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连环计5
吴军如潮水般退出荆州城,拥着孙权向东退去,关兴跃马赶到西门,李文见到关兴,仍然保持着以刀支地的姿势,咧嘴一笑,“安国,你总算到了。”说完胸口一阵翻涌,一口鲜血狂喷出来,眼前一黑,噗通倒地。
关兴顾不得追击吴兵,急命送李文至太守府着军医救治,随即整饬城内秩序,剿杀败兵,来到北城墙时,关兴一下子呆了,这是怎样一个场面呀!
山地营只有百余名士卒能够站立,立于城墙两端,仍是战斗阵型,手里长枪多数不见,两端前面满地尸体,有吴兵也有山地营弟兄,有相互纠缠一起撕咬的,有圆睁双目掐着敌人喉咙的,有被枪戳透仍倚枪不倒的,更多的是浑身插满箭支的,死状极为惨烈,而两端之间伤兵满地,无论伤有多重,无一人呻吟呼喊,最中间躺着一人正是白亮,嘴角沁着血丝,面如白纸。
甘宁,东吴猛将,曾带百名亲兵夜袭曹营,一骑不损而归,那是何等气概?当山地营遭遇甘宁时,寸步不移,又是何等惨烈!何等艰难!建制不足半年的山地营,虽有经历宛城之战的骨干,虽经历上庸之战的部卒,但面对东吴勇兵悍将,竟无一人退缩。
士卒们见到关兴一行来到,百余名能够站立的士卒中官阶最高者嘶声大喊:“山地营!”,其余士卒声嘶力竭回答“有我无敌!”浓厚的悲壮重重地冲击着关兴的胸膛,眼泪不由自主地沿两颊流下,随行的士卒也梗咽着加入到山地营的回答中“有我无敌!”,一人踏步出来,衣甲破烂不堪,但神情却异常庄重,“报告将军,山地营奉军令夜袭北城墙,幸不辱命,请将军训示!”
关兴觉得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此时此刻,也说不出其他话语来,只是不停地点头,“好、好、好!”,转令随行立即送伤者救治,厚葬阵亡者。
白亮被送到太守府时,李文已经缓缓醒转,强自坐起来,望着白亮紧闭的双眼,李文眼里闪露着骄傲,握着白亮的手,在他耳边低声说:“子玉,我们成功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们再并肩战斗!”白亮似乎听到了,眼珠子动了一动。
李文猛地醒起一件事,“我睡了多久了?”
左右见李文突然间脸色大变,不知何事,忙答道:“回将军,已经一个时辰了。”
李文噌地站起,左臂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让李文不禁弯腰缩颈,左右赶忙扶着李文,“快,什么也别问,替我穿上衣甲,要全新锃亮的。”左右不敢多言,一番穿衣过程让李文不停地龇牙咧嘴,疼出一身冷汗,好不容易穿戴整齐,李文正待往外走,关兴回府,见此情形黑沉着脸,“鹏飞,你这是做什么?”
“安国,别问了,时间紧急,你回来正好,可在太守府门口立一旗幡,上书‘既往不咎’,并使数十大嗓门之士卒四处喊话,以君侯之名义承诺,凡回到旗幡下的荆州旧军既往不咎。吕蒙以旗幡招降君侯大军的数万士卒,我们亦可以此平稳人心,召回旧军,此外选数屯人马保证城内安静,若有异动立即雷霆弹压,此事关系到荆州的安危,非你亲办不可,其它动静,你可一概不闻不问,一个时辰后,率一千精锐直出西门。”
李文语飞快地说着,不给关兴问的空间,转又命令左右,“挑选百名精干老兵,全身衣甲要明亮光鲜,四处城门各十名,城门大开,清扫地面后两旁站岗,城墙上每百步一名老兵,执旗而立,旗要鲜明,无论遇到任何事情,所有老兵均不许说话,不可惊慌,违令者立斩,去!”
一一布置完李文才缓了口气,看见关兴还在那纳闷,忙附耳说:“安国兄,你我都知道吕蒙快来了,仅凭咱们现在手上的两三千疲兵,如何能抵挡?吕蒙用兵谨慎,此番弄险并非任意妄为,只要你迅解决旧军一事,荆州自安,吕蒙,嘿嘿,便有难了。”李文想起了诸葛亮的空城计,连司马懿用兵不拘一格的都看不透,何况一向谨慎的吕蒙。
半个时辰后,天已放亮,冬天里的天空,大多万里无云,李文一人独骑立于荆州城外,仰望着湛蓝湛蓝的天,深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心里感觉十分惬意,整晚的连番生死大战,让李文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突然,地面微微颤动起来,“该来的还是来了”,李文知道,吕蒙大军来了,表情并无变化,依旧仰望着天空,直到吕蒙大军扬起的尘土钻进李文的鼻子,李文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望着吕蒙,李文脸色平静,右手提枪,轻指其身后大军,“子明都督,昔日江边缘悭一面,不得一睹都督风采,甚觉可惜,故今日在下特出迎都督,都督何其隆重,引大军到此,莫非惧怕我李文?”
吕蒙见李文单人独骑立于城外,衣甲明亮,神态从容,全无大战后的痕迹,荆州城上城下只寥寥数人,也不管这边大军逼近,默然无声,只有城头上战旗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心下惊疑,也不露声色,纵马上前两步,拱手道:“李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不同凡响,不知将军可否见告,我家主公在哪?”
李文哈哈大笑两声,忙止住,强忍一阵揪心的疼痛,保持着笑容道:“都督是智者,不敢相瞒,孙权见我大军来此,已先行礼退,关兴将军正赶往送行,此时尚不知去向,生死不明。”李文说话习惯性地虚虚实实,故意打击吕蒙大军士气,增重吕蒙的疑虑之心。
吕蒙也按耐住心情,笑容可掬地说:“如此,李将军何不趁此追击,以求全胜?”看得出吕蒙并不相信李文所说,只是见李文如此从容,荆州城如此平静,又不得不有些怀疑。
“都督岂不知,孙权乃一守成之主,得父兄荫庇,怎如将军文武兼备,白衣渡江,几陷荆州局势于不复,于在下而言,都督方是心腹大患,都督不死,荆州难安。”李文侃侃而说。
李文之意,竟要留下吕蒙!李文真有这么大的心?此语非真非假,却让人心悸?
第十六章 连环计6
吕蒙大笑,“将军诚不欺我!将吕某抬得如此之高,不胜惶恐。”李文的话似假还真,吕蒙轻松朗朗的笑容下,疑心越来越重。
李文自信的脸庞在暖煦的阳光下光洁不已,言辞恳切地说道:“不瞒都督,在下粗晓易经,今日替将军算了一卦,都督年内有大难,若归顺汉中王,在下可替都督化解此厄,否则,性命堪忧。况且,此役后东吴元气大伤,不足以抗衡曹魏与我荆州,曹操四十万大军屯扎于摩陂,正待攫取渔翁之利,都督岂能不明大势,犹自效那飞蛾扑火。”
吕蒙朗朗长笑,“马革裹尸乃将军最好的归宿,若然如此,夫复何憾?我以为将军有何高见?原来技尽于此,你之虚实,我已尽知,定然是荆州城内无再战之力,是以巧言令色,故布空城,以图乱我心智,岂不知我当年亦以此计逼降郝普。”(权命蒙西取长沙、零、桂三郡。蒙移书二郡,望风归服,惟零陵太守郝普城守不降。…玄之者郝普之旧也,欲令诱普。…玄之见普,具宣蒙意,普惧而听之。遂降—《三国志。吕蒙传》)
吕蒙说完双目炯炯地盯着李文,李文虽心里有些吃惊,但面容依然自信,微笑道:“既如此,我便请都督一观。”说罢右手举枪,顿时左边远处金角声大作,右边远处旌旗重重,挥舞不止,但并无一兵一卒杀出,待李文将枪平放,又寂静如前。李文接着说道:“东吴不以荆州为盟,荆州仍以东吴为盟,前番关将军欲与都督相见,先礼而后兵,在下不敢比肩关将军,但愿学一二。”
吕蒙面容渐渐冷峻,“既如此,休怪吕蒙得罪了。”正待示意兵荆州,忽然听得城内一声炮响,一彪军如旋风般从西门杀出,正是关兴引一千劲卒杀出,吕蒙见关兴所引之军皆荆州旧部,一下就都明白了,心里又急又悔,急的是关兴、李文收得荆州旧部军心,便有一战之力,荆州难以遽下,悔的是被李文以言辞所惑,失却良机。
忽而又是一通战鼓声响,炸得吕蒙心里一通狂跳,在吕蒙大军背后,一枝军马狂飙而至,为者**赤兔马,手提偃月刀,远远观去,如腾云一般,挟雷霆之势,威严不可挡,正是关羽!关羽一军是如何来此的?
原来按照李文的布置,葫芦谷一役时廖化一人换上吴军服饰混迹于蒋钦败军之中,伺机穿过东吴大营投麦城去了,见到关羽述说李文之计,只见吕蒙军退,便蹑行其后,但有战机,便突起剿杀,可获全胜,若无战机,便可投上庸而去,自有关兴接应。
关羽率部尾随吕蒙而至,忽见城中尘烟起,知破敌时机已到,令击鼓,催动赤兔马,率所剩不多的精锐骑兵随鼓声而至,直取遍野吴军,“吕蒙老贼,背信弃义的小人,还不纳命来?”
关羽一声怒喝,吴军大惊,关羽威势早传遍天下,襄樊一战,吓得连曹操都欲迁都,以避关羽,东吴更是心惧之,对麦城小城,也未敢轻易强攻,只因关羽一人矣。
俗话说“将疑军心散”,大军迁延多时,众军心下狐疑,早无战意,又见关羽之声势,便如分浪一般,纷纷避让,关羽骑兵如锥子一般凿入吴军内部,朝着吴军主旗处杀去。吴军虽众,却无关羽一合之将,在无数吴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就像一块布,从中间撕裂一般,随着关羽前进,越撕越开。
关兴见状,亦驱军冲杀,两路军马砍瓜切菜,势如破竹,如同钱塘怒潮,轰然而至,吕蒙军大乱,四散溃逃,吕蒙大怒,约束不止,心知军心不可用,难免一败,只好暂避关羽锋芒,率亲卫朝东而去,可怜谋划多时的成果,一朝化去。
正奔走间,忽见赤兔马四蹄踏云,马下生风,一跃数丈,却是关羽已至,吕蒙亲卫不能挡,只听关羽雷鸣般大喝一声,一道青光闪过,吕蒙肝胆俱裂,躲避不及,被劈于马下,在绚烂的阳光照耀下,喷出的鲜血绚丽夺目。
“吕蒙已死,降者不杀!”关羽提起吕蒙脑袋,大喝一声,此时,关羽亲兵才堪堪杀至身边。孙权已逃,吕蒙已死,缺少主心骨的东吴众军再无心抵抗,降者无数,一举平定荆州乱局,至此,东吴欲夺回荆州的妄想破灭。
关羽引关平、廖化等众将缓行回城,关兴与李文在路旁接着,关兴跪拜伏地,泣声难抑,皆因此番如梦境一般,急转直下而后力挽狂澜,其中多少辛酸、多少生死、多少思念难以言明,众将见及于此也是落泪不已,李文亦是心里激荡,难以自已,多少次生死一线间,多少次被历史的惯性摔得自己鼻青脸肿,此番终得以成功,因半边身体吃痛,只得单膝跪拜,梗咽道:“君侯虎威,斩杀吕蒙,东吴胆丧!末将等特恭迎君侯回城。”
关羽也是心潮难平,一生征战,未如此番惊心动魄,面对子侄辈不愿过于感怀,柔声道:“都起来吧,是我大意,几负汉中王重托,幸赖你二人及众军用命,方免大错。”眼光扫过李文,猛地想起当日梦兆,方悟大鹏乃应在李文身上,不禁惊异不已。
关平、廖化早下马来,李文见关平与关兴紧紧抱在一起,廖化正张开双臂扑向自己,急忙喊:“廖将军,不要……”
话未说完,廖化已使劲抱了上来,李文脸上肌肉急剧扭曲,脚跟不自主地猛地踮起,一声狼嚎般地惨叫直冲云霄,疼的李文五脏六腑都紧缩在一起,眼泪鼻涕几乎一起冲出,廖化被吓得不轻,众人听关兴说明后又是关心又是大笑,就李文在勉强陪着苦笑,眼光几乎把廖化戳穿了几十个窟窿。
终于赢了,自内心的喜悦,让官兵们开始轻松起来,若非荆州军纪律严明,官兵们只怕已狂呼了。花费多少心血,历经生死波折,荆州终于无恙,历史的进程终于改了道,压在李文心里的枷锁也终于解开,看着古老的荆州城,李文有些痴了。
第十七章 残局1
众人回到太守府,府里的一切几乎如旧,皆嗟叹不已,去岁九月兴兵北伐,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盛极一时,到今年元月,大军溃散,败走麦城,遽尔逆转局势,孙权到此一游,斩杀吕蒙,复得荆州,恍如黄粱一梦。
关羽正襟危坐当中,环顾众人,问道:“荆州复得,局势未稳,南郡、公安尚在敌手,曹操虎视,诸将有何良策?”
一人立起,朗声道:“禀君侯,在下有一计,可不费吹灰之力,南郡唾手可得。”众人闻听皆惊,急望去,原来是马良。
“计将安出?”关羽闻听饶有兴致,
“南郡糜芳,本是荆州旧将,近闻其本不欲降,因傅士仁擅杀君侯使者,糜芳惧君侯罪罚,更兼东吴大军威压,是以降敌,今有吕蒙级在此,还望君侯不辞劳苦,急领军威逼南郡,遣一使者送吕蒙级入城,糜芳必定举城来投。”
一提起糜芳、傅士仁,关羽便怒火中烧,不是此二人,荆州局势焉得糜烂至几难收拾的境地,鼻子重重哼了声,“此等反复小人,我誓将其碎尸万段,焉能复纳?”关羽向来孤傲,东吴于关羽而言,本就只忌惮吕蒙一人,今被斩杀,快意非常,自觉再无后顾之忧,在关羽眼中,东吴其余众人,皆碌碌之辈,是以恨不能挥军杀过江东,扫荡群鼠,又岂会对糜芳用太多心思。
“不然,”马良念及诸葛军师离开荆州之时,千叮万嘱要马良等人好生辅佐关羽,所以每每有顶撞关羽之时,为关羽所不喜,但此时乃非常之时,稍有不慎,局势又将难以收拾,不得已再次强谏:“一则糜芳降吴乃为势所迫,轻动刀兵,实逼其真为东吴所用,非荆州之福,二则刀兵一起,难以遽解,曹操四十万大军虎视,荆州势难两全。若君侯亲去,外以军威,内以安抚,攻心而胜,实为上上之选。糜芳归降,其虽有大错,乃汉中王妻舅,其兄仍为汉中王帐下重臣,可囚往成都,交由王上处置为宜。”
李文恭陪末座,听得马良之计,正暗暗点头,“马氏五常,白眉最良”果不虚言,见关羽沉吟一会,眼光望向自己,便立身说道:“马大人之言极是有理,末将深以为然。”
关羽思量片刻,终颔同意此策,荆州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因关平稳重,被关羽留下镇守荆州,李文有伤在身,也留下养伤,关兴随关羽引三千旧部前往南郡,送别时,李文与关兴并列而行,轻声问道:“安国兄,此去如何看?”
“此去毋庸置疑,糜芳必降,我有些担忧公安,陆逊一军实力犹在,旦夕可至,此人智计非常,若贸然进兵,胜负难料。”关兴缓缓答道。
李文一拍关兴肩膀,“安国此虑甚是,江南之人平时讲求奢靡,但若事急,却极有韧性,反弹必强,眼下东吴虽然疲敝,仍未至于衰败,不可轻敌,安国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
送别关羽大军,李文自回太守府,但见诺大个内府,冷冷清清,全无昔日熙闹,不禁感慨不已,独自坐在别院的练武场内,右手下意识地抚着君子枪,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突然一声急切地莺语随风飘来“鹏飞”,李文抬朝声音处望去,只见一人身着白衣,娉婷而立,衣袂飘飘,不是白若水是谁?
李文吃惊异常,从未想过会在太守府内院见到白若水。白若水快步来到李文跟前,仔细上下打量李文,眼里急切让李文暗暗感动,“听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重吗?”
“是,啊!没什么,没少一个零件。”看到李文目瞪口呆的样子,又知到李文没大碍,白若水心里一阵轻松,不禁“扑哧”一笑,伸出葱葱玉指一戳李文额头,柔情毕现,活泼起来,“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不是,能在这里见到你太让我意外了。”李文不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的眼珠子,白若水眼波流动,笑意盎然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呆子,李文知道白若水对自己的关切,心里一阵感动,习惯性地伸手想握住她的柔荑,怎料白若水轻轻侧身,飞快说道:“外面有人,我这次来是给你送礼来了。”
李文很是意外,“送礼?什么礼?”
“你出门看看就知道了。”
李文实在好奇,几步出门,看见数辆马车停在府外,一名英武少年正扶着一位慈祥的老妇人下车,“索弟,关夫人!”李文惊奇万分,赶忙上前见礼。
“哦,是李将军呀,要替老身好好谢谢你这位朋友,不是她,我们早落入东吴之手。”胡氏见到李文,也是颇为高兴。
关索见李文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就飞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原来荆州失陷那天白若水正在城内,见势不妙,便动用白家力量,抢在东吴军包围太守府前迅将关家一众家眷转移出城,躲避于城外的一处村庄内,今日送回。
李文这才明白竟是这等大礼,回身时却不见佳人踪影,白若水趁他们叙话时悄悄离开了,还留下另一件礼物,一只脚上绑有小筒的鸽子。
“真是一位好姑娘。”胡氏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恰巧李文听得见,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低头摆弄着鸽子不敢看胡氏,不知胡氏是真夸奖呢还是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提醒李文注意?
李文仔细看着鸽子带来的消息,消息是远在秭归的应龙传来的,想必是白若水见到传讯的鸽子,生怕被东吴得到,便截了下来,今日一并送了过来。消息上说陆逊围攻秭归一天,现李文已金蝉脱壳,便匆忙撤军不知所踪,提醒李文注意,还提到西川援军十日内能到秭归。
李文赶紧去找关平商议,关平深知其父亲之心性,听了李文分析,很是担心关羽贸然进兵公安,坠入陆逊陷阱,南郡之兵两次反复,难堪大用,若遇伏击,恐怕立时溃散。两人议定,立派快马飞报南郡大营:陆逊一军实力犹在,去向不明,其人诡计多端,须要慎防,川军大至,尚需时日,恳以荆州大局为重,东吴新逢大败,折损都督,不能久守公安,缓缓图之是为上策。另备一封书信与关兴,让其务必劝止关羽,并告知关家家眷平安回府,请他父子放心。
快马到达之时,关羽父子已高坐南郡城中,南郡战事果如马良所料,糜芳本就被迫降吴,今得知吕蒙授,东吴溃败,又得关羽应承不斩,只送往成都听候落,当日便举城复降归荆州。
关羽正与众人商议乘势进取公安,关兴见父亲战意决绝,正焦急不知如何劝说,听得快马报知信息,乘势苦谏关羽,“父亲,大哥与鹏飞所言甚是,请父亲三思!”关羽脸色一沉,双眉一挑,不怒自威,“吕蒙已诛,江东更有何人可为将?新近大败,降者无数,人人自危,军无战心,此天与之时,如何不取?曹操乐见其成,必缓兵以待,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
关兴叩不已,关羽只执意不允,不得已关兴建议:由他率一偏军,虚张旗帜,往公安侧后佯动,看东吴动静,三日后关羽再引主力进取公安,并派快马往秭归,算日子川兵也差不多到了,命应龙为向导引川军向夷道、公安攻击前进,如此方为稳妥。
关羽脸色稍霁,点头应允。
第十八章 残局2
关兴引兵千余,大张旗鼓,命军马往复奔走,营造声势,缓缓而行,且多派斥候,每个时辰轮流回报。行军两日,将到公安侧后,仍不见吴军反应,关兴越走越是惊疑,想起李文在宛城说过的话“事有反常即为妖”,如此动作,东吴居然不作任何反应,极不寻常,定然有诈,急令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全军甫一折返,突然身后炮声震动,两彪军斜地里杀出,喊声遍地,不知人马多少,为者正是白衣陆逊。
关兴命全军抛弃所有辎重,旗帜、粮草、器械弃于一地,往南郡方向疾奔,亲率数十骑断后,陆逊治军甚严,并无多少兵卒拾捡沿途辎重,紧追不舍,关兴见此也是暗暗称赞,驻马大喝:“陆将军,我偏军来此,正是看破你之计策,将军若再紧紧相逼,曹操大军在侧,正欲渔翁得利,我川中援军也不日将至,将军纵然是孙武再世,能得两全乎?我深为将军所忧,另外,将军大才,应该知晓,公安不可久守,归江东才是正理!”
陆逊闻言怔了一怔,本想弯弓射大雕,不料只来此偏军,纵胜亦无益,遂长叹一声:“荆州俊杰何其多也!罢了,回军公安。”
关羽正欲起兵,听得探马来报,也是暗暗称奇,陆逊一介书生,知进退,晓兵机,虽年轻,却颇有当年公瑾之风,所引之军严整有度,战力仍未可小觑呀。关羽本是当世名将,前因骄傲,滋生大意,经荆州之困局后,心性略有平复,今得知陆逊一军光景,自然知晓凭自己之力光复荆州旧样,风险颇大,遂罢进兵之意,命廖化据守南郡,静候川兵来到,谅合兵一处威压公安,收复不难。
关羽与关兴自回荆州,来见家人,除关凤尚在成都外,一家团聚,自是一番温情景象。李文却很不合适宜地急匆匆冲了进来,表情复杂,难说是兴奋还是喜悦还是其它什么?让众人吓了一跳,不知何事?见李文告了一声罪,向关羽施礼后近前轻语了数句,关羽也是脸色变了数变,不及与胡氏说什么便与李文匆匆离去,众人面面相觑,嗡嗡细语,被胡氏驱散回去歇息了。
却说关羽心急马快,李文在后疾呼:“君侯稍等!”关羽勒马而立,连赤兔都回瞪了李文一眼,凤眼一瞪,不耐烦斥道:“鹏飞还有何事?”
李文追上,苦笑道:“君侯还可记得上次之事?如此冒昧前往,是否合适?”
关羽思量片刻,低下高傲的头,显得郁闷非常,叹道:“无论如何,都要去试试,不然,我无颜面对大哥!”言毕策马前行,李文赶紧跟上。
不多时,便来到一个偏僻的村庄,在偏僻的一个山脚下找到一间简陋的草屋,两人远远下马步行,当关羽来到屋前时,已双目含泪,消失已久的神秘夫人,如此过着艰难的生活?
草屋传来少年朗朗的读书声,让李文又想起那可爱的少爷,此时关羽示意李文守候,独自走进草屋。屋里读书声渐稀,李文不敢站的太前,远远守在草屋外,只感觉屋内安静而沉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看到关羽出来。
两眼泛红的关羽不复往日威风,无奈而郁闷的神情看起来有点颓丧,李文心知此行不顺利,但屋内的安静至少证明了相处还算和谐。
关羽在草屋外站立良久,才叹道:“走吧!”
养伤的日子过的很舒心,而白若水似乎融入了荆州,每天都固定时间到太守府陪着李文,去给关夫人请安,或者陪关索读书,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让李文格外轻松,却不可抑止地想念远在成都的关凤来。
荆州战后杂事极多,李文虽然只是区区校尉,却因身份特殊,战功卓著,早就开始参与荆州军政大事,这天,李文伤势大好,抽空前往山地营看望手下兄弟,然而看到最多却是石碑上的名字和累累功绩。
山谷已被改造成铜墙铁壁般,四周都是陷阱,明哨暗哨层层分布,只因为山地营一些特殊训练及特殊装备需要保密,这是当初收复荆州的杀手锏。唯有立于中间石碑没有动,但上面的名字却越刻越多,李文站在碑前,看着那歪歪斜斜的字迹,想起数次大战,不禁悲从心来,两眼湿润。
荆州之战后,山地营活着只有不到两百人,还能留下继续当兵,只有百人,伤痕累累的百人。“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李文叹道:“曹仁匹夫仍镇守襄樊,我对不起兄弟们啊~!”
说着,李文眼泪再也止不住留下来。身后是应龙、白亮,再后是留下来百员兵卒,陪着李文默默行着军礼。“能跟随将军,是我等幸运,能为荆州战死沙场,是我等荣幸,相信将军带着我们,会有手刃曹仁一天,就让那匹夫多活两年罢!”应龙泣道,李文默然,众人皆默然。
“军功已上报,你们其中不少人将会离开山地营,去荆州大营任职。”半晌,李文才稳定情绪,淡淡地道。
“将军,我不离开!”应龙第一个反应过来,禀道。
“我等愿留下!”众人齐声道。
李文也没想到军中反应如此强烈,愣了愣神,摇头笑道:“山地营安排不下这么多将官,且应龙所属骑兵,必须分营而立。”李文见应龙仍不死心,斥道:“这是命令!”
此时,营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一人禀道:“将军,少将军求见!”
李文出营一看,却是关兴和奚风两人,忙迎了上去,“安国,怎么有时间过来找我?”
营中一叙,才知道离开这会儿,荆州竟然有这么多消息传来。奚风接管白若水送上了情报系统,如今传来东吴两难的消息,关兴则带来成都来使的消息。
白家经营多年的情报系统非同小可,虽然是属于商业系统,却遍布整个东吴,这也是白若水能融入荆州的原因之一。东吴来使,封赏有功之士,并召关兴、李文回成都述职,所以,关兴来寻李文,尽快做好准备,一同前往成都。
荆州事了,李文、关兴、白若水遂踏上前往成都之路……
(第二卷完)
第一章 成都述职
春风得意马蹄轻,恰逢初春,春雨过后,整个天地都显得干净而清新,洋洋洒洒的阳光显得特别暖和。成都近郊的官道上,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年轻人结伴而行,意气飞扬去踏青,无论是高头大马还是华丽马车,都可以看出赫赫的家世。
天子脚下,果然不是寻常地方可比,相比于成都权贵子弟的华丽,路上那辆简朴的马车和三两护卫,就显得寒酸的多。这正是前往的成都述职的关兴和李文一行人,军旅作风,一切从简。
白若水轻轻拨开车窗上的轻纱,探出半个头来,感受铺满世界的春意,看着心情愉悦的李文,意气飞扬的关兴,笑道:“鹏飞,你们战功卓著,汉中王召见,可有些意气风之感?”
“呵呵,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安国作为蜀中最大的世家成员之一,还不是要靠一份份的军功升迁?”李文大笑道:“男人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匡扶汉室,还河山一统,让亿万百姓安康,再现汉武雄风,才是男儿真正该做的事。”
男人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是唐时李贺的诗,跟现在根本就不搭接,但是,李文话语中的豪气,让关兴忘却了其中不同,大笑道:“好,鹏飞好豪气!”
李文偷偷瞄了两眼路边标致的美人儿,嘿嘿笑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才是男儿的梦想生活啊!”
关兴笑道:“鹏飞,佳人在侧,你可不能三心二意,须知问斩总是在秋后啊!”
白若水羞窘,脸色微红,缩回了车厢。李文闻言无语了,白若水的曝光,关家上上下下都有些情绪,若不是白若水功劳太大,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如今,白若水一同前往,难道说,关家已经彻底接受了白若水?
关兴见李文沉默,轻声调笑道:“家里还有只母老虎,以后可有你受的!哈哈!”
李文大窘,想到日后**的生活,却又心花怒放起来,不理关兴那无赖,对着车厢笑道:“战功不战功均已过去,我是想何时能拥有如此神骏的大马!驰骋疆场,何等爽快!”
说话间,又是一行数人经过,却是书生打扮,相对于路上其他人来说,要朴素了很多,众星捧月般把一人拥在中间,有朴素的衣着仍掩盖不住的雍容华贵,面若桃花,眼若秋泓。
关兴眼尖,轻声在李文耳边道:“好俊俏的公子哥。”
李文古怪笑道:“奈何脂粉味浓,难道你还有这个爱好?”
“你说什么?”
岂料刚过去的一行人耳尖,听到两人调笑,勒马回头,其中一人怒而问道,居中一人闻之,更是气得俊脸微红,双肩微微耸动。
关兴与李文相视一眼,不禁尴尬,倒是那是俊俏的公子哥强忍怒气,低声说了几句,回头狠狠剽了李文一眼,便带着一行人离去。
李文摸了摸鼻子,道:“安国,是你惹的祸,怎的那哥儿恨上我了?”
关兴歪歪地笑着看了看李文,道:“那厮看上你了,还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此时,车厢里传来一声冷哼,吓得李文正了正神色,忙换话题道:“安国,你看一路上的大马,可是西凉马?”
关兴知道李文意思,却答道:“不错。一匹上好的战马,价值百金,就算是刚才一行人,衣着还算朴素,只怕也来头不小。”
李文才叹道:“蜀中不缺马,却缺这种爆力极强的西凉战马。”
三人皆无语,良马本缺,却用之不当,面对蜀中这样的现状,都有无语之感。沉默了半晌,李文看着越来越近的成都,越感到天子威势,高大宽厚的城墙,越走到近前,越让人感觉渺小,年轻心性泛起,摇头晃脑感叹一番,白若水接过话题道:“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如今的成都,是天下有名的锦城。”
“锦城?”李文不解问道。
“锦上添花,蜀绣蜀锦相辅相成,闻名天下!”白若水稍微解释道:“这是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李文轻声叹道:“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手工业?”却见关兴撇了撇嘴,并不答话。这些本来是支撑蜀中财政之事物,可不管手工业也好,商业也罢,均地位不高,甚至低贱,白若水见关兴模样心下黯然,遂不再言语。
李文也没在意,只顾与关兴细细欣赏荆州所没有的繁华景象,不时轻声交谈,不久便送白若水至白家的盛祥商会,此处属东城,成都的商业集中地。
关家在成都的府邸在内城,关兴将李文送至关府后,径自去了王宫,面见刘备,一叙叔侄之情。李文属于外将,至成都则需去鸿胪寺报到后,静候召唤。
一路辛苦,李文知道白若水亦有事要处理,遂留在关府。
成都关府虽无主人居住,但气派不小,日常也有清理,修剪花木,李文独自一人无所事事,便取出君子枪,在庭院练枪。
荆州之战,虽然费脑多过费力,却也血战连连,每经过一场战斗,李文能有所领悟。正如关兴当年所言,绝世刀法,都由血汗浇铸,在战阵血腥中磨炼出来的,如今的李文,也从鲜血中磨炼出属于自己的枪法。
顺着心意舞枪,枪法渐渐凌厉,脑海中再次显现神秘少妇的枪法来,慢慢对着空气散出无边的枪意,与真正的君子枪意不同,落在李文手里,只有凌厉两字,周围的花树尽皆低头。
“咦……”舞至酣处,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讶声,李文连忙收枪挺立,却是一个陌生的青年文士,衣着华丽,气度大方,走了过来。
“是李文李将军吗?”
李文正疑惑间,来人已大声问道。
李文不敢失礼,作揖道:“正是在下,不知先生来访,有何贵干?”
“在下法邈,久闻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邈奉父命前来邀请将军,于戌时会于聚香楼。”法邈拿出一张金边请帖,恭敬递上。
法邈言行有度,让人心生好感,李文连忙接过,摊开一看,恍然道:“原来是尚书令公子,鹏飞失礼了。”
李文欲请法邈入内,却见法邈作揖道:“邈尚需回去复命准备,请将军谅解!”
“得尚书大人邀请,鹏飞荣幸之至,届时必到!”
法邈辞去,李文也不强留,一路送至关府门口方止,法邈客套一番离去。李文看着法邈背影,仍被法正的邀请所震撼,荆州一个偏将军,缘何能得尚书青睐?
就在李文暗暗思量的时候,宏大而简朴的王宫中,关兴也见到了刘备,只见刘备几步抢出,老眼泛红,展开手臂,带着悲声道:“安国贤侄,可见到你了!你父亲还好吧?”
关兴连忙跪倒,匍匐在地,双肩耸动泣道:“让伯父担忧了!父亲很好,就是对伯父想念得紧,特让小侄转禀伯父,荆州无恙,请伯父莫要担心!”
刘备双手扶起关兴,上下打量着关兴,仿佛他就是关羽一般,片刻后才抚其背道:“贤侄辛苦了!”说罢拉着关兴,一同走进书房,王世子刘禅也来了,三人谈起荆州近况,每说到紧张困苦处均不禁嘘嘘不已。
第二章 聚香楼
天色未黑,华灯初上,呼朋唤友,流连于酒醉金迷之间,正是世家子弟活跃的时候。不得不说,这黄金时段,比之现代来言,要早了不少。
聚香楼是为数甚少能在内城立足的消遣之地,集饮食、娱乐、奢侈品交易为一体的销金窟,最是年轻人攀比消费所在,法正选于此处宴请李文,确实有郑重其事的意思在内。
今天生意甚好,比往日要好得多,门口迎宾的门客笑颜如花,比往日灿烂了许多,突然看到一个身着布衣,清秀却步履沉稳之人走了过来,不禁不喜,良好的职业素养,仍让门客迎了过去,职业笑容之下眼里带着些冷淡,问道:“这位公子……”
“这里可是聚香楼?”
来的正是李文,李文问清楚聚香楼的位置,拒绝关家下人的带领,一路寻来,眼瞧着流光溢彩的聚香楼,便走了过来,无视门客的冷淡和不屑,打断了门客的说辞。
“咦,那不是今天在路上遇到的无礼之人?”刚刚进去的一行人,回头刚好看到李文,正是李文进城前遇到的公子哥们,其中一人嘻笑道:“这里正是聚香楼,只是聚香楼可不欢迎土包子哦!”
一行人大笑,中间那漂亮的公子冷着张脸,淡淡道:“不可无礼!”
“秦公子,难道就这么算了?”先前说话那人感到秦公子的一丝不悦,忙开脱道:“此人无礼在先!”
“算了,一介鄙夫而已,我们上去吧。”无烟无尘,连不屑都是淡淡的,秦公子犹如天上的神一般,俯视了下李文,便转身而去。
李文静静地看着热闹,犹如旁观者一般,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目送那秦公子转身而去,方低声叹道:“绝世伪娘,不可方物啊!可惜骄傲的没有理由!”这是李文第一次强烈感受到士子的心理优势,这是在荆州从没有过的经历。
这句话,秦公子一行人没有听到,但是面前的门客却听到了,没听明白,却知道李文只是乡下人罢了,心中的不屑更甚,直接表露到了脸上,抬手正要赶人,此时,李文低叹口气,递过法正的请帖。
镶着金边的请帖,作为聚香楼的门客见的多了,手里一掂,真假立辨,此时门客也知道来了贵客,忙堆起职业笑脸,恭敬道:“先前不知贵客光临,还请恕罪,请,里边请!”
门客变脸之快,犹过六月的天,娃儿的脸,李文也不惊讶,抬脚就走,自信的微笑,一直没变,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三楼水云间……”门客呻吟了一声,打开请帖,才知道后果严重。
聚香楼只有三楼,却等级分明,三楼只有朝中权贵或经学大家方可上去,就算是刚才上去的秦公子一行人,也就是二楼罢了,这个衣着普通,其貌不扬的青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门客惊骇猜测,秦公子也看到李文上去,美目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平复。二楼宾客一阵嗡嗡细语,而后,或了然,或不解,唯有一个客人埋头喝酒,不为周围变化所动,而周围的客人仿佛也对此人表现习以为常。
李文一脸淡然,看到那人与众不同的表现,不禁多看了两眼,却不知三楼的法正父子将李文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对视了一眼,法正喟叹道:“年纪轻轻,便军功卓著,不骄不躁,安稳如山,汝差之多矣!”
法邈亦道:“听其用兵,善于奇诡之道,原以为乃性情偏颇之人,不想今日一见,竟沉稳如斯!”
法正笑道:“国之栋梁,不外如是!”
法正父子皆没想到,李文是个现代人,经历过生死,当然不会为了小事动怒,却未必真的如表面一般沉稳。
说话间,李文已经走了上来,法邈迎入,见法正端坐主位,忙施礼道:“末将见过尚书令大人!”
法正起身扶住李文,道:“久闻李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
李文谦道:“能得尚书令大人相邀,在下荣幸之至,尚书令大人迎汉中王入蜀,又计取汉中,方有今日蜀中光景,在下年轻末学,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法正呵呵笑了起来,道:“将军英武不群,正是蜀中青年的榜样,可要多指点犬子才是。”
法邈忙施礼道:“还请将军多多指教!”
法正父子的客气,让李文纳闷不已,也有些忐忑不安,此时见法邈竟施师礼,不禁大惊,忙扶起法邈,对法正道:“小子何德何能,敢当大人如此厚遇。”
“诶,将军何须谦虚,宛城之战,勇率二百人前往,阻曹仁三月有余;上庸之战,将军率新练之山地营,一战而定;荆州之战,更是奇谋迭出,力挽狂澜,何等英雄!教导犬子,绰绰有余!”法正请李文坐在主客位置,侃侃而谈。
李文闻言也有些飘飘然,法正是除诸葛亮之外的实权人物,奇谋在蜀中无人能出其右,得法正如此高的评价,可谓绝无仅有。
李文连称不敢,却坐稳了主客位置,脸上笑容不由自主的绽放开来。此时,水云间走进一人,胖乎乎一张弥勒佛的脸,笑嘻嘻问道:“孝直兄,客人到了吧?”
法正站了起来,笑道:“吴财兄,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名扬天下的李文将军。”说着拉起李文的手,道:“这位聚香楼的老板吴财,说是吴财,其实是有德!呵呵!”
听法正的话语,应该和吴财相熟,不然,不会开这种玩笑,虽然无伤大雅,但看吴财的神色,应该已经习惯。
“能认识吴老板,是我的荣幸,日后还请多多关照!”聚香楼的老板,肯定不会是普通人,李文也不敢大意。
“要得,硬是要得,英雄,确是英雄!”
吴财竖起大拇指,不过李文从其眼里看出冷淡,心里奇怪,敷衍正常,在法正面前敷衍成这样,恐怕不多见。
这是吴财拍了拍胖胖的手,应着掌声,从门外走进几个窈窕少女,或丰美、或瘦骨、或高挑、或娇小、或妩媚、或清纯、或冰冷、或火热,风格各异,却个个姿色不俗,顾盼之间,让人心生喜爱,或怜、或赞、或叹,明知道是烟花场所风尘女,却让人兴不起排斥的念头,一时之间,李文眼睛都花了。
不仅眼花了,心也花了,血气方刚的少年,哪个能闯过红粉阵?
在荆州时,也曾有过类似经历,荆州望江楼,与成都聚香楼相比,就像李文与法邈,一个是乡巴佬,一个是世家子弟,唯有烟花相同,同在红尘间。
第三章 水云间
成都权贵甚多,豪华府邸亦甚多,多聚于内城,其中最冷清的无疑是关羽的上将军府,最简朴的却是权倾益州的诸葛军师。
诸葛亮府邸离王宫甚近,占地不大,除了门面像个军师府外,走进去,就好像回到了乡下,气息自然。府中甚至有田亩许,一妇人挑着灯在田里忙乎,在月光的清辉下,显得那么圣洁。
诸葛亮缓缓走近妇人身边,温柔道:“月英,荆州来人,汉中王唤我前往议事,可能要晚点回来,你也早点休息。”
在田中耕作之人正是黄月英,站了起来,依稀清秀的脸庞露出温柔笑容,伸手帮诸葛亮整了整衣裳,道:“国事重要,春夜微冷,可要注意身体!”
此时,一人匆匆进府,见此情形,滞了滞身形,黄月英笑道:“公琰,何事如此急切?”
来人是蒋琬,其时已是尚书郎,深得诸葛亮赏识,闻言笑道:“我料孔明先生必进宫议事,所以来的急了些。”
“哦?既事关国事,我就不掺和了,你们谈。”黄月英伸手拍了拍诸葛亮的衣角,仿佛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拍去,就转身回屋了。
诸葛亮与蒋琬相视一笑,问道:“公琰来此,是关于孝直之事吧?”
“正是。关兴与李文刚到成都,孝直就知道了,如今正在聚香楼宴请李文!”蒋琬笑道,随后把李文的表现讲了一遍,肃然说道:“孝直,国之栋梁;李文,当世良将;若将相不和,国之难也!”
诸葛亮笑道:“汉中王义薄云天,最重云长翼德,今李文挽回荆州和云长之败,甚喜之。先前就曾提醒孝直,莫要因孟达之事而与之失和,今日孝直表现,甚慰我心!”
“孝直当真能放下孟达之仇?”蒋琬有些不信,法正睚眦必报的性格在成都是出了名的。
“此乃国事,孝直不会不顾!”诸葛亮笑道,带着蒋琬前往王宫而去。
军师府邸夫妻和谐,水云间里靡靡淫音,李文在温柔乡里难于自拔,酒醉金迷之中,眼神开始迷糊,法邈在父亲的示意下,搂着一娇媚少女,微微摇晃着道:“鹏飞在荆州之战大放异彩,可其中玄妙,非邈可领略,能否为邈解释一番?”
酒过三巡,李文也有些醉意,得蜀中谋主推崇,欣喜难抑,再谈起得意非常的荆州之战,那还能按住躁动之心,犹如当初初降三国时,豪气大道:“说起荆州之战,还得从君侯兵压襄樊开始,想那曹贼五子良将也不过如此,所带七军被君侯一场大水淹没,降者无数,倒是庞德勇武非凡……”
且不提水云间李文口沫横飞,法邈心向之,诸女崇拜,频频敬酒,甚至影响了整个聚香楼,就说诸葛亮与蒋琬到达王宫刘备书房之时,关兴也开始讲述荆州之战详情。
军情也罢,战报也好,均不如当事人口述详细、精彩,关兴和李文所述大致相同,只不过关兴所述平实,言语中对李文屡加推崇,而李文所述跌宕起伏,加油添醋,惊险万分,自然精彩纷呈。
“其时荆州已失,君侯被困麦城,身边仅数百护卫,被东吴数万重兵围困,荆州全境仅余夷道被我率新兵营死守得免,整个荆州局势可谓危如累卵。廖将军勇武非凡,自麦城单枪匹马杀出重围,身负重伤仍坚持前往上庸求救,可叹那孟达竟不顾荆州及君侯安危,拒绝兵援助……”
李文吊起观众胃口,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喝杯酒润润喉,看看四周“催更”的众人,正要说下去,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君侯威武,一战震慑天下,若非东吴背信弃义,当成大业;廖将军忠勇,为我辈表率;孟达坐视荆州之危不救,为国贼,当诛。”
李文定睛一看,却是秦公子,原来二楼宾客听见李文唾沫横飞的“评书”,不自觉地涌上三楼,聚集在水云间,把水云间围得个水泄不通,秦公子听到激愤处,忍不住见缝插针,表意见。
荆州之战,战报已到成都,但是绝大部分人均不知详情,此时李文“演讲”极受世家子弟欢迎。年轻人大都热血,秦公子一言已毕,四下哄然叫好。
李文见状,更是兴奋,继续道:“我与少将军正好赶到上庸,遇廖将军从城中大骂而出,突遇我等,悲喜交集,涕泪俱下。少将军见廖将军如此,以为君侯已遭不测,心下大怮,竟至昏厥。整得我好一阵手忙脚乱方知事情始末,遂献计少将军,逼上庸出兵……”
李文口才甚好,一路说到一刀斩了孟达,终于逼得刘封出兵时,水云间掌声大起,这时,谁都在兴奋,关羽有救了,谁也没留意到法正有些复杂的表情。
此时关兴也在低沉叙述,每次想起这场战争,都有一种心悸的感觉,多年心血,几毁于一旦,整个关家差点被抹去,“当时不知西川援军何时可至,麦城城小不足守,父亲伤势未好,身边仅有数百护卫,城外重兵围困,此诚生死存亡之时,我与鹏飞心急如焚,疾往上庸,鹏飞设有连环奇谋,但须上庸之兵方可实施,怎料孟达诸多阻挠,为解父亲之困,力挽荆州危局,我只好斩杀孟达以立威,逼……上庸出兵。”
“伯父,侄儿深知擅杀国之重臣乃重罪,”关兴跪倒在地请罪,并且称呼也随之一转,“末将请汉中王按《蜀科》治罪!”。
“安国兄长,孟达该杀,不然何以保全荆州,你无罪!”刘禅正欲扶起关兴,却见刘备狠狠一瞪,伸出的手吓得嗖地缩了回来,喏喏退了回去。
刘备叹了口气,看着刘禅,很是无奈,轻轻拉起关兴,转头向诸葛亮问道:“此事该如何处理,请先生教我!”
诸葛亮微摇羽扇轻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其势危急,安国此举虽然僭越,却情有可原。”转头问关兴:“此计非你所出吧?”
关兴喏喏,诸葛亮继续道:“安国领军有方,是军中大才,然为人严谨,度事方正,难有此谋。定必是李文所设,李文来历不明,所学甚杂,所思之策,所行之事不拘一格,确是奇才,可惜李文未授经学,行事难免无方,昔日东方朔曾向汉武帝评说霍骠骑,刀锋太快易折,李文亦如是,宜多磨砺,可为国之栋梁!”
刘备颔,道:“然也!”
关兴大喜,继续叙说李文的连环计。
第四章 孙夫人
夜已央,月已圆,清辉洒下,刷清一片天地,干净自然,宁静和新。
点点灯火点缀着成都,繁忙散去,只余安详一片,这种没有刀兵的世界,才是百姓安乐之所。
整个成都唯一的刀兵,出现在聚香楼水云间李文李将军的嘴里。夜幕下,聚香楼该娱乐的娱乐,该回家的回家,唯有水云间依然热闹非凡,李文的故事终于讲完了,换来的年轻人的无限崇拜与阵阵掌声。
普通的百姓难以理解,为什么残酷的战争会这么受欢迎?
一夜热闹,宾客皆欢,李文兴奋后突然有种难言的疲倦,一阵空虚,细思一晚癫狂,总觉得有一丝不对,究竟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李文刚回到关府,就看到一个人影定定站在院中,定睛一看,却是关凤。
一袭白裙,一朵珠花,两潭秋泓,站在李文面前的关凤,在光洁的月光下,美丽不可方物,内含丝丝关心,外露切切思念,一瞬间,李文痴了。
此时关兴也细细讲完荆州之战,分析道:“如今三方对峙荆州,北面曹操屯有重兵,东面孙权折损吕蒙,急于复仇,荆州有西川援军,父亲整顿原荆州大营,三方皆不敢轻动。按照鹏飞的说法,三角是最稳定的结构,荆州应该无忧。如今之计,是否应按照原有战略,东联吴,北拒曹?”
刘禅听完惊险的“故事”,兴奋之后有些倦了,听到这些枯燥的分析,不禁连打哈欠,刘备怒其不争,脸上露出无奈之容,知道刘禅留下也不会认真听,只好让其回去休息,问道:“依安国之见,当如何处理?”
关兴答道:“回汉中王,军国大事,末将不敢逾越!”
刘备与诸葛亮相视一眼,笑道:“但说无妨!”
“天下十三州,魏占其九,无论从民生还是军事实力来讲,都太过强大,蜀吴只有联合,方能抗衡!”关兴停了停,梳理一下思绪,继续道:“汉中王得荆州后入蜀,时间尚短,根基不稳,当前需稳定局势,展民生,积蓄实力,才能实现‘隆中对’的战略设想。”
刘备眼中一亮,问道:“当下该如何处理荆州局势?”
东吴弃义,又折吕蒙,吴蜀关系已经恶劣到难以修补的程度,关兴心知,此问才是核心。
“可迎回孙夫人,且厚待之,以示诚意,遣能辩之士出使东吴,斥其背义,论和与战之利害。”关兴顺理了下思路,道:“蜀有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险,然两家都难于独挡强魏之侵袭,合则共荣,分则双亡,况如今曹操在荆襄屯有重兵,东吴新败,元气大伤,只要我方示之以诚,和谈必成。”
“孙夫人……”诸葛亮看了看刘备略沉的脸,道:“如今已立王后,孙夫人……只怕难于安置啊!”
孙尚香的下落,在荆州之战后,已随战报送往成都,至今未有下文,只怕还是刘备的心结所在。
关兴感觉到气氛的微妙,试探道:“孙夫人甚孝,早年因中东吴之计,带王世子前往东吴,后被赵将军识破,将王世子截回,之后孙夫人探母归来,带着小王子,归隐在荆州乡间。若非李文意外相遇,只怕无人知晓。父亲曾遍寻不见,如今有了下落,也不敢轻易相见,还等汉中王示下。”
刘备低头沉思片刻,抬头看向诸葛亮,诸葛亮连忙道:“此乃汉中王家事,外臣不敢妄言。”
刘备摇摇头,无奈道:“此事容后再议,天色已晚,安国一路奔波,就在宫中休息罢!”家事,又是家事。立储时,诸葛亮以家事推脱(关羽因支持刘禅,为刘封所恨,才致上庸援兵难借),今日孙夫人之事,诸葛亮又以家事推脱。帝王无家事啊!刘备有点难以面对王后了。
王后吴苋冰雪聪明,把刘备后宫打理的安稳无比,甚得刘备欢心,而刘备忙于政事,谁也没想过王世子刘禅的心事。
刘禅早熟,谁要是有刘禅的经历,估计也得早熟,虽才十二三岁,按现代的说法,已经开始育了,再过两年,也到娶妻的年纪。身体早熟正常,心智早熟就难为刘禅了。
刘备待之严厉,亲生母亲早逝,待己如亲生的糜夫人也逝去,说起来,自从刘禅懂事以来,就缺乏母爱。孙夫人曾在荆州照顾刘禅一段时间,可年轻的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孙夫人,怎么会是个合格的母亲呢?
当刘备续娶吴苋之时,吴苋虽有为妇经历,对刘禅也好,可其时刘禅已懂事,心事岂敢随意述说?长在帝王家,生存是硬道理,刘禅失去母亲庇护,在复杂的王宫中不得不唯唯诺诺,造就今日平庸的性格。
多年处于权力漩涡,又深知权力的重要,刘禅在封王世子之时,感受最为深刻。为什么不是刘封,是刘禅?
一是刘禅是嫡子,刘封是养子,嫡出历来为礼节所重,关羽的态度足以说明;二是刘禅平庸,刘封刚勇。刘备矛盾,刘禅平庸但宽和,与一众老臣容易和睦相处,不致令荆州集团与益州集团利益失衡,导致政局动荡;刘封勇烈但性刚,虽得军心但杀伐过重,利弊皆显,不是守成之主。权衡再三,乃不得已取刘禅。
刘备早年颠沛流离,曾多次受伤,入蜀后勤政亲民,身体状况已显不佳,这次荆州之变,担惊受怕,劳心不已,更是让刘备身体每况愈下,所以对刘禅愈加严厉,希望刘禅成才。可刘备只有一个,刘禅永远不能成为另一个刘备。
“当我不知擅杀大臣乃重罪?当我不知安抚益州士人之重要?孟达不过东州士子,不如弃之,缓缓推行本土化,赏罚分明,朝纲才分明!”刘禅心下有些忿然,难得拉拢人心的机会,让刘备阻止了。
心下烦闷,欲找关凤姐姐闲聊,问过黄门丞黄皓,却被告知关凤已离宫,只好自回寝宫,闷闷道:“唉,凤姐姐不在。”百无聊赖地漫步,咦!传闻凤姐姐与李文有情,看来不假,不在宫中见兄长,反而出宫会情郎,有趣,有趣!”
少年心性,想到有趣的地方,刚才不忿渐抛脑后,只是想,李文倒是天纵奇才,若能收拢其心,可制衡一干老臣?嗯,不行,还差的远,不过,胜在年轻,来日方长。
若要让李文归心,凤姐姐是关键!
无论是关兴还是李文,都没有想到刘禅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更没人想到,年少的刘禅已经开始为日后打算了,只是他没想到,他离开后所议孙夫人之事,对他影响几何?
第五章 无眠之夜
金戈铁马不见了,醉意迷离飞走了,血腥战阵、**权谋消失无踪,天地间只剩下月神俯视,俯视着这对痴男怨女。这一刻,李文如平民百姓一般,心里一片平静,求的只是安宁,这是温暖的港湾,让人忘却一切烦恼。
李文抱着关凤的左膀有丝疼痛隐隐传来,不自主地挪动了一下,关凤抬起臻,身体离开了李文的肩窝,“鹏飞,伤还没好吗?”
李文赶紧挥舞了几下手臂,涎着脸嘻道:“你看,没事,能打死老虎,不必担心。”
关凤叹了口气,道:“作为关家的人,哪有一天不担心的?”
李文愧疚,揽过关凤,拥在怀里,柔声道:“以后我会小心的,保证不让你担心!”
关凤软在李文怀里,闻言,狠狠在李文腰间一捏,道:“这话你说几回了?”
李文夸张地呲着牙,痛并享受着。
“听说白若水家财万贯,貌若天仙,温柔可人,深明大义,劳苦功高……”关凤还算满意李文的表现,低声在李文耳边道。
“哪有哦,她再怎么好,也比不上我小凤儿呀!”李文大惊,忙打断道。
“谁是你的小凤儿?不知羞!哼!”关凤一把挣脱李文的怀抱,羞怒而去。
“小凤……”李文追之不及,关凤已经回房,关上了门,良久才从门缝里传来,“男人都这个德性,贪得无厌!”
“小凤,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关凤早知因果,无须再听,可无论是谁,也期盼自己的爱情完美。
“我还有很多事要和你说呢?”李文无奈,也无力,谁说三妻四妾好?如今未有妻妾,日子已难熬,日后岂不是更难受?
关凤与白若水均在成都,可怜的李文,今夜注定“独守空房”。
今晚成都注定无眠,在水云间,热闹过后,闲人散去,遣走侍女,留下法正父子,相对无言,静静坐在水云间,半晌,聚香楼彻底安静下来,法正才道:“李文年龄与你相仿,对于这个人,你怎么看?”
“看不清楚,除了勇猛果敢,计谋过人之外,感觉和普通的年轻人没什么不同。”法邈想了想道。
法正慈爱地看着法邈,手指节《蜀科》地扣着桌面道:“时至今日,你还只看表面吗?”
法邈知道父亲在点拨,想了想道:“未见之时,心仰之;初见之时,见其枪法,心服之;再见聚香楼前,心胸甚广,稳重如山,心讶之;水云间时,朝气蓬勃,少年心性,心喜之。”
法正笑道:“这些都是表面,荆州之战,足以看出此子才华,谋略无形,行事决绝,勇武俱备,换做你,与你此计,敢实施吗?”
法邈道:“不敢,此计九死一生,一不留神就死无葬身之地,非甘冒奇险者不敢为,以孟叔叔之智,自然看得通透,才会拒援兵。”
“他既是天才亦是疯子!”法正叹道,“聚香楼前不动如山,只因此子太傲,不屑解释,不屑相争罢了。水云间的狂放,才是此子真性情,然其得意而未致忘形,年轻人中,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法邈颔,神态间有些郝然,法正看在眼里,安慰道:“成都年轻人中,你算不错的,就城府权谋而言,李文差你太远,他还没经历过权力斗争,凡事只凭一腔热血,何其幼稚,须知刀锋太快易折。但此子乃天才,假以时日……嘿嘿,就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空间给他成长。”法正不约而同地与诸葛亮一样引用了东方朔的话。
今晚的表现,从政治上来说,是何等幼稚?但法邈感觉亲切,这才是年轻人的朝气,心里掠过一丝微笑,并未在意法正话里有话,说道:“天才,多数疯狂!”
法正仔细看了法邈,直把法邈看的心里毛,才严肃道:“哪日为父要是走了,若此人尚在,切记不可招惹此人!”
法邈一惊,道:“父亲要去哪里?”
法正沉默,没有再说话,法邈知道父亲性情,也不再说话,只是细细品味刚才的对话,突然有所悟,惊讶地看着法正,眼里露出一丝悲伤。
法正微微点点头,父子俩便一直静静坐着,一直坐了半个时辰,方听到吴财爽朗的笑声。
“今晚孝直兄可还算满意?”
法邈闻言撇了撇嘴,法正笑了笑,道:“今晚多亏吴兄安排,该走的早走了,该来的也该来了吧!”
说话间,水云间陆陆续续来人,不多时就坐满了整个水云间,竟然都是成都的实权人物。
水云间看似热闹,其实安静,军师府看似安静,其实热闹,热闹的是诸葛亮的心。
诸葛亮归来之时,夫人黄月英尚未休息,灯下捧着一卷古书研读,看到诸葛亮回来,一眼就看出诸葛亮心里有事,遂放下书卷,问道:“荆州已定,蜀中趋于稳定,民生大有展,夫君为何仍挂心不已?”
蜀中治理正进入预定的轨道,诸葛亮应该感到满意,然此时却叹道:“非政事也,汉中王家事难决!”
黄月英笑道:“王爷家事,亦是政事,夫君为孙夫人而烦?”
“正是!”诸葛亮叹道:“王后母仪天下,稳定后宫,功不可没,如迎接孙夫人归,该如何处理?如不迎孙夫人,荆州之事如何善了?”
诸葛亮把关兴的观点讲了一遍,道:“如今蜀吴积怨已深,就算迎回孙夫人,也难消双方怨气,更别说通力合作了。”
这才是诸葛亮忧愁的地方,黄月英了解夫君的想法,笑道:“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没有永恒的友谊,双方敌意,唯有时间可以消除,孙夫人正是最好的桥梁,如今蜀中根基不稳,正适合休养生息。如今蜀中看似兵多将广,可打仗,打的还不是钱粮!”
“拖的越久,曹操的实力就越强。”诸葛亮心知蜀中先天不足,益州作为战乱最少的地方,当力求短期内整合完毕,才能趁曹操未恢复元气之前迅壮大。
黄月英笑道:“曹操一世枭雄,岂是好对付的,但是曹操之后呢?魏新旧门阀间矛盾深重,不可调和,曹操之后,无人能降伏,乃内乱之始。汉中王之后,有夫君扶持,君臣一心,则大事可为!”
这正是李文与白若水在船上的话题,谁也没想到,会在成都军师府再次谈起,然诸葛夫妇并未深入探讨,诸葛亮之后呢?而此时的白若水正在忙着接收白家在成都的势力。
自从钦叔逝去之后,白家内部就有些乱了,老爷子慢慢也难于压制,在外历练的兄弟不约而同选择了曹操阵营,在吴时未能清除白若水,被老爷子抓回去了,所以,白若水在接收了东吴势力之后,趁机接收蜀中势力。
繁忙的一夜过去,第二天李文接到入朝觐见的口谕。
第六章 朝堂之议
无眠之夜即将过去,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前一刻还无私洒下清辉的圆月不见了,只留下无尽的黑暗,天边响起了低沉闷闷地雷声,连绵不绝,让人闻之压抑,不知咋地,天边似有一丝亮色闪过,
勤快的伙计已经迷迷糊糊准备起床,无奈的王宫近侍却一刻不得闲,朝中大臣陆陆续续等候在议事殿,压抑的天地,让宫里不知名的小虫烦躁地鸣叫,难道春雨要提前到来了吗?没有往日的窃窃私语,这安静而压抑的气氛,让近侍们感到有些奇怪,有些紧张。
“汉中王驾到!”随着黄门令黄皓一声尖呼,众臣忙起身迎接,早朝就此开始。
刘备盛装走进议事殿,严肃的表情,意味着今日早朝必有大事生,众臣安静如斯,或紧张、或稳重、或平和,表情不一。
刘备眼光巡视着下面的臣子,肃道:“荆州之势几经反复,虽渐平稳,然魏、吴重兵屯于侧,常思报淹七军、斩吕蒙之仇,诸卿有何良策?”
某些紧张的大臣闻言也安稳下来,荆州形势不可谓不紧张,这人的心理就是这样,悬念永远都是吊人胃口的,刘备的表情,实在让人浮想连连。知情的大臣暗忖,果然如此,但军国大事,无人敢轻易表意见,都细细思考着。
众臣皆知,蜀中对外策略是东联孙权,北拒曹操,但如今东吴背信弃义在先,关羽斩杀吕蒙于后,蜀吴积怨已深,若按预定策略联吴,施行艰难,若不联吴,难挡魏之侵袭。荆州是蜀中对外的一道门户,失去荆州,如同打开一扇大门,如今,确实到了蜀中兴衰的关键时刻了。
此事甚难,群臣皆默然,殿中压抑如殿外黑夜银丝闷雷,让人难受,此时,一人站起,道:“禀王上,遣使与吴议和,合力拒曹,方可解荆州之危。”
刘备一看,却是议曹从事杜琼,刘备知杜琼心思慎密,不会无的放矢,欣然问道:“可云长斩了东吴大将吕蒙,应如何议和?”
杜琼禀道:“东吴失却吕蒙,已不足惧矣,荆州境内,已失荆北长沙、零陵、桂阳数郡,可就割让于东吴。”
“你这是卖国!”
“东吴已得之利,你就是不割,吴亦不会返还!”
一声怒喝及嘲笑同时响起,杜琼闻言一愣,怒道:“那以你们之见,该如何?”
刘备细细一看,怒喝声来自护军将军吴懿,嘲笑声来自尚书令法正,吴懿忠勇,维护蜀中利益,刘备甚慰之;法正却是刘备身边谋主,每料敌机先,所料必中,历来多有仰仗,便问法正道:“孝直以为如何?”
“东吴见利忘义,久欲取荆州,此次不惜撕毁盟约,却折损大军,又失吕蒙,恐不愿善了。”法正端正身体,答道。
“或可趁吴弱,联魏取之,与曹均分东吴!”一人趁机道。
诸葛亮摇头道:“魏之狼子野心,吾等避之不及,怎可联合!若失吴之唇齿,则难挡魏之侵袭!”
刘备颔,法正微笑,刘备见法正笑容,遂问道:“孝直有何良策?”
“荆州来报,李文寻得孙夫人隐于荆州山野,可迎回先通书信,再遣一舌辨之士前往东吴,动之以利,晓之以害,则大事可成!”法正笑道。
刘备大喜,斜睨吴懿表情,吴懿脸色不愉,装作不知趁机问道:“何人可为使?”
刘备尚未说完,糜竺已站了起来,跪在刘备面前,道:“臣愿前往,将功赎弟罪!”
刘备忙起身扶起,安慰道:“此行艰难,子仲应惜身,万不可强求!”
糜竺起身时,已泪流满面,糜竺兄弟追随刘备多年,糜芳一朝降吴,刘备并未怪罪,礼待如初,这让糜竺内疚不已。后糜芳虽幡然醒悟,举南郡重归荆州,糜竺仍希望此去可以挽回荆州局势,洗刷弟之耻辱。
刘备感动,看了下四周,并无反对之言,扶住糜竺道:“有劳子仲了!”
“臣誓死效命!”糜竺退了回去,刘备做出了决定,松了口气,道:“昔日云长奉命出兵襄樊,势如破竹,兵逼襄樊,城下大破曹操援军,俘虏大将于禁、庞德。岂料东吴背弃盟约,突袭荆州,致云长兵败,荆州几不保!”刘备喝了口茶,道:“关兴、李文二人定下连环计,上庸斩孟达,求得援兵,夺回荆州,斩吕蒙,退吴兵,平复局势,是非功过,该如何评定?请诸卿教我!”
众臣皆默,赏罚要分明,取襄阳,淹七军,斩吕蒙,件件功大,然失荆州,损大军,事事罪亦大,牵涉关羽,说不清!荆州之得,战功卓著,然擅斩孟达,道不明!又不知汉中王如何看待后起之秀关兴、李文,如何评说?
刘备目光巡视四周,众臣心惊,皆揣摩刘备心思,不敢随意表意见。最后,刘备眼光落在诸葛亮头上,诸葛亮心里苦笑了声,知道这种事情总是先落到自己头上,沉吟一会轻声道:“关将军勇武,襄樊一战威震九州,然亦有失荆州之罪,可功过相抵;糜芳降吴,虽醒悟,但已铸成大错,念糜家多年勤勉,可免其职,永不叙用;关少将军力挽荆州危局,击退吴兵,居功甚伟;其余一干人等如马良、关平、廖化等俱有功劳,当赏之。”
诸葛亮声音虽轻,大殿内众人都静默细听,故而十分清晰。此时,法正不慌不忙徐徐言道:“连环计为李文所定,孙夫人为李文所寻,孟达为李文所斩,为何不提李文?”
诸葛亮笑道:“李文其功也高,其罪也大,非孔明可评也!”
关兴站起,急道:“孟达无视荆州之失,不救同僚之危,心已向外,留之何用?乃我所杀,非李文所为!”关兴本是外将,既来成都述职,早朝之时坐在末座,静听众臣议事,如今闻李文之罪,不禁大急,连忙分说因果。
“大胆,朝堂之上,岂容你这小小外将大声喧哗!来人,给我乱棒轰出去!”刘备闻言又惊又怒,惊的是关兴揽罪上身,更难平息,怒的是关兴竟如此失态,当众诋毁一方大臣,急忙一掌拍在案上,怒斥。
关兴心急不愿离开,侍卫得到吩咐,低声在关兴耳边道:“汉中王曾吩咐,如将军失态,当让将军远离大殿,请将军勿怪!”说着把关兴拖了出去。
关兴被拖出老远,仍大呼:“孟达确是我所杀,不关李文的事!”
呼声飞扬在夜空,黑暗仿佛更浓了,刘备脸色铁青,坐在椅上,一言不,君威立显,众臣皆低默然。
第七章 朝堂之争1
李文接到入朝觐见的口谕时,雷声已熄,黑夜正浓的化也化不开,迷迷糊糊穿上关凤准备的衣裳就走。
李文在荆州时已迁为偏将军,这个偏将军成都还没正式册封,算起来,李文不过是荆州军的校尉而已,按级别,是不够参与早朝的,此次觐见,只是特殊情况,却没有相对的朝服可穿,若非关凤早有准备,李文只能抓瞎。
当李文一脚走进议事殿,就现不对,殿中气氛极沉闷,还带着压抑紧张,众臣肃立不语,眼光怪异,刘备脸色铁青,君威森然,让李文有种不好的感觉,不是应该论功行赏的吗?如此情形唤我前来,所为何事?想也想不透,李文自问未作亏心事,索性不想,稳了稳心神,跪于殿中,禀道:“外臣李文见过汉中王!”
“平身!”刘备声音中透出疲倦,抬了抬手道。
刘备看起来很疲倦,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众臣皆不敢说话,就这么晾着李文。沉默就像拥有无穷的压力一般,让李文感到窒息,脸色血色尽退,不知道这里曾生了什么。
关兴离开之后,争执反而没了,也没人不识相说关兴不识大体,这也是年轻的优势,谁没有过年轻时代,况且还是刚立卓著战功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还是关羽爱子,刘备之侄。关于李文的功过,还得正主儿在场,这是法正的建议,刘备也没有理由反对,于是,李文只好从被窝里爬起来受罪。
给李文感觉好像过了无数年一样,如长枪一般,笔直地站在殿中间,神情肃穆。良久,刘备才睁开双眼,拿起文案上的战报,露出和煦的笑容道:“李文,荆州军校尉,在东吴偷袭荆州期间,指挥荆州及上庸两路军马,挽回荆州局势!”
李文暗暗奇怪,关兴怎么不在殿中,闻言连忙禀道:“皆因军中将士死力效命,非李文之功!”
“嗯!”刘备甚是满意李文的谦逊不居功,抬对众臣道:“诸卿有何话说?”
此时一人站了起来,阴沉沉问道:“听闻李将军昨日在聚香楼曾对众言及荆州战事,其中有‘荆州全境仅余夷道被我率新兵营死守得免,’请问李将军,为何退守夷道?”
“确有此说!其时君侯大军尚在襄樊,若夷道有失,荆州与西川通道阻绝,大军便成笼中之鸟,其势极危。”李文不假思索便答道。
“李将军果有大局之观,佩服,然按将军所言,将军所用之兵乃荆州新兵营,据我所知,新兵营统领应为关兴将军,其时关兴将军当在成都,调动新兵营,你可有君侯之令?”
李文闻言乍惊还怒,聚香楼之言,除法正父子外,并无朝中大臣在场,他是如何得知?不禁往法正处望去,见法正微闭双眼,如佛入定。这些朝臣,怎么是这样?有事时不见踪影,事毕都跳出来指手画脚,关兴私自授权,万不可将安国拖了进来,反正自己没做亏心事,一心为公,稳了稳心神,心里稍有怨气,声音也不自觉略高些地答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荆州军主力随关将军出征,南郡、公安已降东吴,事已危急,能用之兵零散,唯有汇聚一起,统一指挥,方能保证战力。”
“好个君命有所不受!若诸将皆如此,置国家于何地?置汉中王于何地?”那人不温不火,脸上带着阴测测地笑意把顶大帽子扣上。
挑拨味道太浓了,李文心头腾地怒火上涌,“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荆州局势糜烂吗?”李文的声音嗖地高了,诸葛亮也被吓了一跳,忙咳了一声,“李将军,有话可慢慢讲,此乃朝堂。”李文猛地醒觉,感激地望了望诸葛亮和气的脸庞。
“我还听闻李将军于筵席之间讲到斩孟达,赢得围听宾客一片叫好之声,可有此事?”那人还是那阴阴的口气。
李文新立大功,心气极高,本就不屑回答那些无聊问题,虽感觉殿中怪异气氛,却也没放在心上,突闻斩孟达之事,才醒悟过来,原来根源在此。尚在刘备入蜀之前,刘璋手下,孟达、张松与法正为挚友,后来也是三人密谋献益州于刘备,事后张松被斩,孟达外放为官,法正则留在刘备身边。历史上法正计惊神鬼,犹在诸葛亮之上,可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是出了名地,为了荆州之战,关兴一刀斩了孟达,就如同砍在法正身上,如果法正欲报此仇,不好动关兴,只能算在自己头上。是了,此人定与法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必是如此,自己怎么忘了,还被其盛情款待所蒙蔽,亏自己还自诩通晓历史,智谋过人,李文这下肠子都要悔青了。
“孟达?”李文低吟一声,心中不禁暗暗叫苦,没有立即回答,眼光扫过法正,见法正似笑非笑,眼中嘲意甚浓,想起昨夜水云间宾客皆欢,不由心头火起,冷冷答道:“关将军假节钺,上庸之兵亦受节制,而关将军被数万吴兵困于麦城,荆州危急,孟达竟然欲坐视不理,拒绝兵相助,只怕已心生降意,如此国贼,为何不斩?”
面对不知名的大臣,李文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一句时,仿佛把胸中怒意全数倾出,怒目如狂,吓得那大臣跌坐回去。
这时法正阴测测问道:“你怎知孟达心生降意?”
“哼!”李文冷道:“试问若任由孟达坐视不救,荆州诸郡必失,甚至君侯……君侯也难免此厄,孟达该当何罪?”
李文不等法正回答,怒喝道:“违抗军令者斩!不救同袍者斩!延误战机,导致荆州全军覆没,此等大罪,何人能当?孟达能当?孟达若不投降,焉有生路,若非已有生路,又岂敢如此?”
法正也不生气,淡淡道:“这些,不过你的猜测罢了!如你未能收复荆州,岂不是把上庸又搭上?猜测之言,不必再说。是何人给你的权力,可以擅斩大臣?是不是哪天你寻个理由,把我们也杀了?”
第八章 朝堂之争2
看时辰,天色应该大亮了,可殿外依然黑暗,并开始下起小雨,把之前闷闷压抑的感觉洗涤干净,却添了不少冷厉,朝堂之中,亦是如此,撕开了脸皮,剩下就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法正之言,越来越严厉,李文不想法正竟以猜测之词推翻自己所言,心里一突,有种不祥预感,正如战场之上,面对夏侯存,面对徐盛,生死关头,也从未退缩,不禁怒道:“你是蜀中谋主,你且说该如何方可解荆州之危!”
面对李文的指责,法正倏一声站了起来,怒道:“无论如何,都不能擅杀大臣,朝廷法度,岂容你随意践踏?”
随即转身对着队列中一人问道:“敢问刘大人,如此行径,按《蜀科》当如何处置?”法正所称刘大人乃是刘巴(字子初,躬履清俭,不治产业,又自以归附非素,惧见猜嫌,恭默守静,退无私交,非公事不言。《三国志》。刘巴传),刘巴为人刻板清正,从不私交同僚,极具公心,刘备对其甚是推崇,数次追寻方将其收为己用,法正点刘巴的将,也是看重这点。况且刘巴曾参与《蜀科》的制定,《蜀科》律法严峻,刚推行不久,问道于刘巴,正是法正早就准备好之计。
刘巴少便有才名,自然看清此事原委,本不愿置一辞,突被法正点将,又见刘备望向自己,不得已出列,神情有些无奈却坚定地说道:“按《蜀科》擅杀大臣者斩!妄自调兵者斩!只是李将军有功……”
法正噗通一声跪在刘备面前,及时打断刘巴之言,大声道:“李文狂妄,自恃有功,不思己过,反而咆哮朝堂!请汉中王明鉴!恳请斩此狂徒以明法度!”
刘备尚未说话,殿中部分朝臣走出,跪于殿声道:“恳请汉中王斩李文以明法度!”
刘备正思量该如何收场,不曾想事情急转直下,法正竟演如此一出戏,李文也不知服软转圈,很有点始料不及,不禁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看了看殿下跪着黑压压一片大臣,大都是益州本土官员,看来是为孟达鸣不平的,刘备深知其中原委,斩杀孟达虽说略有过激,但若非如此荆州之事难料,又看了看李文,仍然强项站立,气愤难平,此子天纵奇才,人才难得,且救了二弟关羽。不斩李文,难抚益州官员,斩之可惜,且寒了荆州将士之心,关家那儿也不好办。剽了法正一眼,你竟挟众臣如此相逼,真想斩了良将不成?
刘备心中恼怒之极,脸上却挂起和煦的笑容,笑道:“好!诸卿能大力推行《蜀科》,依法治国,蜀中强盛,指日可待矣!蜀中有如此良臣,备之幸也!”随手扶起法正,并示意跪下的众臣平身,回头喝口茶,突然冷冷问道:“他日若有违反《蜀科》者,又该如何?”
“当按律执行!”刘巴狠狠撇了一眼法正,斩钉截铁道。先前跪奏诸臣此时骑上虎背,再无退路,只得颔同意。没想到前番推行《蜀科》甚难,却因此而解决,斩之可借势推行国策,却未免寒了军中将士之心,且无法向二弟交代;不斩又如何向群臣交代,想到这里,刘备不由狠狠瞪了李文一眼,你能够不添乱吗?
不知觉间,刘备被法正推到两难之地,难于决策。侧头看了看诸葛亮,却见诸葛亮轻轻点了点头,刘备权衡下利弊,推行《蜀科》为重,至于李文,只能日后再作补偿了,便喝道:“来人,将李文打入死牢,择日处斩!”
宫中侍卫呼一声冲了进来,就要按住李文,压将出去。李文大怒,作势欲,此时,一人站起,急道:“且慢!”
李文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的风度翩翩文臣,只是李文并不认识,暗想,谁会为己鸣不平呢?
刘备心中一喜,正愁没有人配合,秦宓撞了上来,佯作脸色铁青,按捺心中恼怒,冷声问道:“从事郎有何见教?”
从事郎秦宓,这个称呼已表示刘备不喜,语气中更是不耐,秦宓不慌不忙禀道:“禀王上,李文战功卓著,此时若斩李文,只怕军中将士难服!”
刘备斥道:“《蜀科》为立国之根本,刚才诸卿皆言应按《蜀科》执行,岂是你可随意改变?”
秦宓谏道:“擅杀功臣,为国之大不幸啊,请王上三思!”
刘备大怒,喝道:“来人,将秦宓一同押入大牢!”
座下众臣皆惊,见刘备怒不可抑,不敢死谏,看着蜀中名士秦宓,均心生不忍。秦宓不理侍卫近身,仍谏道:“王上斩李文,无异于自毁长城啊!”
刘备怒视秦宓,示意侍卫执行命令,此时李文听闻秦宓为已言而获罪,再也忍奈不住,一把推开侍卫,直视刘备怒道:“尝闻汉中王雄才大略,任用贤能,为天下之英雄,今日一见,竟如此昏庸!秦宓何罪?竟遭你如此折辱!”
刘备大怒,拍案而起喝道:“侍卫何在,将此狂徒押下去!”
李文眼看着风起云涌,本有些愣,如今见刘备如此模样,想想自己九死一生,奇谋迭出方能挽回荆州局势,竟因法正等一干人几句辩词,不但无视自己之功,反而因一些可笑的罪名要将自己斩,且连累了名士秦宓,不由得心灰意冷,什么穿越,什么历史,什么雄心都如云烟被风吹散,罢了,权当自己沙场已战死,不想再说什么,任由宫中侍卫羁押而去。
却说诸葛亮见刘备怒气渐抑,方谏道:“秦子勑为蜀中名士,其言也是为了蜀中而谏,还请王上宽恕!”
此言一出,诸臣均为秦宓开罪,刘备心中暗暗好笑,刚才都哪儿去了,经此一事,《蜀科》推行,当无阻碍,遂道:“子勑并无大罪,略作小惩,不过让大家深明《蜀科》之重。”
众臣心中释然,看了看诸葛亮,心中暗叹,唯军师知汉中王心意矣!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道:“子勑之言,亦有道理!李文之罪,按《蜀科》当斩,李文之功,按《蜀科》可封侯,依照《蜀科》,不可只论其罪,忽略其功,当赏罚分明,方显《蜀科》公平!”
“哦?”刘备依旧铁青着脸,心里却笑了笑,军师呀,你可算开口了,问道:“依军师之言,应如何处理方可?”
“功高罪亦大,虑李文未授经学,不明《蜀科》,情有可原,可暂羁押牢中,令其学习《蜀科》经学,若能领悟,则再行定夺,若不能领悟王上苦心,仍桀骜不驯,不明法纪,届时再斩不迟。”诸葛亮摇了摇羽扇,心中暗暗叹道:“李文如璞玉,不经雕琢,何以成器?希望这次进牢,能让李文醒悟,真正成为国之栋梁!”
刘备心中大喜,一扫胸中闷气,脸色却依然冷峻,道:“好!且看李文造化如何?”
第九章 上书房
此次早朝之短,实为罕见,然顷刻间风云变换,剧烈相争,火花四溅亦属罕见,众臣散去,仍觉得恍恍惚惚,心有余悸。大殿之外,已没有早朝前的沉闷压抑,小虫子欢快地鸣叫着,朝阳正冉冉升起,风云散去,润雨消失,不禁让人觉得变幻无常。
刘备与诸葛亮踏入书房,不约而同眼里带笑,此时却见关兴急闯而入,拜倒在地,顿不已,恳求道:“李文乃难得的奇才,为荆蜀栋梁,伯父为何要斩李文?如孟达之事,需有人承担,亦该我来承担,而非李文!”
关兴被侍卫劝出大殿后,越想越不对,一直守候在大殿附近,听见朝堂内热闹非凡,心里猫抓似地忐忑不安,直到李文咆哮大殿,被侍卫押走,脑袋“嗡”地一下涨了起来,心急火燎地几次欲闯入殿内,硬是被侍卫拦阻,好不容易等到早朝散去,滚水烫脚般地就冲入书房,急切想要问个明白,为何如此?
刘备板着脸,冷道:“依法治国,乃国策也,为此军师聚蜀中人才,呕心沥血,编纂制定《蜀科》,努力推行,安稳蜀中形势,今日一切,均按照蜀科执行,安国万不可造次,须知国法无情!”
关兴还欲再言,刘备冷哼一声,道:“安国无须再言,来人,传令下去,禁止任何人探访李文!”
关兴脸色煞白,只怕李文无可幸免,哭拜于地,此时,诸葛亮停下摇住的羽扇,指着关兴,叹息道:“安国,李文造化如何,只看他自己,你再着急也是没用的。他日李文能识大体,顾大局,破牢而出之时,自是千里马奔驰之始也!”
关兴仍不死心,叩再拜,诸葛亮走至他跟前,佯怒道:“安国,你父亲尚不敢君前失礼!你还不去,回荆州自去你父亲处领受责罚。”手指悄悄往外一指。
关兴正好看在眼里,怔了一下,恍然大悟,猛地站了起来,仰天长叹道:“鹏飞在牢中受难,我难独欢,请王上收回我的封赏,待其出狱再说罢!”扔下这句话,很是无礼的走了,给蜀中最有权力的人留下落寞的身影。
刘禅楞了一楞,赶紧追了出去,刘备则看着诸葛亮苦笑不已,诸葛亮笑道:“年轻多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成熟?”刘备摇摇头,叹道:“从黄巾之乱至今,历经艰难险阻,终于有今日之根基,然岁月不饶人啊,纵观天下,猛将也罢,谋士也好,均老的老,死的死,接下来要看他们这一代了!”
诸葛亮温文尔雅地轻摇羽扇微笑不语,刘备每每望着诸葛亮,总觉得有徐风拂面的感觉,转而笑道:“蜀中之福,在于先生年轻矣!”
说话间,近侍来报,法正求见,刘备脸色一整,瞬间挂满冰霜,诸葛亮轻劝道:“王上稍安,孝直此举未必只为私心,若非早朝难,怎得《蜀科》顺利推行?”
“孝直不该擅作主张!”刘备想起早朝,差点失控的局面,还是有些愠火,冷道:“宣!”
法正快步入内,拜倒在刘备面前,语气诚恳地说道:“老臣糊涂,请王上降罪!”
刘备见法正如此,心里叹了口气,弯身要扶起法正,和煦道:“孝直重义而性狭,我实深知,如今《蜀科》推行,你既为川中诸臣之,日后切不可造次!”
法正跪倒,不敢起身,惶恐道:“老臣自知不能斩李文而自毁长城,然孟达惨死,老臣不能无动于衷,请王上降罪!”
刘备用力扶起法正,佯怒道:“孝直于西川有大功,于备有大恩,我岂能因此小事怪罪于卿,若再胡言,莫怪我不留情了!”
法正低头感动道:“谢过王上宽恕之恩!”
“李文已打入死牢,不准探望,令其反思己过,以观后效,责罚之重,我亦恐二弟不豫呀。”刘备看着法正,肃道:“孟达之事,就此揭过!”
法正再次跪于地上,誓道:“谨听王上旨意,今日之后,臣不敢再提旧事!”
“嗯!如此甚好!”刘备甚是满意法正表现,诸葛亮也颔微笑,道:“既然此事已揭过,孝直也不应再放在心上,如今蜀中形势未稳,还需大家同心共力,为王上分忧才是。”
法正点头称是,刘备笑道:“今日朝堂所议之事,荆州军之封赏,可曾下?”
法正禀道:“已按王上意思办理!”
“伯父……”说话间,一声清脆、急切的哭音响起,法正一听到这声音,脖子一紧,正想躲到帐外,关凤已冲了进来,扑在刘备怀里,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法正躲闪不及,尴尬地看着关凤,诸葛亮用温和的笑容安慰着法正,肚子里却笑翻了天,刘备侧着头,看着怀里的关凤,再看看法正,连连使眼色,让法正离开,岂料关凤抬头就看到法正一张苦脸,不禁怒视法正,作势欲打,却想到时间不对,地方不对,重新埋在刘备怀里,哭道:“伯父,你可要为侄女做主啊!”
刘备一向溺爱关凤,此时被关凤一闹是哭笑不得,对着法正连使眼色,安慰道:“荆州之战,让你们委屈了,相关封赏,我已遣使送往荆州,安国也封了将军,小凤儿,你还要让伯父怎么办呢?”
法正抬腿就要出门,关凤好像头顶长了眼睛,呼一声拦在门口,眼巴巴看着刘备道:“伯父,你的尚书令欺负侄女,你就不能为我做一次主吗?”
刘备佯怒道:“尚书令大人日理万机,小凤儿,先不要拦着孝直,有事我们可以慢慢谈!”
关凤伸手一抹眼泪,凤眼通红,瞪着法正,想了想,才道:“你答应我,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我就让他过去!”
“好!好!好!我答应你,且让孝直去忙,行不行?”刘备苦笑着道。
关凤将信将疑,缓缓让开条缝,法正肃了肃容,正待过去,却见关凤堵了回去,道:“今日得罪大人,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怪罪小女子的,哦?”
法正连连点头,笑道:“老臣不敢!”
关凤哼一声,放法正离去,搂着刘备“修长”的手臂,媚笑着问道:“伯父,你把李文关进死牢里了?”
诸葛亮看着法正狼狈而逃,看着刘备一脸无奈,悄悄溜了出去,跑出老远,看看周围无人放开肚皮大笑。
关凤觉书房就剩下两人,连忙放下刘备的手臂,退开两步,问道:“伯父为何要杀李文?”
这前后待遇之落差,让刘备奇怪不已,问道:“你退那么远干什么?”
“李文是关家的救命恩人,你要杀李文,我……我……我,伯父你不疼我了!”关凤咬着牙,一脸坚强的样子,泪水却不可抑制流了下来。
刘备苦笑道:“安国去哪儿了,他没和你说清楚吗?”
“二哥留了封信给李文,自己回荆州去了。”关凤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刘备。
刘备打开一看,寥寥几字,“忠义难两全,为兄先回荆州,他日鹏飞不测,为兄陪你共赴黄泉;他日鹏飞为将,为兄陪你驰骋天下!”
第十章 死牢
李文被视为疯狂的天才,其勇不仅在战场,更在朝堂,按刘备的想法,就一个标准的愣头青,天才的军事才能,幼稚的政治思想,不想关兴亦是如此,然此间玄奥,虽不复杂,却不能直说,否则效果就差了。关兴非不智也,而是身处局中,且关切李文太甚,以至于看不清楚而已。
想到这里,看到认真的关凤,只能心里苦笑,冷冷道:“国有国法,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李文,没有立斩当场,已是法外开恩!”
关凤历来受刘、关、张三家宠爱,且自小古灵精怪,此事蜀中皆知,不然法正也不会如此“怕”她,若除去心结,只怕宠爱居多。关凤第一次在宫中冷遇,又心忧李文,不禁悲从心来,苦着跑了出去,刘备也是郁闷非常,只好令宫女跟随,让王后抽空劝说。
却说李文和秦宓被打入成都死牢,来至牢中,才现,死牢并非传说中人神皆怨,百鬼俱怕的地方。尤其是秦宓为朝中重臣,享受“豪华单间”的待遇,早餐丰富无比,狱卒还询问,如有什么要求,尽可提出。
李文就在秦宓隔壁,中间隔有铁栅,一路来心灰意冷,萌生死志,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冤之人,比窦娥还冤,回忆当初马上封侯之愿望,想起荆州之战的艰辛,再看如今待遇,心中也不禁嘲笑自己,如此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李文连早餐都没吃,傻愣愣蹲在牢房角落,想着什么死法,才能对得起自己穿越一回,想着就算要自杀,也要自杀得有品格,方显狂放之名。
“李将军!李将军?李将军……”秦宓倒是坦坦荡荡,好像回到家一般,吃着美味的早餐,看着年轻的天才,蜀中最有潜力的将军竟如此低沉,不禁唤道。
岂料李文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丝毫没有反应。秦宓大惊,该不是年轻人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吧?连连呼唤,一如顽石入弱水,直接沉底,一丝反应都没有。
当李文设想出第九百九十九种杀死自己的方法时,已到午时,几经折腾的李文终于觉得肚子饿了,抬头看时,却见隔壁风度翩翩的文士怒视自己,不禁奇怪,回头一想,哎呀,原来是被自己连累的秦宓,忙施礼道:“荆州李文见过秦大人!没想到刘玄德如此狠毒,连累了秦大人,小子万死亦不能报秦大人之恩情!”
“呵……”秦宓不禁被李文气笑,刚才一副死人模样,爬起来又是“人模狗样”,彬彬有礼有如青年俊彦,看来自己是白担心了,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我所做一切,只不过为了汉中王罢了,李将军无须放在心上。”
李文闻言不禁郁闷道:“朝堂之上,唯有秦大人敢强项说话而已!”
秦宓朗笑数声,道:“非也非也!我只是在维护国法而已,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孔明军师以法治国,自有其道理,维护《蜀科》,是所有蜀人该做的事,我身为朝臣,更该如此,明白了吗?”
“那,我私调兵马,擅杀大臣,咆哮朝堂,辱骂王上,任一条都是死罪,秦大人如此……不是没维护国法了吗?”李文越听越糊涂。
秦宓气得鼻子都歪了,面对李文诚恳的眼神,楞是不出来,耐着性子解释道:“凡事不可一概而论,将军是蜀中难见的军事天才,刚立大功,功过相抵,罪不至死,为将军辩护正是维护《蜀科》。”
“再者,若斩了将军,岂非让孙、曹耻笑,我猜汉中王只不过要敲打敲打你,磨砺磨砺你罢了。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要成为栋梁之臣,绝非拥有军事才能就行,国事牵涉极广,若非心怀大局,怎能胜任呢?”秦宓苦心教导道。
“刘备表面仁义,却是一代枭雄,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老子几经生死,才救下荆州与君侯,却遭受如此下场,哼哼!”滔天的功劳,就这么没了?若非如此,荆州安在?李文有些怒了,不理秦宓,埋头自怨自艾。
李文直呼刘备名讳,让秦宓怒且心惊,不想李文竟如此大逆不道,如此狂放不羁,若非汉中王执意要斩,日后岂非无法无天?
“哈哈……”狭窄的牢房里回荡着豪迈的笑声,出“嗡嗡”的余音,李文吓了一跳,抬眼看,却是一个彪形大汉,笔直的站在相隔不远的牢里,微抬着头,彪悍之气让人心生不如之意,正睨视自己,一脸嘲笑。
我什么时候惹了他?李文不解,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脑袋清醒一点,然后在定睛一看,却是庞德是也!李文一愣,不敢相信,揉揉眼睛再看,庞德隔壁的竟然是于禁,怎么于禁会在这里?
若是庞德不愿降,关在这里,倒情有可原,于禁已降,为何还关在这里?成都死牢,竟然藏龙卧虎,名扬天下的统帅、猛将、名士以及后起之秀,济济一堂,倒也是热闹,李文也不禁笑了笑,心情似乎开朗了一些。庞德之前不明就里,只是现李文入狱为囚,且一直低沉如死,感到奇怪,听到两人之言,方知事情始末,不禁大笑不止。
“庞令明!”李文大怒,“你笑什么?”
“爽快!真是爽快!除了曹公之外,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直呼刘备之名讳,李将军果然豪杰!”庞德大笑,看起来甚是爽快。
李文铁青着脸,看着庞德,只想冲过去狠揍庞德一顿,一时爽快之言,却被魏之降将窃听,真是不爽到了极点。
“曹公英明,方是明主,你若在曹公手下,仅凭此战,已封万户侯,怎会落田地?”庞德言毕又笑,特别是眼里的嘲笑,让李文郁闷不已。
“庞令明休得挑拨,我受君侯大恩,岂是你可说动!”李文慢慢平息心情,不想在敌将之间表露太多,淡淡道:“曹操一代奸雄,世间早有定论,不须我再诋毁了吧?”
于禁闻言大怒,“曹公乃一代明主,求才若渴,任用贤能,赏罚分明,又岂是刘玄德可比?如今曹公坐拥天下九州,蜀吴不过苟残延喘罢了。”
第十一章 绝世伪娘
李文本来就心头火气,闻言不禁讥笑道:“那你还降?”
于禁更怒,辩道:“我乃降汉,非降刘也!”
李文想了想,于禁也是当世名将,不想折辱太过,说不定他日还有利用之时,遂淡然道:“我知你体恤士兵,你之‘降汉’,乃为手下将士日子着想。”
于禁满脸通红,心存感激不再言语,庞德摇摇头,不屑地看了看于禁,长叹口气,问道:“听你所言,荆州势危,又是怎么回事?关公英雄了得,如今怎样了?”
“关公?”李文醒悟,庞德虽被擒,心里未必服气,但其本身却是敬仰关羽的,可见关羽在曹军中的威望甚高。
李文将荆州之战说与庞德知,只听得庞德眉飞色舞,片刻后却黯然无语,李文知其心意,笑道:“庞将军可是舍不得离开战场?”
“大丈夫当驰骋战场,为明公扫清一切障碍,方不枉来世一遭!”庞德想起如今身陷牢房,只怕再没机会自由了,郁闷道。
“若庞将军有意,自可重获自由,再次驰骋,何须如此呢?”李文劝道。
“我不降汉!”庞德转头看了看于禁,斩钉截铁道,转瞬又笑道:“李将军如今身陷囫囵,自身难保,为何要劝我‘降汉’?”
“哎,别提了,就这么关在这里,不如一死了之,何须再等到那天,再让人羞辱一番。”不知不觉间,李文竟然说出心中所想。
秦宓闻言大惊,急道:“李文切不可做此傻事,此事未必就没有回转之机!”
李文瞄了瞄秦宓,摇头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可杀不可辱!”
庞德赞许的眼神掠过,道:“李文,可曾记得你当初所言?”还在襄樊之时,庞德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当时对李文触动很大,不想,如今庞德反过来劝李文,李文百感交集,深深叹了口气,道:“当然记得,白马将军之风姿,一直飘荡在心头!如今方知当初之言可笑,未经之事,未处之境,无法想象也!”
“可笑吗?不可笑,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活着就有希望!我命由我不由天!”庞德见李文心结难开,不由劝道,“忍一时之气,退开一步,又是另一个天地。你若自毁于此,只怕亲者痛,仇者快,何必呢?”
李文闻言一愣,没想到庞德如此威武的模样底下,竟然有如此细腻的心思,想了想,就算届时要杀,越狱就是,成与不成,也是抗争而死,就是可惜了那九百九十式自杀招式了,遂不再言,想通了此事,心情也轻松不少,才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了,不禁喝道:“狱卒……狱卒呢?到午饭时间了,本将军肚子饿了!”
庞德看李文似乎想通了,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般,也不再言语,于禁倒是笑了笑,李文此举倒还像个将军,粗鲁而霸道。
一会低沉之极,一会彬彬有礼,一会强词夺理,一会温文尔雅,一会狂放不羁,秦宓一直留意着李文,如今看了李文流氓行径,不禁摇摇头,黯然不语,对这个行事古怪的年轻人彻底无言。
狱卒没有叫道,倒是叫来一个绝世美女,李文看着身着华服的绝美少女,手提精致的千层篮,轻移莲步,款款而来,那少女见李文口水都流出来,不禁掩嘴一笑。李文再也忍不住,不禁口中呼哨一声,叹道:“啧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只不知何方仙女降临,来解救我来了。”
秦宓大怒,斥道:“本想将军为荆州俊才,原来却是登徒子!”心中却惊讶不已,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如此诗文,怎么出现这莽夫口里?
“圣人曰,食色,性也!世人喜爱美女,本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他们不敢说出来罢了。”李文对秦宓其实也是敬佩,不敢顶撞,只好小声嘀咕。
不想却让秦宓听到,狠狠横了李文一眼,打开牢门,出去把那绝世美女接了进来,道:“明月,家里还好吧?”
秦明月是秦宓的小女儿,也是秦宓最疼爱的唯一的女儿,正午时分,带着家里的餐盒,装着母亲精心烹饪的食物而来,见到父亲,心里愉悦,低声答道:“今天早上,汉中王来旨,说父亲你忠心可嘉,并打赏了不少东西,说暂压父亲你在牢房,不久就可以出去。”
“母亲特地交代,此事可不能外传哦!”秦明月神秘的笑了笑。
秦宓心中暗笑,汉中王并不是昏庸之君,怎么会因此要降罪于己,此举不过是要封死其他臣子求情之道罢了,事后觉得对己有所亏欠,才下旨封赏,让家人不要因此担心而已,秦宓看了看得意的女儿,故作不知,颔答应。
李文见秦宓出去,大奇,走到门口,摇了摇牢门,怪叫道:“怎么你的门是开,我的门是锁的?这明显不公平!”
李文动静太大了,惊动了隔壁亲密的父女俩,秦宓不屑看了看李文,明月姑娘却对李文的力气感到好奇,认真看了一眼,惊呼:“李文?”
李文闻言大为惊讶,怎么她认识自己?定睛一看,大吃一惊,“绝世伪娘?”
“你说什么?”秦明月大怒,“哼,要不是你,我爹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还说……说什么……绝世伪娘?”
秦明月说完,气呼呼坐下,悄悄问秦宓,“爹,什么是绝世伪娘?”
秦宓摇摇头,闷头吃饭,对李文实在是……
秦明月偷偷看了李文一眼,嘀咕道:“这厮不是肚子饿了吗?就不给他吃,饿死他,哼!”说话间,两个狱卒走了过来,问道:“李文是吧?”
李文愣是听到秦明月的嘀咕,正气的半死,忽然看到狱卒过来了,不禁大喜,“我就是李文,刚才是我唤你们,我肚子饿了。”
狱卒冷着脸,无视李文委屈的表情,“既是李文,那就没错了,跟我来,给你换间牢房!”说着狱卒打开牢门,“请吧!”
李文瞄了瞄秦明月,低声央求道:“不换行不行?”庞德看到此处,再也忍不住,仰天大笑三声,“李文你真乃蜀中‘奇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