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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豆子惹的祸     升邪txt下载     升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五七章 漏天

    小时不间断快发此小说甫一离开大湖,苏景吐气开声:“事有内情,不可胡乱伤人!”焦急喊喝声中,少年化身一道金红长虹,直投光明顶。

    尚未赶至光明顶,远处突然又是一声唤剑法诀嘹亮,苏景大惊失sè,他听得出这个声音:出剑之人并非离山长老,而是刚刚归山不到一天的离山长辈,贺余。

    诀动、剑起,再无可更改!

    剑落,却不见长剑所在,只有九霄云上、湛湛蓝天中的突兀显出的一道黑sè裂隙。

    贺余回山并未负剑,不是藏于囊中和收于身体,他是真的没有携剑。从五百年前开始,他去哪里都不再带剑。

    他把剑养了起来......养在九天之外!

    贺余的剑在天外,随他一声法诀,便有漏天一刺。

    真正的离山第一代真传弟子。

    穹顶裂隙三里,那之下正巧一朵闲云飘摇,当裂隙绽开,浮云只一颤,也不见它有其他变化。

    飞弛中的苏景猛地怪叫一声,无边寒意扑面而来,千丝万缕仿若玄冰冷刺,嘭地一声护身赤炎卷扬,同时火翼倒卷包裹身躯、还有藏于翼中的剑羽四散飘零结做剑域雏形!苏景的火法与剑术尽被激发,只因贺余动剑......或者说只因他看到了这一剑,漏天一剑,本就与苏景全无半点关系。

    飞行的势子就此中断,总算苏景应变奇快,及时调整身体勉强平稳落地。就在他双足接触地面时,光明顶方向风雷乍起!

    距离尚远苏景看不见战场情形,所幸贺余的冷笑声传来:“好妖女,挡得我这一剑,也算你有些道行!”

    苏景惊魂稍定,双翅再起扑向光明顶,正想继续开口喝止,不料心中再现jǐng兆:危势源自高空!苏景本能抬头......那朵云,漏天一剑划过的那朵云。

    云还是云,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袅袅云气被那一剑之寒所侵,此刻云儿竟化作一团玄冰,自高空里轰轰烈烈,向着八百里离山当头砸下。

    云冰压顶的威力算不得什么,真正让人心底生寒的还是那瞬间便让百里之云结做玄冰的贺余剑意!

    守山大篆立生感应,第一重水幕天华剑阵弹指成形,万剑呼啸迎上云冰,将其轰得粉粉碎碎。而冰云爆碎于齑粉之时,苏景也终于赶到了自己的道场。

    光明顶已然被一劈两半,千万乌鸦散入莽林噤若寒蝉、扶桑灵木歪斜一旁枝横叶落。

    一个三四岁、白白胖胖的囝囝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生死不知,正是苏景的‘真传弟子’参莲子;师母蓝祈一手牢牢按在小娃的胸腹间,另只五指翻翻不停变化手诀,层层风煞结做屏护守住方圆七丈,一道道古拙法撰闪烁幽光,伴风齐飞。

    莫耶蓝祈七窍沁血、显然已经伤得不轻,督目之术维持不住,身形也在微微摇晃,可她的神情竟还在笑,满头长发随风飘扬,一派妖魅昭彰!

    苏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的七百银甲道兵错落结阵,离山九枚古签道兵之一:龙长相忆之宫门赋首发战于野!

    兵法幻化十七头白龙法相张牙舞爪,围住蓝祈的法术禁卫之地团团打转,昂昂怒吼中一次次向内冲击不休。

    半空之上刑堂樊长老目光威严,刑堂jīng锐弟子皆侍立其后,樊长老手执着一枚离山道兵古签,在他身旁贺余盘腿凌空虚坐,脸上不存丝毫表情。

    ......

    参莲子的经络是苏景帮他硬生生锻造、开拓出来的,至少在最初三百年内,每隔十余年就需要外力相助、帮他安抚元基、调理经络,这件差事自然落在蓝祈身上。

    而参莲子的体质特殊,全不同于其他jīng怪或者修士,它不用洗炼rìjīng月华淬炼乾坤灵元,只需把自己的一身蓬勃药力化为妖力即可,是以莫看他现在修为还差,但内躁动之力异常惊人,蓝祈在施法相助时会颇为吃力。

    因为蓝祈吃力,所以维系于身的其他法术会受些影响,小院的屏障减弱两成,本来是无碍的,以离山长老的修持仍是无以察觉,何况也没有谁会专门来探光明顶......

    贺余归宗是为了等一个人,但这个人何时来、如何来他全不知晓,归宗之后便坐入律水峰,心思入定灵识则播散开来,访查四周,只待那人一到他立时便能探知。

    境界相同,不代表实力相当,贺余与任夺同为跨入第十二境的大修、都是修习离山正法、都是天资卓绝之辈,但两人入门起步相差了足足千多年,所以论起元基、论起真灵调运和五感探查,任夺要差得远了。

    任夺查不到的事情,贺余能探得一清二楚。何况刑堂身负‘监山’重责,在当初诸星峰设计上,律水峰本就处在‘四面监察、耳目恒通’的位置,由此贺余察觉到光明顶山核内有灵气异动。

    这份异动绝非离山道法,更像妖邪动法。惊讶之下贺余命龚长老请出转配于刑堂的九枚道兵古签之一,飞临光明顶再做细查。高深修家的灵识一线,无异于常人的一道目光,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光明顶山核内,竟藏了一个女子:双目环套三瞳的莫耶女子!

    此时天已破晓,无量湖仙鳅宫喜事落幕、但还有些与离山交好的宾客不曾散去,贺余本不yù声张,不料正专心施法的蓝祈突兀抬头,与他‘对望’了一眼!

    莫耶妖女是如何潜入光明顶山核的?任哪个离山弟子发现蓝祈的行迹,脑中都会立刻显出这个疑问,而最合理、也最‘不违反离山正道’的解释莫过于:她有妖邪遁法,悄然潜入进来。

    既能潜入便能逃走,贺余生怕妖女会有什么特殊法术,一下子钻出去、逃到外面便难以收拾了,当即一声令下,早就蓄势以待的樊长老放出道兵、劈裂光明顶缉拿莫耶蓝祈!

    离山弟子这边,既然要打便绝不留手,龙战于野全力发动,贺余也引动一剑,漏天狠击。

    ......

    蓝祈修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从未对苏景讲起过,直到今rì,苏景才真郭宏大传全本正明白自己这位师母,究竟有多凶猛!为参莲子安抚元基、加固经脉,法术正到半途不能停歇,蓝祈被小娃拖住,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挡住了‘龙战于野’的围攻、抵下了贺余漏天一剑。

    ......

    如见宝牌高擎在手,连串‘住手’地疾声大吼中,苏景飞扑入场。

    龚长老及时将手中古签一压,银甲道兵暂停猛攻,但阵势不变、战势犹存,随即可以重新发动。

    见苏景赶到,蓝祈先是皱了下眉头,但随即又对他笑了起来,微一点头、未多言,双目合拢专心相助参莲子。

    贺余眼睛转动,将目光从蓝祈身上转向苏景,这动作很慢,而苏景真就觉得,他的目光是一寸、一寸挪移过来:先看手、再肩、再脖颈、最后与苏景目光相对:“师弟有话要说?”

    赶来时一路惶急,完全顾不得解释什么,可现在贺余给了他讲话的余地,苏景却猛然发觉......这件事没法解释。

    “不可说。”蓝祈传音入密,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虚弱异常。

    想了片刻,苏景终归还是摇了摇头,对贺余道:“没什么可说的,她是我的恩公前辈,我想保下此人,求师兄成全。”

    贺余不置可否,反问:“她是你的恩公前辈?如此说来,此人是被你藏匿于光明顶的?”

    这次苏景没犹豫,直接点头。就算说出事情,又怎么可能有人相信,于事无补且为八祖徒惹猜疑。

    贺余不做思考,直接开口:“小娃可以留下,妖女必死无疑,至于师弟......窝藏妖人于光明顶,但总算没酿成更大的祸事,受罚难免,不过以后还是我离山弟子。”

    这样的条件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但苏景如何能接受,再次高举如见,摇头正想说话,不料贺余的手指向他遥遥一点,旋即‘啪’地一声脆响,‘如见九祖’的玉牌竟被他打了个粉碎!

    苏景惊怒交加:“你做什么!”

    此刻各峰长老、诸多真传都已赶到,见状无一不是大吃一惊,贺余却神sè不变:“损毁如见,罪同忤逆,我认罪知错,将诚心悔过。领火逆三经之刑、罚百年面壁思过,此间事了我自会向刑堂领罪。”

    宁可自己领罪,也不容妖女走出离山!一个莫耶女子的xìng命或许算不得什么,但离山清誉绝不容玷污,何况妖女的修为众人都看在眼中,双方依然破脸动手,自没再留后患的道理。

    这个时候,苏景身旁的蓝祈缓缓呼出一口长气,助参莲子行功完毕、她收手了。

    参莲子仍未苏醒。小娃没事,只是被蓝祈封住心脉暂入昏迷,三十六个时辰内无法苏醒。

    蓝祈并未起身,垂下头缓缓呼吸、长发遮住了俏面。好一会,她才抬起头,双目妖魅、笑容温婉、语气坚决:“不用管我,更不许杀伤晚辈!”陆角八毕生心血只在两件事:修行、门宗。即便此时此刻,蓝祈也绝不肯伤他心血。一句话说完,她身子便忽然一软摔倒在地。

第一五八章 不从律

    苏景大骇急忙抢步上前,还好,蓝祈只是昏迷,不过她的内息混乱不堪,伤得着实不轻。

    半空里的贺余又复开口,他自己已经犯下了重罪,却还在规劝苏景,声音冷漠、但语气是柔和的:“师弟,迷途知返,莫之善也。”

    苏景仍是摇头,向前迈进了一步,把本在身旁的蓝祈挡到了身后,不用再说什么,他的态度再明白不过。

    忽然间,起风了,之前被光明顶之战惊退莽林的大群剑鸦尽数飞起,千万双翅膀齐振,风因此而来。出人意料的是,这次鸦群腾空不闻半声聒噪,无数乌鸦汇聚成阴沉沉地乌云,静静悬浮于苏景身后。

    还有前方不远处,嘭地一声轻响,九十八名乌鸦卫赶到、双脚踏于邬桑朱虹梭、周身燃卷烈焰,结形金乌九劫杀阵,但未得苏景命令前阵势内敛、并未指向具体哪个人。

    乌鸦卫赶来,其他在仙鳅宫的妖奴自然也悉数到场,黑风煞漠然不语、手中握住了天溪神鞭;身上还穿着吉服的小泥鳅面色冷笑,抱着膀子与黑老大并肩而立;六两心里害怕,他本来就是胆小的妖怪,但也把赤血离离钩亮了出来,眼睛翻了三次,终于抹去恐惧现出凶光。

    裘婆婆眉头紧皱,按理说苏景有事她不能不管,但光明顶暗藏莫耶女,绝不是她一个妖属能管得的,突然一阵叮叮当当地细响传来,跟随婆婆而来的新媳妇亮出了法宝。

    果然是三阿公的外孙女,青云的宝贝居然是钱,三百枚黄灿灿地铜钱儿,上下漂浮绕于身周。

    青云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见裘婆婆望过来,声音微微发颤:“姑母。我”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裘婆婆叹了一声,扬手拍了拍新媳妇的肩膀:“不用怕,万事都有姑母做主。”

    除了裘平安,当真没人听出青云秀的声音颤抖,并非紧张恐惧,那是兴奋的。

    苏景手下妖奴足够摧毁一座小门宗,但这样的阵势还远远入不了离山高人的法眼,贺余甚至都不去看它们一眼,静静望着苏景:“师弟,当真不肯让开么?”

    长辈说话,本不容晚辈插嘴,但红长老还是开口,对苏景冷声道:“刑堂执法,岂是你能挡住的,还望师叔及时回头、不可一错再错”

    话说得不客气,但心思是好的。凭着苏景的修为,现下情形里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此刻贺余还耐心和他讲话,不过是照顾他的辈分。大家都是第一代真传、离山界内辈分最高之人,真要撕破脸皮难看得很。可苏景若执意不退,贺余只需一声令下,龚长老轻轻松松就能制服他。到头来莫耶妖女逃不过丧命下场、苏景还因负隅顽抗罪加一等

    苏景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一重,先皱了皱眉头,随即对众多摆出架势要开打的妖奴斥道:“尔等不可放肆,速归于本座身边”

    妖奴不做半字辩解,催动云驾来到苏景身边,乌下一大概能猜到苏景的心思,落地后抢步上前抱起参莲子:“启禀吾主,小娃无碍、睡得正香。”

    苏景不予理会,大袖一挥把所有妖奴都收入洞天,参莲子自然也跟着一起进去。跟着少年又抬头对贺余道:“还请师兄再等我片刻。”说话同时,他伸手搭住了蓝祈的腕脉。

    大局无改,最后问诊再敬上一份晚辈的孝心

    “就算我不知道师弟精通火遁奇术,你也不可能逃脱的。”贺余忽然面露微笑:“更可况我知道。”

    苏景面色一僵,给师母把脉的右手收回,左手则把悄悄抓起来的天香镇元放回原处,叹一口气:“那我就不试了。”

    刚才他把所有天香镇元都攥在了手里,若方向得当,连续火遁应该够他带着蓝祈逃出离山他自己怎么都好说,真正麻烦的是蓝祈,最理想的结果莫过于先带她逃走,待她安全后苏景再回离山,大不了受罚吃苦,他认了。

    小聪明不是什么时候都好使的,苏景重新把蓝祈挡在身后:“真的不能通融?”

    到了现在贺余又怎会还不明白苏景不会退让,浅浅一叹,回头对龚长老说道:“请刑堂执律。”

    龚长老点头应下随即说道:“光明顶”

    大局在握,点名、唱罪再传令弟子拿人,这是一贯做法,可他才刚说了三个字,苏景忽然开口打断:“苏景不从律,求循例”

    龚长老声音一滞,随即问道:“循哪一例?”

    “曲七祖门下真传、尘霄生之例。”苏景朗声回应。

    律法划界、触禁则必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凶徒作恶因而受罚自不必说,但不能说所有犯法、越界之人都是坏的、恶的。眼下僵局双方都是例子:贺余为了维护离山声誉出手打碎如见、苏景为了维护有恩于己的蓝祈决然不退,两个人都有罪、可他们都没错。

    类似的事情在离山也曾发生过,并非每次都要请离山律,便如‘尘霄生’之例:

    一场正道、魔门的恶战之后,参战的离山弟子押解俘虏归山,七祖门下一位名叫‘尘霄生’的真传借以自己的地位遣开看守弟子,私自释放一名年轻魔徒。

    结果还不等尘霄生破去魔徒身上禁制法术,就被其他离山弟子发现了。

    事情败露,尘霄生俯首认罪却又不肯让开半步,甚至还求请刑堂弟子:放了那个魔徒、所有罪责他一人承担。

    当时尘霄生已经是第十二境‘欢喜儿’的大修,且他的地位、声望在第一代弟子中颇高,此事很快惊动了当时还在山中的四位老祖。他的师父曲嘉七追问缘由,事情再简单不过:他的爹救过我的爹。

    被抓的和放人的,曾是凡人时的街坊,尘霄生还未出生时父亲害了急病,全赖魔徒父亲背着赶到医馆,得以及时施救、转危为安。

    要说这个魔徒,修为不过才六境,也不是罪大恶极之辈,只是因为师门缘故才参与恶战、遭擒做了俘虏。

    平时这尘霄生都是个机灵弟子,那一刻却犯了死脑筋,来回来去就一个道理:若非他爹救我爹,便没有我尘霄生,今日见他落难我岂能不管。若我闭目视而不见,当可继续修行,可心中必生愧疚,做人尚存如此缺憾,又何谈问仙。

    情有可原,但规矩就是规矩,改无可改。曲七祖无奈摇头,正要传令刑堂拿人当时尚在山中的八祖忽然开口,问尘霄生:“你当真要救下此人,虽死无改?”

    尘霄生并不坚决,思索半晌之后才苦笑着点点头。陆角八继续道:“若能挡得我一剑,你便可带他下山,你之罪责,我代受罚。”

    又是良久思索,尘霄生同意了八祖之言。

    再之后尘霄生的事情并没有峰回路转,以他‘欢喜儿’的混厚修为,却未能挡下八祖一击,暴起一剑肉身被彻底击碎,只剩下一个少年元神。

    没了身体,少年元神活不了太久,但还不会立刻死掉,八祖遵守诺言,挥手放‘尘霄生’与魔徒下山去了,而后两人不知所踪。

    几位师祖共议、破律同时也会留下一例,若以后情形相当,离山弟子也可以循例。

    今日之事,几乎与尘霄生当年如出一辙,道理上讲苏景要循例能说得通。

    苏景要循例,接下离山中能者一剑,便可以带蓝祈下山。

    龚长老略显踌躇,转目望向了贺余。后者直接对苏景道:“师尊还在时曾在闲聊中给我讲过,离山九位开山始祖之中,单以战力而论,最强之人并非九师叔,而是八师叔。”

    “师弟要循例也可以,但九位师祖皆已离世,你须得接下离山界内战力最强者一剑。”贺余稍加停顿,伸手一指自己,微笑:“我。”

    “非得说明白不可的两件事:我不会手下容情、必将全力以赴。再就是刚刚我引动那一剑,还想着留下活口审问她为何会藏身光明顶山核、究竟有何图谋,是以只动用了六成力道。”说话中贺余起身,不见纵跃或飞渡,只是轻轻一步,却不存半点突兀地自半空迈到苏景身前七丈之处:“师弟真要循例么?这是死路,请再做思量。”

    贺余没有绽放他的修家气势,只是因可能动手所以流露出少许敌意,饶是如此苏景便已经觉得心惊肉跳,不自禁后退半步:“师兄现在是待罪之人,再做执例,不合适的。”

    让有罪之人来循例执法自然不合适,贺余还真忽略了此事,闻言微微一皱眉:“那便换一个吧。”言罢他向后退了一步,如何过来的、又如何回去了。

    能够不和贺余交手,乍看上去是好事,但人群中的裘婆婆、扶苏、白羽成等关心苏景之人,见状全都变了脸色,在心中暗道一声:苏景糊涂

    若贺余不出手,下一个执例者非九鳞峰任夺莫属

    贺余口中说不会对苏景手下留情,但他对这位师弟的爱护之心人人都看得出;可任夺呢?虽修为不如贺余,但他的一剑也绝不是苏景能够消受的。

    一只兔子选择敌人,究竟该选那头对其心存爱护的神龙;还是另一头对它恨之入骨的恶蛟?无论怎么看,苏景都选错了。

    果然,任夺的眼睛亮了,踏步上前对苏景道:“那便有弟子持剑为师叔执例了。”说着他还不忘对苏景施了一礼。

    晚辈对长辈,总是要施礼的直到长辈死掉、再不见面也就再不用行礼。

    任夺的最后一礼。

第一五九章 北冥有鱼

    苏景挥手放出乌下一让她暂时照顾师母,跟着掐动法诀向着身后一点,哗啦啦地巨响中,因光明顶被一劈两半而歪斜倒地的巨木扶桑立起。

    树为‘金乌万象’所化,并非真的扶桑神木,是随苏景破境而来的本命法术,便如护身赤炎、天都火翼一样随他心思调运。片刻之后巨大的火灵树重新耸立于苏景背后。

    金光闪烁,数十根剑羽散出,在苏景身周三丈方圆翻飞飘零。

    连破两境、强渡小真一雷劫,无论修为还是剑法比着光明顶大比时苏景都精进无数,但他仍让剑羽护绕于三丈境地,内中灵元激荡乱不可言。

    做好准备,苏景赤着双手对任夺点点头:“尽你所能,不用客气。”

    任夺不急着出剑,转回头对贺余道:“弟子为苏师叔执例,求贺师伯赐下独断之权。”

    贺余点头同意:“你执行,你做主,这一重不用多说。”

    “多谢师伯。”任夺转回身,对苏景扬起三根手指:“我只以三成力道御剑。若是如此你都挡不下”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轻蔑之意不言而喻。

    红长老秀眉紧蹙、裘婆婆脸色铁青。

    境界相差实在太远了,以苏景的修为,任夺的三成力道和全力施为根本不存区别可言。大象用一条腿去踩、或者跳起来用身体去砸,对蚂蚁来说有分别么?对上任夺,他便死定了。

    路是苏景自己选的,别人全无更改余地,打杀便打杀,即便身死道消至少还是一份少年慷慨。可任夺直接点明他只有三成力道,这又算什么?除了折辱还是折辱。

    苏景的表情全无变化,声音更是平静地没有情绪:“请任长老为我执例。”

    “疾!”任夺再没半字废话,剑咒叱咤,不见剑光闪烁,只有一条鱼。

    远远观战的青云脱口惊呼:“鲲!”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没人知道‘鲲’的样子,而凭空跃出的那条鱼身形不过两丈,远远谈不到几千里,可是观战众人,无论以前知不知道任夺的剑施,在见到这条鱼时心中都会闪出一念:它便是鲲!海之霸、古神鱼:鲲。

    紫鳞、赤脊、银目、金须,鲲一振,猛扑苏景!

    剑化形、北冥之鲲。任夺的‘北冥’,出自剑冢的真正好剑。

    又何止是一条鱼,没人比身临剑下的苏景更明白,随那一剑而来,是如山巨*、是疯狂漩涡、是轰涌暴潮、是亘古汪洋的浩浩凶威!

    苏景的面色漠然,眼睛却亮了!剑藏于心者,得遇好剑又怎能不狂、不热。

    剑羽翻飞陡然加急,划三丈混乱境地,可一群小鱼搅起的水波,又怎能扰乱龙船的前进?一触即溃。

    鲲至,剑羽齐声惊鸣四散。但少年不退,掐指轻点鲲面,一道白色的影子裹挟着阴风、簇拥着阳火,自苏景身后的扶桑灵木中闪跃而出,急冲、正正迎上剑鲲。藏于扶桑的骨金乌奉召应敌!

    没有恶兽的凶猛嘶吼、不闻神剑的急急惊鸣、更不见什么气息绽放灵元波动,那一撞无声、无息,骨金乌散碎,一百七十七根骨头飞溅四方;剑鲲仍在,继续急扑、只是周身紫鳞光芒黯淡了些许。

    骨金乌是神物,可毕竟只得过一次炼化、主人的修为又浅薄,以它现在的威力,尚不能阻挡任夺这一剑。

    骨金乌显身,出乎了所有人意料;但它未能挡住剑鲲却在苏景意料之中,他仍不退,一声清朗呼喝中,苏景扬手出剑!

    剑羽、骨金乌之后,他的第三变,丑剑。

    这世上最丑的剑,无锋无刃,一端被苏景握在手中,另一端稳稳点在剑鲲额头。

    而那一道能轻松洞穿山岳的鲲之势,在丑剑指点下,竟突兀一滞!

    自剑冢回来到裘平安婚事,不过才七天工夫,苏景甚至还没弄清这柄剑究竟有何神奇之处,更毋论发挥它的威力,但它曾力压万剑狂躁,它是剑冢之魁!只要是出自那片石崖的剑,见到它、敌对它时至少会生出一丝迟疑,这便足够了。

    任夺的‘北冥’就出自剑冢。剑鸣清越,刚散去的剑羽再得主人心意,陡然重回原位,乱境再成围困剑鲲。

    嘶哑乌啼,一百七十七枚白骨重组金乌,神鸟再起猛击剑鲲后颈!

    苏景‘循例’点选任夺,心中有三重依仗,其中之一便是任夺的剑,‘北冥’来自剑冢!这本就在少年的算计之中。

    僵持。虽只存于电光火石间,但明明白白地,那是一个僵持的瞬间!任夺心中惊诧,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上一次‘僵持’是什么时候

    猛一道轰雷滚荡,剑振鸣鲲嘶吼,原来北冥神鱼的之吼声如雷!旋即剑羽四散、古乌崩碎、丑剑脱手飞去,而神鲲也不复煌煌,双目暗淡无光、一身鳞甲灰败难看。

    杀身大祸犹存!连串心思、所有本领,却仍无法消弭剑杀。这便是突破第十一境的大修家的、三成力道的一剑!

    剑光夺目,苏景急退!并非无计可施,但能否避过这一劫还是要看运气他已皆尽全力争取时间,只看三尸能不能及时赶到。

    ‘北冥’冲及苏景身前一丈境地时,‘嘭’地闷声响起,三尸不曾相负!

    三尸自苏景背后显身,但苏景人在急退中,闪至他们身后又错步一绕,北冥追杀之势也随之微改,三尸显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看着一条鱼向着自己冲过来。

    每次苏景有难,三尸都会自裁赶来,可每次他们都不曾提前准备好、显身便出手相斗,与其说他们是来救本尊,倒不如说是来看苏景怎么死。

    这一回也不例外,来是来了,手握好剑、又有一身精奇剑法,却全无准备,赤目双足落地还打算说什么,结果直接变成了一声惨叫。

    三尸尽遭斩杀。

    看上去纯粹无用而来的三个人?怎么可能没用!雷动、赤目、拈花,体内怪力随本尊修为而涨,苏景度过真一雷劫,是为五境修士,三尸的体魄便也等若五境,开通一千零八阿是穴、三六一大窍的五境修家。

    凡人的刀剑,休想在他们身上留下一道白痕,北冥虽能斩杀他们,可剑中所蕴力量也被大把抵消。

    剑羽、骨金乌、丑剑、三尸,接踵打击迎抵一剑,可惜,剑势仍未被完全消减!

    它已强弩之末、它只剩些微力道,可是任夺明白、苏景知道,即便北冥已到力竭边缘,凭着剑上残存力量,还是能将苏景置于死地!

    剑如电,苏景再也退躲不开,寒芒闪烁中,‘北冥’刺入苏景胸口。

    ‘当’地一声大响,剑入身体的声音,竟是金铁交击、洪钟大吕的震鸣锐响!

    还有,就再长剑刺中的瞬间里,苏景身上竟再无半点灵力波动,他的气息与凡人一般无二全身修为尽去,换做可怕蛮力与远胜平时的铁肉、铜筋、银骨、金髓。

    勘破第四境而来的本命法术,金乌蛮!

    剑上余力足够斩杀第五境的修士苏景,但是够不够杀掉化灵为力、皮骨坚强的蛮子苏景?

    呀垓!

    铜皮蛮子的嘶声怒吼!苏景双眼圆睁面容扭曲,身躯硬扛剑鲲不算,双手同时扬起、猛地攥握向那条凶猛大鱼

    下一刻,鲲鱼碎。

    苏景胸口上、双手紧握中,是一把银光闪亮的长剑。

    剑势消弭、任长老一击止于此矣!

    长剑刺入心口寸半,苏景双手鲜血淋漓。

    他未死,伤得也不重,但却疲惫到无以复加;心口并不如何疼痛,只是空落落地难受,为挡下这一剑,几近耗去了他所有精力。

    任夺挥出一剑,两人相隔十丈,这场‘执例’从头到尾也不过一个弹指,又有谁能想得到就在这‘一弹指’,苏景居然能够打出这么多花样是花招,更是实力!他活着便是赢了、他赢了便是实力!

    ‘循例’结束,可是争斗未停,三尸身死同时又从苏景身后跳了出来,皆尽暴怒成狂,雷动手中宵练指天,怒喝:“吾剑巅顶!”

    赤目将含光刺地,大吼:“吾剑封域!”

    拈花手中承影遥指任夺,怪叫:“吾剑瞬灭!”

    三尸追随浅寻学艺,归来后还从未真正显露过他们学到本事,此刻不知是自己被杀还是见到本尊受创,三尸尽起真怒,出手无情!而苏景闻言心中巨震

    剑之极:星、巅、瞬、域!

    剑术的四道臻极绝学。

    域,为划地称尊,界内敌人皆受小天地压迫,苏景自己的剑羽便修得剑域雏形;

    瞬,为时间无间,出剑刹那即为中剑刹那,其中不存‘时间’又该如何躲避?

    巅,为顶、为君、为高高在上,此术大成既可统御万剑、化敌刃为我剑,亦可点化苍山,凝做一击!

    苏景知道浅寻肯放三尸下山,他们学成的技艺就一定不会差,但苏景做梦也想不到,三个只知耍混胡闹的矮子,竟能各自修出剑之一极。

    又何止苏景,包括任夺在内在场离山高人皆尽吃惊,只凭三尸的呼喝远远吓不到众人,但他们来得突兀、死得奇快继而竟又复生出手这是闻所未闻的法术,当初连陆老祖乍见三尸‘死去回来’时也被吓了一跳,何况现在的离山弟子。

    且三尸手中‘殷天子’为剑中上上极品。

    谁敢小觑他们的叫嚣?

第一六零章 不弃离山

    任夺不敢怠慢,但又不能就此退走——堂堂十二境的大修家,于所有门宗重要人物面前、被三个莫名其妙的矮子惊走,他丢不起这个人。

    剑诀动、心意起,任夺唤“北冥,返回,结果更让他大吃一惊地是,北冥竟慢了一瞬。不是不回来,只是略慢、不仔细察觉都无法发觉的差异,可是巅顶对决、性命须臾,剑回得稍慢也许就是几场生死定论。

    此刻它回得慢了一线,那待会应敌时会不会再慢一线?任夺当机立断,立刻舍了“北冥”抱元守一玄功行运,抵御三个古怪矮子神奇剑术。

    巅峰、封域、瞬灭,均未至,杀过来的只有“殷天子,三剑本身所蕴的“影、第一六零章

    不弃离山光、黯赤雷”虽强,但远远不足以降服任夺,任夺冷笑出声:“原来是信口雌黄……混账!”话没说话,怒叱乍起。

    日出时分,朗朗蓝天,没人注意到的,一颗本已随破晓到来而隐去的天星,此刻又显身于玄天,璀璨如珠、熠熠生辉。

    剑之极,除却巅、瞬、域,还有一项“星”:利剑气意洞穿造化,勾连天星、唤请天外星力入剑一击!

    “剑若朗星”这才是三尸追随小师娘数十载,学成的真正本领!

    极臻剑绝,三尸火候尚浅,与苏景的剑羽化域相近的,还只是雏形罢了,且三尸现在还无法独立施展,非得结阵联手才行。

    就算只是雏形,也是剑之一极的雏形,光明顶前惊现奇术,谁能不惊?

    任夺也惊又惊又恨。星剑便星剑,可是那三个矮子喊得是什么?剑术四绝被他们喊了仨,偏偏使出来的是没喊的那个。

    这等龌龊诡计伤不了任夺,但猝不及防中他想要一步不退也绝不可能!任夺急退,同时空气中陡然水色荡漾,如涟漪播散开来,片刻便消弭了三尸唤起的猛击。

    不等三尸再出手,脚下泥土突兀化作一片汪洋!旁人眼中七尺水潭、三尸身临浩瀚大海!不着痕迹间任夺出手反击,苏景这边四个人加在一起都未能看出他是何时催运的法术。

    三尸根本不怕死,但苏景毫不犹豫,直接跨步迈入“水潭”与三尸一起“赴汤蹈海”

    看上去是少年讲义气,实际却是借势欺人、向任夺耍无赖:循例,只是离山中的强者一剑。那一剑已然过去了,若任夺再伤苏景,贺余岂能坐视不理。

    果然,任夺冷哼一声,大袖一摆收起法术,对着苏景冷冷一点头,转身返回贺余身前,躬身施礼:“弟子代师伯执例已毕。苏景所犯罪责,由弟子向刑堂领罚。”

    刑堂龚长老皱眉接口:“苏景得外力相助……”

    不等他说完,贺余就摇头道:“你说那三个人?他们不算外力的。”突兀显身、死后这边尸体尚未落地三个人又重归苏景身后,贺余想不到他们是三尸的真相,但至少能看出三个矮子与苏景联系密切,仿佛分身与本尊,却又似是而非。

    可不管怎么说,这三个矮人不应算作“外力相助”

    任夺也同样看透了这一重,所以他未作指责,直接承认自己失败。

    观战的裘婆婆见苏景过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青云却又把眉头皱起来了:“怎么都这般没规矩了,晚辈对长辈直呼其名。”

    她的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所有人都能听清。

    刑堂长老冷冷回应:“苏景循例得过,可以带上妖女下山。但走得回不得!他已不再是离山弟子,称呼上自然要检点些。”

    苏景猛抬头,但不等他说话,贺余就对他说道:“循例,仅在于责罚事情。离山三千年清誉,确是不能再容庇护妖女之人,自此你便不再是离山门下。”

    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惊怒,苏景摇头道:“当年师尊为尘霄生破律、立例,没有过你这种说法。”

    “陆师叔的确不曾提及身份之事,那是因为尘霄生必会丧于师叔一剑,又何必再说。”贺余耐心回答,语气清淡,但也毫不掩饰面上的失望。

    于门外有声望、行事做派虽显得有些任性可也未失正道修家本色、

    修行进境神奇无比、且又是离山八祖唯一的衣钵传承,大好弟子,把他逐出离山实非贺余心中所愿。

    裘婆婆阴阴冷哼,欲开口,这个时候忽然从贺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八祖为尘霄生开例时说的明白:若能挡下,你之罪责,我代受罚。便是说尘霄生能过关,就不存“有罪,之说,又何谈逐出离山之说。”出声替苏景辩解的是刑堂弟子白羽成。

    龚长老当耳叱喝:“大胆”

    贺余却摆了摆手,阻止了龚长老的训斥,不理白羽成,继续对苏景道:“分不清对错的事情,辩来何用?多说无益了,你带上这莫邪女子离去吧,离山这便会传告同道:你因触犯门规被逐出门宗。不过你放心,莫耶女子之事外人不会知晓。没人会专门去对付你。”

    说到这里,贺余笑了下,显得有些无奈:“不光是为了你,离山也担不起’妖女曾藏身光明顶’这个笑话!你劝她好自为之吧。”

    刚说到蓝祈,她便悠悠转醒了,张开眼睛看了看四周,照看她的乌下一立刻说道:“主公循例过关,这便能带您下山了。小囝囝也安好您老放心。”蓝祈闻言一笑,三瞳妖冶中又添了些欣慰,对苏景点点头:“牢记一事不可报仇伤及门下,千万要听、,最后那个“话,字尚未出口,被一口鲜血淹没!不是喷、不是呛,而是在说话中、毫无征兆里,口中忽然涌出鲜血!

    苏景大惊失色,忙不迭向她抢去,才刚一到身边,蓝祈突兀一声大咳,口鼻鲜血贲涌,竟是无法抑止之势!

    蓝祈却笑着,素手微扬、勾指、一弹,遥遥向着龚长老一弹,但一无法术、更二无风灵,似乎只是个玩笑,吓唬人的。跟着蓝祈身体一歪,软倒在乌下一怀中。

    随即肉眼可见,那张鲜活俏脸渐渐黯淡,那如瀑青丝寸寸转灰、变白,身体里的温度随风而散,总有天大神通也留不住!

    一盏茶、充其量一盏茶,来自莫耶地、因守小院内的蓝祈竟伤重不治,丧命于此!

    即便离山众人相距较远,凭他们的眼力也能看得明明白白,此人已死!

    突兀“啪,地一声脆响,龚长老手中那根道兵古签无端炸碎……又怎么可能是无端!蓝祈死前曾向他遥弹一指,那精巧一击直到此刻才告暴发,而护签的龚长老甚至都不知妖女一击到底从何而来!

    离山众人全都变了脸色,蓝祈死前一击,若非对物而是对人的话,离山便稳稳妥妥地要陨落一位长老了。可即便自己身死道消,她仍不肯伤害他的徒子徒孙!弹碎古签,仅仅是她的护短心思:贺余毁了我弟子的玉牌,我便毁了你徒弟的古签……

    “轰”地一声爆响,苏景身上乍起熊熊烈焰!

    而蓝祈的右手,再牢牢抓住苏景的腕子,似乎料到他会暴怒、怕他会舍身一击,冲向贺余或其他离山门下。

    蓝祈不怪贺余,更不怪其他离山弟子。让她藏于山核、不曾告之其他结拜兄弟蓝祈的身份是连八祖陆角都不能承担之事,又怎么能让今天这些晚辈、今天的离山承担!

    不怪贺余。

    谁都不怪。

    呼吸呼吸呼吸粗重喘息里,怒焰渐渐收敛,将乌下一收入令牌,把师母的尸身横抱在手,背后火翼展开,苏景再无半句废话,也没再去看贺余、任夺等人一眼,直接向山外飞去。

    这样的情形,三尸也不敢再胡闹多嘴,坐上自己的棺材与苏景同行,赤目和雷动都还好些,心肠多愁的拈花泪眼迷离,因师娘过世他哭得着实伤心。

    青云不是妖奴,但她得跟着是妖奴的夫君,自然跟在苏景身后。

    裘婆婆也毫不犹豫,留下一句:“刘旋一的人情我早就还完了,离山已臭,这便告辞!”腾起云驾随苏景一起走了。

    白羽成目光闪烁的厉害,当年尘霄生之例就是因“报恩”而起,真页山城白家受苏景大恩,此刻他当真动了随苏景而去的念头:可他破六境的征兆已现,至多再有一两年的工夫便能晋位“宝瓶”届时必会被擢升真传修习师祖衣钵正法,长生、逍遥的金光大道就在这离山之中,说走、也当真舍不下!

    心里正苦苦犹豫,忽然肩膀一沉,龚长老不止何时出现在他身旁,一言不发、目光遥望苏景,但他的手沉稳有力、按住了白羽成。

    但樊翘并未过多犹豫,只做一线迟疑,便腾起云驾追在苏景身后,他修的是火法,成仙之路还要靠苏景指点才能走得更长远。

    红光闪烁,那株巨大的扶桑灵木散手无形,而苏景满头黑发中多出了一根不起眼的红发。

    还有……风再起。

    千万剑鸦汇聚一起,追随在苏景身后,与他一起离开离山,那是偌大一倾乌云!

    贺余目送苏景离开,口中沉沉一叹。

    几乎就在苏景飞出山门的同时,离山灵鹤四起,传讯天下各大门宗,从此苏景于离山剑宗再无瓜葛,苏景脸色铁青,传音入密的声音里则带了些关心:“您没事吧?”

    “咦?”死得透透的莫耶师娘一动不动,满带笑意的多音却传入苏景耳中:“你居然能察觉是装死?”“不止看出装死,之前装晕我也知道。”

    蓝祈以为自己足够了解“金乌万象”了,可她还是小看了这门正法的神奇,她的状况究竟怎样,苏景以阳火真灵探过后心里完全有数。

    向前疾飞中,苏景莫名道:“多谢师母”“看你平时诡计多端的,到底还是个傻小子。”蓝祈回答得比苏景更莫名其妙,跟着“女尸,散开灵识确定周遭没人监视,马上微一侧头、动作奇快“噗”地一声把残存在口中未吐干净的血啐了出去,然后继续装死。

    光明顶出事之后蓝祈不会假惺惺地让苏景莫管自己:但也同样不会求他搭救,何去何从都由少年自己决断。在为参莲子疗伤过后,她就装晕了,只为不干扰苏景抉择。

    那时她不能装死,蓝祈还是了解苏景的,晓得他心中有一份性情,一见自己死了怕是立刻会暴怒发狂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加糟糕。

    待循例过后,苏景要被逐出门墙时,蓝祈便要装死了。这是她给苏景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就算苏景仍坚持,至少离山众人以为自己已死,将来的日子会好过得多即便离山高人不确定她是不是真死了那也总比知道她没死要好吧。

    既是师娘对死去夫君弟子的宠爱,也是莫耶妖女的诡计多端,不过她还真没想到苏景从头到尾什么都明白。

    苏景再次传音:“是我连累师娘”

    不等苏景说完蓝祈便打断:“是我自己要住在那小院里不肯离开,与你何干?少往自己身上揽。还有”这个时候,那具“冷冰冰地尸体”忽然笑了:“挺好的比想象里要好许多真的挺好。”

    山核小院是蓝祈的家,她和陆角的家。

    陆角不在了,她便守着那院子暗无天日、却是她的天地,她的今生今世。

    小院是蓝祈的一切,但又何尝不是她的牢房!

    院子在时,蓝祈从未离开,到老到死又如何?

    不是没想过离开,只是她穷尽想象也想不到、想不出她还有哪里可去世界那么大,可是除了这座小院,她不知该容身何处:直到今天异变突起,院子毁了,蓝祈才猛然发觉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啊。

    说破了天地那不就是一座空荡荡的院落么!

    说破了天地,蓝祈是什么人?

    该记得的、想记得的,早都已经装进心里、永永远远也不会忘记了!既然不会忘那院子还有什么可依恋的?

    院子若在,她想不到;院子毁了,蓝祈恍然大悟……

    那笑容很复杂,有唏嘘、有郁郁、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轻松。

    丢了一座院子,却换来了一副真正天地,她又怎能不笑。

    最最珍贵的记忆不曾遗失丁点,那条绑在身上的锁链却碎了,她又怎能不轻松!

    蓝祈的声音很轻,不再传音入密:“说起来还要多谢你。”

    咕咚一声,苏景给师娘跪下了,不敢受她这一谢。

    “起来,还没到哭灵的时候!”蓝祈的笑容愈发轻松了,随即她收敛表情,改回传音入密:“真就这么走了?从此不再做离山弟子?”苏景站起身,密语对师娘:“我正想说这率呢。”说着他转回身面向离山,饱吸了一口长气,开声震耳:“今日苏景下山、却非就此破宗而去!我乃九祖代收、八祖亲传,除非九祖问责,否则天下无人能夺我离山门下身份!”

    “今日之事,来朝我当亲禀于陆崖九师叔,请他老人家决断对错去留,在此之前,苏景仍是离山苏景”…

    “贺余为我师兄,任夺为我师侄,方先子为我是师侄孙儿离山门下所有弟子皆为苏景同门!你等视我为陌路,我却认得你们是我同门!当年承诺九祖之事,今日言犹在耳,今生此世,苏景不弃离山!”

    “它朝门宗有事,苏景再来离山、报效九祖大恩。来日再相见,今时我去也!”

    大吼之后,苏景随手扯下一截衣襟,咬破手指写下几个字,催动风法将“血书,直指吹进离山山门,而后他哈哈大笑、转身振翅高飞!

    而他的喊喝中真元滚荡、声震如雷,回荡于离山久久不息,众多离山弟子目瞪口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九祖早就不见踪迹,合着你是不是离山弟子别人说了都不算,就你自己说了算?这不是耍无赖么?!!!!

    快五千字,跟前面捏吧捏吧,再稍稍灌点水,妥妥的四章

第一六一章 一剑敬畏

    苏景正笑着,蓝祈的密语送来,师母也在笑!”耍过无赖,开心了?”苏景的笑声更响亮了,他自己心里明白,不只是赌气耍无赖一路向前飞出两百里,苏景挥手将大圣块众多妖奴放出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陡然“哇,地一声大哭,六两捶胸顿足地跳出来:“我的小祖宗的师娘…………”

    “住。!不许哭!”苏景说了五个字,可惜每一字都被随后九十八头乌鸦的齐齐大哭声给湮灭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兀闪出一道逍光,奇快无比追赶上来,跟着护身剑华散去,任夺!

    裘平安立刻出声喝骂:“姓任的,你来嘎哈?!”任夺不理会妖怪,直接望向苏景,冷声道:“借一步说话。”没人觉得苏景该去,少年却把师母“尸体,交给鸟下一,向着十余里外的一座密林一指:“去那边。”而后不顾众人劝阻,竟真地与任夺离开了大队。

    苏景如此托大,任夺也略觉意外,降入密林后不急说出来来意,而是先问道:“敢随我来,真不怕我会一掌毙了你?”

    “我在光明顶修行几十年”苏景笑了笑,应道:“你若真有此意,又何须等到现在。”

    跟着苏景又莫名其妙地反问任夺:“你在哪里?”任夺的神情则愈发意外了:“怎么?你怎知道我不在离山?我在何处你不必管。”

    “前阵子光明顶比剑,我要杀你徒弟的时候,大概我就有了个猜测。”多景解释道。

    当时剑魂复苏不受控制,情形何其险恶,任夺却只遣跟在身旁的两个分身去救徒弟,自己一动不动,分身只有本尊三成修为,想要稳妥救人,本尊没道理站住不动的。

    那便有个很大的可能了:任夺的本尊不在离山。离山界内大家平时看到的“本尊,也是个分身罢了,不过任夺有特殊手段,让分身冒充本尊惟妙惟肖,其他离山高人无法察觉。

    苏景继续道:“到循例比剑的时候,你说只用三成修为,之前的猜测算是夯实了。”

    任夺点点头:“所以……你提前都盘算好了。”

    话说得无端,苏景却明白他指得是什么,微笑点头。

    “蓝祈被发现”这是苏景绝不愿发生的事情,但光明顶“金鸟殿大柱,已毁,不由得他不早做准备。

    去剑冢路上拉住樊翘讯问离山律例,苏景就已经存了这份“准备心思,。所幸,以前有过一个“尘霄生,之例,给苏景留了个“护师娘下山,的机会。值得一提的是,在樊翘讲述此例时苏景一度笑而摇头:八祖为尘霄生破律开例时,心中多半有些“兔死狐悲”想一想自己藏在山核中的莫耶娘子,对那个尘霄生也就网开一面了。

    自剑冢归来,苏景心中真正拿定了主意,只要师娘被发现,自己便要循尘霄生之例,接任夺一剑,原因有三:其一,任夺的北冥来自剑冢,会受到自己丑剑的克制:其二,径夺在离山的应该是分身,本领远逊于本尊。

    “至于第三重”苏景笑了笑:“我觉得任长老应该不会真下杀手。”任夺没什么表情:“我不会真下杀手?整座离山都知道,娄看不上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师叔。能堂而皇之将毙于剑下,简直再开心不过。

    “刚不是才说过,你要想真想杀我哪会等到今天。”说到这里1

    苏景依着棵大树坐了下来,还伸手一拍身旁,问任夺:“你也坐?”

    任夺一哂,没搭理他。

    “有件事我不敢不想:你怎么总是找我麻烦?”苏景拍着手上的泥土继续道:“开始我还道你心中记恨九祖,所以连带我一起恨了可这么一次一次下来,我就真不明白了,你要真恨我直接把我灭掉不就是了,听闻你的往事、见你平素作风,当真是修家典范的:风行雷厉、珍惜时间!这几十年却不厌其烦,跑来和我没完没了的闷斗,是我实在太招人恨,还是你太无聊?”“后来你要薇夺我真传身份,开始可把我气坏了,可静下心想一想这事根本就说不通,我已阳寿将近,任谁都以为我没希望再破境了。你就直接坐等看我老死这个天大笑话便是了,到时候我丢命、引我入门的九祖丢脸你若真是恨屋及乌,我那样的下场对你来说可比什么都更解气、更过瘾。”

    “琥夺真传,看上去是侮辱,实际却多此一举。等我想通这一重,心里便有数了:任长老是一片等心啊,折辱也好、找麻烦也罢,都是表面文章,想我上进才是您老的真正用意。”

    “陆崖九师叔的为人我不敢妄加评论,但以他老人家的性情,若是看不上那个叫任夺的年轻弟子,大袖一挥把他赶出山门就是了,又何必没完没了的苛责?

    偏偏您老又是同辈弟子中成就最高之人,这倒是不难猜测,陆师叔对你的苛责,是一片爱护之心。”“连我都能猜到老祖的心思,任长老自然看得更清楚,所以恨屋及乌不对,爱屋及鸟才对。”好一番长篇大论后,苏景拉回原题:“既然如此,我当然要请任长老为我执例。”“另外还有句话非说不可,我知道你是好意,还总拿如见出来晃主要是看你认真得很,怕你不止是演戏给我看,所以我就跟着一起扮上了。”说着苏景起身,对任夺抱拳躬身:“无论如何,都要谢过以前失礼之处。”“玉牌在上,我跪的是离山九位师祖,与你没有半点相干!你请出“如见,时得意洋洋,于我眼中无异跳粱小丑。”任夺一挥手,不受苏景这一礼,随即又点评苏景之前说的那一大串话:“想了那么多,但也没能想全。”

    “你是指光明顶出事时,贺余师兄在场?”苏景两手一摊,还有些小小得意:“师兄意外归山,不再算计之中,再说我不是也用言语僵住、不让他来执例么。一切照旧,未出差错。”任夺冷笑,摇头:“我指的不是贺师伯归山,我是说你以为执例时我不会杀你,谬之极!那一剑我以出分身全力,只是没能杀掉你罢了。任夺乃离山弟子,执例,是代离山九位祖师而行,庄严处犹胜执律,我岂能徇私舞弊、手下留情。”停顿片刻,任夺问苏景:“摇下我分身一刺,你开心么?”

    “能过“循例,我当然开心,不过单就挡那一剑而言”苏景肃容,语气里再无丝毫轻浮,认真道:“越琢磨就越害怕。”循例一刺,苏景用上了自己全部手段,这才勉强将“北冥,制止于距离心脏一寸之处!这还只是分身御剑:而对方所谓“全力一刺,也要看怎么去解释“任夺,的确运以全部力量投出那一剑可是若在换个角度呢?

    前无端、后无继,只是干巴巴的那么一刺,分身也只用力、另加北冥剑自己的“绲,剑势罢了。任夺名震天下的“九鳞化龙,剑术根本一招未使,更何况若是真正斗战,他还会有无数配合法术施展苏景是嗜剑之人,见过了、挡过了任夺分身一剑,心中又怎能不添出了一份敬畏。

    对任夺、对修行高人、对剑术名宿的敬畏之心。

    听过苏景的话,一贯对这小子没有好脸色的任夺,眼中忽然闪过轻松之意:“不过你总算挡下了我一剑,还不错。”随即任夺不容苏景惊讶或沾沾自喜,又把话锋一转:“还有,你说我爱屋及鸟……笑话吧!”

    “初入离山的几百年间,我的天资根骨算得上乘、我的功课修行最最刻苦、师门历练我都选最难最险之事、同门相处我有应必求,但无论我怎样,九祖待我始终如猪、狗、烂泥。”任夺的语气清冷:“我也晓得九师祖对我爱护,可就算我明白他是为我好,心中依旧怨恨,那时我不过是个一心望道的少年小子,我可不像你有个高高在上的辈分、有一枚人见人跪的如见宝牌!、“动辄得咎”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又怎么会可能说尽任夺在陆崖九手中受过的苦难与折辱?千多年前的折磨,于今日任夺心中依旧清晰无比。

    老祖是好意,任夺明白:但老祖曾赐下的羞辱,他仍接受不了。

    “现在你明白了?你若不行,我把你踩进烂泥绝不留情,还会痛快笑声几声:你若争气也算是我离山之福,我不会郁郁。”任夺给出了答案。

    对陆崖九又敬又恨,敬不因恨而灭,恨也不以敬而消。任夺的性情本就如此。

    因对陆老祖心怀愤懑,所以对苏景轻蔑不屑:同样因对陆老祖存有了一份尊敬,所以他倒也希望苏景能成才成器。

    而回顾以往,苏景在离山中这五十年,任夺不停地给他找麻烦是不假,却从未有过伤害他的心思。

    此人心胸并不宽广,但行事仍属磊落,离山现存第二代弟子中修为第一人:任夺。

    归根结底,他仍是正道人物、正派人物,陆崖九没看错他。

    “不过”任夺的声音轻松起来:“至少你能看出我对你并非专意刁难,总算你没小看了我。”

    一边说话,任夺向后错开半步,给一只来到他鞋边、正打算“翻山,的蚂蚁让开道路,蚂蚁却被吓了一跳,转回身加快速度逃跑之后任夺终于笑了起来,不知是因为蚂蚁还是因为苏景。

第一六二章 好天光

    看着蚂蚁,任夺不抬头:“你对离山喊得那些话你仍当自己是离山弟子?”

    苏景点了点头:“不错。”

    “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我们管不了,但是自己心里知道“我是离山弟子,这便足够了。”任长老的话乍听上去像是安慰苏景,可是若再仔细些便能听出他语气里藏了份唏嘘”由此话也变了味了,仿佛另有所指。

    “后面又什么打算?”任夺又问道。

    “打算去一趟南荒,找烈火地脉,修第五境冲煞。”苏景如实回答:“我有一份前辈手札记载。

    任夺愣了下,随即点了点头:“以古法修行冲煞,虽危险了些,但得来的修持也要更稳固得多。这个时候离开中土、出去转一圈也是好事。”他的话中另有含义,苏景追问:“邪魔作祟?或有恶战?”这一问并非“空穴来风”当年凡间乱世时,苏景就在蛮兵中偶然发现魔徒踪迹:后来中土各出显现魔徒踪迹,苏景也曾参与下山查探,其中有些是虚惊一场,但大多数却是真有其事:到剑冢时,无双城去采剑的弟子竟全军覆没、剑冢外也遭妖人偷袭苏景听剑尖儿剑穗儿说过,修行道上过去几百年都太平无事。可最近几十年里,有关邪修魔徒的事情一次比着一次更严重,那一份“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稍有些心思的人都能察觉。

    任夺笑了笑,没回答、但也未否认苏景所问,就此岔开了话题:“有两样东西送你。”说着,他先自乾坤袖中取出了一柄剑。

    右手持剑、左手轻轻抹过剑身,脸上笑容犹存、目光却专注无比。

    随即他把剑锋倒持,剑柄递向苏景:“剑冢之剑,不认二主,但你是个例外,执例时可见北冥认你,送你了。、,任夺竟然把他的好剑相赠,苏景脸皮再厚也不敢要,赶忙摇头:“你实在太看得起我了……”

    “你有奇遇,有些小心思,不过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小五境修士,何德何能让我看得起?我敬得不是你,是陆崖九师叔。其他都不提,他看人绝不会错的。”任夺把剑一掷,不由得苏景不接,又说道:“如今我修习另一门神奇功法,与此剑相冲,在把它留在身边本就无用,放回剑冢又不舍得,送给你正好。”

    长剑入手,一声轻鸣。北冥对苏景不存丝毫抗拒,相反的,剑上光芒一闪、竟变成了一滴晶莹水珠,落入苏景手心。

    任夺解释:“这是北冥的本形,它肯对你亮出来足见信任。”苏景运起目力、辨尘入微,随即轻抽一口凉气:“水里是鲲?”

    一滴水珠,一柄剑,也是一片汪洋大海!一头大鱼正畅游四方,正是苏景今日所见的那头绲鱼。

    任夺点了点头。

    苏景心思一转,随他心念“北冥,又化为剑形,狭长锋锐、精光流转。

    这是能看出神奇的好剑,苏景打从心眼里泛出喜欢,虽然无法证实,但剑冢内八个方位只有七柄剑王,这支又名唤“北冥,……不在剑冢的那一柄剑王,多半就是它了。

    苏景把北冥紧紧攥在手中,张口欲言,任夺直接一挥手:“假惺惺的客气话免了。”苏景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还真是假惺惺地客气话,嘿嘿笑了几声,把废话吞回肚子里:“你说的神奇功法,是不是墨灵童的神通?”话落地,任夺面色陡变,双目精光乍现,并非否认而是反问:“你怎会知道?”蛰伏于苏景〖体〗内的屠晚剑魂,几十年里只暴发过两次,一是白狗涧重犯逃狱当夜、与墨灵童拼命时:另则是光明顶斗剑,苏景剑羽被任畴乘蒙蔽后苏景曾仔细思量过两件事,揪出了其间一道联系、或者说一个可能:任畴乘“蒙蔽,剑羽的法术,与墨灵童修法同出一脉。不知以前有过什么因果,屠晚剑魂对这一脉修持恨之入骨,所以才会前后两次惊醒。只不过任畴乘的道行比起墨灵童判若云泥,所以第二次剑魂狂躁的程度要轻得多。

    任畴乘的修持从哪里来?当然是跟任长老学的。

    任夺说要弃剑、另修其他神通,苏景自然会有刚刚那一问。

    苏景不解释,直接对任夺道:“放心,此事我从未向旁人提起过。”任夺没再追问缘由,另起一问:“这么说,你觉得白狗涧重犯逃狱与我有关了?”

    红长老曾给苏景解释过,墨灵童一身本领来历诡异,将她关押千年只为逼问缘由,如今任夺已经得了那个邪童的法术苏景稳稳摇头:“你放了我、我传你厉害功法,听上去顺理成章。

    可是墨灵童没能逃出去就死了。除非她先传功你再放人她得有多傻,才会答应你这么做?就算她答应如此,传下来的功法若你真敢放心去修,那你得多……,多利令智昏?”任夺点点头:“少年人能有这份心思,算是不错了。白狗涧之事确与我无关。不提它了。,…

    苏景犹豫了下,但还是说了句:“墨灵童一脉的解法诡异莫名,你修行时多加小心。”

    入山修行是为了什么?飞仙、长生、逍遥!

    离山九祖六人飞升,他们传下的衣钵是飞仙正途:墨灵童的本领虽强,但她飞仙了么?任夺有资质了得、精进迅速,他根本没道理半途转去修行邪法。

    可任夺会做没道理的事情么?有关内情苏景不欲多问,他知道任夺为人正派、心系离山、更要紧地是陆崖九看重他,这便足够了。

    至于修习邪法本身这天下还有比三这三那诀更邪门的功法么?苏景又哪会指摘别人。

    任夺一笑:“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再要说一句的是,你莫怪贺师伯,光明顶内藏莫耶女子,非如此不能收场的。”

    苏景也笑了,清清透透,以他的心思当然能明白任夺说的事情,贺余把他逐出门墙看似决绝,但内中另有一个重大关键:贺余并未收缴苏景的帛绢功法!

    哪个门宗将弟子逐出门墙,还能容他带着一身本门修为、容他带着本门正法秘籍?

    没人提,好像是大家都忘了,但这么大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忘记?

    不提,不只是成全、爱护,还是贺余不曾也不能说出口的一句话:我仍把你当离山弟子。

    而苏景对离山喊的那几句话,又同尝不是在向贺余明心明志。

    苏景又问任夺:“师兄打碎如见,要自领刑罚能不能免?”

    欺师灭祖、但未酿成严重后果、又诚心悔过,贺余自领“火逆三经、面壁三百年,之罚。责个责罚不是贺余自己随口说的,他是龚正长老的上一任、离山刑堂的主持,说出的责罚正是离山之律。

    面壁不提,只说“火逆三经”若仔细想一想只从字面去想:以霸道烈火倒冲三条经脉。

    离山修持是灵水基元!

    水火相冲,其中痛苦自不必说,更为严酷的是:水火不容,水性元基淬炼的经脉,被烈火滚过后便是彻底废了!

    少了三条经脉,修为骤减不算,以后还怎么修行?

    领下这一律,斩断飞仙大路!

    贺余迂腐么?

    若迂腐,怎么会成全苏景,让他带了一身修为和八祖真传道法离开山门:若不迂腐,又怎么会只为了维护离山的一个脸面,毅然斩断自己的升仙前途?

    莫忘记,贺余已经勘破了第十一境,又再第十二境中领悟多年。

    偌大中土世界,他是最有资格、也最有希望的几个飞仙之人中一个。

    “于我等晚辈,无论如何也要阻下师伯自领责罚。”任夺面色沉沉:“可是贺师伯的性子,怕是劝

    苏景插口:“我写的血书也没用么?”

    那封血书被龚长老捡了去、呈于贺余,任夺则盘算着要去追赶苏景做最后一番交代,是以还没来得及去过问此事,现在正好追问:“你血书上写的什么?”

    “如见宝牌是假的。”苏景在说了七个字,皆为血书所写。

    任夺愣了愣,霍然大笑!

    打碎真如见,欺师灭祖:打碎假如见,哪算什么?算个屁!

    苏景手中的玉牌当然是真的,可他自己说假的苏景自领“我是用假宝牌骗人的小混蛋”却给贺余留了个免罪的空子。

    至少,这件事有了回旋的余地,为离山之誉贺余挺身而出,可他又何尝想自断仙途?

    师兄能如此,师弟当一回小混蛋、师侄们当一回“我们以前都没认出来那牌子是假的,的糊涂蛋,又有何妨?!

    大笑过后,任夺不打算再做停留:“你虽已不在离山,但仍有大好仙途,以后好好修行,少再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好自为之,我回去了。”

    说完他施法欲飞,苏景一听就急了:“不是送两样东西么,才只给了一柄剑。”

    法术散去,任夺笑了刚刚越聊越远,他把这事给忘记了,大袖一抖,手上多处一只玉匣。

    苏景接过来将其打开一看:一枚蛋。

    白玉做皮、内不可见,大小与鸡蛋相若。

    “剑冢妖人身上搜来的宝物。一共两枚,人是你抓来的,分与你一颗。”任夺说道。

    苏景笑道:“我当时搜了多少遍,都没找到他身上还有玉皮蛋,这个怎么用?”

    “被他藏进眼中,以你的修为自然找不到。”随口应了一句,任夺正要个苏景解释此物,忽然他的脸色一变,举目向着高空望去。

    苏景随他一起抬头,开始难见端倪,过了盏茶工夫之后,他才真正看清,视线尽头一道火光正划破天幕,速度奇快地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

    陨石入界,是一颗火流星。

    火流星规模很小飞得也慢,所挟力量更是有限,对天地全无伤害可言。但它有一点古怪以苏景的目力,盯住它稍久便能看出,它的坠落之处正是离山剑宗腹地!

    再看任夺的神情,居然是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

    苏景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任夺摇了摇头,竟再不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我去也,以后你好自为之!”言罢腾起云驾应向那颗火流星。

    差不多同样的时候,离山巅顶也闪起一片剑光,以贺余为首诸多长老尽数飞天去接应火流星。

    苏景回归自己的队伍,遥望着远方,离山的重要人物迎上火流星后队列一变,自相迎变作追随,不久工夫便没入离山消音不见了。

    对此裘婆婆也纳闷不解,苏景有心回去看一看,可一想自己现下的情形,又苦笑着打消了运个念头,反正看任夺的样子那火流星不是坏事,以后有机会再打听吧。

    三天时间,中土世界各个修行门宗都接到离山传讯:光明顶传人苏景因触犯门规被驱逐门宗,从此再不是离山弟子,以后他所为与离山再无瓜葛。

    消息传开,虽谈不到惊动四方,但小小的引出了几分哗然,宝梨州、无烬山和剑冢三处曾受过苏景好处的修士着实不少,闻讯不禁摇头叹息,替苏景觉得惋惜。

    但很快,又有一个消息从妖门传入修行门宗。不知这消息是哪位毛笔成精的妖怪写出来的,言辞骈四俪六、晦涩复杂,简直看得人头疼,简而化之它的意思就是:苏景公告天下同道、前辈,他仍是离山门徒,谁要和离山找麻烦,他第一个不答应。

    接到消息,众多修家只觉啼笑皆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唯独一个门宗,接到第一个消息时掌门人与亲近长老对视大笑,看过第二个消息冷哂轻蔑:栖霞道。

    七天之后,栖霞道门下大长老妙常摆动华丽云驾飞赴齐喜山。毕竟是正道修家,找上门去妙常倒也没想着杀人报仇,只想看个眼前笑话外加向苏景问一句“如今您再自刺一剑,又值几何?”好歹出一出当年那口闷气,结果抵达齐喜山后,妙常没能见到苏景,恭恭敬敬向山主六两问好,临时改口说是路过此处探访故人没人告诉栖霞道苏景还从离山带出一个绝顶大妖。

    裘婆婆看妙常的目光不比刀子还更扎人。

    暂别离山。

    对修行同道的议论苏景全不理会,把同伴安顿在齐喜山后去了一趟白马镇,轻轻松松地住上了几天。如今这小镇得了朝廷和齐喜山妖家的特别照顾,百姓日子富足且安宁,可惜的是,苏景走在街上,几乎没人识得他了,路过一座后来才建起的道观时,正扫地的小道童还对他笑道:“你是外地人吧?不妨入内问个前程,我家道长六爻之术颇为灵验。”

    尘缘了了。

    离开小镇时,苏景心中的一点唏嘘随风散去了,翻手取出了丑剑,轻轻一弹剑如烧火棍,丑陋不堪,可轻弹之下却轻鸣悦耳。乡景笑了,随口哼起一个调子,过了一阵他才发觉,自己随口哼唱的居然是青灯境中少女、老道的那个调子。

    上午时分,金轮高悬,正耀着一场大好天光。(未完待续)

耀世天灵卷后语

    “奇怪!谁能知道我叫安娜,你叫lou撒呢?”妻子说道。

    女孩自从来到这里,也没有遇到与她年龄差不多的孩子,看到男孩的年龄与自己相仿,也就慢慢的去除了戒心,这样,他们渐渐的就成了好朋友。

    其中有一户人家,夫妻俩很是善良仁厚,当时他的家里不怎么困难,但也不太富裕。后来他们家添了一个男孩,但不是他们亲生的。

    男孩和女孩结婚之后,他们非常的勤俭,又十分的能干,就这样,大约过了十年的时间,他们家已经变成了拥有很多土地的小农场主。

    然后就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夫妇俩二人也都是心肠很软的人,一听见孩子的哭声,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马上跑上前去,想看个究竟。

    妻子的不明,于是接过信,念道:“此孩是天上下来的,为的是能在人间磨练,你们,我的安娜和lou撒,你们要替我照顾好她!”

    话分两头,在波罗的海南端kao近陆地的海中,有一个不算太大的小岛,用现在的话来说,也就是十几平方公里左右面积的小岛。

    二。你们两个人如果真心的互相喜欢,那就快点结婚吧,也了结我的一桩心愿,我走之后,也是将这个孩子托付给你和你们家!”

    “那再好不过了。”lou撒爽快的答应了。

    寒来暑往,他们都长大了,在女孩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她母亲得了一场重病。当病的快要不行了的时候,她母亲把小女孩叫到床前,说道:“你快去把那个男孩找来,我有话对你们讲。”

    时光不觉间,过了五载,一天安娜与lou撒商量,说道:“不能我们三个人就在这个小岛上过一生啊!我们夫妻还好说,这孩子不能就这么孤孤单单的一辈子吧?!”

    当夫妇俩跑到了近前,方才看清:在一个很jīng致的笸箩里,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当时好象只有四五个月那么大,她身上披着一个非常柔软的黄红sè的小被儿,在她的怀里还有一封信。

    “孩子们,你们能互相的喜欢,这也许就是应该成为一家的吧!我快不行了,在我临走之前,我要告诉你们两件事:

    他们家里也有很多的摆设,现在李青莲还记得那个家中有一个壁炉,外边有些橡木颜sè,还雕着美丽的花纹,别的摆设也很jīng致和考究,其实都是来自天上的文化。

    在该岛上生活着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kao打鱼和砍柴为生,这个岛上有森林和比较小的各种动物,他们是从现在北欧芬兰那个位置上的国家逃难过来的。

    说到此处,安娜哭了,这个男孩和女孩,还有其他的人,都哭了!这时lou撒边哭边说道:“安娜,你的病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听到神的这些话,众人的悲痛才减轻了一些,过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路撒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时,外边的雨也停了,夫妇两人就将这个小女孩抱回了家。

    后来他们有了一个男孩,此孩子长的十分的好看和帅气,在小孩十三岁那年,此地发生一次战争,由于战争的缘故,就将这一家人给冲散了。

    后来,一次夫妇俩在森林里采摘野果时,遇到了大雨,就躲入一个非常繁密的树丛中避雨。当走入之后,却发现那里好象有人的脚印!当时把他们夫妻吓一跳,他们都在想:在这个小岛上,好象除了我们之外,就没看到过别人,难道遇到坏人啦?!

    当时安娜无力的摇摇头,黯然的说道:“不但我很快会走,连你很快也得走,到那时,如果我们的女儿还未婚配,那她就成了孤儿,我们就有愧于当初那个神的嘱托!”

    这时窗外,也不知何时,从天上落下毛毛细雨,也许是这个母亲的真诚,感动了上天?!当人们都在这其中感动着的时候,只见安娜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离开了人世!人们又是一阵悲痛,男孩和女孩哭的死去活来!

    于是他们二人开始筹划着要离开这个小岛。

    到了**开始在神州大地开始洪扬后,很多民族的王,曾经天上的大威德众神,都选择转生到神州大地来。所以说现在各种民族国家的概念,都是错误的,可以这么说,四海本来是一家,皆为**而来。

    女孩走出房门一看,就有些生气,说道:“你这小子,你家小狗咬我家的鸡,你不但不管,还站在这里看热闹!真可气!”

    “安娜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用自己的一切来照顾这个孩子,她现在应该回去了,你们都不要悲伤了,路撒也很快离开人间,回到了天上。你们记住:任何时候都要有善心,有责任心,千万不能产生出什么不好的心来,切记!”

    正在这时,只听天空中好象有人在说话,渐渐的听清楚了:

    下面说一个李青莲曾经在世界各地转生轮回的故事:

    “不知那个男孩品行如何?家里的人怎样?!”安娜焦急的问道。

    丈夫伸手把信拿过来,展开,看了看,叹口气,说道:“天意,真的是天意!”

    yù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就这样,男孩和女孩在安娜的病床前,举行了十分庄严而简朴的婚礼!彼此发愿: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回头再说一下,上边提到的那家人,他们夫妻自从有了这个男孩之后,很是高兴,于是想尽办法创业,赚钱。当这个男孩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他家里已经是比较富裕了。

    外边哗哗下着大雨,夫妇俩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说道:“孩子,你今生的父母就快来了,我的使命完成了,我得回天上了。”

    “快别想那么多了,无论谁让我们照顾这个小孩,我们应该照顾好她才是!”丈夫坚定的说道。

    安娜夫妻好好的款待了老人家,然后让他在这里休息几rì,当老人要离开的时候,他们就把心里的话对老人说了。

    小女孩赶紧跑了出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不但把男孩找来了,他的父母和邻居也赶来了!这时,她母亲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拉着男孩的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在一次被国王召见的时候,这名军官被国王的女儿相中了,于是这个小孩就娶了公主,并成为这个国家的元帅!

    一。我的女儿是神给我的,并不是我亲生的。而且在我和她父亲捡到她之前,就有人,也可能是神在点化,说让这个孩子下来,是为了磨练她,她不是为了在人中生活的。

    哥哥一看这孩子,是十分的可爱,加上自己也没有孩子,于是就将这个孩子收下,对他象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当时在这个小村子里,这么大的小孩只有他家这一个,大家也都把这个孩子当成宝贝一样。

    其实这个小狗已经是吃饱的了,只是想与鸡玩,但鸡受不了,吓的就到处跑,小狗就在后面追。

    男孩见女孩这样一说,自知理亏,就赶紧陪笑脸:“对不起,我家小狗它就是想与小鸡子逗一下,不是真的想伤害它们。噫?你家大人呢?以前我听邻居对我讲过,说有一位老人家出海,带回了一家三口人,难道你们就是?!”

    “孩子还没有长大,这个问题想的太早了!等我们到那里过上安稳的rì子之后,慢慢再说这件事情吧!”lou撒劝慰说道。

    又过了几年,安娜一家在这里养了一些鸡,lou撒经常卖些鸡蛋和别的东西来维持着生计,过着一种安宁和平凡的生活。

    小孩被一个军队的将领看中,将他带回去,亲自教其武艺和文化。这个孩子非常的聪明,什么事情一看就会,过了不到十年的时间,这个孩子就开始领兵打仗,在战场上屡立战功,成为了一名军官。

    小男孩有时会牵着一只小狗儿,出去外面玩耍,一rì中午,他又是牵着小狗出去玩。这时在路边,小狗看见一只红sè的大公鸡,领着几个母鸡出来觅食,就上去追赶,一下子是鸡飞狗跳的。

    这时,只听男孩的父亲说:“如果你们不嫌弃,今天趁双方的父母和邻里都在场,我们就给这两个孩子举行婚礼吧!”

    在开始的时候,船行驶的很顺利,等快到岸边的时候,突然海上刮起了大风。老人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使船kao岸,当安娜一家登陆后不久,老人家得了重病,不久就故去了,他们哭的很伤心。

    真是无巧不成书,正当他们商量着要离开这个小岛的时候,从上文先前说的那个男孩的村庄那里,来了一位打鱼的老人,他由于吃酒过多,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就驾着小船驶到小岛这里来了。

    由于神州大地是这个历史大戏的主要舞台,所以众神都会最先开始转生在神州大地,留下各种天体范围内的文化,然后再纷纷的转生到世界各地,在那里等待得法。

    公鸡在这样慌张的情况下,不知怎的,还是找到了回家的路。当公鸡跑回了家,飞到鸡窝里的时候,小狗就只能朝其汪汪的叫,这样,就惊动了那个自己在家的女孩。

    老人一笑,说道:“那也好,我现在就给你家女孩当媒人,将来长大了,嫁给我们村子里的那个男孩,就完事啦!”

    众神降临到人间界后,在生生世世的轮回转生中,也曾经转生到全世界的各地,成为不同民族中的一员。

    在公元十四世纪的时候,在现在欧洲波罗的海南岸,在波兰境内,当时有一个小村庄,在这个小村庄里面生活着十几个人。

    而是这家男主人亲弟弟的儿子,弟弟在别处由于债务原因,别人看他还不了钱,就想抢这个刚出生的孩子来低债,所以他弟弟就将这个男孩抱过来,交给了哥哥,让哥哥帮着抚养chéng rén。

    当时很多乡邻都落下了热泪,为了一个母亲的愿望,也为了这个母亲严格履行着自己使命,一心一意照顾这个孩子的这份责任心!!~!

第一六三章 招摇

    三月十九,苏景被逐出离山近五个月后,东土世界江南一域天现异象。
    黎明时分,风乍起,转眼吹散了齐喜山间飘飘荡荡的晨雾,随后七七四十九团火焰升跃,直到高空火光散开,四十九对烈火妖乌显形、静静悬浮。
    雄鸦展翅数丈身形,火红的眸子转动,jīng光四shè;雌鸦娇小如雀,站在夫君的背脊上梳理羽毛。
    片刻后,天地间突然炸响无边鸦啼无数玄羽铁乌汇聚成一道道黑sè苍龙,自山中各处冲天而起
    四十九对比翼双鸦,四十九道‘剑鸦苍龙’。
    遥遥望去,条条‘苍龙’围住主人上下翻腾,景象实委惊人。
    随着乌上一一声号令,乌鸦卫聚拢,各自麾下的剑鸦也散开队列混到一起,几个呼吸的工夫,化作一道浓重黑云,将齐喜山沉沉笼罩。
    所有的乌鸦都在静静等待。
    盏茶工夫,金红光芒闪耀,苏景摆动火翼自山中飞起,黑风煞、裘平安、青云、侍剑童子樊翘和一个大眼溜溜小僮儿紧随其后。
    另外还有一团泥浆似的云驾跟随,看上去腌舎不堪,但是就算元神境界的大修家也休想看穿内中裘婆婆唤起的法术,她受苏景所托、负责沿途照顾重伤未愈的蓝祈。
    三尸并未同行,他们三个早就入世玩耍去了。
    升至天空,苏景转回头对山中叩拜恭送的六两挥了挥手,传令一行同伴:“启程吧。”
    呱、呱、呱三声鸦鸣惊天动地,黑云滚荡,追随于苏景身后,一路向南
    
    剑鸦汇聚成cháo,幸好乌鸦卫严加约束,小乌鸦个个紧闭长喙,这才免去了可怕吵闹,但也因它们全部闭嘴,又平添一份诡异——浩浩荡荡、所过之处天昏地暗的鸦群,却无一丝声息,更让不寒而栗。
    这样浩大的阵势,苏景就算想不张扬也不行,在行程中,沿途经过的大小修行门宗都被惊动。
    五十多年前带着‘第一代真传’的身份突然归宗,自归山大典上燃香破宁清开始,便一直神奇不断的离山小师叔,直到不久前闹出最大神奇:被离山逐出门墙。苏景的名头在东土修行道上也真正响亮了。
    旁人被驱逐,心志脆弱些的就此心灰意冷、心志坚定的深山苦修更加发愤图强,可不管怎么说,破教出宗都不是光彩事,哪有人会像苏景这样,偃旗息鼓没几天、又大张旗鼓地开始行走天下
    苏景的‘行军’引入瞩目,他沿途经过修行之地时,有些修家因为忌惮他‘离山弃徒’的身份,怕会惹来离山误会,所以对他视而不见;但也有不少曾在宝梨州、无烬山或剑冢受过他恩惠修家远远迎上来,说笑着送出一程。
    从江南到中土南部,仍还远远不够,苏景带着同伴和浩荡鸦云一路向南、向南、再向南。
    连rì飞弛,眼前景sè渐渐变化,人烟渐渐稀少,换而湿沼密林,但偶尔还能寻到修家踪迹。再先前疾飞十余rì,世界便真的荒凉了。黑绿的莽林,从脚下直连天边,冠盖浓密几乎难寻缝隙,苏景等人在空中鸟瞰,单凭目力甚至都无法看清林中的景象,不难想象的,如此密实叶盖遮掩下,林中难有阳光.下面是漆黑世界
    有时候大片的莽林会突兀晃动起来,不知是什么样的巨兽从此经过、惹出的动静。
    至此,再无人烟,更毋论教化。可是这里仍在中土的版图之内,充其量只能算作接近南荒的边缘过渡。苏景等人也开始频繁落地
    南方之行,是为了寻找袁朝年手札上的烈火地脉,以做第五境‘冲煞’的修行。但南莽野域深处凶险无数,冒冒失失地一头扎进去也和送死没太多区别。
    苏景本来的打算是先修炼几样斗战法术、至少将‘剑刹天乌’初步炼出个模样后再做南行。可是之前落脚的齐喜山地势yīn戾不宜修炼高深的阳火法术,不止苏景一个人,连着那千万头乌鸦的妖休都一起被耽误。
    在齐喜山停留了五个月,主要是照顾师母的伤情,待蓝祈的伤势稍加稳定,众人商议决定就此启程开始南行:并非直接钻到南荒中去,而是先到中土与南荒的交接处寻找一个适合火行修炼的地方落脚
    五行划天地,南向属火,至少从道理上说,越往南行火行旺盛之地就会越多,可是等到了地方才发现事情和之前想象颇有出入。苏景与妖奴连rì访查,居然找不到一块可供他修炼的地方。这中土南方的边缘地带,热是足够炎热了,可空气中氤氲的火力皆为‘死火’,全无灵xìng可言,在此修炼难有建树。
    这种情形像极了无烬山的画皮虎儿湖,满满一座大湖的水,养鱼再好不过、但水无灵xìng根本无法修行。
    遥望前方似乎没什么危险,那便不用犹豫,再向前行、一路前进一路寻找合适的山头便是了。
    如此,又是一个月过去。一路上平安无事,莫说蛮兽凶怪、就连南方最普通的毒瘴都未曾遇到过。可到了现在不止苏静、蓝祈等人,便是一向浑浑噩噩的裘平安都觉得不对劲了。
    “按理说,咱飞了这么久,现在已经进入南荒了吧?”裘平安飞上前一步,和苏景并肩前行:“咋和书上写得不一样呢?没见到褐sè的疙瘩山啊。”
    如今苏景等人就是走在前辈袁朝年的老路上,那本手札裘平安也看过了,上面记载得明白,路上会遇到一片褐黄sè的山峦,座座山丘起伏连绵,都是一般的浑圆、一样的大小,山无名、游者定之,袁朝年将之唤作‘疙瘩山’。
    待过了疙瘩山,便是真真正正的南荒野域了。
    按照手札记述的路程,苏景一行在半个多月前就应该经过‘疙瘩山’了,可是到现在他们还啥也没瞧见,眼前的景sè也始终是一成不变的莽林,与手札上描述的南荒迥异。
    苏景比着小泥鳅还要更纳闷,犹豫片刻回头传令:“大家再辛苦一次,散察三百里”众妖奴与乌鸦齐声领命,包括苏景在内大队人马轰然散开,分作十六个方向去巡视三百里世界,只留裘婆婆和师母蓝祈居中策应。
    最近半个月,基本每隔一两天,大家就会这般散开巡查一遍,但是每次都一无所获和以前一样,苏景带着樊翘向最险的正南去做探查,没想到才飞了百余里突然得到裘婆婆的传讯:东侧的裘平安有发现。
    苏景心中大喜,带上樊翘立刻向着东方赶去,不多时就迎上小泥鳅,东北妖怪仿佛拎笑似的,掐住一个人的后颈,对苏景得意笑道:“这老道鬼鬼祟祟躲在林子里,见我发觉他,竟还敢对我动手。是个东土汉银,有那么点修为。”
    被捉之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但若仔细看腌舎不堪的袍子上,隐带松鹤纹绣,是道袍。
    裘平安将手中俘虏往地上一放,喝道:“老道,快去见过我家主公,他问啥你就答啥,再敢造次老爷活吃了你”
    老道站稳当、抬起头一见苏景,先是明显打了个愣,随即哎哟一声怪叫,也分不清是喜的还是惊的,跟着他直挺挺地跪下去,口中高呼:“拜见苏前辈.不不.不是前辈,不肖弟子拜见师尊”
    苏景被他喊懵了,身边其他人也均告愕然,裘平安眨了眨小眼睛,对也是刚刚赶过来的小娃参莲子道:“贼道士抢你的买卖,不能忍”
    老道见苏景发愣,赶忙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脸,其实袖子比脸更脏,不过好歹把脸上的泥污抹得匀称了些:“师尊.弟子是无鱼啊.当年您老在归山大典上,当着无数同道面前.着我去领悟‘以德报怨’。”
    说到这里苏景就想起来了,再仔细看也认出来了,心生狭促忍不住笑问道:“那天水灵jīng你炼化了?”
    哪有天水灵jīng,只有一个空瓶
    无鱼老道可是让苏景给坑苦了,闻言苦笑道:“无鱼有眼无珠,得罪了您老。”
    往事已矣,苏景伸手把他拉起来,笑道:“以前的事情不用提了,你也不是我门下弟子。你来这里很久了?”
    自打得了空瓶无鱼就躲来了这里一晃五十多年,他的苦闷自不必说了,而对这片荒莽之地,无鱼比着苏景等人要更了解得多:莽林中没什么危险,但也大得无边无尽,无鱼也曾做远足探险,可是根本就走不到尽头。
    尤其是南方,无鱼曾向前走了将近一年、还未能走出林子
    这件事已经不是古怪,而是荒唐了。
    到现在苏景哪还会想不到,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苏景皱了皱眉头,正向和同伴说些什么,不料还不等开口,大地突兀晃动起来,坚实土地陡然化作细细地红sè砂砾,众人只觉得脚下一轻、身体便要陷下。
    不用苏景招呼,修家狮乌鸦展翅,尽数拔地而起飞向半空。
    从高处鸟瞰,视线清晰无比,不是十里百里、而是整座大地突起异变,所有植木迅速沉陷于红砂,不足盏茶的功夫莽林尽数消失。
    即便苏景经历不凡,此刻眼睁睁地看着茫茫无边的深绿被这古怪大地一口吞掉,心中也觉惊骇。
    林子没了,蓝天之下,只剩蠕动不休的红sè沙场
    无鱼老道满眼恐慌:“我来了几十年,一直都好好的,从未见过这般场面”
    裘平安伸两指、在无鱼的袖子上轻轻一剪,一块布料轻轻漂落下去,甫一接触红沙立刻沉下不见。
    小泥鳅咋舌:“沉得真快”
    青云比他直接多了,叱喝了句‘这是啥邪门法术’,手掐法诀一串护身金钱儿轰响地面,以三阿公对她的疼爱,叙蟾的宝贝岂能普通?可是连一方巨岩都能轰成齑粉的钱串儿,落入红沙中却连一个涟漪都未能掀起,也如老道的袖子一样,消失不见
    叙蟾变了脸sè,双眸jīng光闪烁不停,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时候裘婆婆闷哼一声:“沙在涨”
    苏景也看出来了,地面的红沙滚滚蠕动、层层高涨方才莽林又哪是‘沉陷’,分明是红沙骤起如cháo,是淹没
    沙cháo起伏,看似不显得什么,实则速度奇快,向着半空众人不断逼近。
    情形诡异,但至少眼下还不用太担心,所有人都会飞遁之术,沙cháo向上涌大家就再向高处飞便是了,这地上沙子总不能一路拱到月亮上去,迟早会有势竭的时候
    突然之间,晴空起贲雷,轰隆一声怒响直灌耳鼓未完待续。,

第一六四章 还钱

    催魂夺魄之震,苏景只觉心头一闷,真元流转都微微阻滞,但他修行的是巅顶正法、根基又打得十足牢固,声魔侵入阳火立生反应,逆势暴涨刹那消弭影响。

    连苏景都被震得心头发颤,那些连小妖丁都不是的剑鸦就更不用说了,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眼球一翻尽数昏厥过去,呼啦啦地向地面摔去!

    凭着它们的道行,落入古怪红沙内哪还有活命的机会。千千万万头乌鸦一起向地面摔,要相救又谈何容易。所幸苏景身边还跟了一位真正的能者,裘婆婆猛张口,又黑又瘦的老太婆,能有多大的嘴巴?但此刻她一张口,真真切切给了苏景一份‘她要吞吐天地’的错觉。

    数千年修炼的一口妖风狂喷!腥膻气息大作,轰涌黑气顷刻铺展开来,犹如一张大网把小乌鸦尽数兜住。

    而地面的红sè沙cháo在那一声闷雷响起后,翻涌地愈发激烈,轰轰上涨速度奇快。

    整座大地都在向上升,苏景等人暂时没有别的办法,想要不被淹没只能催动法术继续高飞,可是不久之后,苏景头上突然传来‘咚’地一声响,跟着乌上三的怪叫穿来:“邪门!”

    乌上三飞得最高,他碰头了众人头顶之上,就只有高远蓝天,可是乌上三就是撞到了头、这不是邪门是什么。

    他的喊声未落,又是连续几声咚咚闷响,其他几个飞得较高者也碰到了头。

    乌鸦卫中心思最为机敏的乌下一倒抽凉气。脱口道:“天是假的,是个盖子!”

    人人心中惊骇!以苏景洞察纤毫的明锐五感、以裘婆婆妖灵神境界的敏锐妖识,竟在距离‘顶子’不过数丈时,还未曾发觉天不是天!

    苏景想也不想,背后双翅一震,金红光芒喷薄而起,剑羽尽出向上猛击。

    刹那叮叮当当细密锐响大作。众人恍悟,再顾不得惊诧,或结阵或施法或出剑。全都祭起神通狠击那看不见的顶盖!下面的红沙越拱越高,头顶上却被盖住,若不能轰破了‘天’所有人都只有陷落红沙一个下场。

    百多人中就只有一个没动手:青云。她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地。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神通四起,炫灿光华伴随轰鸣巨像名耀四方,压在众人头顶的‘盖子’似乎不怎么结实,不过几个呼吸功夫,就被夯出了一道道裂璺。‘盖子’不可见,但裂隙棕红清晰可辨,狰狞如龙蔓延如脉,满布于目光之内。

    包括苏景在内,所有人都面露喜sè,正打算再加把劲一口气将其彻底砸碎。却万万不曾想到簌簌碎响乍起,自那一道道裂隙中,红沙如瀑洒落!

    就算是个小娃娃也能明白,那看不见的顶子上,也是满满盖着厚重红沙。将其砸碎无异自掘坟茔。

    人人停手,个个苦笑。

    天无路、地无门,谁又知道这方天地倒地是个什么所在?苏景唤回剑羽、古金乌安置于肩、默默催动护身赤炎,闪身来到重伤在身的蓝祈旁,没有别的办法了,带会只能护着师娘闯一闯那无尽沙cháo。

    队伍中修持最高的裘婆婆。脸上挂起森森冷笑,长呼、长吸,也开始静静等待,澎湃妖元凝而不发,蓄着那势要洞穿天地的贲烈一击

    裘平安心中气急败坏,不过在姑母和娘子面前,他还得咬牙挺胸,吸一口气,对青云强笑道:“这不算啥事,你夫君打从落生就在泥污沙水中打滚,带会沙子漫上来,我把你藏肚子里然后咱钻出去,别怕,昂!”

    青云已经愣了有一阵了,闻言才回过神来,对着裘平安一笑,开口:呱!

    小金蟾未讲人言,而是吐出了一声震天价般得蟾鸣。

    裘平安十足被她吓了一跳,脱口道:“你干哈?”

    小金蟾不理夫君,再开口一声又一声的蟾鸣,轰轰如雷滚荡四方。虽然远不如之前震昏无数乌鸦的那一声天地暴鸣响亮,可是听上去,两者的声音却有几分接近。

    更让众人目瞪口呆地是,随着小金蟾的大叫,上瀑布、下汪洋似的赤红沙cháo竟收敛了、平复了还不等裘平安再问一句‘咋回事’,身处的这一片天地突然扭曲变形、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乱、一黑,随即光明大作,再抬眼看,周遭景象彻底改变。

    天上裂璺不见,几朵浮云正闲游;地上没了赤海沙cháo,一片棕褐sè的连绵山脉耸立眼前,与袁朝年手札上描述的‘疙瘩山’一模一样。

    樊翘不敢怠慢,扬手放出飞剑,长剑破风一路直上毫无阻碍,再没有‘看不见’的顶子了。

    连番突变,让人如坠梦中,乌鸦卫嘴巴多快,哄地一声近百人几乎同时开口问青云,乱七八糟的聒噪声,也不外‘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个疑问。

    小金蟾不卖关子,伸手一指前面的‘疙瘩山’:“这不是什么山,是一头巨蛤的背脊,肚皮则藏在土下不可见。”

    有乌鸦卫追问:“那咱们之前是”

    “不小心走进它的肚子里去了。”青云小姐官话懦懦,现在跟大伙混得还不熟,她平时都遮掩着本sè,藏得好极了:“它能长到如此巨大,怕是从上古活过来的老前辈了,平时根本都不会动,但偶尔还是会打个哈欠。咱们正赶在这个时候过来,直接走进去了”

    途中偶遇的无鱼老道苦笑:“我可是五十多年前进去的”

    不等他说完,青云便应道:“老前辈活了数不清的年头,动作缓慢非我等能做猜想,一个哈欠打上五十几年,我倒觉得算是快的了。”

    有乌鸦卫接口,继续问道:“哪也说不通,这片‘疙瘩山’了不起也就几百里。它的肚子也不过几百里大,咱们连飞了这么久,居然还没走到尽头?”

    黑风煞也忍不住追问:“沿途所见莽林又怎么说?”

    青云耐心的很:“这种巨蛤,大都传承了古神兽‘蜃’的血脉,老前辈吞吐rìjīng月华这么久,幻术怕是早就臻入化境,咱们在他肚子里走不出尽头、眼中永远是莽林,应该都为幻象所致,破不了他的‘蜃幻’,又怎么可能走到尽头?”

    “蜃幻是老前辈的血脉本术,若我所料不差,应该不是它故意坑人,而是张开嘴巴就一定会有幻境显现,怪只怪咱们的运气不好至于最后,它的哈欠打完了,闭上嘴巴、幻象渐渐化去,体内血沙开始流转,于我们而言是灭顶之灾。”

    说完,稍作停顿,青云再做解释:“蟾、蛙一属偶尔会自相残杀,但绝不会互相吞食,这是本xìng。”

    在巨蛤肚子里,青云先以金钱击沙、听老蛤闷鸣、再看到‘天地异象’,大概就能明白自己一行人遭遇到了什么,急忙出声振鸣。

    那老蛤嘴巴一张、一闭,虽非有意吃什么,但对吞进肚子的东西她也不会在意,直接消化掉了事,哪还会再吐出来,但同属不相啖的天xìng不能违背,察觉肚子里有一头小金蟾,这才把肚皮一振,又把他们统统喷出嘴巴。

    事情大概说清楚了,无一例外的, 众人心中就只有惊诧、侥幸这两种感觉

    婆姨这次立下了大功,裘平安眉飞sè舞,笑道:“走进巨蛤老爷子的肚子里转上一圈,全当长见识了!险则险,不过总算没事,没事了,没事了!咱们继续赶路。”

    “不成,还有事。”不等别人搭话,青云忽然开口,跟着向疙瘩山敛衽施礼:“请老前辈开目,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裘平安小声问媳妇:“你还找它干哈?”

    “我那一串钱,落进血沙,它吞了没还我。”青云小姐回答得理所当然。

    ‘疙瘩山’老蛤不会故意伤人,但它是从太古活过来的巨兽,绝不能随意招惹,大家逃得一命已属侥幸,青云竟还不肯罢休?裘平安一听就急了:“不就是件护身宝物么,赶明我再给你寻更好的,莫再和它纠缠了。”

    ‘混横’目光自青云眼中乍现...但随即又想到裘婆婆和一众夫君的同伴都在旁边,小金蟾赶忙压住彪悍本xìng,深深呼吸、怯怯回应:“我是老裘家的人,我的东西便是老裘家的东西,这蛤子抢了裘家的东西,裘家的媳妇一定要讨回来!”

    裘平安眨巴眼睛,不知该再说点啥,转目望向姑母,老太婆的神情倒和侄儿差不多,也眨了眨眼睛:“那就...要、要吧。”

    “还请老前辈速速开目,晚辈等不得太久!”得了婆婆支持,小金蟾底气更足了,开口催促老蛤。若按照打个一个哈欠打上几十年来算,老蛤缓缓睁眼的功夫大伙的确等不起。

    催促有效,疙瘩山前地面上忽然青光闪烁,凭空出现了两座小小湖泊碧波荡漾、水sè清亮,又有谁能想到这是巨蛤的一双眼睛!

    青云开门见山:“请老前辈还我金钱!”

    大凡血脉纯粹的古时巨蛤,全都是温顺xìng情,而且最讲道理,只因长相丑陋才会被世人误解。但旁人不了解内情,全被小金蟾的胆大妄为给惊住了。

    巨蛤果然温和,只见那片疙瘩山微微一震,跟着呼啦啦地一串轻响,小金蟾的一串金钱被它吐了出来,可惜,那上好的宝贝,现在全都便成了蚀锈疙瘩,连本元jīng髓都被老蛤给消化掉、再无用处了。

    小金蟾捡起自己的宝贝,看了看,哭丧着脸对巨蛤道:“赔!”

第一六五章 好客之人

    再启程时,青云手里捧了块拳头大小的红石头,兴高采烈......老蛤对待同属晚辈当真温顺,居然赔出了一块石头来抵小金蟾的那串钱。

    苏景也替小金蟾开心,笑道:“巨蛤的赏赐肯定不同凡响,这是个什么宝贝?”

    “若我所料不差,此物应该是‘蜃玉’,若能炼化得法,能炼成一道了不起的幻镜神通。”青云笑得合不拢嘴,回答过后,人在半空又转回身,都数不清已经第几次施礼了,对着远处那一双湖泊遥遥拜下:“晚辈再谢过老爷爷的赏赐!”

    得了好处,称呼也变得亲昵了许多。

    风吹过,湖中清波微荡,老蛤睁眼的时候被青云催促,闭目时再不用着急,估计从现在到它完全合上双眼,最少也得十几年光景,届时湖中都会游鱼生莲了。

    ‘攀那一阶一阶、看那一景一景’,除了修行本身的乐趣,这藏于世界、非慧眼不可见的神奇处处、诡怪处处,又何尝不是一份诱人美景!

    众人飞渡疙瘩山,但才飞起不久,始终在摆弄‘蜃玉’的青云忽然‘哎哟’一声,裘平安在意婆娘,赶忙问:“怎了?”

    青云没事,她还在笑:“老蛤给我的东西不错,可惜我用不了。”

    乌下一就飞在两口子身旁,闻言插口:“那你还笑得这么开心?”

    乌上一同时发问:“怎么用不了?”

    “我用不了,但蜃玉还是宝贝。宝贝在手里,我就打从心眼里高兴!”小金蟾乐不可支,又去回答乌上一所问:“蟾蛙一属,大都是水元基,个别有水土或水金双属,像我们三足蟾这一脉,便生具水金两xìng。可是这头老蛤特殊,它是火行怪!这倒难怪他要蛰伏南方了。”

    火行老蛤的蜃玉,金水小蟾儿炼化不来。握宝在手便打从心眼里觉得快活的青云居然没有丝毫犹豫,把蜃玉向着苏景一抛:“火行的玩意你用最好,送你了!”

    总不能由着宝贝摔落地面。苏景伸手接住,同时摇头笑道:“这个我可不能收,待寻到地方落脚,我帮你炼化了它,再做符引法,以后你用起来也不会麻烦。”

    “我是金水之身、金水之修,水火不容烈火克金,就算你帮我炼化好了,我带了这件火蜃玉也会让我不舒服,不用多说了。收好便是。”小金蟾不光从阿爹那里继承了东北密林中挖参客的彪悍蛮横,也传下了那份对朋友的豪迈大度,摆着手笑道:“再说,这件宝贝也不是白送你的,我还有事相求。”

    苏景应道:“你先说来听。能做的一定做到。”

    “回头再说。”青云一笑了之,暂时并为多说。

    ......

    疙瘩山绵延七百里,但众人凌空飞渡,行进奇快,没用多长时间便跨过了巨蛤,跟着眼前豁然开朗!

    没办法不‘开朗’。疙瘩山后是陡峭悬崖。

    一座悬崖算不得什么,可是如果这座悬崖蔓延了整道地平线呢。自西向东,悬崖的边缘无远弗届,横跨于南荒与中土的交界。

    南荒在下、中土在上、落差七百丈。

    前面的世界,就那么毫无缓冲的、生硬突兀地低沉下去。站在悬崖边缘,只一步便能从中土跨入南荒,但也是这一步,会摔落七白丈!

    虽然早从手札中见过描述,但亲眼见到这般景象,谁都忍不住心头震骇。

    前面便是南荒了,苏景深吸一口气,和同伴们点头招呼,催动云驾徐徐下落,很快落足于地面,脚踏南荒再回头看,石崖铁壁巍耸如云,中土世界高高在上!

    初入南荒,容不得丝毫大意,鸦群散开jǐng戒四周,苏景带着参莲子、樊翘与裘平安行走地面,裘婆婆率领替他人悬浮半空,两路人马彼此策应前行。

    最初三百里平安无事,当然南荒的条件恶劣异常:半空里时常会有毒雾、瘴气升腾,藏蕴剧毒随风弥漫;地面湿密灌木中毒虫随处可见,且暗沼匿藏,稍不留意便会把人连皮带骨地吞没......但是这些对凡人足以致命的麻烦,对苏景一行人却谈不到什么危害。

    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最最简单的道理:只凭环境恶劣,南荒可没资格成为无数中土修家眼中的‘荒古野域、杀地血疆’,前方那荒野深处,不知埋藏了多少中土大修家的尸骨。

    三百里过后,天上裘婆婆忽做jǐng讯,跟着苏景等人散出的灵识也有感应......密林过后一片平缓高地上,伫立着一座规模不小的村落。

    土著肤sè棕褐,树皮结衣、大叶为裙,苏景将灵觉送过去探查,对方身上不存丝毫真元迹象,只是些普通人。

    一个个瘦骨嶙峋,只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生活艰苦,可是这些土著谈吐文雅、讲究礼数,正开心玩耍的晚辈见到大人,一定会稳定站好,跟着恭敬下跪认真问好;道路上两人相遇,看神情明明都有急事在身,偏偏还要整肃自己树皮草叶的衣衫、抱手长揖、微笑问礼。之后再去各忙各的......

    莫说蛮夷世界,就是汉家古城教化圣地,也犯不着如此偏执于礼,而更让人惊诧的是他们执得都是汉家礼仪、口中说得也是文绉绉地古腔汉话。

    这个村子可不在前辈的手札中,这倒难怪,袁朝年游历南荒是几千几万年前的事情了,沧海桑田,如今的南荒比着他到来时,早都数不清有了多大的变化了。

    眼前土著无害,苏景并没太多犹豫,穿出密林来到村落前。忽见外人到来,简陋的村落忽然安静了一下。不过看土著的神情,主要是意外、并没什么恐惧。很快,距离苏景等人最近的中年汉子就迎上来,讲话前先是长长一揖:“禾潭一氏后人农先见过贤先生,唐突请教诸位造访有何贵务?若有差遣敬请示下,先愿为贤先生效犬马之劳。”

    苏景少年时读功课不错,要是想咬文嚼字远胜对方,可是再这样一个地方去‘繁文缛节’实在觉得不对劲,只是礼貌回应:“离山弟子苏景与同伴,远足行途路过宝地,见过农大叔。”不惯离山怎么看,反正苏景还把自己当成离山弟子......

    “想那离山必是仙乡福地,好一方灵秀水土,只见贤先生风仪便得窥离山盛景。”姓农的土著根本不知道离山是什么地方,但还是谦谦而笑,跟着他又招呼同乡都来拜见‘贤先生’。

    好一番似是而非的寒暄执礼过后,苏景和农先攀谈起来,很快弄明白,这一族土著已经在此落户数千年,差不多八百多年前一位来自中土的白胡子老头路过此处,不知这位老夫子怎么想的,在此留住数十年,给这些土著灌输教化之妙,教会了他们汉礼汉话,又继续向着南方去了。走时留下了话来,若他们真能‘开通教化’,他回来时便会带上他们一起去富饶地去舒服rì子。

    在这些土著眼中,那位修家何异于神仙,他的话便是仙佛旨意,一代一代传承着、整座部族都谨慎守礼,巴望着有一天老神仙能回来带走他们。

    苏景岔开话题,又问土著可知这附近有没有温泉、热沼一类火属的地方。此刻众人已经进入南荒,当头第一要事就是寻找一个适合火行修炼的落脚处,袁朝年的游记手札上并没有相关记载,这也是苏景造访村落的缘由。若能问出个大概线索,总好过撒开网似的到处乱找。

    这一问可让农先犯难了,他答不上来,但土著天xìng淳朴热情,拉着苏景去了祖祠,召集全族宿老一起商议。

    不用问了,比野人强不了的多少的土著会似模似样地建一座祖祠,自然也是八百年前的老夫子的主意。值得一提的是,所谓族中宿老,充其量也就四十几岁年级,可见土著生活艰辛寿数苦短。

    七嘴八舌的一番议论,当真被一个人想起,西南方向,据此‘七十天奔跑’路程,有一座光秃秃的大山,据族中前辈口口相传,曾有人见过那座山有热气氤氲,远远望去就像刚出锅似的。

    苏景再仔细追问,对方开始茫然摇头,先祖一代一代怎么传下来的他就怎么听。

    不管怎么说,那座山值得一探,苏景就此告辞,不成想土著实在热情,农先拉住他的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一定要有请客人去家里吃过饭再启程。

    土著淳朴,真诚于目,真正的诚心相邀,苏景痛快一笑:“叨扰农大叔了。”

    农先大喜,拉上苏景就向家门走去......走进简陋院落,一个花甲老汉正在修补房顶,农先放开苏景,对着老汉跪拜行礼:“阿爹,有客人登门,今晚要在家中用饭。”

    老汉闻言面露喜sè:“贵客登门,务必要款待周全。”颤巍巍地爬下梯子,苏景赶忙登高一步去搀扶,生怕他会摔下来。

    老汉和苏景等人也是一番文绉绉的叙礼,之后伸手将众人向屋内请,同时笑道:“贵客且请稍待,饭菜马上就好。”说完,对儿子点了点头,让他照顾好客人,自己则带上另一个儿子向着厨屋去了。

    苏景对农先道:“想不到还要劳烦老人家亲自烹饪,今天我们算是有口福了。”

    “苏先生误会了,不是家父烹饪,他老人家是去沐浴洗身了。”农先笑道:“本来商议的是端午时再吃,今rì贵客到了,便提前吃。”

第一六六章 飞火流星

    苏景被农先的话说糊涂了,裘平安则直接笑道:“好家伙,你可把话说清楚了,我怎么听着好像是要吃人似的。(. ”

    “贵客登门,自然要烹肉煮酒以待,可是今年年景不好。”说到家里贫穷,农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要请父亲人大...先走一步了。”

    苏景只觉得毛骨悚然!

    又有哪个会在乎他家里的贫富,小泥鳅目中凶光暴涨:“你...当真是请我们吃你爹?”

    农先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望向裘平安的目光带了些惊恐,全不明白贵客为何要发怒。

    不等他再说什么,裘平安便大怒咆哮:“老子剥你的皮!”扬手一道妖气如锁将农先捆绑起来,农先高声惨叫,很快就惊动了其他家人,正准备沐浴的老汉匆匆赶来,满脸惶急:“贵客为何伤我孩儿,可是照顾不周?且请息怒、且请息怒啊。”

    这顿晚饭自然再也吃不下去,但最后裘平安也并未杀掉那个忤逆农先。

    家人苦苦哀求、邻居闻声赶来纷纷解释。包括农家老汉在内,所有人都不觉得这顿饭有什么不对。

    蛮荒内过活艰辛,人老了不能再劳作、活下去还会浪费粮食那千千万万年传承下来的‘习俗’便是如此,虚弱无力时老人就会变成一顿好餐饭。老人自己心甘情愿、土著们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今rì的青壮后生。将来也会循蹈此路。

    南荒之中,有这等习俗的部落不在少数,自教化之地过来之人见了此事会勃然大怒,在当事者眼中看来却是理所当然。

    而最可笑的倒是八百千年来过那个‘老学究’了!

    苏景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千多人的一个大寨子,无人为恶、个个淳朴,他们当真都是与人为善、乐于助人的善良人

    苏景一拍锦绣囊,留下大批肉脯干粮。樊翘忍不住开口,算是替苏景劝土著们一句:“后生晚辈多辛苦些,让老人安享晚年。这才是大善教化。”

    土著们纷纷点头称是,口中文绉绉地致谢,礼貌周全得不行。可眼中多多少少都藏了一丝‘不以为然’,农家的老父也不例外。

    苏景突发奇想,问农先:“有没有想过吃我们?”

    农先骇然:“你们是客人,怎么能吃掉?岂能如此荒唐!”

    或许是金乌辨真之故,苏景看得出、听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除了苦笑他再没有半字废话,与同伴一起催动神通疾飞而去。

    转眼飞出了百多里,苏景心里仍是唏嘘不已。吃人算不得什么,邪魔修徒更残忍万倍的法术祭炼苏景都听说过,真正让他唏嘘的是。是这南荒的‘迥异’。

    不止环境、不止气候、不止凶险,南荒与中土世界的差异,是要从根子上算起的。今rì所见所闻,不触目却惊心。

    南荒,确是领教了!

    高飞空中。与其他同伴汇合后,队伍略略调整方向,按照土著指点向着西南飞去,好一阵疾飞过后,遥遥望见一座大山、孤山。

    附近地势平坦,唯独一座奇峰凸起。仿若传说中的天魔独角,千仞孤绝,桀骜向天!

    也正如土著所言,孤山寸草不生,‘周身’蒸腾着袅袅热气,好像刚从沸腾大鼎内捞出来似的。

    众人jīng神一振,加快速度向前飞去,很快便感觉到那孤山荡起的热浪扑面而来。越向前走、热浪便越是灼人,待靠近大山五十里时,大群耐火、喜热的剑鸦就已经支持不住,不敢再靠前了。

    苏景吩咐鸦群原地等待,其他人继续向前,不久后樊翘也不得不撑起法术对抗热浪,裘婆婆则皱眉问苏景:“会不会太热了?”

    大家要找火灵旺盛之地落脚,但这和往火炉里去跳是两码事。苏景的眉头皱得比裘婆婆更深,摇着头道:“奇怪得很。”

    距离渐近,凭苏景近千五百道气路,对孤山的‘气机’洞悉无遗,这里火灵浓郁、的确是火行修炼的好地方,但孤山升腾的层层热气、荡起的滚滚热浪,却并非火行灵元所致。

    ‘火行灵元’是这山的内蕴,但火灵元不是真的火,它只是天地灵气的一种存在方式,不会无端燃烧起来;而山体滚烫,则是外因所致,这山真的被一把大火烧过!

    可是在举目四望,光秃秃的山脚附近,虽也有些灼烧痕迹,但绝不是那种能烧烫一座大山的火场遗痕。与同伴商议几句,大队人马暂时后撤,只苏景与修持最jīng湛的裘婆婆联袂去探一探这孤峰。

    这一探,便是整整十天!这其间下过一场暴雨,滚烫大山被天水冲刷,冷了下来。

    上上下下,苏景和裘婆婆把孤峰反复检查过两遍,他俩非但没能放心下来,反而更加惊疑了。

    除了烈焰烧灼的焦痕外,岩石上,峭壁间,有‘抓伤’痕迹残留:一只熊挥爪猛拍树干便是这样的痕迹了,可是这座大山被焚烧过不知多少次,早就被烈火炼得好像无烬山那样的坚硬琉璃质地,低阶修家挥剑急斩都未必能留下一道白痕。

    什么样的恶兽,能把抓痕留在这座山上?且不是一处、十处、百处.....是无以计数,天知道那是多少,细看之下,孤山上下到处都是狰狞抓痕,算不得太大、但深刻狰狞,密密麻麻布满了整座山峰!

    裘婆婆还察觉到这大山的气势中暗藏灵元波荡,若所料不差,山中某处应该藏了利害禁制、也可能是高深法阵,但灵元的动荡异常飘渺。裘婆婆找不到要害地方;

    另一重让苏景心中惊骇的是:十天探查,他也真正笃定,以前烧过这座大山的火焰他不认得。

    金乌阳火,光热始祖,这世界一切火焰都源于金乌之火,无论什么业火、真火、鬼火妖火,苏景或许叫不上名字来。但至少能察觉到它们与自己的金乌火之间的联系,不过焚烧这座大山的火焰,与他阳火不存任何关联!

    检查得越仔细。发现的怪事便越多,由此两个人也就越发惊心。

    两人站在山顶,裘婆婆的声音沙哑:“的确是个火行修炼的好地方。不过诡怪处太多,怕是不适合咱们安营扎寨。安家落户,务求稳妥。”

    苏景点点头正要说什么,老太婆忽地一皱眉,左手一抓苏景的腕子,右手掐了个隐身诀,身周空气一掀,再平复时两人已经隐匿起来。

    这个时候苏景也察觉到异常:有人来了。‘冒出来’的,就那么毫无征兆的、于半山腰处突然‘冒’出了两个人,身高七丈开外的巨人。

    肤sè如铜、巨灵般的壮汉。

    但他们的长相并不狰狞。大腹便便、肥头大耳,天生的笑像,眼睛鼓鼓的不显狰狞反倒有些滑稽。

    两个巨汉并未发觉有外人,嘴里呜哩哇啦说着苏景听不懂的蛮话,迈开大步向山巅攀来。看上去臃肿,动作却比猴儿还要更灵活些,巨大的脚板一蹬便轻轻巧巧的飞纵十余丈。

    一路上攀爬、直到他们落足山顶、距离苏景不过数十丈距离,以苏景的明锐五感甚至都未能查到丝毫振动。

    又嘻嘻哈哈地说了几句,两个巨汉忽然动了起来他们在跳大神?口中呀呀嗬嗬的乱喊,好像是个调子但更像干活时的号子。身体乱扭双脚乱跳,两条胳膊抡圆了甩起来。

    像极了跳大神,但无论动作还是表情都要更夸张得多,可笑和诡怪之处全不足以用言辞形容,抽风式的乱耍、偏偏两个人的动作整齐划一,根本没有丝毫错乱或差距。

    苏景看得又惊又笑,他是看不出一点门道,但他身旁裘婆婆的目光,在片刻迷惘过后,渐渐变得震骇了!

    “他们两个上祈?”传音入密,老太婆的声音遏制不住的微颤。

    两个巨汉就是在跳大神。

    只不过他们跳得并非穿梭于村寨、神婆巫汉骗人钱财的请神舞,而是嫡传正宗、妖家绝学,祈灵祷圣之舞。乱蹦乱跳、却暗合天机,妖言乱语、却能请出大圣法相成形浩大妖法!

    妖门内将之称作‘上祈’,其他族类称之为‘妖祈’。

    早已失传、只存于传说的‘上祈’。

    无论修持境界、还是背景血缘,裘婆婆都无愧于‘妖门老前辈’这五字称呼,虽然她也从未没见过‘上祈’,但以她的出身和见识,看上须臾便能笃定,这就是真正的‘上祈’。

    突兀一声大吼,两个巨汉一起跌坐,相对而坐不再乱扭,开始筛糠似的哆嗦起来,苏景的目光敏锐,看得明明白白,即便是剧烈颤抖,两个巨汉也始终保持着‘一模一样’,头发的晃动、身上每一条肥肉的波荡、甚至嘴角甩出的口水沫子,毫无差别,便如当镜对照一般!

    足足颤抖了一炷香的功夫,两个人终于安静下来,身上大汗淋漓、又腥又臭的汗味冲人yù呕,巨汉身体一软、因脱力横倒在地。

    随即就在他俩置身之处、二十余丈方圆的石崖峰顶上,忽然开出一朵花来。

    形似巨莲,但花瓣儿却闪烁jīng芒、棱角锋锐,一朵白晶山石花。

    瞬间开放、又在‘啪’地一声脆响中于刹那崩碎成细屑,落于眼中的残像尚存,花儿却已经不见了。

    当花儿崩碎的碎屑落地,那一方岩顶石面上赫然出现了一副天星图。

    但全不同于苏景见过的二十八星宿图,晶花碎屑排出的星图中,星位排列杂乱无章,星星也有大有小,和平时夜空中的繁星天象完全不相应。

    忽然,那星图之中的一颗星星猛地闪烁起刺目光芒不到一个呼吸功夫,光芒散去,那颗星星也消失于星图之中。

    又过不久,整座星图都消隐不见。两个巨汉相视嘿嘿闷笑,似乎做下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两个胖子跳舞,跳出了一朵水晶花;水晶花碎了,洒出了一副混乱星图;其中‘一颗星星’亮了下然后,就完了?

    等了一阵,再没什么动静了,两个巨汉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乐着、聊着、望着天。

    苏景与裘婆婆对望了一眼,两人身处同一道隐身法术之下,能够望见彼此,两人都从对方的目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神:纳闷。

    “走...还是再等等看?”苏景传音入密。

    “废话!”婆婆没客气:“等!”

    话音才落,便等来了一颗陨星,飞火陨星!

    自天外而来、洞穿穹顶、周身烈焰滚滚、引荡风雷轰鸣、让这天地都为之sè变的一枚陨星!

    拖着灿灿火龙、轰轰烈烈地向着这孤山砸了下来。苏景和裘婆婆做梦也想不到,两个巨汉好一番忙活,最终竟是把一枚流星引入乾坤!

    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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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前四章,我自己给这部分情节定了个名字:下马威。
    老蛤肚子、好客土著和飞火陨星,初入南荒的连串经历,南荒给苏景的下马威。
    老蛤与陨星都是要命的玩意,不用多说什么,但相比之下‘请吃我爹’才是真正让我在写得时候心里砰砰直跳、好一会子缓不过劲来的地方。
    一个地方很可怕,不一定就是此地多恶兽、这里多血腥。
    颠覆,也是恐惧所在。我们以为根本不合逻辑、所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做得理所当然
    不过颠覆也不一定都是恐惧,我能想到的是它有三个标签:搞笑、雷人、惊悚。
    豆子是个大老爷们,有天肚子疼,去医院一检查,靠,我怀孕了搞笑了。
    豆子是个大老爷们,结果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原来我媳妇是我老公雷人了。
    豆子是个大老爷们,早上起来洗脸刷牙,一照镜子,镜子那头是个脸sè苍白眼窝深陷的中年女人,我再一看我手上,还拿着一支口红惊悚了。
    其实上面三段说的是一件事.别仔细想,怪吓人。
    艾玛,扯得真远
    用老蛤、土著、陨星连续三段经历,做第三卷的开篇,豆子琢磨了很久,不是为了让南荒可怕而写可怕,更要紧的是前前后后几个伏笔交代下去了,后面会慢慢体现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我把‘好客之人’最后几句话发到一个规模小小、加在一起不到十个人的作者群里,男xìng巨巨们的反应大都是:我靠把豆子踢了唯一的女巨巨则是:咦,很有趣。
    怪不得女娃子都爱看恐怖片。
    大家放心,‘升邪’一定是个轻松快乐的修行故事,而南荒作为这个世界的另一面,除了颠覆、野蛮之外,也藏着只属于它的瑰丽与神奇。
    南荒,苏锵锵来了
    
    明天会有五更雹,因为时间不够,实在没办法一口气五连发,分散到明天一天里,总之五更绝不会少,万一少了嘿嘿。
    不会少
    到此为止,豆子high着去码字了,谢谢大家
    最后,
    我跟这本书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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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六七章 古时妖蛮

    
    苏锵锵和裘婆婆齐声怪叫,哪还顾得上隐身术、哪还能再有看热闹的心思,奋起神通飞天就逃。
    可又哪里逃得掉不是逃不掉,是逃不开。
    落下来的陨星,充其量二里方圆,若摆在地上,裘婆婆看都不看便能将其一脚踢飞,可是它自天外而来,这一路疾飞、猛坠,其间蕴含的力量何其巨大,哪怕是元神境界的大修在它面前,也不必一只螳螂来得更坚硬
    它砸落,何异神佛蓄力一拳夯于大地。那是山崩地裂、可怕巨力横扫一切撕裂万物的下场,苏景和裘婆婆逃出个几十、上百里,和直接被陨星砸中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
    苏景真就觉得体内真元都告沸腾、乱滚乱冲,简直就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吓得。
    不是苏景怕死,只因他从未直面过这等凛冽天威和胆量没有丝毫关系,纯粹来自本能的惶恐、当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如此渺小时的惶恐
    快若光电,来势汹汹的天火流星,已然划入孤峰千丈范围,此刻苏景和裘婆婆也才刚刚逃开十余里。便是这个时候,冥冥之中突然炸响一串凄厉呼号,山脚下、荒地中,蓦地窜出一头狗。
    红毛犬。直扑空中、迎向飞火流星它出现时除了毛sè醒目些、看上去和普通野狗也没什么区别;但随它扑跃而起,这条犬子的身形也迎风而张
    第一跳、窜上三尺、犬身长若大犀;
    第二跳却足足三百丈自山脚直跨山腰,红毛犬的身形也扩至三十丈开外;
    第三跳,干脆就直接冲上了云霄,恶犬大若山岳,而它那一身红sè长毛,也彻底化作了腾腾烈焰
    火光万道,凶焰沸腾的恶犬,迎上了同样轰轰浩浩的天火流星。犬子凶口猛张,一下子便将坠世陨星咬在口中。
    尖锐的摩擦声洞穿天地,炽烈火光明耀千里
    片刻街后,终于在轰隆一声巨响中,陨星被咬了个粉粉碎碎,恶犬的身形也随之散碎、化作赤红云霞四散而去
    并非真的红毛犬,只是一道法术罢了。
    始作俑者,孤峰上的两个巨汉拍手欢笑,爱看死了这个戏法。
    陨星崩碎,巨力消弭,但它带来的天火未灭,仿佛瀑布自天空垂洒,尽落于孤峰。
    灭顶之灾说来就来、说散就散。苏景和裘婆婆不再奔逃,凝止身形呆在空中愣愣出神,还有些迷糊着,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现下苏景至少明白了,烧灼这大山的烈焰是天外飞星带来的,又难怪之前他辨认不出。
    噩运不再但异象未止,孤峰流火、熊熊燃烧之际,山表、岩面忽然掀起了层层涟漪。
    细雨落入清潭时,水面的样子。
    而每一道涟漪荡漾,便会有一头黑犬显身,比着野牛还要大的黑犬。
    片刻功夫,涟漪中钻出数百黑犬、满山遍野。
    狗儿狂吠、撒欢地在山上奔跑,还有.贪婪、疯狂地吞吃着流淌于孤峰的天火
    黑犬出现的‘涟漪’是法术,但苏景和裘婆婆都能看明白,这些吞火大犬全都‘货真价实’,它们不是法术,是真正的妖畜。
    不用问了,孤峰上的无数抓痕,就是这些大黑狗在奔跑中留下的。
    “祸斗?”苏景做梦般的语气。
    “祸斗”裘婆婆语气坚定,声音却干涩得快要裂开了
    ‘皮如墨、目晶赤、似犬而吞火,名曰祸斗,做殃四方不祥甚矣’,几乎每一本记述妖邪鬼怪的异志中,都有这样一句话。
    异志言话多为传说,就算说中了也是言语不详,寥寥几笔带过去,而妖门中流传下来的有关‘祸斗’的说法,便细致得多了:太上古时大妖横行,那时候的兽畜也远比现在更强横,祸斗便为其中一族,降生时灵智半开、体藏妖筋,说穿了这种畜生不需机缘,一生下来便是jīng怪。
    祸斗族中,曾修出过一位了不起的大妖,修得永生不灭飞升天外,但是到‘外面’转了一圈后似乎是觉得无聊,又回了出生地,号称‘焚穷大圣’。
    飞升后再回来——这个说法于今看来荒谬无比,这千千万万年里不知多少大修证道飞仙,从未见过一人重返。但在上古时却并非如此,无论妖族大圣还是人间剑仙,得道后又重返此间的情形并不罕见。
    族中有大圣,想不兴旺都难,荒古时候祸斗是个一个等一的大妖族,但突然有一天焚穷大圣不知去向,祸斗的老巢又遭遇可怕天灾,一夕之间jīng锐尽丧,从此祸斗由盛转衰,早在千万年前就再踪迹可寻,世人只道它们已经灭族
    祸斗这类妖物喜欢群居,群族观念极重,它们的xìng情谈不上柔善,但也绝非凶恶种族,异志中所说的‘祸斗做殃、不祥’,纯属无稽,只是书生臆想罢了。
    孤峰上,祸斗们欢快吞吃天火,召来陨星的两个巨汉满面笑容,时不时还会抱过一只经过身边的‘小狗’亲昵一番,‘小狗’也和他俩亲近得很,摆尾摇头地快活着。
    南荒神奇,来这一趟果然是长见识了,看着‘人畜’和睦的样子,苏景放松了不少,前前后后的事情倒也不难猜,两个巨汉勾引流星,应该就是为了得到天火、来喂养这婿斗,待祸斗将天火吞吃干净他们便会离开,只剩下被烫得冒烟的大山。
    裘婆婆在做苦思:“两处不对劲,一来,都是婿斗。”
    祸斗和普通黑犬长得一模一样,苏景自然也按照狗儿去衡量他们,脱口应道:“这还小?”
    祸斗长成,身形最少七丈开外、尾尖开岔如叉,眼前这些不过野牛体型,尾巴也尚未变化,算起还只是幼崽。
    数百头幸伙,竟没有一头‘大狗’,着实有些奇怪。
    大概解释两句,裘婆婆又讲出第二个古怪处:“祸斗是火xìng妖,天生亲火没错,偶尔也会吞火,但是像这么贪婪地吃火,不应该的”说到这里,老太婆摊开双手:“或许是故老相传的说法有误吧。”
    毕竟谁都没见过、更未养过祸斗,裘婆婆也不敢确定妖门中的传说就一定是对的。
    这个时候,两个巨汉不再和‘小狗’玩耍,咧开嘴巴乐呵呵地向着十数里外的苏景挥手,口中依依呀呀、手势纷繁复杂,不知想要说明什么意思。
    苏景和裘婆婆逃跑时隐身法术破去,巨汉已然看到他俩了,只是刚才没得闲,现在才来理会。
    对他们的手势苏景完全看不懂,但裘婆婆本身也是大妖,大概能明白他们的意思,对苏景道:“邀你我去做客。”
    苏景才不去,万一两个巨汉又弄出颗火流星来招呼客人,他可受不了。
    不过两个巨汉的模样和做派,的确是淳朴之辈,苏景对他们并不反感,一拍锦绣囊取出一坛六两事先为小祖宗准备的好酒,催动翅膀靠近孤峰一些,跟着笑道:“送你们。接好”单臂用力将酒坛扔了过去。
    装酒五十斤的大坛子,落在巨汉手上还不如个茶杯大,两人凑到一起小心翼翼地揭开泥封,用最细的小手指勉强伸入坛口沾了沾,放进口中品尝一个巨汉立刻面现痛苦、大声咳嗽不听,另个则眼睛猛地一亮、喜sè昂昂开心大笑。两个家伙反应截然相反,显然一个天生厌酒一个本xìng贪杯。
    好酒的那个喜不自胜,看样子是想要还礼,竟一伸手把自己的眼珠给扣了下来,抬手向着苏景扔来。
    礼尚往来。
    只是他的礼物南荒人士都是这般热情么?刚刚遇到一个‘请吃我爹’、又碰到一个‘笑纳吾目’。事情诡异,可苏景眼前的情形并不血腥,贪酒巨汉自剜一目后,用力眨动几下眼皮,眼中内又重生出一颗珠儿,转动几下、jīng光闪烁完好初入。
    而被他掷出的那颗,甫一迎风立刻幻出迷离光彩,变作一块七彩琉璃飞向苏景。
    只是七丈的巨人,哪怕他是小眼睛,也得有磨盘大,何况巨汉还都是凸起大眼。
    裘婆婆迎上几步,将其轻轻巧巧地接在手中,妖元略略一探、随即对苏景笑道:“没灵气了,但还是一块大好宝石。”
    寻常宝石对苏景这等修家无用,但他给巨汉的酒又何尝是什么媳东西?不管怎么说他都赚了,另也足见对方实在。苏景哈哈一笑,对着两个巨汉拱了拱手:“多谢,这就告辞了。”
    言罢转身yù走,不料此时孤峰上忽然响起一声哀鸣,一头正在欢快跑跳的祸斗,猛地摔倒在地,身体抽搐不休,身子一僵竟无端端地死去了。
    孤峰上的快乐气氛戛然而止。
    所有的祸斗都停止吞吃天火,抬起头望向倒毙的同伴长得像犬,但它们不是兽畜,而是懂悲喜、知爱恨的妖jīng,望向同伴尸体的目光里浓浓悲恸。
    只有悲恸,并无意外,仿佛它们知道那头祸斗会死。
    ‘扑哧’
    轻响传来,倒毙在地的祸斗无火自燃,一团黑紫sè的火焰自它腹中窜出。
    祸斗天xìng亲火,却对这尸身烈焰异常恐惧,无论距离远近,全都不自禁地向后退开几步。
    黑紫火焰凶猛,转眼尸体被烧灼成灰,随风散去了。
    下一刻,呜呜哀鸣飘散于孤峰,所有的‘小狗儿’都呜咽做声,哀悼同伴。两个憨憨地巨汉眼眶湿润,竟然在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而呜咽哀鸣未完,孤峰上,陆陆续续又有几余头婿斗倒毙,与之前那头一样,抽搐、死亡、体内火起焚烬尸体。
    哀声更重了。
    虽然不同门不同属,但妖xìng之间自有相通之处,裘婆婆从它们的哀声中听出了两处意思:既有感怀同伴之情,也哭哀己身之意,似乎它们谁都逃不脱这样的下场。
    裘婆婆眉头微皱,苏景则望着祸斗尸体中焚起的火焰若有所思未完待续。

第一六八章 大胆妖灵神

    过了一阵,哀声散去,婿斗又散了开来,继续去舔食天火,而苏景的神情却愈发踌躇起来。

    见他神情有异,裘婆婆问道:“怎了?”

    苏景摇摇头,暂时没回答,而是反问:“我想过去看看祸斗,妥当么?”

    裘婆婆愣了下,回答:“祸斗本xìng不算太凶恶,且你身具阳火为它们所喜不过还是要小心些。”

    ‘小心些’三个不用老太婆嘱咐,苏景含了一粒天香镇元、在置身半空处和自己手心分别燃起一道阳火。逃命的手段准备妥当了,火翼摇摆起来、苏景放松表情,笑呵呵地向着孤峰飞去。

    裘婆婆毫不犹豫,紧跟在苏景身后。

    两个巨汉一见他们要过来,都是一副欢喜样子,他玲绝传‘上祈’,却不会最简单的飞遁,一起站到峰顶边缘,老大拉住老二,老二探出身子拼命向前伸手去接苏景和裘婆婆。

    苏景犹豫又犹豫,还是不敢直接落进他的手掌里,笑着对两个巨汉点点头,直接落足于孤峰。

    两个巨汉也不失望,大脸上因‘小狗儿’倒毙的悲戚犹存,此刻又咧开大嘴嘿嘿憨笑,欢迎苏景上山。

    正如裘婆婆所料,苏景一落足,附近的几头祸斗就凑了上来,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围住他打转、示好,其中有一头胆子尤其大,直接凑到跟前。野牛般强壮的身子在苏景身上使劲蹭了蹭,若非苏景根基牢靠,就被他直接拱下山崖了。

    蹭过还不算完,‘小狗儿’再用鼻子拱了拱手苏景的手背,跟着抻了抻脖子、大脑袋前探、伸出舌头去舔食苏景手上那一团为自己逃命用的金乌阳火。

    苏景的金乌阳火,纯烈之xìng远非天火可比,‘小狗儿’吃起来被烫得直甩头、脖颈上的毛都乍了起来。偏偏它又是个馋家伙,忍着烫也要再吃上两口。

    苏景笑,另只手伸出去。试探着去拍‘狗头’,婿斗似是害怕,苏景触手时它微微缩头。但也只是缩了一下而已,很快它便踏实了,口中呜呜低鸣,不知是在喊‘香啊’还是在喊‘烫啊’,继续舔食阳火。

    无论巨汉还是祸斗,都对他友善非常,苏景渐渐放松,又和身前这头‘小狗儿’相处一阵,将一道灵识送入‘小狗儿’体内、游走于脉络以作检查。

    那头幸伙全不在乎,只顾着吃。任由他查探,其他祸斗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那两个巨汉并排蹲在一旁,满脸憨笑看着苏景,好酒的那个时不时用手指头沾了酒抹进嘴巴,偶尔还会戳戳身边的同伴。让他再尝尝酒,后者错开了半步、不理他。

    苏景的事情进行顺利,就是即将收手时忽然觉得背后感觉有异:另外三四头‘小狗儿’见到同伴吃得香甜,也大着胆子靠上前来啃他的火翼。

    苏景啼笑皆非,随手领过另一头祸斗再做探查,不久后他确信已了解到状况。就此收手。那两个巨汉似是知道他在做什么似的,见少年起身,他俩立刻凑上前,好一通纷繁手势比划着。这次苏景大概能看懂:这些‘小狗儿’都有病在身。

    苏景探查‘小狗儿’的功夫,裘婆婆的妖识也早都在祸斗和巨汉之间扫了好几个来回,现在老太婆心中有数了,祸斗妖修不值一,充其量二灵阶的小妖丁,连苏景的乌鸦卫都比它们强上老大一截。

    但是那两个巨汉一身蛮力,大概五灵阶妖目的,算不得什么利害人物,可是这样的修为,就算他玲绝传‘上祈’,也不可能‘勾引’来一颗煌煌陨星,而更让老太婆糊涂的是,凭着她的见识,一时之间竟看不出两个巨汉究竟是哪一族的妖属。

    苏景走向裘婆婆,途中随意伸手去拍身边的‘狗头’,婿斗都对他亲昵得很,用脑门使劲去顶他的手。

    “暴毙的婿斗是因吞吃天火而死。”不等裘婆婆发问,苏景就解释道。

    天外之火与这座乾坤中的各种火焰均有差别,祸斗虽有吞火体质,也难以尽数消受穿了,天外之火祸斗‘消化’不来。

    之前婿斗暴毙后腹中燃起的黑紫sè恶炎,便是它们长期吞食天火却无法完全炼化、积累于体内的炎毒。

    见过毒炎,苏景当时便能判断出‘小狗儿’的死因,可是这件事情又岂会那么简单?

    兽畜最懂趋吉避凶,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它们比着人要更清楚得多,从来只有人会误食毒菇毒果而亡,却未见过山中的犬儿、猴儿去吃毒食的。兽畜尚且如此,何况这些落生便是jīng怪的祸斗。

    由此苏景才上前探查

    灵识游走于婿斗体内,苏景很快便发现,它们的妖筋都残损不堪、脆弱异常,且还有继续恶化的趋势。

    这样子下去别说修妖,只要妖筋一断它们便命丧当场。婿斗吞吃天火,则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天火有毒、但其中也有补益妖筋的真火阳元,说到底,饮鸩止渴吧

    不食天火,它们充其量再有一二十年的寿数;吃了天火,会毒发身亡、但也有机会坚固妖筋,只要修为能涨上去,就能压制火毒,且多出了一份继续修炼的机会。

    把婿斗的病灶解释清楚,裘婆婆问苏景:“你能救么?”

    “能。”苏景笃定回答,‘金乌大焠真’就是干这个的,随即他又问裘婆婆:“您说,若我救了这些小东西,它们会不会答应我们,让咱们在这座孤峰落脚?”

    “若它们不答应,你还不是一样去救。”裘婆婆和苏景共事不多。但老妖jīng看人的眼光一等一的老辣,一语中的。

    苏景笑了,还真是这么回事。跟着他转过头去望那两个巨汉,手上比比划划:我要给小狗儿治病。

    看懂了他的手势,两个巨汉霍然大喜,忙不迭地点头,双手乱舞、催促着苏景赶快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东天尽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铜锣。

    并不如何响亮,却一槌之音洞穿千里。旋即只见天空中正漂浮、闲游的朵朵白云,就仿佛发现有恶鲨接近的鱼儿。猛地加快速度四散而逃,眨一眨眼的功夫,蓝天空空。再不见一朵浮云。

    片刻后,一道沉甸甸的乌云自东方而来,因之前逐走白云,是以显得尤为招摇,很快来到孤峰前。乌云中又是‘当’的一声锣响,云驾散开,只见半空里旌旗招展、盔明甲亮,竟是似模似样地一支妖兵,粗略望去大约两千之众,为首一个将军打扮、瘦竹竿似的妖怪。

    ‘将军’身后一杆大旗迎风猎猎。斗大一个‘祝’。

    苏景看得稀奇,传音入密:“将军是猪妖?怎么会这么瘦?”

    jīng怪都喜欢用畜身名称做姓,姓祝的,苏景自然想到猪妖。裘婆婆语气轻蔑:“猪妖姓朱,姓祝的都是竹子修成的jīng怪”

    一双巨汉、数婿斗识得它们。似是怕极了,尽数向后退去,

    竹妖身边小妖开声大吼:“典军中郎将祝大将军驾临天斗山,山中jīng怪还不快来迎接”

    喊声落,孤峰上忽然绽开一朵又一朵巨大火莲,花心正中巨大祸斗显身。

    七头大祸斗。最大的身长十丈、最小的也有七丈之躯,尾尖分岔若钗、黑sè皮毛之中隐透暗红、双眸亮如炽焰未绽放气焰,却已足显得传说中那大兽凶妖的凛凛威风。

    但苏静皱了下眉头,他看得出,大祸斗的毛sè虽漂亮,可是还暗藏了一层黑紫光芒,这是吞食天火中毒已深的显兆。

    这也印证了他刚才的说法

    为首那一头祸斗仰首望向半空的妖兵,口吐人言,沉沉道:“若还是上次那件事,谈无可谈,勿开尊口、请回吧”

    不用小妖开口,竹子中郎将笑道:“霍老大,你别那么死脑筋。我家万岁修得白藕法身,这等大喜之事,我做臣子的当然要托办重礼相贺,可实在找不出能拿出手的宝贝,这才来问你要那对‘山胎’,不过是你们霍家的两个家奴罢了,你何必计较”说着,他还伸手向那双巨汉一指。

    裘婆婆见状先是恍然大悟,旋即悚然而惊

    悟得是两个憨憨巨汉到底是什么jīng怪:山胎山之胎。名山有灵,万万年受rìjīng月华熏染,再加上机缘相助,可孕育出灵胎一到两枚,胎儿落生、长大,便是最最纯粹的土石jīng怪。

    老太婆惊的则是来到南荒才多久,只应存于传说、闻于故事的东西是不是见得太多了?

    苏景不了解山胎典故,但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巨汉是婿斗的主人,没想到他俩是家仆。

    那个竹子中郎将又继续道:“话再说回来,我又不是白要你的家奴。大好灵药,可助你等解毒,除了我祝摆摆,天底下休想再寻得第二瓶”

    祸斗一家取人间姓氏‘霍’,霍老大仍是摇头:“我霍家与两位山胎,名为主仆、实却亲如一家,山胎待我以忠,我便待他以诚你想要人万万不能。”

    造化之事,看似无端,其实却暗藏玄妙。祸斗是天生的火行怪物,与狼、犬一脉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但他们偏偏却生了个犬儿身形,看上去莫名其妙但实际里,祸斗的xìng情也和犬儿一模一样的,最最看重忠诚、也最最讲究忠诚。即便那个祝摆摆开出大好条件,要他们放弃朋友也绝不可能。

    “所以我就说,你这个人死脑筋上次我着礼物来和你谈,失望而归。”祝摆摆笑容不变:“这次我带了兵来,你还不答应么?你答应或者不答应.要紧么?”

    霍老大目中炽焰暴涨,轰地一声,周身绽起熊熊烈焰,凶威勃发

    他一动法,祝摆摆军中的旌旗尽数升起火焰,几十杆威风大旗顷刻被烧了个干净,只剩下光秃秃地长竿,显得无比滑稽。

    祝摆摆是草木jīng怪,他手下的小妖大都也是同属,天生最最怕火,看似威武的军容立时就乱了,呜哩哇啦大呼行,一时间狼狈无比。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霍老大突然大咳起来,周身烈焰散去、面容抽搐四肢颤抖不停剧毒深入五内,贸然动法必会痛彻骨髓。

    祝摆摆惊魂稍定,身边的喊话小妖则放声大笑:“姓霍的,你这副德行还想和我家将军动手么?还有,你的守山撰刚刚发动过,三十天内用不了了吧?识相的就快把山胎送上来,再好生认罪求饶,我家将军有好生之德,说不定会饶了尔等狗命”

    霍老大目光沉沉,英雄迟暮,不外如是。

    他如此,他身边另外六头大祸斗那个不是如此再如何不甘也没有用,人、妖、鬼、怪,再如何好强终归还是敌不过‘命’。

    霍老大倔强,不做口舌之争,只是摇头:“焚穷大圣之后,不会舍得朋友。”

    祝摆摆哪还有耐心废话,尖尖地大笑一声,开口传令:“儿郎们,给我咦?”

    正要攻山之际,祝摆摆对面空中,突然浮起了一片乌云。

    真正的乌云.乌鸦之云无数乌鸦汇聚成cháo、寂静无声,向着祝摆摆地队伍飞移而止,对峙之势不言而喻。

    另又一道火烫霞光悬于乌云之上,而赤霞之上,则是一团滚滚黑风。

    苏景捏碎木铃铛,喊人了。

    祝摆摆官拜四品中郎将,也当真有些修持的,何况他手下还有两千小妖,一惊过后便回过神来,双手一翻执起两柄湛清碧绿的竹叶刀,刀锋向着前方的乌云一点:“呔,典军中郎将祝摆摆在此,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号”

    乌云、赤霞、黑风全不理会,转眼来到天斗山前,下一刻赤霞于黑风散去,内中妖jīng、修士尽数显身,齐齐躬身对山巅躬身,振喝:“参见吾主、侍奉吾主”

    呱.呱.呱

    大群剑鸦现在还不会说话,只有接连三声乌啼震天。

    祝摆摆麾下喊话小妖见对方不理会自家将军,自然要将军发怒,开声大骂:“大胆的妖、妖灵神?”欢迎您来,

第一六九章 焚穷大圣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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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

    最上面的黑风内,一个身披雕翎氅的黑面大汉,手提一条雷光盘绕的长鞭,面sè冷漠。

    黑大汉身旁,一个年轻汉子抱着膀子斜吊着眼睛,混横样子不是装出来的,在他身后站着个怯怯弱弱的小媳妇。

    三个人的样子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三个人头顶七尺处,都选择一盏小小的化形妖丹!

    一头小金鹰、一条小泥鳅、一只小金蟾。

    不是妖灵神什么?!

    祝摆摆大惊失sè,别说三个,就是一个他也受不了。他是不知道,还有九十八个火鸦妖灵神没现身呢之前竹子妖怪根本都没去在意天斗山上的苏景和裘婆婆,现在更分不清三位大妖到底是谁的部署。

    天斗山的祸斗一脉早都没落了,照理说不会再有大妖前来报效。可再仔细想一想,祸斗族中是货真价实出现过大圣的,谁敢说眼前三个妖灵神,不是当年焚穷大圣的部下之后?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地方是不能再待了,祝摆摆干笑了一声,想再说两句漂亮话,可妖怪就是妖怪,没有过教化自然就没有底蕴,尤其草木jīng怪本身也不擅言辞,祝摆摆张开嘴巴、偏想不出该说点啥...再想想...还是没想出词来,干脆不说了。转头带上手下走了。

    一位混横的妖灵神大是不甘心:“那啥,就让他们走了啊?不打啊?”

    不用苏景开口,黑风煞就代为应道:“你要真是妖灵神,主公肯定让你打。”

    说话中撤去遁法,众多妖奴落地,当着祸斗面前裘平安等人都讲究得很,再次对苏景施礼。

    蓝祈未下来。她有伤在身,受着重照顾,由参莲子和樊翘护着隐于空中。不涉险地。

    祝摆摆撤兵,几头大祸斗却未就此放松,为首的霍老大转头望向苏景:“你是何人?”

    “离山弟子苏景。”苏景报名。好像真没发生过‘被逐出门墙’这回事似的:“见过霍老大。”

    霍老大从未离开过南荒,根本没听过‘离山’的名号,直言问道:“来我天斗山所为何事?”

    这个时候霍老大身后,一头身形稍小些的祸斗开口,女子声音:“你只顾着问这问那,却忘了还没谢过离山客人驱逐竹妖之恩。这可不是咱们的待客之道。”

    这是一对祸斗夫妻,霍老大听了娘子的话,沉声应道:“该谢的一定会谢,不过苏朋友身后跟了这么大的阵仗,若非急行军去打仗。总要找个地方落脚的!巧得是他自己修得一身好烈火、他手下的乌鸦也都是火修一脉这方圆万里,怕是再找不到比我天斗山更好的火行地了!”

    一边说着,霍老大低下头、目光炯炯望向苏景。

    到底是一族的首领,看事情准得很。霍老大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天斗山这天上、山上突兀掀起了一阵大乱。剑鸦呱呱狂喊、小祸斗们上蹿下跳,那份混乱简直比妖兵攻山犹有过之

    乌鸦卫都落在苏景身后,天上的鸦群也降低下来,悬浮于山巅;

    ‘小狗儿’们不懂事,天xìng活泼躁动,又对身怀火行的一切东西都有好感。见了这些乌鸦,觉得又有趣又亲近,‘大人’讲话的空子,小东西们一头一头都扑起来去找剑鸦。

    它们没恶意、更不是要吃乌鸦,只是想找乌鸦们玩耍罢了。

    可乌鸦们哪知道它们想干啥,立刻就吓得炸了窝。

    扰了这伙子乌鸦,便惹出了毁天灭地的聒噪,众人全都被吵得头皮发炸,乌鸦卫赶忙安抚鸦群,大祸斗则大声呵斥孩儿、约束这些调皮家伙,乱了好一阵子才算重归安宁,之后霍老大眨了眨眼睛,刚才准备好的质问忘记该如何说了

    片刻,霍老大干脆不措辞了,直接问道:“你可是要夺我天斗山?莫看你手下有三大妖灵神,焚穷大圣之后宁死不退!”

    苏景伸手指了指三大妖灵神,直言相告:“假的。全文字..”

    裘平安满面冷笑、正把自己的妖丹小泥鳅耍得上下翻飞,忽然听到苏景揭穿老底,饶是他一贯脸皮厚,脸上也不禁一红,嘿嘿嘿地讪笑几声,一抬头把妖铃莲子吞回肚子里,不耍了。

    黑风煞做事更简单,伸手便自己的‘化形妖丹’抓住、抛向霍家之人:“自己看!”

    这让霍老大意外十足,但诧异过后,也对苏景好感陡增。‘霍妻’问:“这等机密大事,你也肯直言相告?”

    “这算什么机密大事,又没想过和你们打架。”苏景笑了笑,说的是实话,但是这实话还有下一句他没说出口:妖铃莲子不算机密,一群假妖灵神中藏了个真妖灵神才是他现在最大的依仗!

    见对方敌意减退不少,苏景话锋一转,直入主题:“妖筋脆弱,并非不可重新锤炼;天火之毒,也能慢慢祛除。”

    霍老大又是一惊,他的妻子更是脱口道:“你怎会知道?你可有管用法门?”

    苏景迈步来到大黑犬身前,扬起一只手掌:“请手。”

    ‘霍老大’那巨大的身形一抖,化身一个四十来岁的肥壮大蛮,兽皮裹身、披头散发、赤足赤膊、弯弯曲曲地红sè火焰纹身爬于黝黑皮肤,迎上苏景、与他双手相握。

    苏景说一句:“造次”,缓缓催动自己的阳火真元。顺着蛮汉的手掌流入他的经脉

    ‘金乌大焠真’稍加施展,不是全套的功法,只是显出了其中拓脉、焠络的几个小小法门,浅浅一放便告收敛,苏景撤手、但并未把那一段流入对方经络的阳火收回,送给霍老大了。

    大家都是玩火的行家,苏景露出一手本事。又哪还用再多说什么。霍老大脸上绽放喜sè:“进门说话!”说着转身就要带苏景‘进门’,苏景却笑了笑,站着没动。

    天斗山上光秃秃一片。大小祸斗进出都靠阵力、妖术。苏景不知它们的老巢是个什么样子,又哪会贸贸然跟它们进门,万一里面有什么厉害埋伏。一进门就被架在火烧给烤了怎么办。

    霍老大马上就想通了这个关节,转了话锋:“大好天景,在外面聊一聊更舒服。”

    ‘霍妻’则带上几位同伴返回山里,跟着他们进进出出、两个‘山胎’大汉也一起忙碌,铺陈长石摆果酒设野味,很快就在山巅弄出了个待客的模样。

    宾主落座,霍老大饶有兴趣:“你这是什么火法?端的了得!”

    苏景应道:“金乌正法,太阳真元,其中有一项法术正应得小祸斗的病灶,唤作金乌大焠真。”

    苏景和霍老大落座说话。青云小姐和裘婆婆、裘平安等人站在不远处,小金蟾眉头微皱,裘平安疼媳妇,见状问道:“在想啥?可是觉得主公何必废话,直接动手抢了这座山最省心?咱家主公不是这样的xìng子。”

    小金蟾摇头:“倒不是这么说。刚才竹子妖怪欺负上门,祸斗明摆着不是对手还要庇护两个家奴,这等又忠厚又倔强的人家咱不能欺负。我是觉得...这山牵扯是非,那个竹子将军未必不会再来找事,咱们寻个落脚之地,清净踏实才是最终要的。”

    青云是个富家小姐。裘平安则是个混世魔王,这方面他算是有见识的,给娘子耐心解释道:“见过祸斗和那个竹子妖jīng,你还不明白么,中土把这里叫做南荒,实则一点也不荒,至少不缺jīng怪,都他娘的典军中郎将了,老子以前还是黑蛟江大都督嘞”

    啐了一口,裘平安继续道:“不用问了,南荒各处、尤其适合修炼的地方怕是早都被妖魔鬼怪占了,哪还有清宁安宁之地?换个地方便没有是非了么?说不定会摊上更大的麻烦,与其如此,又何必舍近求远。”

    “再说这天斗山,它有三个好处,一是火行烈,方圆万里难寻;二是这里还算南荒浅处,距离中土近,咱们来去都方便、进可攻退可守;三就是山中有祸斗,又正好身子不行、给了咱们一个施人情的大好机会最关键处,祸斗是重情义的jīng怪,咱们帮他们驱逐敌人在前、为他们治病就命在后,以后就算竹子再来找麻烦,它们只会主动承揽。祸斗是盘踞在此无数年头的土著,只要病好了,身子结实了,想要保住天斗山一方太平不是难事。”

    一改混横本sè,这连番大论小泥鳅说得头头是道,连东北口音都没有,听得大黑鹰上上下下把他好一番打量,都有点不敢信他真是裘平安。

    青云和裘婆婆则眼睛发亮,前者倾慕后者畅怀。

    霍老大这边,和苏景说起火行功法兴致昂昂,聊了好一阵子终于转入正题:“请你治病,须得什么酬劳?”

    苏景也不拐弯抹角:“如你之前所说,我要找个落脚之处。山表即可,不会打扰你们。”

    霍老大瓮声而笑:“好朋友在我家住上一千年、一万年也没问题!理所当然的事情,哪能算进酬劳!”听上去的诚恳说辞,细细一品却飘忽异常,‘好朋友’是什么?苏景算么?

    “你未现身前,苏景便打定主意为小祸斗们治病了,就算你不容我们落脚,小狗儿们以后能痊愈。”此时裘婆婆淡漠开口:“也不用霍老大现在就把咱们当朋友,rì久见人心,这五个字总不会错的。”

    苏景则哈哈一笑:“婆婆说得对,其他都先不用说了,先治病吧!”

    这天斗山分作内外两重天,平时祸斗一脉都住在内一重,只有需要引动天火流星时才会出来,这山表如何对他们根本无关紧要,苏景想要暂住于此,这个条件实在太‘稀松’,霍老大转过几次念头,总是觉得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祸斗一族待友以诚,但是对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又怎能没有戒心?

    大家才初见,没有交情又何谈信任。苏景自然晓得这个道理,这种事情光靠着嘴巴说没有用,只有在做事上见分晓了一个月后,第一头小祸斗痊愈如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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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之前,太阳落下后再没有升起。
第十天,苏景名动四方。升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升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升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