您就得小心些了,那边的人不讲道理的,非得有个身份不可。”

    “还有苏小仙,您可记得仔细,红兜儿是齐凤国、绿兜儿是剥皮国,千万别弄混了,若是把红兜儿的令牌用在剥皮国,或是把绿兜儿的名牌用在齐凤国”

    从‘大叔’身上,苏景忽然找到了些与乌鸦卫相处的感觉。

    仔仔细细地嘱托,又把牌子的用法、尘霄生给他们安排的身份等等全都讲清楚,‘大叔’第三次伸手入袖,取出了一串佛门弟子的念珠递给苏景:“在剥皮国若是遇到官家为难,实在过不去的时候就亮出这串珠子,说一句‘我是淡大师方外老友’,或许会有用。”

    说完,大叔躬身告退:“祝您老一路上顺风顺水,祝您老所到处大杀四方,祝您老鸿运隆昌天官赐福,苟日的这便告退了。”

    啰嗦不堪的吉祥话中,他的身形渐渐浅淡,直至消失不见。

    两块一套的身份名牌分发于同伴,雷动还不忘嘱咐两个兄弟:“记住了,红的是齐凤国、绿的是剥皮国,不可将剥皮的当做齐凤,更不能”不等他啰嗦完,拈花就打断道:“咱们又不跟苏锵锵南行,要牌子干啥?”

    南荒里可没有大屁冇股小娇娘,拈花全无兴趣;但南荒里有中土难寻的野味、说不定还有远古妖族留下的奇珍,另两个浑人都嚷嚷着要和苏景一起南行。

    三个矮子好一番争执,最终还是雷动说了句有分量的话:“你怎么就知道南荒里没有美色?你睡了几十年中土小娇娘,来睡一睡南荒的野味小娇娘,那才是快活!”

    拈花愣了愣,跟着对雷动一抱拳:“多谢天尊教诲。”

    云驾再起向南急行,途中雷动天尊撒泼似的闹了一次:苏景急着赶路、不让他下去打猎烧野味。本来他随便走,吃饱了只要一抹脖子就能追上本尊,但雷动又怕疼,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肯自裁。

    不过雷动很快就学聪明了,不说自己馋了,骗人说察觉地上有仙花异果,头两次苏景还真上当了,按下云头去查找

    有三尸在,路上当真不愁寂寞,不停向南飞遁,又过了五六天天平日子,果然像‘大叔’所说,来拦路的精怪渐渐多了起来,且并非普通山野精怪,而是一小队一小队盔明甲亮、带旗携令负责巡弋天空的妖兵哨探。

    亮出‘万岁爷’钦赐的令牌,齐凤国内通行无阻,苏景飞在半空,垂头可见地面上一道道妖雾弥漫,内中掩藏大军,或迅速移动、或扎营助守;另外还有些着长袍、好像军师模样的妖怪做法忙碌、于要害处布置阵法

    越往前行,见到的妖兵就越多,规模着实有几分惊人,尘霄生师兄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一座妖精国度被他治理得兵强马壮。

    这边气氛紧张,剥皮国何尝不是严加戒备,就算有身份、名牌,也不能从两国即将交战的平原边界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苏景得了齐凤妖将的指点,大大地绕了个圈子,迂回进入剥皮国。

    才一入境,苏景就见不远处一片乌云大得无远弗届、遮掩住南方天地。

    苏景催动云驾层层拔升,打算自乌云之上飞过去,不料才到云上,陡然一片雷光闪烁!

    人在上、乌云在下,霹雳自乌云中来,向上倒打而起,总算苏景应变了得,及时泼出剑羽挡下了这一击。跟着一个瓮声瓮气的喊喝声音传来:“什么人如此放肆,胆敢抢渡摄空大阵!”

    伴随喊喝,一队妖兵显身拦住去路,打得是剥皮国的旗号。为首将领体型巨大,身高三丈开外,赤身裸冇体但皮肤块块拔裂、仿佛龟甲似的纹路。

    苏景五人取出身份牌子上前交涉,看上去普普通通一块牌子,但内中暗含古怪妖法绝难作假,苏景按照早就准备的说辞应对盘问,滴水不漏。

    见这几个人确是刚从北方返乡的‘剥皮国’人,妖将也没过多为难,说道:“大战在即,为防奸细陛下传令封天,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飞遁,你们也一样,都落下去用腿走吧。”

    遮蔽天地的乌云,不是自然成型,而是妖国的一道浩**术!

    此事不存商量余地,除非苏景自忖能从这万里乌云上一路杀过去。

    可把想吃饭、想美人、想探宝的三位矮子仙家高兴坏了,连声称赞着将军威武皇帝英明,喜滋滋地拉着苏景落回地面。

    地上也有妖兵维持战时秩序,对本国的平民,想去哪里都可以,但是只能按照‘官家’指定的路线行走,且只能走在路面上,不许钻林涉水。道路两旁都有妖兵严密监视,不容得旁人钻空子。

    在苏景想来,齐凤、剥皮两国开战于师兄眼中不过是场无聊时的游戏,就算齐凤灭国,以尘霄生的本领大可拂袖而去。所以进入敌国、找不到做奸细帮师兄的机会,他也不勉强,穿境而过、继续去南方寻找地煞完成自己的修行就是了。

    不能凌空而遁,但贴着地皮飞掠还是可以的,赤目坐着棺材在前方开路,一行人行进速度颇快。

    齐凤、剥皮都是妖国,但是就如中土世界里有妖魔鬼怪一样,这边的国度也有人类土著、荒民、蛮子等等,且其中也有修法传承之族,苏景几人都换过了装束,扮做荒民全无破绽。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南荒妖国与中土还有一处迥异:中土世界,修家不会参与凡间事情;妖国则全无顾忌,皇帝就是厉害无比的大妖,治下各族混居,一旦开战都是大妖、野修带着小妖或普通人的军队去投入战场

    苏景等人行走半日,前方忽然又闪出一队妖兵,拦住了去路。赤目眉头大皱,直接把身份牌子一亮:“我乃本国百姓,有要事在身急着赶路,你等为何无故阻拦?”

    为首那个妖精校尉查验过几人的身份后,说话还算和气,笑道:“我是一片好心。见你们几个都是有些本领的样子,没有想过从戎参军?就要打仗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何不以一身本领搏他个一世富贵?”

    赤目如实以对:“我怕疼,不打仗!”

    妖精校尉只道他说笑,也不勉强:“或者你们觉得前线投军、功名浅薄?这也无妨,万岁已在皇城摆下英雄擂,若有兴致,大可去试一试!”

    苏景还记得祝摆摆说过,现在齐凤国都城正摆擂招贤,没想到剥皮国也弄了这么一出,打仗前才急急忙忙招揽能人,这是妖精国度的习俗么?

    赤目财迷、贪图宝贝,追问了一句:“擂台打赢了可有赏赐么?”

    妖精校尉笑答:“自然有厚重封赏,而且也不用非得打赢,只要打得像个样子,得了擂官大人的赏识,即可得取功名厚禄、受封将军具体能封多大的官,就要看本领了。凭着你们几位,至少至少能拿下个中郎将!”

    要当中郎将还用来剥皮国么?苏景一笑了之正要告辞,不料那个妖精校尉也是爱讲话之人,继续道:“若是能问擂夺魁,那就真正不得了了,不止有重宝,还有美人嘞!”

    “什么宝贝?”

    “什么美人?”

    赤目、拈花同时发问。

    妖精校尉故意压低了声音:“那是一枚上古时从中土流入南疆的巅顶仙丹,唤作天天什么常来着”

    “天无常?!”苏景心中巨震,不自禁一伸手抓着了妖精校尉的腕子,但少年反应奇快,才一抓便清醒回来,又赶忙放手,勉强笑了笑:“小民放肆了,将军勿怪。”

    妖精校尉好脾气,摆手一笑:“无妨!应该就是‘天无常’,看你这样子,足见你晓得那仙丹的好处,我便不多说了。”

    深吸、深呼,这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么?而后苏景笑了,真正的开心笑容!

    伸手自囊中取出祝摆摆送给他的好竹叶:“多谢将军指点。”

    这个妖精校尉的职责,倒是和祝摆摆有几分相似,专门在这条路上巡弋、见到有强壮‘百姓’就上前游说其从军,拦住苏景聊天算是他职责所在,本都没想过要收好处,一个劲地摇头拒绝。

    苏景却是诚心相谢、非谢不可!不由分说把竹叶塞进对方手中:“得将军开导,小民茅塞顿开,这就要去京城赴擂了。”说完拱了拱手迈步便要走,拈花当场便翻脸了:“不许走!还没问美人儿!”

    妖精校尉哈哈一笑,不等发问便应道:“那是咱们万岁爷的掌上明珠、不归公主殿下,京城的打擂,既是招贤、也是招亲,若能问鼎,便是咱们剥皮国的第三百七十七驸马爷了!”

第一七八章 一惊而醒、一醒即怒

    苏景樊翘等人都吓了一跳,又客套了几句,辞别妖精校尉,继续赶路。

    方向虽然没有大的改动,但下一站的目的地已变,不再急着纵穿国境,而是去往剥皮京师无足城。忽然得到有关‘天无常’的线索,苏景非去不可!

    再启程后,拈huā坐着小棺材与苏景并肩而行,低声道:“想拿药丸就得打赢擂台、打赢了也就当驸马了,苏锵锵,你可得先打听明白,三百七十七驸马是万岁爷的女儿多,还是这位不归公主总换老公?”

    又是两个时辰的赶路,眼见天色渐暗,突然一串串鸣锣响亮,巡路精怪大声吆喝不休。原来剥皮国从几天前开始宵禁了,平民百姓不许夜间行动。

    而后就见前方不远处,路旁一棵参天巨木枝杈摇摆、长藤如蛇蜿蜒盘绕、一张张数丈方圆的巨叶舒展开来居然是一座古怪的妖木驿站,投宿之人直接睡到巨叶上。

    那叶子也有趣的很,舒展或蜷缩都随客人心意,喜欢敞亮的大可让叶子铺开,怕冷的则让叶子卷起、又暖又舒服地大睡一觉。

    还有些妖灵儿,拍着翅膀游走于层层大叶之间,它们都是‘店小二”从酒肉到妖妓,客人想要什么只消和它们说一声。因为是官家执行的宵禁,所以投宿、睡上一觉都不用酬金,但是想要其他乐子就得huā钱了。

    这样的驿站跑遍中土也找不到一家,苏景饶有兴趣和同伴一起投宿。不过也只是形质奇异罢了,真正住进去,和普通店家没太多分别,赶路一天的怪物、蛮子们吆五喝六,着小二拿酒切肉,本是素不相识之人,都凑到一起海阔天空聊上一番、着实热闹。

    而众人之间的话题。始终也脱不开两件事,一是即将发生的战事,另则无足城的招贤招亲擂。

    投宿驿站的都是些无知‘百姓’。说得再如何热闹也不可能会有机密消息,但那些精怪们的散碎言语,对苏景来说已然足够重要了。至少让他大概明白,师兄尘霄生为何要‘煞有介事”与剥皮国打上这一仗

    剥皮‘百姓’在提起将来那场大战时,除了哪位将军凶猛、哪家洞主儿郎精锐这些兵家事情外,说的最多的就是中土如何肥美富饶、是怎样的一个huāhuā世界!

    寻常百姓尚且如此,剥皮国的军卒呢?校尉、将领乃至皇帝呢?

    剥皮国刀兵所指根本就不是同为南荒妖国的齐凤,而是锦绣乾坤、中土世界!

    但剥皮在南、中土在北,中间还隔了个齐凤国。

    这一仗尘霄生不能让,非打不可。

    中土修行正道离山剑宗的弟子,弃徒

    南荒之中有一条‘祖训’流传。定居于此的妖精、凶物,不得去中土为祸。

    古时候的南荒土著大都遵守这道规矩,可是年荒月废,时间漫长流转,到如今连那定下‘祖训’的人是谁。土著们都不晓得,又哪还会认真照办。不过中土世界自有修行道守护,其他不说,就苏景所知,七大天宗都会轮流派遣弟子巡弋两界边缘,确保不会有凶猛怪物入界。

    当然这种巡弋并非全无破绽。但潜过来的大小怪物若连续作恶,迟早还是会惊动正道高人,以正法将其诛灭。

    就算魔道邪徒,见自己地盘上跑来南荒妖怪也会诛杀屠戮。

    于中土人士眼中,南荒藏灵huā生异草、宝石美玉藏于山河不计其数,但环境险恶妖精凶猛,一去难回;在南荒妖魔看来,中土鲜肉满地富饶肥沃,可修家可怕法术吓人,同样是个一去难回。

    就如中土修家不会涉足南荒一样,绝大多数南荒怪物也不想去中土。

    如今情形已变

    苏景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叶子上,他不用睡觉,由童子与三尸护法,自己则闭目入定。一夜虽短暂,但多修一份元基便深厚一份,这个道理永远不会错的。

    转天清早宵禁结束,苏景等人再度启程,只是这次他和樊翘一路先走、三尸则缀后半日分开来行走,又走了三天后,确定身边的‘同路妖’早都换过了几轮、再无人识得自己与三尸是一路后,苏景找到一队巡路妖兵‘告密”说听得三尸议论大战时言辞可疑,怀疑他们三个是奸细。

    当天三尸就被抓了。

    过了七天,‘官府’调查清楚,三尸身家清白、并非奸细,三尸得以脱罪,与苏景重新汇合。见面后赤目对苏景笑道:“尘霄生师兄安排的身份果然妥当!”

    苏景要去京城参加的是官办的比试,此事非同小可,一无所获或许无妨,若能崭露头角,想都不用想必会有人去核实他的身份

    三尸自官府中这一进一出,足见得尘霄生给他们的身份笃实可靠。这也是无奈之举,除此之外苏景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验证了。

    苏景自锦绣囊中取出殷天子和小棺材还给三尸,笑问:“进去几天,受苦了。”

    雷动却摇了摇头,咂着嘴巴:“妖精国的牢饭还挺好吃,别有风味。”

    昼行夜宿,走在妖国开辟的官道上,速度虽比不得高空疾遁不过胜在安全无事,一路顺顺利利,这天正赶路时忽然对面马蹄声哒哒,有人骑马与苏景相向而来。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匹土黄小马,马上一个好像大猴子似的老头,也穿着件土黄衫子。

    老头子并非骑马,他是蹲在马背上,模样说不出得滑稽。

    待双方相错时,老头子忽然‘咦’了一声。伸手一挠马脖子,小黄马前冲的势子猛顿,跟着开始倒退。

    马儿后退的速度,与苏景等人前行速度一致。

    要知道苏景一行都是贴地飞掠,快如疾风,连雁儿都望尘莫及,又岂是马匹能追上的。何况这马还是倒着跑的!

    迎上了苏景的诧异目光,老头子笑道:“是个火娃娃,你的火好啊。”边说话、边骑马。老头子还能倾过身体,提着鼻子在他身边嗅了几下。

    只凭一撇就看出苏景的修持,苏景却还分不出老头子到底是人是妖。

    苏景笑了笑:“您老的马也很好。”

    得了苏景的夸赞。老头子抓耳挠腮喜不自胜,这一来可就更像一头老猴儿了:“火娃娃都是火眼金睛,看不错嘞、看不错嘞!”

    说完,老汉又挤眉弄眼地对苏景笑了下,跟着伸手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挠,小黄马吃痛、又改逆为正,加快速度冲向前去。

    不过是行程中的随口搭讪,但也着实有些诡异,苏景忍不住回头向老头子望去,老头子没回头。倒是那小黄马在奔跑中,转回头与苏景对望了一眼就在这个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串串嘹亮号角,饱含杀伐之意、却又有振奋人心地奇效。

    旋即只见空中显出异象,铺满整座天空的厚重乌云忽然绽裂两段。让开了一道七里宽阔的裂隙,自下仰望,那分明是一条‘蓝天大道”自南向北,从京师向着战场方向一路铺展开去!

    巡路妖兵也随之而动,纵法悬浮于离地三丈处。刀出鞘弓半弦,带队校尉纷纷开声叱喝:“大太子奉旨前往四手坪督军,尔等还不速速下拜、迎接太子法驾!”

    妖兵喊喝落、百姓欢呼起。

    人人皆知四手坪是剥皮国的边关重镇,早已陈列重兵准备进军齐凤,如今太子亲自去督军,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讯号:这就要真正开战了。

    大路上,行人跪成一片,苏景心中有所图谋,自是不会矫情这种事,跪便跪,今天投出去的银钱,都是明天去买妖孽性命的。

    妖兵严密监视着路人,莫说待会经过的只是太子,就是皇帝他们也不用跪,军务在身便不拘于礼,这是妖国之律。

    苏景不忘回头,‘老猴子’下马跪在地上,他的小黄马竟也四蹄蜷曲、与主人、与所有路人一样跪地

    号角声越来越响亮,北方天空尽头隐见重重云驾显现,让苏景颇为惊诧的,剥皮太子与一众随从的云驾居然是一盏规模宏大的黑色龙卷暴风!

    风尾扫地、漩顶则直入九霄!巨大的龙卷风沿着‘蓝天大道’迅猛前进。巡路妖兵再次叱喝:“太子殿下爱护百姓,尔等安心跪拜,必不会受伤!不许抬头观望,否则反贼论处、格杀勿论。”

    风雷浩荡,来得奇快,妖兵话音落处,太子云驾便已从天角尽头来到附近,而远处时那尖尖细细的‘龙尾”待到此刻再看,足足三里方圆,足以扫荡一方。

    再一个呼吸功夫,陡然天昏地暗,风尾来临、吞没苏景所在之地。并没有想象中的拔山巨力,那看上去惊天动地的龙卷暴风,连路人的一枚衣角都不曾掀起。可苏景清晰察觉,一股阴冷、粘滑的感觉,猛地包裹了自己的身体,千万道妖识如触手一般沿着他的毛孔向身〖体〗内猛钻。

    不只苏景一个,龙卷风尾中的每一个人均是如此,只是绝大多数‘百姓’修为浅薄无以察觉这是天上有大妖施法,将妖识混于暴风、探查沿途众人。

    苏景收拢精元,不做任何抵抗,任由妖识入体查探,五境的火修家在妖国中算得不错,但也谈不到如何惊人,应该不会被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注意。

    但是就连苏景自己都不曾想到的,自从剑冢内醒来过一次便再无动静、快二十年里始终安静沉睡的鬼剑屠晚,在妖识入体的刹那,一惊而醒。

    一惊而醒,一醒即怒!

    一声清冽剑鸣,一道冲天雷霆!

    苏景扬剑、逆起苍穹!

第一七九章 诛杀

    不是苏景要战,而是屠晚暴发,相比于当年‘白狗涧,那一次毫不逊色。

    而相较于那时,苏景再不可同日而语,虽然身休巨痛、经络间锐意暴涨如万刀攒刺,但他并未失智、更不曾昏厥,少年清醒得很。

    屠晚无可控制,那便不去控制,不止放任、还要帮忙,他与屠晚是一条性命,若不能成功就只剩死路一条,少年心思通透,怎么会想不通这样简单的道理。

    所以苏景拔剑、丑剑。

    这天下最丑的剑,绽烁而起的却是这世上最最惊艳的剑弧。

    剑弧逆起!那贯通于天地、煌煌不可一视的龙卷暴风,在屠晚面前,比起一个竹筒又有什么区别……“剖两断!

    天顶之上,有惊呼有怒叱,更有轰雷般摄人心魄的妖声大咒。

    妖如雨下!青面獠牙、四翼三头、有为畜形有化人身、更多的则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或施法或执宝,自高空上扑跃而下,向着苏景蜂拥迎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声响亮欢呼自大路中传来:“火娃子,好啊!”大猴子似的老汉又蹦又跳,兴奋地脸孔都红透了,长长的胳膊甩来甩去,大吼:“你帮我,我帮你,起起起起起啊!”

    随仙一连串‘起,字怪叫,沉稳安宁的大地突显狰狞,这地上的每一块石头,皆尽倒起,去势如电急射苍穹。

    浮于表面石头飞去,可怒法远远未尽,只见老汉弯腰弓背、四脚着地一次次猛烈跳动,仿佛要把整座地面掀起来才肯善罢甘休。

    大地隆隆,一道道裂隙猛绽,藏于地下的大岩巨石尽为法术所夺,一颤、再颤、三颤,继而冲天而起!

    惨叫不绝、血浆四溅,半空里开出一片片妖媚血花护驾妖兵被飞石打碎身休,性命终结时最后闪出的颜色。

    身后的石头呼啸、身边的妖兵惨嚎,苏景无动于衷,他不知道屠晚为何震怒、但至少能明白他要杀的皆为该死之人,这就足够了,少年全副心恩、所有精神,都用来辅佐屠晚。

    剑魂一怒诛妖,少年同往!

    天空中、石头砸出的千千血花的正中,一道汤汤血飞,

    屠晚、苏景才是妖兵拦截的重点所在,整整一支妖军汇聚成阵,以铁石妖法护身,化作钢铁洪流冲向苏景,但只顷刻,钢铁洪流就变成了血肉瀑布。

    屠晚剑下,无一侥幸!

    古里古怪的调子,是屠晚剑魂的唱鸣、是丑剑嘶哑难听的附和、还有苏景口中也在哼唱一一清扬、渺渺、好像若隐若现,可是即便满天杀伐、神通雷鸣也无法将之遮掩,正正相反,正因那喊生喊死的吼喝都太响亮,更衬出这诡异调子这种,那份轻蔑嘲笑之意。

    妖咒歇、敕令起,护在刻皮太子身边的大妖同时出手!

    一座琉璃白塔降笼罩苏景:

    一片赤炼火海自云中的泻:

    黑云如丝横斜结布、瞬瞬成形一座天网拦路:

    九只银光闪闪、大如堂屋的蝴蝶结做一道漂亮得环,蝶儿眨眼睛、望着苏景”是蝴蝶,却生着一双人目!

    屠晚不退、苏景不退:地上的‘大猴子,老汉扔完了石头又跳上土黄小马、自己也冲向高空。

    剑光贲烈,琉璃白塔崩碎、【启航小S屋】赤炼火海退散、天网一击动破、九只蝴蝶凄厉惨飞,

    天上连声痛吼,以心血、精魄祭炼的法宝或法术被屠晚接连破去,施法之人遭受反噬受创不轻。

    太子殿下的亲卫实力不可谓不强、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屠晚”

    黑风顶上的大妖加在一起,实力比起离山白狗涧垂狱内廿一凶魔如何?当年屠晚能诛灭白狗涧,今日它亦能屠戮这群妄图染指中土的南荒妖孽。更何况,那时苏景手中只是一把普通长剑,此刻屠晚栖身的却是剑冢内、能与之唱和的万剑之尊!

    苏景挟剑,冲上云头;老汉骑黄马紧随于身后。

    时值此刻,空中大妖哪还能不明白他们绝拦不住苏景,心中再如何不肯相信也没用,当机立断护着太子殿下转身便逃。

    骑黄马的老汉嗷嗷怪叫着:“走不了啊!”急追不舍:

    屠晚一路杀上来,自也不肯就此罢休,可它无意大妖、不理太子,噬魂一刺直奔直奔一个手执紫金杖、身形高瘦肤色惨白、周身纹满古怪黑篆的蛮人!

    屠晚面前全无逃遁机会,蛮子嘶声厉啸做殊死一搏、猛用力狠狠折断自己的紫金杖。杖断裂,蛮子周身纹饰便如被突然惊动起的蚊群一般,轰然扩开而起,纹身法撰,变作黑烟飘出身体、裹住了蛮子,刹那里法术成形,黑烟滚滚弥漫数十丈,化形做巨大神魔:

    头顶乾坤冠、身披太岁袍、手执降魔杵的墨色巨灵神!

    巨灵显身之时,这高空之上无论大妖护卫、太子殿下还是骑黄马的刺客,无一例外都觉体内妖元一滞,被巨灵气势所侵,竟难再动法不是无一例外,明明就有一个例外:苏景!

    少年剑势不变,迎上降魔杵。

    杵若天捶,贲烈力道轰荡四方:剑却不见了之前的淬厉意气,像一截松针、向一根蜂刺,就轻轻巧巧地扎上了巨杵。

    黑雾笼罩、巨力轰荡,没人能看清鬼剑与巨灵间相斗的过程,但任谁都能看懂一件事:出剑时少年站在巨灵身前、收剑时苏景却背对巨灵!

    洞穿子。

    剖开子!

    一剑,远不如逆冲苍穹时的威风霸道,平淡无常,甚至连光华都没有,可是巨灵灭!

    明明是雾气化身的巨灵,此刻被屠晚一剑洞穿后,却并未‘散去,巨大的身体层层开裂,黑色皮肤好像瓦片便剥落、摔下高空。

    旋即,偌大神魔轰然散碎,寄身于巨灵的蛮子尸骨无存。

    猴子似的老者见状手舞足蹈,在小黄马上乐得吱吱怪叫:“火娃娃,还没完,快来帮忙!”欢喜大叫中身形如陀螺般转动起来,与坐骑一起化做黄色沙暴直接杀入强敌阵中!

    ‘火娃娃,却未帮忙。

    屠晚之怒皆因蛮子而起,此刻蛮子伏诛、剑,魂便告沉寂,又重新回到苏景体内沉睡,全不管周围情势危殆。

    而苏景现在,心中、体内,所有精神和力量都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说不出地难受,并非真的脱力只是身体一时间难以适应。

    连动一动都难,又谈什么帮忙,苏景直挺挺地向着地面摔去。

    这个时候空中那个大妖一伸手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所幸猴子般的老者及时打出一道风沙,杷苏景卷了远远抛飞开去,而后此人如疯如狂去击杀刻皮太子,大妖们奋力动法阻挡刺客,转眼又战成一团。没人能再顾得上少年。

    苏景从高空直落,尚未落地便被三尸稳稳接住,樊翘双剑出鞘护住周围手中捏住八祖剑符,喝了一声:“我们走!”天上地下,除了苏景一伙和高空战团,已经再没有活人,附近的巡路妖兵、赶路行人,皆丧于老汉之前掀起的大地狂啸横法术内本来樊翘也无法幸免,还好雷动识大体及时把自己的童棺催涨、装下樊翘救了他的小命。

    几个人施法便走,但还不等他们飞出百丈天空陡然沉黯。

    一座大山……实实在在的一座山,突兀跃出苍穹,轰轰烈烈砸向高空中黄马老汉与剥皮太子、大妖护卫的战团!

    下一刻,大山崩碎血雨喷bó,天空恶战分出胜负!

    其他人均告不见,土黄小马也不例外,只有猴子似的老汉浑身浴血,一路翻滚着摔落地面,再就是他手中死死揪着的一颗头颅:小丘似的蛇头。

    剥皮国皇家,均为‘洪蛇,妖孽。

    洪蛇的情形与祸斗颇有几分相似,均源自远古、落地即为妖,但是这一族蛇妖无法自行蜕皮,每【启航小S屋】到须蜕皮时,都得有族中大妖相助、把旧皮剥掉才行。

    ‘剥皮国,的名号,就因万岁爷一家这个特性而来…,

    不用苏景吩咐,赤目便拍着小棺材迎上前,杷‘猴子,老者接住。喘息了这片刻,苏景勉强恢复些精神,低声吩咐:“带上一起走。”

    老猴子伤得着实不轻,胸腹间三道伤口深入肺脏,一条手臂也自肩膀被斩断,只还连着两根筋、勉强没掉下去。

    出气比着进气还多,老汉却还是满脸嬉笑:“我的妖息被小蛇临死前送了出去,带上我你们都得死,火娃娃自己逃、自己逃去。”

    刻皮太子路过,苏景暴起发难纯粹是个意外,而猴子似的老汉却是货真价实的刺客,他就是来刺王杀驾的。不过敌人的实力远超出他的预料,若非屠晚打了头阵,老头子根本没有成功可能。

    到最后,他发动飞天大山一击,尽毁强敌、如愿割下了那颗蛇头,但他的妖息也被剥皮太子截下一段,远远地送了出来。这便等若把逃犯的血绷布给灵犬闻嗅,无论老头子跑到哪里,后面赶来的妖兵都能追踪而至。

    若在平时此事不值一提,老汉只需收藏气息就能瞒天过海,可现在他五内受创,连说句话都要喘息半晌,又哪还有余力内敛精元。

    苏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并不废话,直接把大圣块对老汉一晃:“你意下如何?”

    推荐一本新书,东方玄幻类,有兴趣的兄弟姐妹可以看一看。

    书名:九天鲲鹏诀

    作者:绝青冥

    以下简介:

    凶横的狼族武士,狡猾的狈族术士:强悍的熊族战士,豪放的熊猫族酒仙;恐怖的巨鲸族力士,另类的海豚族歌者;难缠的蚕族织者,诡秘的螳族刺客;沉默的石族苦修,美丽的花族舞者……,

    嘲讽、貔貅、霸下……,龙之九子;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四大凶兽。

    没有神,没有仙,这里只有繁衍了无数代的妖族血脉。

    这里,是妖的世界!

第一八零章 灭顶训令

    两重天地、内外隔绝,进了大圣玦,哪怕剥皮皇帝把那传说中的哮天神犬请来,也休想再能找到老汉。

    一见大圣玦,老汉大吃一惊,而情势紧急,哪又再啰嗦的余地,老汉使劲咬了咬牙:“好!”

    苏景将大圣玦在他额头一按,先接了老汉诚心拜奉之愿、收去一抹魂魄,跟着苏景心意转动,把老头子收入令牌洞天。

    苏景忙碌不停,把最后八粒天香镇元中拿出一半塞给樊翘,跟着发动火遁带上‘童子’逃离是非之地。

    三尸也没啥可犹豫的,抹脖子跟本尊一起逃命。

    刹那逃出百里

    出口处是一个土灶。山野中的蛮族村落。

    百里外的恶战,并未波及此地,但土著受到惊吓都逃往密林深处,村中空无一人,苏景跃出来,众人脚步匆匆遁入密林,苏景坐定、闭目休养,不久后身体不适渐渐消散。

    跟着他取出得自老蛤的蜃玉,催阳火、动咒法,片刻后空气微微一震,山林依旧、但五个人均告消失不见来自蜃玉的一重幻境,覆盖住这小小的十丈方圆,便如一块取景本地的画皮,笼罩于原地,只是苏景几人都在‘画皮’下。

    但藏匿事情尚未做完,苏景取出剑羽,封住樊翘的精气要穴。

    樊翘的经脉是苏景炼化的、樊翘的修行是苏景传下的,是以对‘童子’的气行元转他了若指掌。封其灵动不过举手之劳。而后苏景自己化身‘金乌蛮’。三尸则是诡怪力量,本就没有灵元波荡。至此,五个人都变成了‘凡人’。

    南荒边缘的那只老蛤是什么样的修为?就算苏景对蜃玉祭炼有限,化成的环境也足以假乱真。或许瞒不过大妖的集中全力的洞察,不过这场大到几乎无边无际的搜索,就算剥皮国实力了得,怕也搜索不了那么细致。

    天上的妖风往返不停、负责搜索附近山林的妖兵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直到七天之后。诸般动静渐渐消失,又等了几天,几人确定风头暂过。

    刺杀太子一战。层层浩大神通席卷四方,战场附近应该不存幸存者。按理说苏景几人的样子不会被泄露出去,不过苏景还不敢妄动。先请三位矮仙家出去转了转。

    三尸还没回来,大圣玦中鼓声隆隆,猴儿老汉的伤势远未痊愈,但总算能收拢气息不被追查、可以出来聊几句了。

    “你这火娃娃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有大圣点将玦?”老汉跳出来,第一句话。

    当初怎么回答祸斗,现下苏景如何回答对方,跟着反问:“前辈怎么称呼?是哪一属的妖仙?”大圣玦收了老汉,但是为救命、算不得收妖奴,苏景仍敬对方为前辈。

    “吾乃灭顶大圣之后!”提到自家大圣,无时无刻不在嬉皮笑脸的老汉变得面色严肃。但一句话说完,他又变回笑嘻嘻的样子:“我小时候叫小石头,长大了叫大石头,如今唤作老石头!”

    妖门修炼也分作十二境界,登峰造极者为上品妖灵神。再有突破便飞升而去了,也只有飞升过再回来的妖怪,才能算得大圣。

    在天斗山十八年,樊翘认真修行,但他要负责时时与中土六两联络,并未像苏景那样闭入清净关。所以有暇时常会和大祸斗聊上一阵,听说过‘灭顶大圣’的名头。

    灭顶大圣是个山魈,打起架来最喜欢的一招便是唤来一座山峰劈头盖脸地砸下去,这位大圣爷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提到‘灭顶大圣’时,祸斗眉飞色舞,他们的老祖宗焚穷与灭顶是莫逆之交,当年两人我喷火你砸山,十足十的强横霸道。

    而灭顶大圣也和焚穷一样,两人都是突然消失,且时候相同。

    与普通妖族不同的,山魈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妖怪,没爹没娘也无儿无女,又何谈传承?不过因为灭顶大圣的名声十足响亮、又传下了可供山石怪物修行的正法,后辈的山魈石怪均奉其为老祖。

    ‘老石头’便是如此,修习了灭顶大圣留下的法术,便以‘灭顶’后人,另外他虽是人身,但自小与山中猿猴为伴,沾染了一身猴儿性子。

    跟着谈及行刺之事,老石头稀稀疏疏的眉毛一竖:“俺家大圣曾留下戒训:不许去中土捣乱。那剥皮国的癞皮蛇被臭屎蒙了心眼,胆敢违背我家大圣谕令,老子就要去揪断它们的蛇脑袋!今天揪了小蛇脑袋,休息一阵待俺有了力气,再去揪老蛇的脑袋!”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会比石头更固执?石性如此,山魈的脾气如此,昔日大圣早已不在,但老石头自诩灭顶后人,莫看他猴儿似的不老实,心里却较真着这个死道理,我家老祖不许做的事情,哪个敢做老子便杀哪个!

    实力不济,哪怕玉石俱焚。

    苏景饶有兴趣:“这么说,南荒怪物不许去中土的戒条,是你家大圣定下来的?”

    “这是自然。”老石头得意洋洋:“除了俺家老祖,还有谁能一令封界?”

    苏景又问:“前辈可知,灭顶大圣长得什么样子?”

    老石头:“山中有石刻,俺晓得,画给你看!”说着他捡了根树枝,在泥土上刷刷刷地画了起来片刻后苏景和樊翘面面相觑,地上画出来的那是个什么东西啊,若非提前知道是‘大圣”都看不出那是个人。

    苏景咳嗽一声,干脆取出纸笔自己画,他的画功普通,但也在学堂里专门学过一阵,画好后与青灯境中少女雕刻的巨像至少五分相似:“前辈请看,可是你家大圣?”

    老石头看了看,撇嘴摇头:“不是,哪像这个弱不禁风的。俺家大圣是一付威风凛凛的墩子身形!”跟着他顺着话题说下去:“你要想看我家大圣,就送我回家去啊。”

    询问了下,老石头洞府在东南方,颇为遥远,且与苏景现在的目的地方向不复,苏景歉然摇头:“还请前辈”

    “叫我老石头就行,你要是觉得顺口,喊我小石头也可以,我无所谓,就是别喊前辈,挺不顺耳!”说着,老石头伸手拨弄了几下耳朵。

    “老石头你先在大圣玦多住几天”苏景挺痛快,当即换了称呼:“若身份未泄露,我要先去无足城,完事再送你回家。”

    老石头眼睛一亮:“你去无足城,斩癞皮蛇的臭头?”

    “砍他的头我怕是没那么大本事。”苏景苦笑摇头,老石头已经拜入大圣玦,就算不是主仆也不虞他会泄密,完全可以坦诚以对:“之前那种剑法,不是想用就能有的,我去打他们的招贤擂,夺丹药最好还能在得个将军之位。”

    说到这里,苏景又笑了:“带兵去打仗打齐凤国。”

    老石头莫名其妙,樊翘则瞬间领悟,对着山魈笑道:“我家主人的师兄,是当今齐凤国皇帝陛下!”

    老石头也不笨,眨了眨眼睛便全数想通:“火娃娃小混蛋,你加把劲,抢个征北大元帅来做,哈哈哈哈”老石头欢喜地抓耳挠腮,笑得说不出话来。

    苏景也笑,不过争元帅之位他不存丝毫幻想,且不论他问鼎擂台千难万难,只说剥皮国的蛇妖皇帝,让一个全无背景可言、只凭打擂台上去的小修士统领他的大军,那得昏庸成什么样子!

    “被我杀掉的那个蛮子,你可知他是何人?”笑过之后,苏景问道。

    老石头行刺之前做过功课,所知颇详:“你杀的是剥皮国师,来历莫名其妙,探听不到,自称至暗老祖。据说癞皮蛇就是受了他的蛊惑才要挥兵中土的,不过你现在杀掉他也没用了,癞皮蛇的心眼已经红了,灭齐凤、进中土,是他的大心愿。”

    说了会子话,老石头咳嗽起来,重伤未愈、现在疲惫得紧了,又要回到大圣玦内去养伤,临行前忽然他又想起一事:“大圣玦里那两个石头娃娃,和我算得同门同属,我喜爱得很,你若同意,我收他们做孩儿。”

    “只要他俩愿意就成,我没说的。”这可是天大好事,苏景笑而点头

    五天之后,三尸高高兴兴地回来,他们特意跑到妖兵面前去溜达,人家都懒得瞅他们第二眼。

    这么醒目的家伙都没事,可见大家的身份仍安全,趁一个破晓时分,苏景一行潜上另一条官道,再次走在了通往剥皮国京师的大路上!

    一路行走,耳中所闻最多的,莫过于太子殿下与国师一行赶赴前线督军途中遭遇埋伏,被齐凤国派来的刺客斩杀。

    开始听到这种言说时,拈花手摸肚皮得意洋洋,本尊做下天大的案子,拈huā与有荣焉,但才美了片刻,后脑勺就挨了赤目一巴掌:“你傻啊?看老大!”

    听着同行路人如临当场的描述行刺,雷动天尊满脸悲戚,咬牙切齿,一付忍受奇耻大辱的样子。

    拈花恍然大悟,赶忙摆出一份悲戚神情。

    片刻,苏景密语入耳:“你们仨装得有点过。”

    看看这路上行人,虽也都皱眉愤慨,但没还真没人好像他们哥仨那样、被妖人害死了爹似的

第一八一章 淡大师

    又是十几天的行程,苏景一行终于抵达剥皮国都:无足城。

    前一刻还是在大路上贴地飞掠,面前一马平川,但下一步跨出,眼前猛地一黑、旋即又光明绽放,于毫无征兆中,一座宏伟大城显于面前。

    再举目四望,只有这一座城,其他地方均为望不穿的黑暗,不是烟雾、不是乌云。

    赤目吃惊,脱口低呼:“虚空?”

    苏景摇了摇头,他也看不穿这城池的妖法,但是能肯定的,只要法术一变、封闭那‘一步逾距’的道路,从外面就再休想进入此城。

    苏景放缓脚步,混于人群向着眼前的城门洞子走去,不久前太子和国师刚刚出事,城门前盘查森严,身份稍有可疑立刻就被带到一旁仔细盘问。不得不说师兄办事牢靠,以他给准备下的身份、牌子,苏景五人都未被怀疑。

    但他们也未能立刻通关,大约五十人被排成一队,有妖兵拿来一把不知什么皮子编结成皮绳,吩咐道:“伸出左手来!”

    排在队首的妖国百姓也是初次来京城,笑问:“大仙,这是什么规矩?”

    “无足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仙修圣地,自有大阵守护,这条绳儿就是你们的护身符,没有它,立刻就被大阵轰杀!”妖兵亲自把皮绳绑于第一人的左手腕,绑后嘴巴喃喃念了个无声咒,绳儿消隐,那人左腕上多出了一圈黑纹。

    妖兵在前面挨个绑绳,苏景排得靠后,身边有回家的本地人士,给随行的朋友仔细解释着:“这博灵环的妙用多得很,一绑上它,你的妖力、修力便与护城大阵相连,只要动法便立刻为监阵大仙察觉、继而看到你的一举一动,若是正常缘由自然无妨,但要是作奸犯科,大仙只要一动念头,大阵就要了你的命!”

    三尸闻言赶忙凑到了一起,聊他们的心事,雷动皱眉:“若死过一次,这环纹是不是就留在尸体身上了?”

    “可能吧。”赤目摸着下巴,吃不准此事。

    “那岂不是糟糕!”拈花要急眼的样子:“死一次,没绳子了,大阵就再杀,再死再活、再活再杀,咱们哥仨能把这城填满了!”

    不一会功夫,妖兵绑绳到樊翘前面的一个妖怪,绳子上的法术成形、化作黑纹同时,那个妖怪身上突然丁当一声怪响,平时藏于体内的妖刃被‘挤了’出来,落到地上。

    妖兵笑道:“京城之内,不许身内藏器。”

    这是博灵环的效用,那妖怪把自己的刀捡起来,问:“放在藏天袋里成不?”

    “那倒无妨。”妖兵应道。收入囊中,用前须得先取;藏在身体里则可动用于无形之间,两者差异极大,京城只限制后者。

    苏景微笑,还幸亏前面有个活例子,要不绑到自己的时候,咣当一声掉出来一块大圣点将玦,那可就惊世骇俗了。心念微动,苏景把大圣玦、骨金乌唤出,悄然收入腰间锦绣囊中。

    同时飞鱼鬼袍自内藏化作外穿,再外面还有袍子,那斗大的‘好’字还不至于显出来。

    很快‘博灵环’绑到苏景手腕上,可没想到的是,妖兵唱过无声咒,皮绳儿非但没能化作‘纹身’,反而啪地一声,崩裂成四五段,软绵绵地掉落在地。

    妖兵面色一变,向后退开一步,问苏景:“你有什么东西未取出来?”

    再简单不过得道理,‘皮绳’能把修家藏于体内的宝贝挤出来,可若皮绳的力量不够、挤不动‘人家’,便会断裂掉。

    苏景愣了愣,鬼袍和大圣玦都取出来了剩下的便只有屠晚剑魂了。

    ‘屠晚’只是一道魂魄,也和这绳儿不容么?那可真没办法了,苏景想拿也拿不出来,只有摇头道:“是我家寨主种在我骨血中的一道剑咒,我自己可取不出来,还有没有变通的办法?”

    能让博灵环断裂的,不用问都是高人,妖兵态度还不错,最初惊讶过后便笑道:“若你不介意,可换追灵环。”

    樊翘本就扮作苏景的随从,代主人问道:“追灵环又是什么名堂?”

    追灵环不会‘挤出’身内宝物,但带了此环,苏景一举一动皆会显影于一盆灵水中,日夜不停都会有人专门监视着。此环专用身份无可疑、但道行精深又不愿取出体内宝物的入城者身上。

    苏景不犹豫,直接点头:“可以。”

    妖兵取了追灵环转回来,可没想到施法过后又是‘啪’的一声轻响,和刚才一模一样,这道环也碎裂成数段,被废掉了。

    苏景开心眼做内视,剑魂睡得香香的,不过剑身上多出来一道玄光流转,看得出,‘屠晚先生’不喜欢和妖怪法术共存。

    妖兵愕然,苏景也一样,两个人一起低头去看落在地上的碎绳头这是个实在妖怪,片刻后他抬起头:“你真不是成心的?”

    辩解又有什么用,苏景无奈摇头:“还有别的办法么?”

    妖兵反问苏景:“你能不能别进城了?”

    不用苏景说话,樊翘就瞪目道:“我家少主为京城招贤擂而来,一路千里迢迢,只求报效吾皇、征讨齐凤蛮子!你不让我们进城,是你不忠还是我们不忠?”

    妖怪国度里,有似是而非的礼法、有莫名其妙的规矩,但说到根子上还是实力为尊,苏景连破两环,简直就是深不可测,小小妖兵不敢为难他,但是就这么放他进城也是万万不可能,只好撒腿跑去找城门官禀报。

    不久后城门官来到苏景面前:“你等等。”然后他也跑了,去找戍卫将军,官卑职小,这事他也做不了主

    卫戍将军也算不得太大的官职,可这里是京师重地,城门关口职责重大,能来此任职的莫不是皇家心腹、忠心耿耿之辈,眼界于小妖兵大不相同,得报之后将军来到苏景跟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又用手一指三尸、樊翘等人:“你们五个是一路的?”

    待他们一点头,卫戍将军便喝道:“来人,先把他们绑了,严加审问,若有可疑直接斩了,若是好来路也轰出去,不许入京!”

    总算这位将军大人不喜草菅人命,还要先审问一番,没直接把苏景拉出去砍头。

    喊喝声一起,苏景便察觉,高处有几道妖识立刻锁于己身,不用问,附近暗藏着利害妖物助守城门,只要自己一露反抗之意,它们便出手发难。

    “且慢!”苏景赶忙喝了一声:“我乃淡大师故人,有念珠为证!”

    苏景没辙了,只好亮出‘大叔’给他的那串念珠。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如果还不管用,苏景便进不去这妖国都城了。

    所幸,‘淡大师’其人在似乎颇有威望,妖将闻言立刻喝止住了儿郎们,自苏景手中接过念珠,又重新把他好一番打量,这才吩咐道:“你留在此地,不可稍动。”又转头命令小妖:“去请淡大师来。”

    淡大师就在京城,这倒是苏景没想到的事情。

    一顿饭的功夫,就见小妖兵引着一位又矮又胖的老和尚来到城门。

    不张扬施法、也没有什么高人气势,和尚微笑、缓步,不急不慢地走着须眉皆白,可是他的脸就仿佛一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又白皙又又滑嫩,连一丝皱纹都没有,不只要羞煞多少俏佳人。

    而和尚的眸子是浅灰色的,顾盼之际妖气流露,不用问了,此人也是个妖怪。

    见他到来卫戍将军远远便迎了上去,一边见礼一边叙说事情经过,老和尚见了念珠,又望向苏景,对视片刻、微微一笑,对那卫戍将军道:“确是老衲故人,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卫戍将军道:“既然是大师的朋友,那便不会有问题,一切好说。”说完,他自囊中取出五枚蛇形玉坠,分发到苏景等人手中,语气上客气了许多:“在城中要随身携带此物,最好就挂在脖颈下。”

    玉坠上的法术简单,就是个‘自己人’的标记,护城大阵不会伤害。并无‘挤出’体内宝物、随时监视之效。但它另个档次的‘身份符’,专门配发给值得信赖的贵宾。

    苏景把玉坠带在脖子上,等了片刻,坠子没被打碎,总算松了口气。不涉体内、效用于外的妖法坠子,剑魂懒得去理会。

    待几个人都佩上玉坠,淡大师对苏景招招手,笑容和蔼:“随我来。”说着,带上苏景往城中走去。

    京城之外只有无边黑暗,可进入城内艳阳高照白云朵朵,却是一片大好天光。

    不过在城外时见四墙高耸、城楼恢弘,觉得此城颇有气势;进城后才发现,内中其实简陋无比,破屋窄巷、垃圾遍地,实在是破烂得很。不提法术事情,荒野中的妖精城,到底还是比不得造化世界、教化汉家中煌煌繁城。

    行走途中,无论是官差官员还是普通妖民,总有人对淡大师点头问候,后者从不嫌麻烦,一一还礼,偶尔还会驻足,亲亲切切地和对方聊上几句,足见老和尚在这城中的人缘。

    离得城门稍远了些,淡大师微笑着问苏景:“尘霄生师弟还还好么?听说他炼就白藕法身,老衲心中甚喜。”

    居然把尘霄生称作师弟,拈花大是好奇:“和尚你也是离山弟子?”

    果然,淡大师对拈花摇了摇头:“老衲并非离山弟子。我出身自中土弥天台。”

    七大天宗同气连枝,淡大师把尘霄生称作师弟是情理中事。

    苏景面露喜色,拈花的表情却更纳闷了:“和尚也会收妖怪做徒弟么?这可是头次听说。”

    拈花的本事全在女人的肚皮上,相比之下曾到处去尝素斋的雷动比他有见识得多,不用和尚开口,雷动就代为解答:“佛家高人讲究普度众生、有教无类,莫说妖精,就是板凳只要愿意皈依和尚都会欢迎。对了,和尚,你是什么妖怪?”

    三尸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会顾忌言语莽撞,淡大师则全不在意,微笑回答:“我是蛋。”

第一八二章 校场

    “知道您是淡和尚,问您是什么妖怪。”雷动没反应过来,随口追问。

    “不是淡,是蛋,鸡蛋鸭蛋乌龟蛋的蛋。”老和尚耐心回答。

    淡大师,本来是蛋大师。

    片刻安静、三尸面面相觑,随即猛地暴发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三尸都是一副德行,捧着肚子跳脚大乐,苏景心中何尝不是又惊又笑,不过少年守礼,勉强忍住笑、对三尸道:“不可那么放肆。”

    淡大师不以为意:“觉得好笑便请笑,无妨的。能博旁人一笑,和尚自己也是开心的。”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起来,未出声、未忘形,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法伪作的欢愉

    “蛋也能直接成妖么?”拈花笑了好半晌,总算把气喘匀了,跟着问题又来了。

    雷动也同时问道:“大师你什么什么蛋?”

    和尚如实回答:“我本是一枚夏过蛋。”

    ‘夏过’为西域土语,这种猛禽在东土汉家有好几个名字:秃鹰、秃鹫、座山雕

    相比于其他妖怪,淡大师的机缘的确奇特,他的父母本是妖物,双修九百年诞此一卵。

    妖之卵不同于普通鸟蛋,孵化至少要等百年光yīn。可惜没过多久雄鹫便死于妖jīng争斗,随后仇家上门。恰逢一位出游西域、传经布道的弥天台高僧路过,亲眼目睹雌鹫为护巢而死。

    妖门争斗本没有善恶之分,只要不殃及凡间。修行正道一般不予理会,但那位高僧动了恻隐之心,上前交涉希望带走这枚鹫卵,且保证将来孵化出小鸟不会再寻仇。

    高僧地位了得,妖怪们便卖给了他一个面子。这枚卵便跟了高僧,听他开坛**、听他佛前诵经。

    父母为得道妖怪的缘由,蛋和尚虽不是一出生就有灵智。不过内蕴妖气、暗藏灵jīng总是不会错的,rìrì夜夜受佛法熏陶。更有幸的,那位神僧修持的是六祖明心见xìng之法。讲求‘顿悟’,一rì间‘一朝悟道顿见如真本xìng’,居然立地成佛。荣登极乐世界。

    高僧成佛时,天降吉祥、瑞光普照,这枚卵得受天恩惠泽由此开灵智、透祖窍,未等小鸟孵化便得道成妖。

    其实不管这卵有没有破壳,它都是小秃鹫,若它愿意大可在成妖时打碎外壳成就妖身。不过小秃鹫受得佛法教化,晓得‘肉身不过臭皮囊’,觉得‘混元初成、返璞归真才是本xìng情’,干脆就以蛋为身,由那位神僧的弟子带回弥天台修行。

    直到千多年前。蛋妖怪佛法大成,立下宏远要普度天下,只身前来南荒传经布道、宣扬佛法。

    初到南荒时,他曾受尘霄生大恩,两人也由此结缘。再之后淡大师进入剥皮国。想要蛮妖野怪信佛千难万难,到现在他连一个弟子都没有,但是千多年里淡大师始终心怀慈悲,处处与人为善、好事做了不多少,深得这一疆域的jīng怪爱戴;

    也是因为广播善行,有时候为救人、有时为挡灾。非得施展神通本领不可,而jīng怪世界以实力为尊,大家见了他的本领,对他更添尊敬。

    长久如此,淡大师的善名在剥皮国越来越响亮,连皇帝陛下都曾召见过他几次,赞他仁心奇法,国之仁长。

    大概讲了讲过往,苏景便明白了,眼前这位大师在剥皮国全无实力可言,也谈不到什么地位,只是有个好名声罢了。

    一路聊聊说说,在妖怪都城中左拐右转,苏景随淡大师来到一座破旧的小庙。

    小庙寒酸,禅房更是简陋,莫说椅子,就是蒲团才只有三个,三尸厚道,对和尚、苏景、樊翘笑道:“你们坐蒲团,我们有棺材,能躺着。”

    落座后,苏景散出灵识,但还不等他开始探查,淡大师便说道:“你放心,此间无人监视,有话但说不妨。”

    能得师兄信任,且出身中土名刹的高僧,苏景心中不存怀疑,开门见山:“剥皮国yù灭齐凤、继而侵中土,大师怎么看?”

    满以为和尚会慈眉紧皱,沉叹佛偈,不料淡大师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没看法。”

    见苏景有些迷惑的样子,老和尚又解释道:“见到小孩子抓鱼烤来吃,或见小花猫追一只小老鼠...该有什么想法么?剥皮兴兵开战,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杀生者亦为生,反过来一样,生便要杀生。世界如此,和尚没想法。”

    和尚没皱眉,苏景皱眉了,试探着问:“因大师自己是妖身,所以觉得,南荒jīng怪杀入中土人间,没什么大不了?”

    “和我是不是妖身没有关系,南荒杀过去、或者中土打过来,在我眼中无甚区别,该怎样的到底还是会怎样,我又何必去想?”

    赤目瞪起了眼睛:“佛家弟子不是要慈悲为怀么?打仗便会生灵涂炭,你是妖,不心疼人间便罢了,但也不心疼妖怪么?”

    淡大师应道:“我自然心疼,谁死都心疼,可我心疼又有什么用处?我劝过剥皮皇帝,他不听,我便作罢。”

    雷动接口:“佛家弟子不是讲究割肉喂鹰、舍身饲虎么?你拦不住便不管了,这修得是哪门子的佛?”

    淡大师笑了起来:“割肉喂鹰,活了鹰救了鸽;舍身饲虎,饱了大虎救了小虎。可是去拦大军,死了我也还于事无补。那我为何还要去拦?留下xìng命,我还能传经、还能布道,说不定还能度几个有缘人。能做的功德,才是我要做的功德;那些高远大事我做不来,白白送死又于事无补,你道我佛弟子都是傻蛋么?”

    之后蛋和尚停顿片刻,忽地一笑:“明白了?我只做能做之事。管不了的事情。关我个蛋事。”

    老和尚言辞浅薄,可明明白白地,这番话就是他的道理。苏景几个人均告无言,一时间禅房内安静下来。

    “总之,这场仗根本就不在我眼中,我谁都不会去帮。”淡大师微笑着,继续说道: “但我曾欠下尘霄生师弟一份厚重恩情。这份人情是要还的,你们想做什么便去做,需我做什么也尽可直说。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与这场战事无关的。”

    淡大师无意护卫中土,但因尘霄生之故他愿助苏景一臂之力。和尚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于苏景而言也足够了。

    苏景笑了笑,不去评论和尚的想法,直接说正题:“剥皮皇帝摆下英雄擂,征召四方妖勇投军效力,我要去打擂。”

    淡大师也不再啰嗦,一句‘随我来’,起身向外走去。

    出了禅房,并未走向大门,淡大师带上苏景等人直飞而起。剥皮国的招贤擂,居然摆在了一朵白云上。

    未登云前,白云飘渺全无异常,但登上之后眼中却不见云彩了,脚下是坚实地面、四周砖石高砌。不见什么擂台,只有一座一眼望不穿尽头的巨大校场!

    号角铿锵战鼓隆隆,令旗官高高在上,手中大旗摇摆不休,一队队妖兵队列整齐,粗略望去足有万人规模。

    均为有些修持功底的妖修队伍以旗令指挥穿梭不停、时聚时散。正在演练战阵。苏景看不懂阵法中的门道,但他能察觉随着军阵层层变化,这校场中的妖灵元也越聚越浓,显然一道集结万妖之力的浩**术正渐渐成形

    不自觉的,苏景皱了下眉头,他大概能想象得出,这样一道法术打在中土凡间,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偌大剥皮国,甚至整个南荒可能就淡大师这一个和尚,想不认识他都难,负责校场卫戍的校尉迎上前,脸上带笑语气恭敬:“见过大师法驾,请问淡大师有何贵干?”

    淡大师一指苏景等人:“送几位朋友过来,他们来打擂的。”

    校尉望向苏景等人:“你们五个,都要入擂?”

    三尸齐刷刷的摇头,一起伸手去指苏景和樊翘:“就他们俩。”

    苏景本就没打算让三尸参与,三尸上擂台万一被打死了,‘天魔解血’的杀手锏也随之暴露,实在得不偿失。至于樊翘则是主动请缨,他知道自己的修为还可以,但实战历练实在是短板,想要在这妖国的擂台上好好试炼一番。

    妖怪校尉点头:“入擂的随我来,大师请回吧。”

    淡大师回小庙去念经,三尸兴高采烈地去这妖怪之城找乐子去了。

    苏景和樊翘跟着妖jīng校尉进入校场,自有军卒上前来接应,交办过手续、登记了身份,两位离山弟子被带到一座大帐内。外面看上去也不过十余丈方圆的皮帐,走入后竟七八里方圆,且帐帘一落,外面的cāo练声立刻被隔绝。

    帐内已经聚集了数十人,既有横眉立目的蛮子也有青面獠牙的jīng怪,都是来打擂的。

    领路军卒并未多言,只说了一句‘在这等着吧,到时候喊你们’,便离开了。

    苏景不多问,带着樊翘找了个角落坐下,有早到的妖怪望向他俩,随后笑了声:“黄皮蛮子?”

    又不少人都笑了起来,笑意轻蔑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廿余人,加在一起近百人的规模,好在帐篷足够大,人再多上几倍也不嫌拥挤。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分,帐帘才告一掀,一个文官打扮的白皮妖怪带着一高一矮两个校尉来到帐内。

    文官不开口,身后的高个子校尉开口喝问:“生、死两道大擂,打生擂跟我走、打死擂的留在此间。”

    当即便有打擂妖怪问道:“有什么分别?”

    高校尉应道:“生擂只分胜负、点到即止,但打过今天也就到头了,不能再去打下一关,至多得个不入品的骑校,这是选拔勇将之擂,怕死的没前途。”

    矮个子校尉接口:“死擂便不吝生死,但胜出之人,可以再一层一层的打下去,只要有本事便不愁做不到大将军!”

    说完,稍加停顿,矮个子又冷笑着补充个句:“若觉得生擂没味道、又害怕死在死擂上的,趁现在赶快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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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 帐中擂

    白皮文官露出了个还算满意的神情,开口道:“今rì共有八十三位壮士赴擂,下官先谢过诸位拳拳之心。”说着他似模似样地拱手、躬身。

    帐内众人纷纷还礼,苏景也不例外。

    起身后白皮文官继续道:“诸位要打得擂台便是这座大帐了,待会本官便会离开,壮士们尽可放开手脚、尽情厮杀,不用讲究什么规矩。至于胜出本官只要十个人。壮士们可有疑问?”

    “敢来打擂,自不怕死在擂上,只是我不明白这赢擂的规矩!”一个‘锈迹斑斑’、皮肤黝黑的蛮人瓮声开口:“若是一群宵小合力,先把最强的那个打死了,跟着再合力去打二强的.....最后活着出去的,说不定尽是狡诈之徒!”

    “这位兄弟说得不错!”一个独角妖怪附和蛮人,对擂官道:“最厉害的死了,不厉害的反倒赢了,这岂是为国家甄选栋梁?又何谈公平?”

    不用文官开口,身后校尉就冷笑回答:“公平?两军交战,哪个给你讲公平!沙场上的实力,又何止修为和法术,所谓无所不用其极,杀了狗贼、自己活着便是赢了,你们先得搞明白,这是选将参战的擂台,不是比武争名的擂台。”

    能杀了别人、活着出去,这才是军队需要的本事,也是‘帐篷擂台’的本意所在。

    文官把目光寻梭了一圈,见无人再有异议。他又呵呵一笑:“趁我还未走,你们之间有什么要说的,请尽快一炷香的功夫。”

    擂官把‘你们之间’四字咬重了语气,稍有心思就能明白,他在给妖怪们拉帮结伙的时间。

    沉默片刻,一对头顶绿叶的树木妖怪站起身。南荒的异种树木和中土大相径庭,苏景和樊翘都认不得它们是什么树。有趣的是这哥俩的修为是‘写在’身上的:**上身有灰sè妖轮之纹,好像年轮似的,几灵阶就有几道纹路。树妖兄弟一个六灵阶、一个五灵阶,在帐内算得实力出众的。

    树兄开口:“寻八个好朋友,今天一起杀个痛快。明天一起荣华富贵!”

    很快就有一个小妖向他俩走去:“我愿”刚说了两个字,树弟就皱眉道:“滚开,两阶的小妖,也配和我们称兄道弟么?”

    在白皮擂官讲过胜擂的规矩后,樊翘的脸sè微微一变。他的灵识早在帐中妖怪间扫过几个来回了,并未发现太强大的妖孽,那对树妖兄弟算是最凶猛的了。

    若以实力排序选出十个人,樊翘自忖稳稳占据一席,苏景就更不用说了。可是这混战的规矩

    南荒妖国治下种族无数,各族之间也有亲疏远近之分。不提妖jīng只说荒民,便分作癞头、黑口、sè目、长舌、矮走等等。苏景和樊翘东土汉人,他俩装扮的是蛮荒中与汉人外形最最相似的‘黄皮荒民’、也叫黄皮蛮子。

    黄皮蛮身体孱弱、实力差劲,一向被那些体魄强大、基元浑厚的蛮族、妖族所蔑视;

    但黄皮蛮jīng通奇yín巧计、是南荒中少有的灵巧之族,和异族打仗时他们总能出奇制胜。这一来那些强横妖蛮对他们,在蔑视之上又出了一层敌视。

    装成黄皮蛮来纵穿剥皮国无妨,可是顶着这个身份来打擂却不太合适。

    进入大帐之后其他妖怪看他俩的目光,要么是轻蔑要么是虐戾,本就被当做半个笑话加半个仇人,再配上这个混战规矩。‘侍剑童子’暗自揣摩,待会乱打开始,他们主仆二人怕是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话说回来,他俩也不是无机可乘,毕竟十个胜出席位才是大家真正看重的,现在站出来的这对树妖兄弟实力算得强劲,若是能与他们结盟则胜算大增。

    是以‘侍剑童子’心里纳闷

    自家‘主上’打架时脸皮能有多厚,‘童子’了解得一清二楚,最简单的例子:自从苏景进了帐篷,就变身‘金乌蛮’,看上去**凡胎一个,谁也不防备他。

    只要能赢他什么做不出来?与树妖结盟是成功捷径,可苏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全没有搭理树妖的意思。

    樊翘看了他一眼,苏景大概能明白他的疑惑,应了句:“狐朋狗友靠不住,你我并肩足够赢了。”

    前半句实话,后半句未免狂妄了。苏景声音不大,但帐内妖jīng个个耳聪目明,全都听得清楚,连擂官和两个校尉都惊诧注目。树兄干脆笑了起来,对樊翘道:“这位兄弟,你的同伴脑袋傻了,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吧,和他同路必死无疑!”

    樊翘一哂:“高攀不起、敬谢不敏。”

    树兄肯拉一个黄皮蛮子,纯粹看重樊翘五境修为,但对方冷傲,他怒一挥手再不多言,心下打定主意,待会动手若有机会就要先杀这两个黄皮蛮子!

    一炷香的功夫,妖怪、蛮子们拉帮结伙,帐篷好一阵子混乱,几乎人人都有几个同伴,唯独苏景和樊翘两个,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

    时间一到,擂官也不管他们是否商议完毕,笑眯眯地拱手、说了句:“下官祝诸位壮士旗开得胜!”言罢转身离开。

    就在帐帘落下的刹那,苏景突兀爆起一声大吼,身形爆起猛冲向前!

    金髓银骨铜筋铁肉金乌蛮!岗岩体魄撕石怪力,挡在他面前的两个小妖连动法的机会都不存便被他硬生生撞了个粉粉碎碎!

    轰然大乱,混战就此暴发,樊翘一声叱咤双剑出窍,帐中鱼云现。微一荡漾,云儿落、化作层层烈焰,而那火中有鱼,真的鱼。鱼在火中游,鱼游向何处火便烧到那里!

    苏景则不停,如火双眸死死盯住帐中最强的那对树妖,猛扑。

    咆哮声大作。一对树妖与临时拉拢的同伴齐展妖术狙杀苏景。

    远不止树妖这一队人,帐中的妖孽蛮子,倒有大半同时动手。对付苏景!

    或许是看出了便宜,现在杀一个便一个;或许是它们不适应一贯羸弱的黄皮蛮子竟敢发狠,印象中那个想如何欺辱都行的软蛋忽然变成了铁石头。本能使然就要先打杀了他,铜皮铁骨又如何,哪怕你是一块太乙金jīng在四面八方的轰袭下也得粉身碎骨。

    一声‘金乌’咒唱响亮,刺目光明绽放!

    金轮升于苏景头顶,刚刚捏下隐身法的十几个妖孽再隐藏不住;

    天都火翼撑开,三十三根金sè羽毛自翼中飘出、说不出的旖旎,飘零无端、结护于主人身边;

    另又三十三道剑羽,三支成‘品’,分作十一个方向暴散急shè,如电、杀人;

    右手成拳烈火如龙扑卷而上、左掌摊开金风呼啸烈烈...右拳合于左掌。那是东土汉家最最普通的抱拳之礼。江湖相逢、好友重见都会有这一礼。苏景这一抱拳,同样也是一场好相逢:阳火汇金风,风火如cháo席卷八法;

    法术未散,剑光再起,北冥神剑显于左手。鲲做雷吼洞穿一片血肉,几个妖怪拼出全力将鲲打碎,还来不及缓一口气,便又绝望看到一头天鹏显身、扑下;

    还有,树妖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满脸迷茫:他不明白。这头白骨做成的三足鸟从何而来,怎就洞穿了自己的胸口?

    烈焰、剑光、血肉,混乱战场,人人都被一个偌大‘死’字遮了眼睛,是以没注意,苏景别于衣襟的一朵娇嫩黄花,不知何事变成了一只蝴蝶,飞舞翩翩萦绕于苏景身边,全不在意他周身翻卷的熊熊赤炎。未注意也无妨,这一仗根本不必蝴蝶出手,凭着苏景自己足够了。

    鬼哭狼嚎、怒吼、惨叫于哀号交织成片,就在片刻前又有哪个妖怪会想到,那个在它们眼中不存丝毫灵元震荡、无异羔羊的黄皮蛮子,此刻竟会化身杀神。

    不挑不捡的、逮谁杀谁的黄皮蛮子。

    白皮文官离开大帐、发动秘法封闭帐门擂官问两个手下:“是去喝酒,还是看他们厮打?”

    大帐内法术重重,其中有一道显影之术,能将内中混战投影于一盆灵水。擂官想看随时能看。不过这擂台已经摆了近百rì,开始的时候他们看得还津津有味,现在却早都看得厌烦了,今天来打擂的也没什么特殊人物,高矮校尉提不起兴致,倒是听到吃酒眼睛发亮,笑道:“不看也罢,和大人欢饮一场才是大痛快。”

    这顿酒才喝了个把时辰,就有‘监帐’妖兵来报,说是帐中已经分出了胜负。

    三个妖官略显意外,今天没有真正硬手赴擂,不应该这么快就完事,高校尉问:“胜出的可有树妖兄弟?”

    妖兵摇头,矮校尉又笑问:“三角青蛮呢?”

    妖兵继续摇头:“只有两人胜出来,那对黄皮蛮子。”

    这才是真真正正地意外!白皮文官眨了眨眼睛,嘿了一声,笑道:“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啊。”放下酒杯、站起身向着比擂大帐走去。

    遍地尸首、鲜血到处。

    苏景和樊翘找了片干净些地方立足。

    火翼收敛,名剑归囊,蝴蝶又变回稚嫩黄花,在衣襟上散去清香,苏景对樊翘笑道:“不错啊,我特意给你留了三十三道剑羽,没用上。”

    没人故意针对,以樊翘的本领想要自保不是难事。

    樊翘却没太多反应恶战初歇,心中惊骇犹存!

    修行的正法、对斗术的jīng炼、身带的法宝等等原因,都会对斗战事情有影响,低阶修士诛杀比自己境界更高者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离山内门、修习上乘功法的四境弟子,比起小宗、散修中五境修家毫不逊sè,甚至还要更强。至于jīng怪,它们的修法大都驳杂粗陋,更是和大宗正统道法没得比。

    苏景修行的最最纯正的阳火阵法,虽只五境却开了近千五百道气路,风火双修相辅相成更添威力,何况他的剑羽、北冥算得神兵利器这些道理樊翘都晓得,偌他闭眼不看、遮耳不听,坐在战场外面等候的话,见最后苏景走出来他不会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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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前,太阳落下后再没有升起。
第十天,苏景名动四方。升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升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升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