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启程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山地营几经磨砺,终成就不败之名,再一次重组的山地营,皆来自荆州大营精锐和讲武堂新秀,百战百胜的信心,赋予山地营精悍自信的气质。
白亮终究没有留在上庸,回到李文身边,带着山地营回到跟着李文西进。
建兴一年(公元226年)12月,关平继承关羽汉寿亭侯之爵位,于成都守孝,关兴授都亭侯,为荆州太守,替换李文镇守荆州,李文授剑南乡侯,为执金吾、右扶风,镇守京师重地,掌握京畿之地军政大权,自此,为蜀汉重臣,参与蜀汉决策。
建兴二年(公元227年)1月,刚渡过悲伤与喜悦交织的春节,李文便奉旨赶往成都,与关兴重逢不过半月,除了分析军国之事,并无叙旧之时。应龙已奉命暗中潜入陇西,不知所踪。黄叙留下辅助关兴,新得陈志、楚轩皆随李文入蜀,荆州有关兴、张翼,又有廖化、关索、黄叙相助,料想无妨。
执手相看泪眼,互道珍重二字,随着江风呼啸,李文看着荆州城渐渐变小,关兴之身影已模糊不见,忆起荆州往事,不禁唏嘘不已。
美丽冻人三娇娘静立李文身后,此间温馨,冲淡了离别之伤,“咚”一声,一重物掉落船头,李文一愣,回看时,却是捆成粽子一般的盗骨,不禁大惊,忙解开绳子,扶起盗骨,斥道:“大胆,怎能如此对待先生?”
盗骨跳了起来,指着白亮怒道:“竖子……”
白亮咚一声跪下,“末将罪孽深重,请将军责罚!”
盗骨直喘大气,气呼呼,却未再言,李文大感烦恼,“我修习五禽戏已久,如今身体渐渐恢复,为何还要强迫先生?”
白亮头搭地上,不敢言语,盗骨慢慢气消,长叹道:“罢了罢了,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待你家将军完全痊愈,你可得放了我!”
白亮大喜,“谢先生成全!”
李文哭笑不得,不曾想白亮不放心,盗骨也未真介意,遂道:“自领十军棍,抄军法十遍,让先生过目罢!”
“谁看他那鬼画符!”盗骨嘟哝道。
想必盗骨曾以李文体疾名义,找白亮要人做“试验”,故相熟不忌,不然,白亮又岂敢如此对待盗骨。
李文轻笑一声,随即拉着盗骨入舱,笑道:“烦劳先生了!”
舱内置有暖炉,颇为温和,关凤忽念及一事,看着盗骨有些腼腆,欲言又止,白若水与秦明月亦心有所感,暗里动作不断,似在鼓励关凤。李文瞧在眼里,暗自好笑,问道:“夫人何事如此?”
关凤撇了李文一眼,有些紧张看着盗骨,怯怯问道:“先生……与鹏飞……孕……”
盗骨大笑,打趣道:“夫人欲问子嗣?嗯……且让我算算!”
盗骨闭起双眼,掐着手指,口里喃喃低语,三女紧张细听,却听不清楚,良久,盗骨才睁开眼睛,苦着脸道:“此事皆因将军太懒,耕耘不够啊!”
李文大窘,三女更是绯红着脸,轻啐一声,互相低着头,掐着手指。盗骨大笑,“我亦不知何因,将军五行水旺而不聚,故难有子嗣。”
李文一家四口皆凝神静听,一副期盼的样子,盗骨却站了起来,遥望窗外,呆呆出神。李文笑骂道:“华神医怎么就收了两混蛋徒弟呢?”
“于府中初见时,混蛋的只有一个。”盗骨素知师兄秉性,闻之不禁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正色道:“或许是少时练武太过,伤了肾气,又或许……”
关凤惊叫一声,打断盗骨的猜测,扭捏问道:“难道是我打坏的?”
白若水、秦明月惊叫一声,一齐掐向关凤,饶是关凤习武多年,身体强健,也吃不消。盗骨见三女打闹,心里不来由一阵轻松,笑道:“不管如何,勤习五禽戏,待毒后化入体之时,就是将军大喜之刻。”
四人皆大喜,盗骨有些为难道:“只是……”
“只是什么?”异口同声,李文与众夫人相视一眼,顿时红霞满天飞。
盗骨低眉顺眼,大笑道:“只是将军得勤劳些!”
一番打闹,盗骨辞别,留下李文与众夫人温存,秦明月似乎又想起荆州,轻捏了李文,恨声道:“让你得罪州平先生,如今致远大计受挫,如何是好?”
白若水笑道:“妹妹怕是想见州平先生吧?”
秦明月微窘,关凤笑道:“州平先生风范,士子皆慕,明月此愿,人之常情也!”
李文乐见夫人们打趣,轻笑道:“州平先生结庐江畔,与水镜先生做伴,只因心中难解辩题,待州平先生想透该题无解时,就是其出山之时。致远筹办学院之事,可未曾停下。”
众女皆颔,白若水笑道:“还是夫君厉害,未曾见你读书,竟能挫天下名士之睿!”
李文大笑,“小凤儿应知,昔日我可是昼习武、夜读书,悬梁刺股,鸡鸣起舞……”
秦明月撇撇嘴,不屑道:“吹!”
众女大笑,关凤忽然问起:“鹏飞,还记得你初临荆州否?”
李文稍楞,一把揽过关凤,柔声道:“若非关大小姐相救,何来今日李文!”
关凤微挣,随即躺在李文怀里,口中念念有词:“果不其然,那天,天降大雨,只看那青龙偃月刀一挥,滚滚河水涌向曹军大营,顿时水淹七军,淹得那曹军哭爹喊娘,恨不得变成一条鱼,可以游回家……”
白若水与秦明月一愣,不知关凤何意,李文亦是一愣,随即感动莫名,柔声道:“不想小凤儿还记得这么清楚!”
关凤一片温柔,似乎在回味初恋时光,“从那时起,我深知,鹏飞非常人也!”
李文有些尴尬,有些甜蜜,岂知关凤脸色一变,忽问道:“之后不久,父亲兵逼樊城,水淹七军!”
白若水与秦明月大吃一惊,傻傻直视李文,竟与关凤同声道:“你如何得知?”
这是李文深藏内心的秘密,此时被关凤翻了出来,竟默然。
白若水忽想起李文中毒后醒来时失言,“没有电脑的日子可真难熬!夫君,电脑是什么?”
李文苦笑,此时,面对穿越后最亲的亲人,该怎么办?若要解释,又该从何说起?如此诡异之事,又如何解释?她们能相信吗?
李文只觉得嘴里苦,勉强笑道:“我至之后,来历成迷,其实我亦不知为何,实在无从说起!”
三双妙目齐视,水汪汪不由让人陷入,带着许些疑惑,李文难于面对,忙转移到:“奚风已查明,毒箭传至东南,至于何人所为,尚未得知,莫非东吴不甘寂寞?”
白若水幽怨地看着李文,良久才道:“荆州李文之名,天下皆知,如今蜀汉强势,东吴欲平衡大势,暗算夫君,亦有可能!”
关凤点头,接道:“东吴从未放弃对荆州的窥视!”
秦明月仍紧拥这李文,喃喃道:“此行前往成都,终可以不用担心了!”
第二十四章 李严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李白顺水而下,李文溯水而上,领三峡风光,各有不同。一路风光如画,美人作陪,让人忘却了烦恼,真如神仙!
一路郡县热情洋溢,而李文难得清闲,不想招惹俗事,均未作停留,直到巴郡治所江州,只因李严也!
李严早率百官等候,李文避之不及,只好登岸相见,且闻李严才名千余年,见见倒也无妨。诸葛亮北伐之时,令李严镇守巴郡,随后刘禅封李严为镇东将军,可节制巴郡兵马,故从永安还,常驻江州。
“严见过将军,贺喜将军!”李严年过不惑,略显肥胖,真诚的笑容浮在脸上,给人一种亲近感。
“不敢,久闻正方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还请多多指点!”李文一身便服,见到李严不敢托大,忙作揖道。
李严笑嘻嘻挽过李文手臂,道:“严出身南阳,而鹏飞出自荆州,若非将军忘却前事,难于考究,未必不是同宗也,我等不必虚礼了吧!”
李文亦笑,应道:“正方兄蜀汉顶梁柱,文岂能相比!”
“荆州李文之名,名满天下,何须谦虚!”李严摇摇头大笑,“鹏飞远道而来,待为兄为你接风洗尘!”
李严一番介绍巴郡官员后,竟拉着李文登上江州第一楼清水楼,连巴郡太守张裔都只能摇头回府。
待周围安静时,李严肃道:“荆州烽火未息,为何调鹏飞回,鹏飞可知其中缘由?”
李文心里一紧,莫非刘禅不甘寂寞,欲于诸葛亮争权?
熟读三国便知,李严野心不小,却一直被诸葛亮压制。刘备弥留之际,诏命黄权、诸葛亮共同辅佐刘禅,李严为益州名士,文武双全,却未得重用,而后诸葛亮北伐,黄权坐镇成都,李严却镇守巴郡,地位尴尬,差距越来越大。
李严此言一出,莫非刘禅已暗通李严,再拉拢李文,欲制衡诸葛亮?
黄权位居尚书令,受丞相节制,两者相辅相成,于国有大利,然刘禅有如虚设,而李严野心勃勃,两厢情愿之下,君臣合作制衡诸葛亮,并非不可能。
李文心思急转,遂慎言,摇头道:“天威难测,陛下之令,文仅行之,不敢随意猜测!”
李严点点头,道:“丞相独掌大权,陛下心忧之,却无可奈何,欲以你我制衡丞相。我等应为陛下解忧,方不负先帝所托!”
李文闻之微惊,不想李严竟如此直白,不过以李文身份,与皇家关系,确实不需太多试探,暗忖蜀汉若内部倾轧,自损实力也,遂笑道:“丞相忠心不二,智谋非凡,若有专行之举,也是为了大汉也!”
“糊涂!”李严脸色微变,佯怒道,“大汉乃陛下之大汉,非丞相之大汉,岂能颠倒!”
李文脸色一肃,眼睛紧盯李严,坚定道:“李文在世一日,大汉即为刘氏,任谁不能改也!”
“鹏飞忠义,世人皆知!”李严微微一笑,知事可为,“可如今大权,入丞相之手也,唯亲任用,朝野上下,只知丞相,不知陛下也!”
“鹏飞,大汉之意志,应为陛下之意志!”李严眼露精光,“若鹏飞愿维护陛下之威严,严愿鼎立相助!”
李文心里一突,这算李严投诚?为了制衡诸葛亮,能让李严放下身段,李文竭力为汉,不愿见蜀汉内部倾轧,脸色一沉,问道:“此话怎讲?”
这是结党私营,李严心里清楚,然而李文势力还小吗?李严腹诽之,却直视李文,坚定道:“一切皆为了大汉!”
李文直视李严良久,突然笑了起来,问道:“如今大汉积弱已久,当内强国力,外联东吴,共拒曹魏!这本是丞相所定国策,我亦赞同,不知正方兄有何良策,可重现大汉雄风?”
李严闻言不禁眼睛眯了起来,笑道:“今大汉根基未稳即北伐,未能一举定关中,实乃徒耗国力也!非智者所为!”
李严与诸葛亮政见不同,且野心太大,难怪会被诸葛亮打压。很难评价两人孰对孰错,但若因此不能用李严,实乃浪费人才也!
李文沉吟片刻,问道:“正方兄有何良策教我?”
李严闻之心里一喜,依然是那副笑眯眯模样,“鹏飞为执金吾,又为右扶风,入都之后,手掌京畿军政大权,我欲扩建江州,上请江州牧!与丞相互相制衡,可拨乱反正也!”
诸葛亮为丞相,又为益州牧,若分出江州,又去京畿,刘禅、李严之策,果然是要制衡诸葛亮。
言毕,李严拉着李文行至窗边,不远处正在施工,工匠民夫遍野,李严竟欲引长江水入嘉陵江,人工制造半岛格局,从顶楼观之,一切井井有条,兼布局合理,于江州航运来讲,就江州商业展而言,确实有非凡意义,此举足见李严之才!
李文沉思良久,才抬眼笑道:“正方兄手笔不小,此举虽消耗甚大,然受益亦大!多则十年,少则五年,江州受惠多矣!”
李严矜持谦道:“严虽微有薄功,与鹏飞之绵竹,相差多矣!”
李文遥望天边,叹道:“我心中大汉,乃天下也,无论绵竹,还是江州,乃至整个益州,何须争也?丞相北伐,我助其成功,丞相得关中,如何处理?”
李文之言其实明了,如今益州之地,诸葛亮能掌,若得凉州、雍州,以诸葛亮之能,还能一手遮天吗?
李严深思,李文又道:“取下长安,又望故都洛阳……”
李文长叹口气,方继续道:“东吴呢?孙氏会坐视蜀汉强大吗?”李严心里一颤,目视李文,笑容慢慢收敛,眼光火热。
李文笑道:“与东吴必有一战,若正方兄眼光局限于江州,当错失良机也!正如正方兄所言,大汉积弱已久,以一州之力,欲吃下天下十三州,任重而道远矣,丞相一人,岂能完成?唯有集大汉良才,通力合作方成,欲制衡丞相,时机未到也!”
西凉有马,荆州有李文,江州有李严,按李文所言,诸葛亮手掌大权,不过是暂时而已,李严闻之,内心震撼不已,沉思良久后才问道:“鹏飞有何教我?”
李文指蘸酒水,在桌上划出天下草图,手指一点,正中交州方向笑道:“南中一战定后方,若再往前行,可定吴之后方!若与吴战,当属荆州,江州水军顺水而下,可助荆州,交州内乱,正方兄若有奇兵突起,袭吴后方,一战可定‘荆州’,乃至整个东吴也!”
李严脸色阴晴不定,若真如李文所言,一战而定东吴,江州李严当领功,然而交州之复杂,难以想象,兵锋难至也。
李文知李严为难,笑道:“有南中为例,正方兄还无良策否?”
李严恍然,南中之例,不在兵锋,而在治理。
“以蛮制蛮?”李严问道。
“然也!以商通之,财帛动人,施以教化,可定民心!”李文大笑,随即收敛,肃道:“不知正方兄能否为陛下解此‘忧’呢?”
“严必不负将军厚望!”
李文恍然,数年前初到成都,一介武夫,为益州门阀所轻,不曾想如今竟能得李严重视,真是世事无常。李严之行,可代表益州门阀吗?至少地方豪强不敢再轻视李文也,至于益州真正悠久世家门阀,不过是要利用李文罢了。
荆州乃四战之地,若联吴共拒曹魏,则无虞,若东吴弃义,再现多年前吕蒙之奇袭荆州,则危矣!若有李严与后方牵制东吴,荆州则固若金汤。
江州之行,终未白费心机,大事已定,李文遂告辞而去。
第二十五章 西凉马贼1
正午时分,李文独自下楼,知会太守张裔后,登船扬长而去。
太守府聚集不少郡官,皆露笑颜,矜持者含笑不语,不羁者失态大笑。
张裔抚须感叹道:“不想荆州李文年逾而立之年,身经百战,仍脾气不改啊!”
所谓脾气不改,不过针对当年朝堂咆哮,虽为益州士子引为笑谈,其胆气却让人钦佩不已。余者皆笑,“李文乃天下难得良将,难得赤子之心不改,李严空有名士之名,欲投李文而不成,真乃大快人心也!”
李文朝至午去,不留江州,遂被人视为直率,却未知此乃李严之意,欲盖弥彰也。却也足见李严恃才傲物,为人所忌。
此时李严仍在清水楼顶楼,目视李文船队离开,阴沉着脸,下方数名亲信皆不敢言,不久,有探子来报,告知太守府情形,李严方露出笑脸,叹道:“荆州李文,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众皆不解,李严笑了起来,脸上堆着的笑容永远那么和煦,解释道,“张裔一众不过跳梁小丑是也!唯李文之心,难以捉摸。也罢,若李文之策奏效,我等飞黄腾达不在话下,若李文乃纯臣,不愿朝中互相倾轧,我当另寻出路也!”
李严野心甚大,李文熟读三国,自不会忽略,却未曾想过李严胆敢权逼诸葛亮,有刘禅的影子在,上船后仍沉默不言,关凤好奇,问道:“李严乃益州俊才,名声远播,鹏飞应结交为好,为何早早离去?”
李文轻叹口气,未敢如实述说,却问起白若水,“西凉如今形势如何?”
年关刚过,陇西战事早停,相对陇西而言,李文更为重视西凉形势,白若水笑道:“崔平先生故友孟公威初为凉州刺史,如今陇西路断,滞留武威,无法回朝!”
“哦?”李文轻叹,西凉未得曹魏重视啊,不设州牧设刺史,应该掌控力度不大。
白若水继续道:“如今武威太守麹演手掌西凉大权,孟公威一介书生,如今无曹魏支持,日子甚是难熬!”
“嗯!”李文略知一二,韩遂死于麹演、蒋石之手,麹演本为西凉金城人,有蒋石相助,要控制凉州,孟公威纵是奇才,也是无法,“庞会潜入西凉久矣,不知如今如何了?”
白若水笑容一敛,叹道:“尚未有消息传来,连白若山亦未知如何!”
庞会乃庞德之子,跟随李文久矣,白若山乃白若水之族弟,精挑细选方选中沉稳的白若山为白家继承人,如今皆陷于西凉,两人担忧不已。
信鸽经过李文在军中推广使用已有数年,虽然作用非小,然局限仍然很大,庞会携带信鸽,消息能传回陇西,却不能互通,庞会只能在关键时刻使用,故至今未知庞会消息。
却说街亭之战后,刘备逝后,陇西从进攻部署调整为防御部署,庞会便奉命潜入凉州,于安定寻得马岱,借得精锐骑兵五百,配以李文精心配制装备,隐身于固原商会。以此同时白若山组织近年最大一次商队走入河西走廊,重新开拓白家的丝绸之路。
丝绸之路自长安起,经安定郡,直通武威,至张掖、酒泉、敦煌,通过西域长史府,进入西亚或北欧。河西走廊是必经之路,河西四郡即为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亦为凉州至关重要之所。河西走廊、西域长史府均受凉州刺史孟建(字公威)节制,一直为曹魏控制。
凉州与中原地域风情相差甚远,曹魏控制力度历来不强,丝绸之路马贼横行,而白家为曹丕所创后,实力大减,已多年未走。如今陇西三郡为蜀汉所得,截断凉州与长安之通道,正是蜀汉收复凉州、白家重走丝绸之路之时。然蜀汉兵力有限,故李文令庞会潜入凉州刺探军情。
李文尚在成都死牢与庞德相遇之时,就有重建西凉铁骑之思,然而庞德一直未能成行,而今庞会代父偿愿,却陷入西凉不知所踪。
天似苍穹帐似天,翠随徐风云映翠。
一望无际的草原,星星点点的湖泊散落,一群群羊儿那炫目的白点缀着眼前这抹翠绿,庞会走在那蜿蜒商道,回顾父亲思念草原的那点点滴滴,不禁恍然。
忽闻一声声呼啸声随风传来,把庞会从思绪中拉了出来,一声令下,商队护卫集结,五百精骑一身护卫打扮,静静列队庞会身后,其余护卫皆散开,紧紧守卫着商队。
这是马贼来袭的预兆,趁着马贼未至,尽量集中商队,合理整顿队型,一阵忙碌后,白若山策马来至庞会身边,皱眉道:“河西走廊,唯武威最为难行,武威近在眼前,只怕此关难过!”
白若山年十六七,已显稳重,庞会闻言大笑,“区区马贼,何足道哉!”
自安定一路而来,遇大规模马贼已有数起,皆在庞会精骑下如土崩瓦解般消逝,也难怪庞会得意,两眼回视身后精骑,个个彪悍,皆静默不言,已显精锐之风。
“凉风!”
不远处绿色山丘上出现一张大旗,上书古意盎然“风”字,随风飘飘,竟看不出一丝匪意,旗后整整齐齐一支马贼队伍静立,白若山不禁失色,脱口惊道。
“凉风”是河西走廊最神秘的马贼,就像是凉州无所不在的风,虽规模不大,战力却强,行踪历来神鬼莫测,行动如雷霆万钧,莫说庞会、白若山,就是武威太守麹演也不知其来历。凉州马贼多如蚁,成气候者却不多,为凉州七雄。
虽然“凉风”在凉州七雄排名不过第二,却是各大商队最为头痛的一支马贼,所幸“凉风”规矩严谨,降者取半,反抗者屠。
“欲重建西凉铁骑,须重铸铁骑军魂,以鲜血与胜利浇筑方成!”庞会想起李文离别之言,再看与众不同的“凉风”,不禁战意盎然。
白若山见庞会神色,不禁一惊,“庞兄,‘凉风’来势汹汹,以千骑横行草原,我方仅有五百骑,不如让其取半?”
庞会重重一哼,“将军之下,无不战而降者!”
白若山闻言不由一滞,若连“凉风”之关都不能通过,又如何面对七雄之“祁连山之虎”,又如何执掌白家,打通丝绸之路,凛然道:“若山受教了!”
白若山随即退去,一声令下,护卫们拆开数辆货物,竟是五架长弩,列阵以精骑之后,这是白若山此行最后的底牌。
庞会严阵以待,见“凉风”从山丘上徐徐逼来,整齐地想支军队,庞会知道这是马贼威逼之术,若是普通商队,早心理崩溃而降。
自上而下,“凉风”行至一半,见商队无动于衷,便停了下来,离庞会仅有一箭之地,不久便有一骑驰出,大声道:“大领请固原商会当家一见!”
第二十六章 西凉马贼2
白若山深吸口气,空气异常清新。
那抹翠**流,让人心旷神怡,有晶莹剔透的星罗棋布之湖,有白色羊群和悠闲云儿点缀,如今又有了一片褐色,有如隔壁坚硬的岩石,杀气凛然横在白若山面前,再难有心旷神怡之态。
“凉风”未用直接强,白若山心存侥幸,遂策马驰出,朗声笑道:“久闻‘凉风’大名,不知能否与大领一叙?”
“固原商会历来不走河西,此来为何?”
此时一骑缓缓而出,骑士却是文士打扮,远远观之,形容猥琐,白若山稍微皱眉,不知此人在“凉风”何等地位,闻言更是疑惑,马贼会问这些?
白若山按下心中疑惑,一笑答道,“在下萧山,是固原商会少当家。如今陇西为大汉所得,东去长安愈加艰难,唯有西来寻求机会,还请‘凉风’手下留情,赏口饭吃!”
“哦?”文士轻笑,摇摇头问道:“河西势乱,我奉劝少当家留下货物,回固原好了!”
白若山脸色一变,那文士又问道:“不知陇西如今如何?”
白若山大奇,“凉风”仿佛不急抢劫财物,反而对陇西极为热心,遂试探问道:“汉魏对峙,战乱四起,莫非大领欲前往陇西?”
那文士笑而不答,问道:“偿闻固原商会为蜀汉内应,不知是否属实?”
白若山大惊,沉声道:“商人逐利,何来内应之说?”
凉州还在曹魏手中,若麹演知道白若山属蜀汉,此行难免遭厄,然而“凉风”如何得知?
那文士大笑,“若少当家能详细与我解说陇西之势,我只取三分,如何?”
白若山依然不解,心里狐疑,莫非“凉风”属武威麹演之势力?庞会却按捺不住,策马而来,拉住白若山,轻声道:“如今问之无用,待我擒来再问。”
“兀那贼子,瞧你也是读书人,怎能与贼同流合污,若不回头,小心我刀下不留人!”庞会提刀怒道。
那文士闻之变色,怒道:“既然如此,休怪我下手无情!”言毕竟提弓搭箭,“唆唆唆”,瞬间三箭射来,竟是难得一见的连珠箭法。
庞会大惊,见其箭术如神,却力道不强,忙连连避过,随手取出强弓,亦开弓搭箭,大喝一声:“贼子也吃我一箭!”
“嘣”一声,六石强弓出一声怒吼,声起箭至,瞬息来到那文士眼前,“嘶”,一声马嘶,座下骏马立起,挡住那必杀之箭。
一箭射中马头,把那文士掀落,庞会大怒,欲再射一箭,那文士已被精悍马贼救起,混在贼群不见。
此时,“凉风”大为震怒列成冲阵,自山丘急冲下,不过千骑,却带着无限威压之势,直逼而来。尚未交锋,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却是多年征战与杀戮之气息,让人心寒,让人闻之作呕。
滚滚洪流之下,一往无前之势,这就是“凉风”马贼?之前所遇马贼,与“凉风”一比,不过宵小,面对真正的马贼,几乎人人胆寒,纵使庞会麾下精锐铁骑,也有些色变。
“大汉威武,百战不殆,西凉铁骑,不败军魂!杀!”低沉的声音响起,随着庞会一声令下,冲阵变为雁行,皆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待马贼渐近,箭如蝗雨,纷纷射出。
面对密集的箭雨,“凉风”竟突然散开,有如山间之溪水,遇石而分流,冲阵自然散开,观之赏心悦目。庞会心情沉重,“凉风”之精锐,让人意想不到,其精湛的马术,让“凉风”马贼避开最密集的箭,庞会一轮弓箭,只射下寥寥几骑。
“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文士低沉的声音竟从军阵中传出。
“凉风”马贼疾驰而来,度越来越快,疾驰中竟也射出一轮弓箭,所幸庞会所部装备精良,弓箭射不穿布衣下的铁甲,损失不多。
这一轮对射,虽然双方损失寥寥,却让庞会丧失了第二轮弓箭攻击的时间,待到“凉风”冲锋即至,庞会一声令下,雁行阵散,散开两边,露出白若山铁盾护卫、长枪阵以及五架骇人长弩,庞会精骑亦弃弓露出臂间短弩。
胜负就在瞬间,几乎越时代的骑射部队与几乎越时代的装备,孰胜孰负?
此时,一声呼啸声响起,“凉风”马贼竟然急中再次分流,从中而分,而后竟调头而去,期间仿佛度不减。
这是什么骑兵?什么马术?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庞会惊其马术,怒其逃逸,率众急追,怎奈麾下精骑介于轻骑兵与重骑兵之间,度远不及“凉风”轻骑,不久便无功而返。
白若山已搭帐休息,见庞会悻悻而回,笑道:“庞兄不必如此,‘凉风’纵横草原已久,确实名之所归!今日能败‘凉风’,其余马贼必风闻胆丧也!”
庞会铁青着脸,沉默不言。
白若山笑了笑,惋惜道:“可惜此战暴露商队实力,他日若遇‘祁连山之虎’时,再难出奇。”
白若山有些担忧,因为“祁连山之虎”贪心嗜杀,臭名远扬,所过之处,皆不留活口。
庞会仿佛不闻白若山之言,笑了笑叹道,“‘凉风’确实精锐,若能降之,必为将军一大臂助!”
白若山闻言不禁摇头,“‘凉风’太过神秘,降之太难!今日一见,只怕是曹魏精心培养之精骑!”
凉州七雄,到底有几支是麹演手下,如今尚未得知,若无麹演支持,武威怎会马贼横行?“凉风”之实力,远非普通马贼可比,若非出自军队,如何有此战力?
庞会心知白若山之意,只能扼腕叹息,此战之后,应如何应对?
白若山苦笑,“若凉州七雄,皆出自曹魏之手……就算曹魏已丧失凉州控制,麹演蒋石掌控凉州,只怕此行甚难!”
庞会亦感艰难,却暗忖马岱与西羌如今怎样,若能得西羌支持,或许可强攻凉州武威,乃至整个西域,笑道:“莫非若山已有怯意?”
白若山大笑,“白家屹立千年,白家子弟又岂是遇挫即怯之辈?”
“好!”庞会大笑,豪气冲天。
第二十七章 西凉马贼3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黄沙。
“凉风”马贼迅摆脱庞会的追击,径自往西而去,不久出了绿洲,进入戈壁,疾驰十里外,突然拐进一座石山后,竟是一个不大的绿洲。
一轮夕阳西下,漫天彩霞,一弯月牙泉相映,淳朴无邪,一湖纯净水倒影着美丽少女,素手洗纱。
马贼恭敬看着少女背影,再见“凉风明珠”,眼中难掩爱慕之色,随即散去,唯有那文士轻轻下马,轻轻走近少女身边,柔声道:“嫣儿,天色已晚,缘何不回?”
少女轻拨水花,回眸一笑,彩霞失色,笑道:“叔叔每次远行,婶婶担忧,我年幼无法分忧,遂于此等候叔叔。”
文士归来,少女显得很开心,那文士温柔笑了笑,“走吧!我们回家。”
两人背着夕阳回家,早有妇人相迎,浓的化不开的笑容,永远都让人迫不及待,这就是家“凉风”大领的家。
家不过是一顶帐篷,但是有了香浓化不开的奶油茶和那帐篷上永不熄灭的气死风灯,帐篷就成了家。
文士仍有妇人温柔地去除全身武装,喝一口奶油茶,惬意地轻呼一口气,方笑道:“大领,固原商会果然已投蜀汉,此行只怕是蜀汉投石问路也!”
那居家妇人才是“凉风”大领!
“夫君……辛苦你了!”大领眼里精光闪过,微微有些激动,文士温柔笑道:“你我夫妻多年,又何须客气。”
大领眼里柔情愈浓,“家父逝去之后,若非夫君一力支撑,那有‘凉风’今日,如今‘凉风’已非昨日‘凉风’也,昔日书生,也成了今日马贼。若非你一力推迟,你才是大领啊!”
大领眼里尽是歉疚,文士却摇头,不再谈论往事,笑道:“如你我所料,蜀汉有意凉州,大仇可报也!祁连三虎,终有授之时。”
此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少时,进来两名彪悍马贼,躬身道:“见过大领!”
文士夫妇忙回礼,嫣儿已回避,文士问道:“今日一战,可知固原商队护卫来历?”
“精锐骑兵!”两人对望一眼,应道:“绝非寻常护卫,观之,有昔日西凉铁骑之风,战法却大有不同!”
文士颔笑道:“不错,两位可曾见那强弩和短弩?”
两人颔,问道:“非守城弩,我等从未见过如此之弩,想必威力惊人!若非军师反应快,此战必败!”
文士大感欣慰,此两人皆出身西凉铁骑,眼光独到,西凉铁骑已湮灭,其训练之法却保留下来,若非两员大将相助,又何来今日“凉风”?
“我见过!”文士一言既出,帐内皆惊,大领更是惊疑。
文士拉过大领小手,解释道:“你知道我本是绵竹一介寒士,后经商贩马,却路遇‘盗匪’,几身亡,若非‘凉风’出手相救,那有我张炎今日?”
“文韬……”大领见张炎(字文韬)说起往事,有些不解,张炎笑了笑,“数年前我曾回绵竹,你不记得了吗?”
“恰逢荆州李文上任绵竹县令,开设讲武堂,我曾暗中窥视,那短弩为白家所制,李文所有,故我敢肯定,固原商队护卫为蜀汉铁骑!再闻西凉铁骑之名,那为大将,可能为李文护卫庞会!”
张炎的解释,还是让大家吃了一惊,荆州李文之名,确实远扬,而庞会更是白马将军庞德之子,两员大将闻之,不禁有些激动。
大领担忧道:“偿闻蜀汉吏治清明,辖内盗匪绝迹,我等凉州马贼,能否……”
张炎笑道:“有两位西凉大将助我,何愁合作不成?若能助其拿下凉州,封侯拜将也不在话下!”
言毕,扫视众人,皆蠢蠢欲动也!那妇人更是斩钉截铁道:“从此刻起,文韬为‘凉风’大领!若想复仇,若想还族人安全,‘凉风’应由文韬执掌方好!”
入夜后,月神洒下清辉,草原显得格外静谧,庞会与白若山虽然雄心勃勃,却对现状有些头疼,正商量如何渡过难关,有近卫靠近,“‘凉风’大领求见?”
庞会与白若山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喜悦,“传!”庞会、白若山起身,已远远迎了出去。
“‘凉风’张炎拜见庞将军、白先生!”张炎见庞会、白若山出迎,不禁大喜。
庞会、白若山大吃一惊,原来身份早已暴露?
张炎身后两人更是单膝跪下,“见过少将军!”
庞会大疑,张炎一番解释,方知事情因果,原来“凉风”竟是祁连山之虎的死对头,“凉风”前领十年前死于“祁连山之虎”之手,后张炎接手“凉风”后,方有“凉风”今日规模。
其实死于“祁连山之虎”的马贼又何止“凉风”,不过“凉风”还未湮灭罢了。
帐中坐定,张炎就问道:“庞将军与白先生潜入凉州,李将军是否有意凉州?”
庞会脸色一沉,半晌才问道:“你怎知是李将军有意凉州,而非丞相有意凉州?”
张炎微微一惊,笑道:“丞相用兵沉稳,以正为先;李将军百战百胜,每战皆有奇计,故炎有此猜测!”
庞会脸色稍雯,心中却对张炎分析能力大为佩服,先是猜对自己身份,而后有猜对李文之思,问道:“既你已知我等所谋,不知有何良策教我?”
张炎微微思考,便道:“凉州之势,乃将相不和,麹演、蒋石手掌凉州军政大权,凉州刺史孟建有心作为,却无能为力。如今凉州盗匪四起,乃麹演有意为之,凉州七雄之祁连山之虎,为麹演敛财之道,亦为牵制孟建之法。”
庞会颔,与白若山对视一眼,知此前猜测无错,张炎见两人鼓励,继续道:“马贼横行日久,渐渐展,等麹演醒悟之时,已无法掌控。凉州七雄,除去‘祁连山之虎’与‘凉风’,余者为北宫玉、韩遂、边章、宋扬之残留势力,趁麹演坐视马贼之时展起来的。其四家暗中联合,‘祁连山之虎’亦无法吞下。”
庞会、白若山闻之不禁大奇,反贼、马贼,一字之差,谬之千里,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尚有一雄是何来历?”白若山追问道。
“远在张掖也,不足为虑!”张炎笑道。
“反贼也罢,马贼也好,能为我所用?”庞会有些意动,虽说昔日反贼,可今日活着的,未必就是反贼,就算是反贼,亦可借势而为。
张炎微微一笑,附耳轻言数语,庞会细细品之,放声大笑,“好!文韬果然不凡,他日成事,必为各位请功!”
第二十八章 西凉马贼4
天依然很蓝,水依然很绿,云儿依然很懒,羊儿依然很欢,固原商队慢悠悠像武威方向前进,眼看着数支商队过,白若山却一点也不急,像是踏青来了,虽然季节不对。
五百精骑沉默如铁,收拢一切锐气,分散在商队周围,却未见庞会,昨日未露獠牙的弩已不知所踪,一切都像普通商队,带着大量物质,像砧板上的肥肉,引来无数苍蝇,却无人敢动,只因“凉风”一句话。
“凉风”素来少收供奉,一旦收取,则无人敢动,除了“祁连山之虎”。
白若山很悠闲,庞会却有些急躁,商队再慢,也将至武威,若不能联系上“反贼”,则张炎计策再好,也难于奏效。
“放心吧,我戈壁之狐未老,尚有几分薄面……”张炎心知庞会焦急,安慰道。
此时远处扬起一阵灰尘,数骑当先,疾驰而来,有人喊道:“老狐狸又有何事,急招我等前来?”
“每次会面都在该死的戈壁中……”
来者数十人,装束各异,皆身着华服,翻身落马之际,一个形容憔悴,颇为英俊后生就抱怨,却又嘎然而止。
庞会腰刀出鞘,已横在那人脖子边上,锋锐刀锋割裂西北风,也割破那年轻人的脖子上娇嫩的皮肤。
庞会黑着脸,怒视张炎,喝道:“这就是凉州七雄?”
这哪儿像是马贼,倒像是世家子弟。
年轻人脸色大变,顿时矮了一截,冷汗直流,余者大惊,又见庞会张炎不过两人,皆刀出鞘,箭上弦,围住两人。
“张文韬,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喊声大汉弯刀直指,却止住余者,怒问道。
张炎苦笑,气氛紧张,剑拔弩张之势,不敢乱动,忙介绍道:“北宫飞,这是固原商会护卫领费鹏,有万夫不当之勇。固原商会欲走西线,此来乃为歼灭祁连山之虎而来!”
庞会看了看北宫飞,突然收刀,大笑道:“好,总算有点意思!”
“给我剁了他!”那年轻人见长刀离去,登时一**坐在地上,手指庞会,尖叫道。
两名护卫护住那年轻人,六名护卫提刀冲了上去,刀影如向庞会。
张炎大惊,正要喝止,只见一道刀光闪过,“叮叮叮”数声响起,六名护卫已飞出人群,“砰砰砰”摔倒在地,手捂胸口,吐血不止。其余两名护卫扶起年轻人,惊恐地看着庞会,面如土色。
庞会怒哼一声,长刀一摆,直指那年轻人,喝道:“毛都没长齐,也做马贼!”
余者大惊,目视庞会时,竟有惊惧之色,有些不知所措,北宫飞怒视庞会一眼,不屑看了看那年轻人,喝道:“好了!到此为止,宋昱不可造次!”
宋昱心有不甘,听闻北宫飞喝止,遂不敢声张,愤愤看着庞会不言。
“哼,张文韬!”北宫飞俨然成了四家领,喝道:“戈壁之狐好威风啊!今日若不给个解释,休怪我不顾往日情分,下手不留情!”
张炎苦笑不止,幽怨看了看庞会,才解释道:“凉州七雄,‘祁连山之虎’独大,集我五家之力,仍难抵挡,若非近年暗中联合,只怕都灰飞烟灭了吧!如今有一机会可去除强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哦?”宋昱讥笑道:“就凭他?”
余者皆不信,张炎笑道:“‘凉风’无大志,报仇足以,我只取祁连山三虎人头,胜果由你等均分,不知能否通力合作?”
贪婪的眼神总是那么**,沉稳如北宫飞如是,其余两家尤甚,连宋昱都心动不止。“祁连山之虎”横行多年,积蓄何等深厚?
或许是庞会勇武,或许是财帛动人,马贼与反贼达成攻守协议,商讨细节后,遂散去。庞会却大失所望,本以为马贼均如“凉风”精锐,若能费些心机收编,可为日后西凉铁骑基础,今日一见,一众反贼不过宵小之辈矣!
西北的冬天总是来的早,风起之时,庞会已回商队,白若山遥望远处,风沙遮不住那武威雄城之姿。商队再慢,也有到达终点的时候,庞会有些着急,武威在望,莫非“祁连山之虎”病了?
一声尖厉啸声传来,白若山心里一紧,不用下令,护卫们已经忙了起来,商队迅从长龙围成一圈,隐藏杀机,中间燃起一股狼烟。狼烟徐徐而起,在西风中歪歪斜斜而上,艰难而坚决,凝而不散。
西风凛冽,仿佛吹不动周围凝固的空气,**骏马不安扬着马蹄,祁连山之虎终于来了,大战在即,庞会感到一丝兴奋,血液不由沸腾起来,面对传闻最精锐的骑兵,一丝战栗蔓延到了心里,战意盎然。
不久,四周烟尘四起,滚滚而来,商队已陷入重围,重兵却在前方,有一骑当先而来,“烧个屁狼烟啊,你以为‘凉风’敢来救你们吗?”
庞会眼睛眯了起来,来者不似那反贼养尊处优,尚在三百步外,彪悍气息就已涌来,依稀间,脸上一条伤痕自额头而下,直至耳边,这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庞会纵马而出,喝道:“来者是祁连山那条虎?”
“哈哈……你家三爷是也!兔崽子,来的这么慢,三爷我都等急了,正好给大爷送去好过年!”那骑士大笑,不经意间透露不少信息,面对死人,自然无需谨慎,“不用套近乎了,‘凉风’的商队,杀无赦!”
豪爽之人,豪爽之语,突然冷了下来,气氛为之一紧,马贼竟不做休整,直接冲了过来。庞会眉头皱起,看着队型松散的马贼,遥望远方,远处四方皆燃起狼烟,商队围成一圈,脚夫缩在里面,护卫持弩严阵以待。
“冲!”庞会一声低喝,五百精骑结成冲阵,缓缓起动,低伏着身体,协调与战马的契合,慢慢加。庞会一马当先,犹如一支长箭一般,在空中飞翔,直袭前方。一箭未,麾下精骑不再是西凉铁骑,骑射过人,更像李文打造的重骑兵,一往无前。
马贼稍惊,未曾想商队护卫会主动出击,亦未曾遇过真正对手,伴随着希拉拉的弓箭,呼啸着冲了过来,草地为之伤残,耳朵为之震动,眼眸为之惊骇,片刻后,滚滚洪流终于汇集,两支骑兵便撞到一起。
庞会一马当先,手中长刀扬起,伴随已达急的骏马,狠狠劈落,犹如一道闪电,穿越了空间,瞬间到了祁连山第三虎眼前。
三爷大惊,手中狼牙棒急挡,“当”一声巨响,手里一轻,狼牙棒竟应声而断,三爷剧震,危急间,竟一个翻身,落在马后,两马交错,三爷手抓马尾,腾身而起,再回时,已一身冷汗。
金戈声与马蹄声交织,惨叫声与马嘶声相合,庞会率麾下精骑如一把尖刀**马贼骑阵,不久,就凿穿而出。
足有两千马贼,硬生生让庞会凿穿,留下一条血路。
第二十九章 西凉马贼5
“嘣……”
强弩声起,余音不绝。
强弩第一次威,穿透精锐魏兵铁盾阵,第二次威,自下而上,穿透了五六匹骏马后,又钉死数人。
鲜血狂飙,染红了草原,也染红了马贼与商队护卫的眼睛。那一瞬间,喊杀声都停顿了一下,静寂数息后,方再次响起那无边的呼啸声。
足有两千多马贼围了过来,仿佛天也黑了,像朵沉重的乌云,压了过来,护卫们血液不由上涌,大脑不是一片空白,就是一片狂热。
十步……五步,白若山紧咬嘴唇,一声令下,护卫们短弩纷纷射出,短距离内短弩杀伤力惊人,虽然“祁连山之虎”装备比“凉风”好了太多,却依然无法抵挡。
一朵朵血花飘出,从马贼胸口绽放。近身马贼纷纷摔落,留下座下骏马不解悲鸣。
三爷怒了,不再理会后面数百铁骑,指挥马贼不断冲杀,商队岌岌可危。
离修罗战场不远处的小山丘上,数名黑衣骑士眉头皱起,静观那惊涛拍岸,却一直拍不塌的石岸。
“二爷,三爷已急,放弃骑兵度冲击,如今冲之不下,场面已经混乱,若‘凉风’突然出现,三爷危矣!”
为骑士轻叹一声,咬牙道:“‘凉风’狡猾,数次围剿均让其逃逸,这次乃最好机会,实在不能放过!三弟勇武,不会有事的!”
其身后数骑有些冷,就算能成功围剿“凉风”,那三千骑兵能剩多少?
张炎号称戈壁之狐,算计老虎的同时,也被老虎算计,成与败,就看商队能撑多久了。
庞会见马贼不计伤亡急冲商队,早已焦急,回马整顿精骑,已损百骑之多。能成功凿穿敌阵,战损不算多,却让其心疼不已。
“冲!”庞会回见麾下将士两眼充血,战意正昂,咬咬牙一声令下,再次起冲锋。
“杀!杀!杀!”四百精骑怒吼着,带着急笔直冲入敌阵,马贼阵中混乱,一时之间,竟人仰马翻。
“嘣……”又是五声巨响,强弩再次出地狱般的咆哮。白若山抓住机会,适时反击,配合庞会冲击,竟暂时冲垮近身马贼。
庞会再次凿穿敌阵,浑身浴血回身之时,商队更加危急,却白若山奋一时之勇,反被马贼所趁,趁机冲杀进来。
“夺!”一声,一箭射中马车门楣,白若山大惊,却未缩进精心打造的马车,反而连滚带爬冲了上去,挥舞着长剑,“杀!杀!杀!”
白若山遇险,庞会瞧个正着,却是三爷寻到商队领,一箭偷袭。三爷两次遇挫,让庞会肆意冲杀,却从未放弃。
庞会一惊,若白若山遇难,此行已失败,其罪难咎。马贼如蝗,其势不竭,又如何清扫得干净?身边精骑不足三百,两番冲杀,已人倦马疲,若无援军,再次冲杀,未必能再次凿穿。
“大风起兮风飞扬,我心扬兮战无回!杀!”庞会紧咬牙龈,丝丝鲜血溢出嘴角,终一声令下,再次冲杀过去。
山丘上二爷终于露出笑脸,若“凉风”再不出现,固原商队已到手,武威供奉不再愁,“凉风”声名大跌,不足虑也;若“凉风”胆敢出现,正入套中,顺便清剿。
今年蜀汉突然难,一战定陇西,导致西行商队大幅度减少,如今年关已近,确实急需肥羊宰杀。
“不好!二爷你看!”
此时西北方向一股浓厚狼烟冲天,风吹不倒,正是“祁连山之虎”老巢方向。
“凉风”竟敢突袭祁连山之虎大本营?二爷不信,但是狼烟起,必有其因。此次计划精锐尽出,大本营皆老弱残兵,守卫着老人妇孺,大本营出事,马贼已无战心。
“二爷……‘凉风’来了!”
滚滚马蹄声响起,远处灰尘扬起,仿佛在二爷面前耀武扬威。二爷两眼通红,死死盯着下方即将胜利的征战,终于从狠狠吐出,“撤!”
突袭大本营的不是“凉风”,只有反贼,反贼过处,寸草不生,若失根基,多年积蓄一朝空。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二爷狠狠吐出一句话,下令撤退,两千未出现的真正精锐马贼火离去。
反贼人多势众,却未放在眼里,可惜的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凉风”度极快,箭雨纷飞,“祁连山之虎”外围马贼纷纷落马,顿时引起一阵骚乱,庞会适时冲杀,瞬间冲毁马贼。
刀冷血热,心如火焚,刀枪剑戟,热血喷洒,庞会已无感觉,麻木砍杀,突然间感到一阵轻松,才现“祁连山之虎”已崩溃。
兵败如山倒,三爷久候援军不至,亦现西北狼烟直冲云霄,不禁痛嗷一声,率先撤去。血性三爷,攻也血性,退也血性,为了大哥,放弃了很多。
庞会见马贼仓惶而逃,终于松了口气,商队防御圈,几经突破,几经弥补,早已“残破不堪”。白若山亦是一脸鲜血,不由做倒在地,也不知是否受伤。
“凉风”急追而去,早已不知去向,商队物资仍在,却已无法行动,人员伤亡不小,除了庞会麾下精骑,马匹几乎全失,只能就地扎营休整。
庞会浑身鲜血,外衣早破碎随风飘去,露出铁甲峥嵘,草草包扎伤口后,纵马率众而去。白若山安排妥当后,亦带数名随从直奔武威而去。
庞会一路急追,沿着“凉风”留下的路标,不停出现马贼死尸,无主骏马徘徊。奔出数十里后,踏入戈壁,忽见前方怪石凌乱,居中一条狭窄通道,策马前往,只见通道混乱不堪,马贼死尸遍地,箭矢乱插,刀剑斜竖,鲜血太多,来不及渗入黄沙,一滩滩触目惊心。唯有数匹幸存骏马不安踏蹄,不住悲嘶,留恋主人。
庞会轻叹一声,见死尸装束,多为“祁连山之虎”马贼,知道反贼伏击成功,曾经埋伏“凉风”马贼,尽葬以此,心感悲凉之时,亦叹张炎算不遗策。
庞会静静走过通道,眼前呈现一块绿洲,黄绿蓝之间,终于有了生气。绿到尽头,却是火光,厮杀声已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尖叫声。
庞会疾驰过去,果然反贼过处,寸草不生,张炎手提三颗脑袋哈哈大笑,“老天有眼,张文韬终得报大仇!”
宋昱带着近卫过来,押着数名哭哭啼啼的妙龄少女,不住**,看向张炎却是不善,“恭喜老狐狸得报大仇……为何你还不走?”
里面不断传出悲戚尖叫,宋昱左顾右盼,有些迫不及待,庞会赶到,不禁冷哼一声,“禽兽不如!”
张炎忙拉住庞会,看着宋昱冷笑道:“此间物资,我不取半分!”
反贼头领悠悠赶到,皆笑道:“老狐狸一言九鼎,我等如何不信!”
北宫感叹道:“若非文韬兄,我等何来今日胜利!”
张炎微笑不语,庞会冷笑道:“‘祁连山之虎’已成过去,武威之虎怒,谁能逃脱?有命赢得钱财女人,得有命享受!”
“祁连山之虎”本武威麹演培养之势力,先前有祁连山之虎之巨大威胁,自然忽略了武威麹演,又为巨大利益蒙蔽,有意忽略了危险,今日庞会重提,如何能不惊?
一言既出,反贼具惊,狐疑望向张炎,宋昱更是怒道:“张炎你欲如何?”
张炎仰天大笑,“各位勿要惊慌,麹演之上,还有凉州刺史孟建,孟建为中原名士,虽为刺史,却为麹演所制,若我等投诚孟建,不仅可脱去马贼之名,免麹演报复之虑,还可建功立业,封侯拜将!如何?”
反贼惊疑,如今之势,唯有此路可行,思及张炎之言,封侯拜将,不由蠢蠢欲动,北宫不禁问道,“我等马贼之身,如何联络刺史大人?”
张炎笑道:“固原商会少当家萧山先生已赴武威!”
反贼稍安,见夜幕降临,反贼欲邀庞会、张炎共享胜果,怎奈庞会放心不下商队,遂告辞而去。商队一战,护卫损失惨重,张炎心忧庞会想法,遂跟随而去。
庞会虽心疼战损,却也知道张炎出击时机极好,倒无他想,只是有些郁闷。
张炎心中大喜,趁机道:“炎本绵竹人,无奈为贼,今得报大仇,幸遇将军,望将军收留!”
庞会心中一喜,眼热“凉风”已久,不想得来全不费工夫,不禁心疑之。张炎解释后方知,“凉风”前身乃乌桓族小部落,乌桓本是东胡,蹋顿单于败于曹魏后,该部落无奈西迁,凉州形势太乱,后被迫做了马贼,其领数年前死于“祁连山之虎”手中。
后来张炎娶了该领之女,接手“凉风”后,精心打造,方有今日“凉风”。“凉风”所愿,不过求生存,张炎之愿,不过求功名而已。
数日后,孟建成功接收一众马贼,改编成骑兵营,庞会任校尉,与麹演互相制衡。庞会精选数百精锐重组精骑,为亲卫队,五支马贼领各领精锐一千。待到尘埃落地,已是第二年春,方放回藏掖已久之信鸽。
此时,李文刚到成都。
第三十章 成都1
白雪皑皑,整齐划一的古柏,披上一层白色外衣,像白耳精兵一般挺立,忠心守卫着“惠陵”,昭烈帝刘备就躺在那山丘般的陵墓中,陪伴着甘夫人、糜夫人两位红颜,再不分离。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刘备虽为汉室后人,却贫寒出身,以枭雄之姿横空出世,折而不挠,不甘他人之下,终据益州而分天下。
宽厚有度而仁义天下,礼贤下士且识人善用,故从者云集,甚得民心,方有三国鼎立之蜀汉。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这是李文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小学老师曾熏熏教导,是为刘备临终时教导刘禅之言。
立于刘备墓前,脑中再现初临成都时一幕,现对刘备已无怨恨,在一代英雄(枭雄)长眠之地,唏嘘不已。
“姐夫!”不知何时,刘禅来到李文身边,轻唤一声,见李文神不守舍,遂与李文怔怔看着陵墓,黯然不语。
“陛下……”李文忽有所觉,见刘禅至,忙行礼道。
“姐夫,此非朝堂,无需行礼!”刘禅拉住李文,望着惠陵,叹道:“事非经过不知难,养儿方知父母恩。少时父亲严苛,今日方知其意。长时父亲忙碌,今日方知其苦……姐夫,你是荆州守护神,也是我的守护神!”
李文有些愣,见有些肥胖的刘禅,现昔日略微阴沉,略显调皮,有带些义气的阿斗,终于长大了,如今已育刘睿,已是大汉皇帝了,而自己也不知觉间,一天天变老了。
刘禅眼神真诚,犹若邻家男孩,只是言行之间,又带一丝威严,天子仪仗远在皇陵之外,看着刘禅身上薄薄雪痕,李文微微感动,当着刘备的面,坚定誓言,直指本心,“李文在世一日,必守护刘氏天下一日,誓保大汉安宁!”
天地一片肃然。
冷风吹拂,刘禅心里一片火热,紧握李文双手,半晌无言。
李文轻轻松开刘禅双手,轻声道:“阿斗……请容我最后一次唤你阿斗。陪我见见君侯罢!”
阿斗微笑颔,道:“你是我姐夫,阿斗永远都是你的弟弟!”
惠陵坐南向北,东边关羽,西边张飞,两人又遇关平、张苞,静静陪了三长辈一日后,待天色渐黑方回。
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如今情义已尽;阿斗曾为李文入狱吃杖,不管何求,李文皆心感之。两人共聚时间甚少,然今日一聚,却胜过往日点滴,四人皆为桃园结义后裔,于‘桃园三墓’前,更是情真。
出了陵墓,早有近卫接过,天子随仪仗而归,李文马不停蹄,直奔秦府。今日在皇陵耗时太多,只怕秦宓久等。秦宓为大司农,总管蜀汉财政大权,是为李文岳父,又对李文有恩,岂能轻慢。
“**飞!”
秦府门前,秦明月久候多时,见天色已晚,李文才飞驰而至,不禁怨气冒起。
“鹏飞你太过分了!”关凤扶住李文,解开李文身后披风,帮腔道。李文微窘,俊脸微红,白若水促狭笑了起来,赶走初春寒冷,白雪也变得调皮起来。
三人急入府,白若水递过一张绢纸,上面写满蝇头小字,李文大步向前,忽停下大笑,“令明兄有子如此,后继有人矣!”回头揽过白若水,在其耳边轻笑道:“若水终可以安心……生崽了!哈哈……”
“鹏飞何事如此兴奋?”秦宓笑声从内堂传出。
李文忙见礼,“文见过……岳父大人!”
秦府晚宴颇为简朴,正和秦宓高士之风,亦合李文之意,待众人坐下,李文方解释道:“庞会与白若山潜入西凉,入幕凉州刺史孟建之下,构建骑兵营以抗麹演、蒋石。如今丞相北伐定陇西,切断凉州东行之路,正是收复河西走廊之机。若得整个凉州,可重建西凉铁骑,一解蜀中缺马之虞。”
李文语犹未尽,“有庞会内应,起孟起将军,可定凉州矣,届时进可逼长安,退可稳守陇西,何等快意?”
“好!”秦宓大喜,脸上皱纹展开,“鹏飞用兵愈见成熟了!何愁汉室不兴!”
李文大笑,谦道:“蜀兵能战,皆因国力强盛也,若无岳父大人支持,焉兴兵之力哉!”
秦宓摆手摇头,“蜀中之治,绵竹最佳,若非鹏飞多有奇举,若非丞相兴法,若非南中支援,若非白家兴商,焉有今日?”
“农乃国之根本,工为国强之柱,商乃国富之源……”李文杯酒入肠,又接庞会之信,有些兴奋,言出方知唐突,有些赧然,不料却引起秦宓深思。
良久,秦宓才问道:“良臣治世,历来皆重农轻商,唯鹏飞不同,然绵竹之治,却为天下所侧目,引入深思也!”
李文微微一怔,片刻后方道:“农乃国之根本,历朝皆知,故重农。商乃国富之源,亦是糜烂之源,商人逐利,不择手段,商兴则伤农,坏国之根本,故轻商……此为我之猜测,未知真相如何?”
秦宓微微颔,李文心下忐忑,与大汉财政兼农业部长讨论,难免有些紧张,“故商可富国,亦可灭国,须宏观调控,而非抑制也。历朝重农轻商,而土地为农之根本,却从未妥善解决。如何解决土地兼并,如何展商业,是为当今要问题?”
李文仗着近两千年的常识,战战兢兢道出心中想法,有些紧张望着秦宓。
秦宓听出李文之不自信,回思绵竹之治,感叹道:“此事甚难,古亦难全,须徐徐探之,鹏飞绵竹之治,已有数年,宜细细观之,取其胜者,弃其汰者,可为国之策也!”
秦宓一言既出,则放弃此话题,李文松了口气,心中却大为佩服,蜀汉未大规模推行绵竹之治,亦未摈弃绵竹之治,如现世特区一般,观之优劣。
晚宴一团和气,皆大欢喜。难得家宴,让李文倍感温馨,自关羽逝世之后,许久方找回家的感觉。
是夜,三更方歇,皆因李文努力也!
红墙绿树,相映成趣,阳光白雪,互相消融。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焕然一新的朱红大门敞开,内映四季常绿之色,亭台楼榭经白雪洗涤,雪水淌下,依然峥嵘,又是一年,从新开始。
还是多年前的关府,傲立成都,年年景似,岁岁不同。李文今朝上殿,正式授爵,新官上任,先来关府探胡氏。昨日已来,后至皇陵耽搁太多时间,又因晚宴醉酒,一直未能好好安慰岳母大人,今日再至关府,心情已大不同。
午后正式走马上任,以陈志为幕,楚轩为卫,着手打理京畿大小事务。
第三十一章 成都2
事非经过不知难,养儿方知父母恩。
正如刘禅所言,事非经过不知难,已有治理绵竹,治理荆州经验的李文,面对京畿大小事务,焦头烂额,所幸有陈志、楚轩相助,才堪堪渡过开头之难关,开始走上轨道。
“报,荆州来使!”
李文抬眼望去,揉揉微红眼睛,一名青衫文士徐徐走了进来,“程壹奉大掌柜之命求见将军!”
“哦?”荆州大掌柜乃奚风也,李文接过奚风来信,脸色一沉,半晌方叹道:“好一个孙子高!”
孙子高乃孙登也,东吴皇太子是也,陈志不解,接过一看,不禁大怒,“东吴弃信,竟敢暗算将军!”
原来满伟身边侍卫,乃东吴奸细,借机暗算李文,并嫁祸曹魏,挑起蜀魏死战,可浑水摸鱼,趁机取荆州也!
奚风信中推荐程壹,称程壹有大才,善起青萍之末也!李文沉吟片刻,即放下旧事,问道:“凉州元御可愿前往武威?”
程壹誓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武威势乱,无异于狼巢虎**,程壹为奚风手下,自是清楚,却未推脱,李文心感之,“此去武威,须注意安全,他日归来,必记你一功。”
程壹拜谢辞去,李文回看杂乱文案,不禁摇头,手底人才不少,却难寻能一统大局者,陈志或可,却缺经验,遂寻诸葛亮而去。
阳春三月,生机勃勃,鸟语花香,李文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岂不知诸葛亮亦是埋头案卷之中,同样劳累不堪。
诸葛亮确实忙,陇西战事虽歇,而国事愈重,李文径自寻来,“文见过丞相大人。”
诸葛亮抬见到李文,微笑道:“鹏飞何事匆忙?”
李文开门见山,嘿嘿笑道:“杂事缠身,寻丞相借个人!”
“哦?”诸葛亮放下手中案卷,问道:“鹏飞欲借何人?”
“蒋琬如何?”李文贼兮兮张望,半晌才道。
诸葛亮摇摇头,李文又道,“呃,那就费祎吧!”
诸葛亮摇头苦笑,“孝直之子邈素有大才,你何须借人!”
李文更是苦笑连连,“致远远在荆州,如何来得?”
诸葛亮瞟了李文一眼,摇头笑道:“州平素来淡泊,有如水镜先生,恐不会出山沾染俗气……”
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惊呼,一人闯了进来,却是费祎,狂喜道:“曹丕病逝……”
费祎忽见李文在,微微一愣,方道:“曹丕病逝,曹睿继位,曹魏内部倾轧不止,陇西曹真悲痛难抑,正是北伐好时机也!”
李文与诸葛亮相视一眼,皆大喜,如此好时机,岂能浪费。
“鹏飞,以你之意,该如何?”诸葛亮按捺心情,瞬间平静,沉稳问道,
李文精光一闪,心思急转,肃道:“请丞相上书陛下,立即筹备北伐之事,文鼎立助之!”
“好!”诸葛亮沉思片刻后,显得有些激动,应道:“此次北伐,应全力以赴,一战竟功,京畿空虚,请鹏飞费心了!”
“职责所在,在所不辞!”李文亦有些激动,“请丞相放心!”
片刻后,诸葛亮聚集丞相府幕僚,与李文细商,力求万无一失,一战竟全功。李文沉稳道:“庞会已潜入武威,可阻凉州夹击,然西羌历来逐利而战,恐有所失,不如请孟起将军远赴陇西,可稳西羌之心,以助丞相一臂之力!”
诸葛亮脸露为难之色,应道:“孟起将军年老,且身有恙,恐不便劳动矣!”
李文笑道:“去岁子龙将军随丞相北伐,勇武不让当年,立下不世之功,如今正是孟起将军再展雄风之时也!如丞相有虑,可使令明将军助之!”
诸葛亮沉思不言,李文心知诸葛亮疑虑,遂劝道:“孟起将军一入陇西,犹如猛虎归山,然则孟起将军再展雄风,不过西凉之虎也,与汉无害,与魏大害也,用之何妨?若有令明将军相助,可制衡也!”
李文之言点出诸葛亮疑虑,昔日马雄才,野心勃勃,故爵高而权轻,是为闲置也,可就算马重归西凉,不归大汉,也不过称雄西凉,与汉无害,却割去魏之西凉,他日还可借马西凉铁骑伐魏,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有庞德在旁制衡。
此举可保北伐万无一失也!
诸葛亮双眼灼灼,紧盯李文,半晌才道:“你令庞会潜入武威,又欲起用庞德,不惧庞氏父子?”
庞德为关羽所擒,后降汉不降蜀,不愿为在朝为将,与于禁于讲武堂任教官,其心难测也!
李文心思坦荡,与诸葛亮对视良久,方道:“请丞相信我!李文誓保刘氏大汉!”
诸葛亮微微点头,笑道:“也罢,我若不能信鹏飞,还有谁可信?”
李文心里一松,有马庞德相助,想必此次伐魏,不应如历史一般折戟,心里浮起李严敦厚的笑容,不由道:“此次北伐,全军调动,耗费钱粮无数,丞相应安抚益州门阀方好,文能保京畿安全,却未必能保益州安稳。”
诸葛亮见李文郑重其事,亦从中听出蹊跷,既李文不愿明言,就不在详问,心思一转,便估个大概,不由心中感激,遂道:“前程艰难,亦请君珍重!”
翌日,诸葛亮上呈出师表,力求二次北伐,光复大汉。朝堂之上,李文大力支持,刘禅遂同意北伐。至此刻起,蜀汉全民动员,一片沸腾,一月后,梅雨菲菲方歇,陇西再起战事,李文又接荆州来使。
此次来使如上次一般,皆有来无回。来者乃法邈也!
“鹏飞兄,州平先生出山了!”法邈带来巨大喜讯。崔州平细思数月后,仍不得答案,欲于行动来寻,故出山寻得法邈,方知李文已回成都,遂留下,建设书院。
书院设于荆州城郊,在荆山外沿,寻得一灵泉之处,今已开工建设。崔州平精心设计,关兴全力协助,故法邈回成都助李文也。
法邈至,李文终可偷懒,轻松下来,然府内努力却一直未断,可谓相当“勤奋”也!
盗骨曾言,多则一年,少则半载,李文便可痊愈,果不其然,刚满半载之数,关凤有喜了。
(过渡章节终于写完,下一卷将直接进入本书最精彩部分,长安之战。)
第一章 激辩子午
激辩子午
当秋临川西北的时候,一定是天神兴奋地打翻了他们的调色板,世间所有纯粹的色彩好似倾盆大雨,狂泻在这片土地上。瓦蓝瓦蓝的天,洁白无瑕的云朵,远处山峦如同画布一般,泼洒着重彩,翠绿的山脚、艳黄的树、火焰般的灌木林,还有一条蜿蜒的黑龙,穿行在这仙境般的画布中。
迤逦而行的长龙尾难以相望,走在最前头的李文,清秀的脸庞上已经染上了些岁月的刻痕,两鬓有一两根白调皮地露了出来,如标枪般绷直的身板随着马匹的走动微微摇晃。白亮、蒙奕、楚轩、陈志等人随行两侧,身后数千兵卒精神饱满、斗志昂扬,模样异于寻常汉人,一看便知是异族蛮人。
一行人穿山越岭,毫不吃力,显然是精炼步卒。李文炯炯的眼神望向远方,面容严肃,陷入沉思之中。李文准备要做的事情实际上就是一场赌博,一场经过了激烈争论,李文认为不得不进行的,值得的一场赌博。
说起来要追溯到半个月前,李文与黄权在刘禅面前的一场争论。前方军报,诸葛亮率十余万主力与曹真所部对峙于陇山一线,曹真屡战屡败,愁眉不展以致卧病不起,不得已向曹睿求救,并采取抱团稳守态势,诸葛亮也一时间难耐曹真,探马来报,魏主重新起用司马懿,令其率军来援。
李文其时伤势已复,五禽戏确有奇效,李文坚持不懈习练,灵活柔韧犹胜昔日,听得军报如此,当即按耐不住去找刘禅。刘禅正与黄权在宫中商议国事,见李文匆匆而来,弥勒佛般的脸堆出和蔼笑容,缓道:“姊夫匆匆而来,可是有要事?”
刘禅如此客气,李文多历风.雨,自不会托大,仍恭谨施礼,而后亢声道:“陛下,臣闻军报,丞相率军于陇西虽数战皆捷,然未伤魏国根本,且司马懿再被起用,此人谋略不亚于丞相,陇西局势未可知也。臣有一计,成则光复旧都有望,从此可与曹魏相抗衡。”
刘禅闻听大喜,本来笑眯着的小.眼不禁急张,一双胖手抓住李文肩膀,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文脸上了,“姊夫快说,姊夫快说!”
李文沉稳地只一句:“沿子午谷.奇袭长安。”这不啻一声惊雷,炸得刘禅与黄权一跳,刘禅尚未言语,旁边一声大喝:“不可!”正是黄权,怒目直视李文。
黄权本系昭烈帝刘备极为器重之人,亦属托孤之.臣,文韬武略甚是了得,刘禅自是重视。只见黄权向刘禅施礼道:“李文好大喜功,欲置国家于危险之境,请陛下罢黜李文,以绝后患。”
刘禅心里又是一跳,今日怎么了,好端端地被连吓.两跳,李文可是功高之人,又是姊夫,哪能因一句话就罢黜呢?不过刘禅知道这不过是黄权为表达对此事的反对,以及对李文不顾风险邀功之举的鄙视而说。
李文知道黄权为人,并无龌龊之心,自然不惧,脸.色诚恳道:“不知尚书令何出此言?”
黄权依旧满脸.愤慨,激昂道:“昔日魏延将军曾向丞相建言,沿子午谷奇袭长安,被丞相否之。为何?皆因子午谷并非僻道,韩信就曾据此‘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孝愍皇帝之时,关西百姓从子午谷奔入汉中者数万众,魏军曹真、司马懿非无谋之辈,岂会无备?”
黄权煞是激动,一通话后缓口气,接着道:“且我国主力皆在陇西,军从何来?”
李文早已深思熟虑,闻言反而微笑着沉稳道:“尚书令大人所虑极是,魏延将军当年建言,丞相不允,确有道理。”
黄权听到此处,眉毛一扬,就待说话,李文轻轻摆手道:“大人莫急,且听我说完,敌我双方均熟知此道,起兵之初,必然有备,所以魏延将军当时之言不可行。然如今双方主力对峙于陇西,蜀中再无精锐之军,大人亦思虑军从何来?魏国何曾不会如此。”
李文见黄权脸色有些缓和,便接着道:“丞相用兵素来谨慎,加之魏延将军之策被否,是以我料定魏国当下定无重兵提防子午谷。南中之人彪悍善战,尤擅翻山越岭,我早命白亮暗中训练南人数千,外称县兵,实为此次而备,魏国岂可预知?”
黄权略一思索,咄咄逼人地问道:“兵多难行,兵少不足用。长安之地势平坦,利骑战不利步战,长安之城郭坚固,利守不利攻,魏国之援军近在咫尺,此皆对我军不利。纵然魏国无备,将军又岂敢确定能一战而定长安?”
李文听见黄权开始称呼自己将军了,内心自信饱满,眼神锐利穿向北方,随后收回眼光直视黄权徐徐道:“兵贵精而不贵多,全在运用而已。战局如棋局,奇正相生,妙用无穷,尚书令大人熟知韬略,当不会拘泥于一城一地之得失,或许墙内开花墙外香呢?”
黄权望着李文闪闪亮的眼睛,似有所悟,但仍逼问道:“丞相领军多有胜绩,虽魏军多有增益,陇西之势仍为我军占优,何必做此冒险之举,鹏飞乃国之大将,岂可行此动摇国家根本,伤折陛下股肱之事,而负陛下及先帝之望?”黄权老成持重,为说服李文,不但改为称呼李文的表字,还将刘禅、刘备都一并抬了出来。
不料李文本神采奕奕,自信非常,却遽而谓然长叹,低沉道:“天下三分,魏得其二,我国与之交战,如虎搏群狼,纵然咬得一二只,亦难伤其众。一旦呈胶着之势,久师疲惫,怎敌其车轮之战。汉室中兴,先帝遗愿何日得偿?”李文心里想着史实上诸葛亮六出祁山,姜维九次伐魏终令蜀国疲敝不堪,倒于历史车轮之下。
李文再也忍耐不住,腾腾退后两步,暮地倒地拜伏,以顿地,咚然有声,颤声道:“陛下,臣知此计颇险,成则有望虎踞雍凉,收复旧都,败则损臣一人,臣不敢惜身,为国家计,愿献此躯,万死不辞!”虽弓伏于地,浑身散着豪迈悲壮之气,直冲两人脸面。
刘禅不擅军事,不知该如何,只眼睁睁望着黄权,黄权逼问数番,知此行虽有胜机却凶险异常,眼中隐有泪光,只觉脑袋极重,许久方微微颌。
刘禅见状赶紧扶起李文,抚其背而道:“姊夫愿与朕分忧,朕心欣慰,准你所奏,一应事务皆由你自决。”
李文心潮激荡,强抑心神稳声道:“谢陛下,臣便去准备了,兵贵神,臣这里便算是向陛下辞行,还请陛下保重。”
说罢又转向黄权施礼道:“还望尚书令大人悉心辅佐陛下,不出月余必有捷报,勿以末将为念。”黄权忙不迭还礼。
两人望着李文远去的背影,木然而立,久久不知该说什么,只有风儿卷起一两片落叶,在两人身旁不时打个旋儿。
第二章 北出子午
据《长安志》载,子午谷长六百六十里,北口曰子,在西安南百里,南口曰午,在汉中洋县东一百六十里,子午谷极为险峻,两面不是峭壁就是悬崖。
李文引军打着庲降都督马忠的旗号,佯称押解粮草往陇西前线增援,晃悠到褒中之后,令陈志率押粮兵丁挑夫继续浩浩荡荡,虚张旗帜而去。自己则率军趁着夜色突然没入秦岭,沿山脚转向子午谷。
李文炯炯的眼神望向远方,面容严肃,神思从与黄权的激辩跳跃到即将到来的冒险。此战最大的风险有二:一为魏国是否如己所料,注意力被诸葛亮主力吸引,不再顾忌子午道;二为孤军深入魏国重地,纵然自己率军突然出现在长安城下,魏国守将曹遵必然不会慌张弃城而逃,后续连环步骤能否顺利实现。
寒风顺山谷吹来,李文不禁打了个寒噤,是呀,又一个荆州之战,自己穿行在荆棘之中,稍有差池皮翻肉烂在所难免,或者再难见到这大好河山也未可知了。李文想到了家里的三个娇妻,一年时间,琴瑟和鸣,水**融,嘴角里露出了温馨的笑意,依照昔日盗骨所言,长安一战后,自己也许该当爹了。
我那未谋面的孩子呀,你可会为你父亲骄傲?李文沉醉于想像着自己的孩子,猛地醒觉自己想得离题太远了,不,不算离题,就算不为别的,为了孩子不再受征战之苦,自己亦要咬牙坚持,冒今日之险便是他日无须孩子们再担这危险。想到这里,李文心潮澎湃,豪情满怀,手握银枪,虚空一划,呼呼生风,仿佛令千险万难,俱都灰飞烟灭。曹魏,你家李爷爷来了,准备做噩梦吧!
不数日,子午谷内,一支军既.无旗帜也无声息地行走,谷内与谷外气候有天壤之别,谷外仍是秋高气爽,谷内却是寒风阵阵,时而阴雨绵绵,时而大雾弥漫。
谷内山势陡峭险峻,林木茂密,山.路由于不时的雨水浸泡,路面积水凹陷,满是稀泥和积水,令得大军步履艰难,士卒们一脚踩下去,脚踝基本就已经被稀泥所淹没,冰冷已经开始有些刺骨。负责辎重的军士小心地驱赶着牛车,山路狭窄仅够一辆牛车勉强通过,外侧就是高达十余丈的山崖,军士一脚深一脚浅地牵引,执鞭低声呼喝,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如薄纱般的雾从悬崖深处袅.袅升起,愈来愈浓,浑身已被雨水打湿的军士行进中不得不加倍小心。李文望着这些奋力前行的士卒们,慨叹不已,若非久居南蛮之地的这些军士,十余日面对湿冷天气,泥泞难行的崎岖山路,能有几成*人坚持到长安,保持战力还真难说。李文转念又嘿嘿自乐了一下,越是如此,越说明奇袭的突然性。
谷内的白天总是很短,令人感觉不一会儿夜色就.降临了,浓雾中,李文亲自引数十人前头开路,喝令众军以两人一队并排前行,前后相接,紧贴住左边的山壁,每行得五十步便前后传递口令一遍,以确定众人方位,以及有无人掉队。
在火光的照映下,李文终于望见狭长的山道慢慢.的拐了一个小弯,两旁的山壁向刀削一样的向两侧延伸开去,前面渐渐豁然开朗,是一个扎营歇息的好去处。
所幸此处离子午谷北口尚远,大军于山坳处草.草歇息之时,可以起火煮食,取暖烘干衣物,也不怕魏军现。李文掐指算算,估计已在子午谷行得半数路程,遂命众军宰牛饱食,今日开禁,可以饮酒,过了今日便不准生火取暖煮食,以免暴露行踪。
山谷中欢声雷.动,群情汹涌,数日里的艰辛疲惫俱在杯盏交错消散,潮湿衣物鞋袜亦在熊熊火光中烘干,众军士气大振,激得走兽飞鸟惊窜不已,不知何事。
翌日清晨,李文便命白亮率山地营老兵为先锋,远去数里探路戒备,但有军情,即刻来报。其余众军从牛车上取下独轮车,独轮车乃李文专为此番行军子午谷而设计,在狭窄的路上,其运输量比人力负荷、畜力驮载大过数倍,平稳轻巧,极方便在崎岖小路和山峦丘陵中行走。
李文想起这个就忍不住窃笑,史上争议独轮车的创始者据说是诸葛亮,其前身就是木牛流马,而今因为自己的穿越,独轮车居然成为自己的杰作了,也不知后世史书是否会因此而改写?
李文早就计算好了,前半截路程以牛车运载辎重,虽行路略微缓慢,但省了众军力气,且为众军备了顿丰富的饭食,路程过半之后,宰牛犒劳众军,复以独轮车装载辎重。独轮车上装载的除了军用物资外,还有特为众军制作的干肉脯和馒头,体积小、能量高、随时可取食,保证众军在之后赶路及数日连续奔袭作战之需。
众军装上一应辎重,独轮车果然不似牛车,因其个小灵活,肩挑手推,极为便利,又兼天公作美,居然不再阴雨霏霏,少有地见到明媚的阳光,众军都精神饱满、心情爽利地轻装疾行。
行至离子午谷北口一日路程处,白亮命人来报,前路现魏军斥候,李文心里“咯噔”一下,浑身冰凉,脑子里轰鸣一片,曹魏果有如此高人,知晓我之意图?急命来人再探再报。众军暂且隐蔽歇息。
当晚白亮再派人禀报:魏军斥候只来了一次,入谷十余里至难行处便回,并无大队魏军踪迹。李文拍额相庆,老天助我!即命来人火回禀白亮,翌日但见魏军斥候来过后,疾行出谷,占据谷口,再派人望西北约十里有一山谷隐蔽处去,自有人接应。
次日下午,当李文率大军来到子午谷口时,早见到白亮与一人在路当中说说笑笑,两人见李文大军来到,纵马飞驰而来,那人风霜满面,短须似针,甚是彪悍,原来是应龙。及到李文面前,利落地一个飞跃,半跪于李文面前。
“禀将军,应龙率二百西凉勇士,四百余骏马前来复命。”
李文一把抱起应龙,很有些激动,擂了其肩膀一拳,“好你个小子,一年没见了,越地结实了,回来了就好,这下咱们又要大干一场了。”
蒙奕、楚轩等人上前相见,众人朗朗笑声回响于山谷,都没有对即将到来的战斗介怀,似乎只是过来走走亲戚而已。
应龙早在一年前就被李文派去再走西凉商道,就是为这次奇袭准备骏马。应龙以经商名义,每次藏匿数十匹骏马于山谷中,积攒至今居然有四百余之多,让李文喜出望外。
当下众人引大军直奔长安而去。
第三章 恐吓之计
夜色如墨渐渐泼洒在大地之上时,大自然似乎也开始沉寂了下来,只有少数虫鸣似乎对黑夜降临得如此之快表示着抗议,风也没什么劲头,卷着地上的落叶跑几步停一下,感染得长安城头的魏军士卒也如漫步似地,晃悠着走来走去,眼睛一如往日漫无目标地望向昏暗的城外。
傍晚时分,天色明暗之际,人的眼睛最难望清楚东西,城外远处山峦模糊了,地平线也模糊了,朦朦憧憧的一条黑线出现在天地交集处,渐渐变粗变黑。
城头军士似乎也注意到了,眼神愣愣地看着,并无反应。忽然间,一名军士手指远处,大声尖叫:“那,那是大军吗?哪里来的?”
众军忙定睛细看,果然隐约间有旌旗飘动,黑茫茫的与天地似乎混为一体,不知人数多少,己方大军皆在陇山一线与蜀军对峙,此处如何出现大军?有伶俐军士反应过来,慌忙敲响警钟,金鸣之声刺破寂静的夜色,传遍四野。
曹真率大军前往陇山一线迎战诸葛亮时,留下宗弟曹遵把守长安。曹遵闻讯不敢怠慢,头冒热气地赶过来,远处大军并未逼近城池,远远地开始安营扎寨,夜色越地浓黑了,纵然极目张望也看不清楚,从陆续亮起,不断移动的火把观之,营寨规模约在万人左右。
来到城外竟然先自扎营,定.是蜀军无疑。只是这蜀军从何而来?为何斥候竟然未能现,前线大军战况如何?一个个的疑问令得曹遵眉头深皱。
次日,不待久未谋面的初阳升起,.曹遵急切切地就来到城头,仔细观看,果不其然,远处地平线上,新立的大寨龙盘虎踞,当中矗立一面高高飘扬的大纛,金线绣成的穗尖在第一缕阳光照耀之下闪闪光,望着这旗色,曹遵心中一凌,果然是蜀军。
望着那绵延的营寨,足可屯下.万人之众,这如此多的蜀军从何而来?蜀军主力不是尽在陇西吗?曹遵惊疑不定,难道诸葛亮仿那韩信,竟敢甘冒奇险,暗派一支精锐绕行子午谷来袭长安?
不对呀,大将军不是料定诸葛亮用兵谨慎,且主力.尽出陇西,如何敢分兵深入我国腹地,难不成前线失利?若前线失利,总该有军报才是。
曹遵心中疑云越聚越浓,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派.出精干斥候,从其它三门而出,多方打探。曹遵拿定主意,敌情未明之时,敌不动,我亦不动,只要据此坚城,总是有些安全保障的
约莫下午时间,远处一声炮响,又是一彪军来到,.竟然也不管长安这边,自顾自在昨日大寨左侧又扎下一个营寨。曹遵望不真切,估计这彪军约莫数千人之数。
第三日,蜀军还.是未来攻城,曹遵闹不明白蜀军究竟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又是下午时间,远处又是一声炮响,又是一彪军来到,服色与前略有不同,人数也在数千之众,在大寨右侧又扎下一个营寨。
曹遵心里有些惊慌,如此看来,蜀军源源不断,或许前线真有变故,两万余蜀军兵临长安,一旦攻城,胜负难料。急命人往周围数城报警,并往洛阳告急。城头魏军士卒也是喁喁细语,面露惊恐之色。
忽然间,远方战鼓雷动,就如天边响起了惊雷,从绵延营寨的中间起,扬起道道烟尘,自长安城头观之,犹如巨大的画笔在大地上作画,先是滚滚烟尘拖地而来,后是尘雾遮天,数个方阵在其中若隐若现。
不一会,蜀军来到离城五百步,当中一面大纛,上书一个大大的“汉”字,旁边一面帅旗,上书“镇南将军李”,两旁立有两面战旗,分别是龙啸营和山地营的战旗。旗下立有数将,身后是杀气腾腾,背负标枪,个个脸上写满了骄傲的骑军。
李文?龙啸营?山地营?曹遵望着城下数百精骑,那临渊傲立的气势就是比之虎豹精骑也不遑多让。竟然最为精锐的两营都来了,且骑军绝难从子午谷而来,曹遵心尖有些微颤,手扶城头强自镇定。
蜀军步卒也然赶到,顷刻之间,数十台投石机森然林立,一将缓缓出阵,金丝溜边的帅旗紧随身后,微风吹过,扬起火红的穗丝,那将脸色冷峻,身如标枪,锐利的眼神扫过长安城头,停于城楼上的“魏”字大旗上,露出一丝不屑,脑袋微斜,手中钢枪随意地架于马背之上。
“城上魏军听着,我乃荆州李文!”李文说完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只听得城头上一片嗡嗡细语,魏军士卒纷纷交头接耳。
曹遵未及喝止众军,李文不失时机地亢声又道:“曹真于陇山屡败,气急败坏卧床不起,司马懿立足未稳,便被我家诸葛丞相大败。丞相命我引两万精锐来取长安,你等早早投降,可免生灵涂炭,否则战端开启,你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曹遵听着着急,强自怒喝一句:“放屁!我大军二十万在陇山岂会说败就败,又岂会无一人一马前来报讯,你休想使诈。”这话说得很有些苍白无力,魏军士卒嗡嗡之声越大起来。
李文冷哼一声,一副懒得与蠢人言语的神态,手举钢枪,“咚、咚咚、咚咚咚……”低沉的战鼓声霎时响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声声不息让人不知还能有多急促,心狂跳、气急喘。
正抓狂之时,战鼓声倏地停了,蜀军齐喝,“嗬!”霎那间震动心魄,似乎天边都听到了回响。
“滴踱”声起,数百铁骑奋蹄撒向两侧,一阵低沉的隆隆声泛起,震得耳膜难受,数十台投石机缓缓逼近。李文钢枪“呼”地挥下,刺耳的啸叫声,再“咚”一声巨响,城墙巨震,余波一直蔓延到地面上,地皮也微微抖动了几下。紧接着连成片的巨响接踵而至,将一块块十几斤重的巨石砸向城墙。
石块与城墙相碰,一时间碎屑纷飞,如怒箭般射向各个角落,长安城多年未经战争,士卒百姓承平已久,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是以投石机虽伤人不多,仍给长安城造成莫大的恐慌。
曹遵伏低身子躲避,心里恨骂不已,本以为引万人守长安坚城是个美差,没想到前方二十万兵都是草包,那个司马懿更是个大草包,曹真大将军还能抱团稳守,换了他竟给蜀军打得不知输成何样,还让蜀军精锐杀到长安城下,若不是国家法度森严,弃城者杀无赦,老子早跑了。
李文望着曹遵及一众魏兵狼狈躲避,望着城墙泛起星星点点白斑,再次举枪示意,收兵回营。临走之时,大喝道:“城上魏军听着,给你等三日时限,若你等不降,玉石俱焚。”声壮雄威,风吹之下,战旗猎猎,李文丝飘飘,端的是威风凛凛。
李文回营,众人畅快,围着李文七嘴八舌,见李文脸色沉凝,有些不解。李文缓道:“三日内,我以六千兵扎下万人大营,复以本军每日更换服色,夜出昼归,再扎下左右两个大营,正为虚张声势,孙子曰:‘重柔之兵,则譟而恐之。’今日观之,虽达目的,曹遵及魏军尽皆恐惧,然魏国法度森严,其必不肯降。”
众将面面相觑,应龙有些不耐问道:“那将军为何还允他三日之限,明日直接**娘的。”
李文苦笑了笑,摇摇头道:“长安守敌有万人之众,我军方六千,且携带粮草不多,不可强攻。”
应龙一时间脑袋转不过来了,愣愣道:“那,那将军,这不行那不行的,我们辛苦穿行子午谷,只为了吓唬一下曹狗?”
李文被应龙的耿直逗乐了,本来冷凝的脸微露笑意,“岂能如此便宜曹魏,既来之,不狠狠咬下曹魏一块肉来怎么行?只是长安不能遽下,诸位便辞不得艰险辛劳矣。”
众将或兴奋、或严肃,均齐声应道:“愿追随将军,万死不辞!”帐内烛光被话风激荡得摇晃不已。
第四章 声东击西
大帐内,烛影摇曳,众人皆不言语,都在沉思,一片寂静,李文手指轻扫剑眉,注视着案上地图,只有应龙想了半刻钟,耐不住这沉默,腾地站立,扔了句“我去巡营,防止曹遵那厮来劫营。”便欲出帐。
李文头也不抬,蹦出一句话:“定远,不必了,曹遵若是肯伸出龟壳,倒是省事了。”应龙悻悻而坐,大帐复归宁静,半丝儿声响都没有。
半晌,蜡烛“必啵”响了几下,冒出几缕青烟,李文似乎被这点声响惊动了似的,抬起头来,眼光炯炯望着诸人,众人也屏气看着李文,跟随李文许久,都知道好戏要开演了。
“咳,”李文清了清嗓子,“诸位,我军只有五日之粮,深入魏国腹地,必须一战击其要害,方有望成功,魏国要害在哪?”
“长安城!”
“粮道!”诸人纷纷言道。
李文满意地颌,“诸位高见!长安确为魏国之要害,然骨头太硬难以啃动,可为幌子善加利用。”
楚轩敏捷,试问道:“那将军之.意莫非是声东而击西,破击粮道?”
李文朗声大笑,招呼众人围于案.前,手指地图道:“诸位请看,长安之西北有咸阳,为魏军粮道重要中转,离此不足二日路途,守将为陈泰,尚不知能力如何,还有长安之西南有武功,守将为夏侯杰,乃一勇夫…,如此如此,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恍然,慨叹不已,深为拜服。
夜色墨黑,星月无光,蜀营数百.骑如纷飞的箭矢,分小队四散而去,按照李文将令,务必于两日内截杀长安与附近诸城之间往来的斥候。
次日清晨,凉风徐徐,黄叶纷飞,曹遵立于城头观察.蜀营动静之际,忽然现,附近竟然燃起几处狼烟。曹遵紧皱双眉,不知李文究竟在弄什么玄虚,按讲李文大军突然来此,应尽可能在己方大军现之前攫取利益,怎地放起狼烟,帮助自己示警,曹遵越地吃不透蜀军之意,更加不敢乱动。
那狼烟正是李文令人燃起,李文目视西北,冷笑数.声,钻进你的肚子不让你绞痛不已,岂是我之作风。
两骑打马狂奔,自蜀营而出,却身着魏军服饰,径.往武功、咸阳而去。
入夜之后,蜀营.中悄无声息潜出两条黑龙,马衔环人衔枝分往武功、咸阳而去。长安城外大营,只剩旌旗飘扬,倾巢而出,曹遵被多番恐吓,虽不敢降,然惧怕蜀军实力,且虚虚实实,料想曹遵也不敢劫营。
武功、咸阳两城几乎同时接到长安告急,言蜀军两万余逼近长安城下,长安危急,旦夕不保,请两城兵马救援。
其时武功守将为夏侯杰,兵马五千,咸阳为粮草辎重中转重镇,所以兵多,有八千人马,守将为陈泰、徐质。两城接报,急派斥候,得报长安方向浓烟如柱,前方有蜀军骑军截路,不知情形如何?夏侯杰心急,当下便引三千精锐望长安进。
陈泰却与徐质商议,武功、咸阳均未见蜀军偷过,必定是经子午谷而来,想必兵马不多,诈称两万余而已,长安坚城,怎可遽下,定是蜀军诈谋,不如将计就计,可获全胜。定计已毕,当下徐质引三千兵马望长安大张旗鼓而去。
徐质引军来至路窄处,心生警惕,逡巡不前,派斥候哨探,忽然间一声炮响,前路闪出一军,正是蒙奕。徐质哈哈大笑,声震群山,“你等诈谋,我早已识破,孤军深入,死无葬身之地矣,识相的快快投降,可保小命。”
蒙奕啐了一口,“你是何人?口出狂言。”
“我乃徐质是也,你可敢与我一战?”
蒙奕更不搭话,拍马来战,仅三个回合,戏剧性一幕出现了,两将居然同时拨马往回,整得两边士卒面面相觑,不知为何?李文伏于一侧,见此情形,紧皱双眉,突然间灵光一闪,猛拍额头,是了,徐质武力过人,史上曾阵斩王平,如何只三合便败走,定然有诈。
忽又想到武功太守陈泰其人,史上曾与邓艾败姜维,亦是多智之人,便匹马绕过山坡,止住蒙奕,喝道:“徐质,休想以伏兵谋我,且看我手段。”举枪示意,两侧山坡扬起旌旗无数,伏兵尽出。、
李文大喝道:“今**等侥幸,且告诉陈泰,我早识破你等计策,来日必取你咸阳。”说罢引军而回,路口以柴薪充塞,燃起熊熊大火。
陈泰见状,亦惊异不已,知事不可为,感叹不已,与徐质引军回城。
却说夏侯杰引军急急赶路,走至半道,忽然一彪军杀出,挡住去路,原来是楚轩,二话不说,拍马便战,亦是战不数合,拨马便走,夏侯杰哪里肯舍,紧紧追赶,
奔走不足十里地,楚轩忽然停下,仰天长笑,道:“夏侯杰,你中计矣,以为我军意在长安,且看咸阳方向。”
夏侯杰闻言一愣,望向北边,果然天边隐约有浓烟笼罩,心下惊疑不定。
楚轩嘲笑同情的神色望着夏侯杰,叹道:“夏侯将军,前方二十万将士很快就要受冻挨饿,魏国危矣,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若早早降之,不失为大将之位。”
夏侯杰怒吼一声,“欺人太甚!”引军直扑楚轩,楚轩大笑,引军转过山坡,钻入山林,扬长而去。
夏侯杰追之不及,怒火中烧,恨恨地望着山林,一阵寒风吹来,夏侯杰猛地警醒,是了,此时不是生气之时,咸阳乃粮草重地,不容有失,若蜀军果然全军转向咸阳,咸阳危矣。蜀军总不能两线作战,先去咸阳更为稳妥。
拿定主意,立马引军折向咸阳,狂奔而去。
行至中午,人马疲乏,方欲歇息就食,“咚咚咚”,一阵战鼓声急促响起,如惊雷般震得夏侯杰霎时间脑袋空白,一彪军自右边旋风般杀来,旌旗风中翻舞,士卒形态奇特,披头跣足,脸抹油彩,嘴里“哇咦嗬”地怪叫。
夏侯杰慌忙上马,吆喝着众军列阵迎敌,方自乱哄哄间,忽然又是一阵金锣声尖锐响起,左侧闪出一面大纛,大大的“汉”字极是醒目,旗下一人漫不经心地笑着,眼光不屑地望着夏侯杰。
夏侯杰一望,心胆俱裂,此人正是李文,街亭之战中见识过李文的厉害,顿时再无战意,拨马便逃,大呼“撤退”。
魏军众人一会列阵,一会撤退,乱成一团,李文与白亮、蒙奕率两路军马如利斧般砍向魏军,杀声充盈于耳,直冲脑门,激起蜀军士卒热血沸腾,劈挑砍刺,三人一组,杀入乱军之中,憋了这许久,终有一场酣畅战斗,俱都杀红了眼,魏军血花飞溅,惨号此起彼伏。
魏军溃败四散,如洪水决堤,夏侯杰再也顾不上许多,打马飞奔,走不多远,迎面一股浓烈杀气袭来,应龙率骑军等候许久,见魏军败了过来,狂飙突进,马刀闪耀,刀影翻飞,沾着就亡,碰着就倒。
夏侯杰惊慌失措,被应龙大喝一声,刀光闪过,斗大的头颅“悠”地飞起,老远才落下。
更有楚轩引军在后头,四散摆开,截杀败卒,是役蜀军大捷,自夏侯杰以下,三千魏军无一漏网,蛮兵血腥,屠戮无数,等到李文喝止,魏军降者仅数百人。
李文好言宽慰降卒,令为前驱,直趋武功。降卒见蜀军凶悍,形容怪异,皆战战兢兢,如何不允,当下诸路合兵一处往武功而去。
武功城,群龙无,又有降卒诈开城门,李文引军自然毫无悬念地进占。
第五章 奇正相合
孤军深入腹地,终有立锥之地,暂时免却补给之忧,众人自是兴高采烈,唯独李文又是那番沉凝模样。
这次应龙学乖了,不再问,只是眼神瞟向楚轩,这小子能和将军想到一块儿。楚轩略一沉思,走向李文,问道:“将军可是思虑陈志那边?”
李文深思中闻言有些愕然,望着楚轩,微微一笑:“亦然果知我心,你且试言之。”
楚轩也不推辞,略一整理思路,便说道:“我军力薄,虽收奇兵之效,若无正合,难竟全功,必须丞相大军配合,方能妙用无穷。而将军此番进兵,未先禀报丞相,可是担忧陈志难以劝动丞相,又或者我军本为偏军,而今俨然成主角之势,丞相大军反为配角,恐丞相不喜?”
李文缓缓点头,面有忧色言道:“丞相乃思虑周密、部署严密之人,每战未虑胜,先虑败,凡事务求十全必克,依法进兵。此所以丞相不取子午谷险计,非丞相不知,乃不为也。今我说动陛下而出子午谷,丞相大军不得已而为之动,我恐丞相怒之,而不能竟全功矣。”
楚轩灿然一笑,呵呵言道:“将.军乃关心则乱,想丞相荷国家之重,秉均衡,自是忧虑颇多,今将军为国家计,以身犯险,已收奇兵之效,解丞相之难,丞相岂能不喜。况伯恭多智,自能劝动丞相帐下诸公,将军何必多虑。”
李文闻言长笑数声,朗道:“亦然之.言是也,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天地,而今于国有利,我又何必瞻前顾后,愿与诸位轰轰烈烈,**一遭!”
众人皆慷慨激昂,奋然应诺:“唯将军马是瞻。”
却说陈志,押解粮草日夜兼程.赶到陇山诸葛亮大营,刚拜见诸葛亮便引起轩然大*,陈志轻轻一句“剑南乡侯李将军专禀丞相,得陛下旨意,已出兵子午谷。”大帐内一片肃然,数息之后,哄然炸响,沸沸扬扬,不知几人说话。
大帐内众人形态各异,诸葛亮面沉似水,杨仪怒形.于色,张苞焦急,魏延兴奋神往、姜维沉思,其余马谡、吴班、张嶷诸人窃窃私语。
望着如菜市场般乱哄哄的大帐,陈志似早有预料,.依旧气定神闲,微笑不语。诸葛亮望之,心中微微一动,轻咳一声,帐内瞬间寂静下来,众人皆不语,望着诸葛亮。
诸葛亮复归温和笑容,缓缓道:“陈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陈志不慌不忙,.施礼道:“谢丞相,在下奉李将军之命,禀告丞相,李将军率南中之兵,径出子午谷,原因有三:一为国之主力尽在此处,魏国只需抵住这一路,再无牵挂;二则魏国深知丞相用兵素来谨慎,加之魏延将军之策被否,定无重兵提防子午谷;三则南中之人彪悍善战,尤擅翻山越岭。”
诸葛亮默默听着,见陈志尘土满身,站立帐内,便打断陈志,命其坐下饮水慢慢细说。
陈志谢过,润了润嗓子,接着道:“李将军之意,不在长安,而在郿城。”
姜维闻言,面露赞叹之色,望向诸葛亮,诸葛亮眼中亮光一闪,沉思了半晌,忽然间挥毫疾书一封书信,命快马当即送往汉中,完了后诸葛亮轻叹一句:“一切全看造化了,只是苦了李文等人。”陈志话未言尽,见诸葛亮闻弦音而知雅意,敬佩之余,不再言语。
汉中太守王平接到快报,阅信已毕,并不言语,递给副将李恢,两人对视了一眼,李恢问道:“太守意欲何为?”
王平想了片刻,毅然道:“丞相命我等率两万重兵镇守汉中,本为稳守,今李文将军甘冒奇险,孤军深入,乃为国家,岂可坐视不顾,况丞相之意甚是明了,当即刻分兵一半进逼箕谷口。”
李恢腾身站立,朗声道:“将军乃汉中主将,干系重大,不可轻出,不若由末将前往。”
王平微笑摇头道:“我非不信任将军,实乃此行颇多变数,丞相知我稳重,又熟知李文将军,就由我去。若李文将军果营造出战机,我便一战,若…若不能,我便相机行事,以疑兵牵制郿城之敌,或可减轻李文将军之压力,汉中便拜托李将军了。”
再不由分说,王平交割印信,即日引军急急而去。
李文身在武功,如何能知陇山、汉中这许多事,不过既已立定主意,便不再犹豫,次日休整了一个白天,黄昏召集众人。
李文脸色凝重,对众人言道:“我今虽得武功,然孤城不足守,而今正是紧要关头,是成是败在此一举。谁人敢守武功,拖住周围魏军二至三日?”
李文环视众人,楚轩昂踏出,“末将愿守。”
李文心里一热,手执令箭,拾级而下,轻拍楚轩肩膀,“亦然愿守,我便放心,唯仅能与你千人,百匹骏马,此番极是凶险,你…”
楚轩哈哈一笑,声震大堂,“将军,何处不凶险,但请将军放心,千人足矣,定不让魏军觉主力去向。”
李文知道楚轩乃作势安慰自己,眼眶微热,都是百战余生之人,不愿多说什么,只是重重一抱楚轩,耳语“兄弟,我等着你”,转头便离开大堂。白亮、蒙奕、应龙挨个过来,皆是重重一抱,掉头便走,不敢再回头。
应龙边走边扔下一句话,“楚兄弟,我们在郿城等你,你小子不要没义气不来。”
大堂瞬间空荡荡的,只留下楚轩一人,望着他们远去,湿眼模糊了背影,喃喃道:“好兄弟,我会去的。”
夜幕掩护下,碎布包住马蹄,人马无声,悄然出城,没入黑幕之中,直奔秦岭而去。
山风萧萧,树枝摩肩,夜枭鸣于半空,声声凄凉。为隐行踪,李文等人不敢奔走大路,穿行于山间,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直奔箕谷口。
本来经大路急行军,武功离箕谷口仅一日余路程,李文率众昼夜不息,每日睡觉不过三个时辰,硬是赶了两日三夜方才到达箕谷侧边的山峰密林处。途中士卒几乎不能支持,竟有奔走间瞌睡绊倒者。
所幸李文在南人中极有威名,南中战后蛮人号其为“神威将军”,是以惟命是从,且身临险境,士卒同仇敌忾,方能坚持下来。
翌日整整一日,不见箕谷有任何动静,白亮等人焦躁不已,在李文身边踱来踱去,如走马灯似的,实在忍不住问李文:“将军,汉中之兵能来否?如此空耗时间,那可是楚轩之血汗换来的时间。”
李文内心何尝不是忧心如焚,狠狠地拔了根草,放入嘴里嚼了几嚼,苦涩的草汁塞满口腔,煎熬没有着落的滋味莫说是度日,就是度秒亦如年。
李文强抑脸上表情,闭眼一会猛吸了口气,许久才缓缓呼出,定神道:“诸位,若是明日再无动静,我等便杀回武功,楚轩在那,我等怎可离弃兄弟同袍!”
白亮等人互望,眼神里坚定、凝重、欣慰、悲壮交集,默默点头。
第六章 血**楚轩1
楚轩立于城头,见李文率众没入夜色之中,迅收拾心情,沉稳喝令紧闭四门,任何人不准进出,城头上多扎旌旗,草人。
随即打开府库,尽散财帛钱粮于百姓,百姓欢声雷动,雀跃不已。楚轩立于库门外,朗声道:“诸位乡亲,镇南将军奉大汉天子之命,前来光复旧都,而今魏兵猖獗,我恐力有不逮,难以保护诸位,特分财帛钱粮于你等,若城破,诸位可逃命,径往西而去,天府之地,方为乐土。”
百姓沸腾,或感恩称谢或迟疑不定,内中或有人大喊一句“我等愿助将军”,竟有不少附和。
楚轩大喜,然仍深施一礼,恳道:“谢过诸位乡亲,然兵凶战危,非你等所宜,我不能保诸位免遭战祸,已是不该,怎敢再牵累乡亲。”
“将军仁义,我等愿跟随。”
“多谢诸位乡亲,既如此,敢请诸位凡父母健在、儿女尚幼者从回家,余者助我守城。”火把照耀下,楚轩极是诚挚。
众人散去,竟得近千青壮,楚.轩再次深施一礼,“承诸位壮士眷顾,我有一事相求,诸位只需换上衣甲,或站或巡视于城头即可,若魏军攻城,诸位切不可妄动,危急时诸位便赶紧逃命,切记切记。”
楚轩止住众人欲言之势,坚定道:“.不必再言,便是这样已经承情,战事一起,再难顾全,诸位只需顾好自个便是。”命随从领众人去领衣甲兵器。
曹遵在长安城内坐立不安,斥.候散出未见回报,周围数城亦不见反应,似乎消息隔绝,只得仔细戒备,然等待了两日,连蜀营也是死寂死寂的,不但没有一兵一卒前来,连炊烟都没有了,很是异常。
咬牙之下以一曲人马前去蜀营试探,很快便得回.报,蜀营空无一人,只余旌旗。曹遵愕然,亲往查探,一观兵灶之数、帐篷痕迹,曹遵恍然,蜀兵满打满算不足万人之数,前番乃恐吓而已。
曹遵气急败坏,急派斥候探查蜀军动向,并遣使告.知咸阳、武功、郿城诸城。得使回报,曹遵此时方知李文与咸阳曾战了一场,而后伏杀夏侯杰,占据武功,蜀军并非经陇山而来,乃孤军一支,人数并不上万。
曹遵深以为耻,怒气难遏,遂邀约咸阳、郿城合击.武功,务必全歼李文孤军。其时郿城守将为郭淮,领兵两万,拱卫前线二十万大军侧翼,兼顾长安、汉中方向。乃曹真病重,司马懿接掌前方后委派其引本部军马并朱贊、秦朗来守郿城。
三城兵马相继.直扑武功,曹遵引兵五千,徐质引军三千,秦朗引军五千,三路兵马合在一处浩浩荡荡,俗话说:千无边万无际,黑压压的一个个方阵分割着大地,号角声此起彼伏,整队的呼喝声震耳欲聋,天边回响,冲击着城头众军,心里空荡慌,更别说城头未曾见过战阵的青壮,俱唬得浑身微颤,面如土色。
楚轩面如常色,立于城楼,手执双枪傲然挺立,微微喝道:“擂鼓,升旗。”
城楼四面大鼓震天般响起,鼓声直冲云霄,城头众人顿时再也听不见其它声音,只有鼓声和着自己的脉搏,不,应该是涌动的血液和着鼓点的节奏,就连太阳穴都是突突地跳动,恐惧顿时被震出九霄云外,只剩下一阵空白。
一通鼓毕,一面大纛冉冉升起,风中翻舞,楚轩猛地厉声喊道:“大汉威武!”众人本能之下,跟随呐喊“大汉威武”,虽整齐却不甚雄壮。楚轩挥枪划空,战袍飘动,威风凛凛地再次厉声高喊:“大汉威武!”众人此次亦齐声高喊“大汉威武”,听着雄壮的声浪翻滚在空中,众人热血沸腾。
楚轩傲然开口道:“魏军虽众,我视之如草芥,这便去挫挫敌之锐气,且替我助威。”
众军节律地拍打着刀盾,“蓬、蓬、蓬”声伴随着众人的呐喊声“嗬、嗬、嗬”,楚轩率五百军冲出城门,对阵于魏军,城头众人观之,就如一块小礁石面对着滔滔海潮,手心都握出了湿汗。
曹遵见武功城士气颇高,有些惊异,再见一员蜀将竟然率区区五百人出来列阵,更是鼻子嘴巴一起出“嗤”音。大刀高举,魏军阵中号角声起,随即一通战鼓,声浪震得似乎风云为之色变,大刀挥下,鼓声嘎然而止,万人齐喝“嗬”,四野皆寂,极大的声浪反差逼得马儿都有些焦躁不安。
楚轩面不改色,望着曹遵等三人自阵中突出,右手枪平指三人,厉声喝道:“我乃镇南将军帐下楚轩是也,何人敢来一战?”
曹遵嘴角一撇,轻蔑道:“你等虚实我已尽知,李文何在?”
楚轩微微一笑,神色傲然,“我家主将岂是你等轻易可见,不论单打,或一拥而上,只要你等能赢得了我,或可一见。”
曹遵三人闻之,面色铁青,尤其曹遵、朱贊二人乃曹真帐下正副先锋,虽司马懿接管后先锋之位让与张合,仍是魏军大将,楚轩何许人?率区区五百人竟敢口出狂言,虽料想其乃激将,然万人注视下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曹遵尚未动作,朱贊已经打马冲出。
“无名之辈,竟敢藐视我大魏无人,纳命来。”朱贊一手驱马,一手高举大刀,怒喝奔向楚轩。
楚轩要的就是这样,更不搭话,用力一夹马腹,箭般迎上。“当”地一声架开朱贊大刀后,双枪舞动起来,如同两条黑龙空中飞舞,快疾如电,朱贊不曾遇见善使双兵器之人,极不适应。
双枪较长枪略短,轻盈快捷,占得先机之后便再不饶人,如织女之梭,绕着朱贊身边穿梭,朱贊空有一身力气只是使不出,招架不迭,忙不过来。
只听见楚轩长笑一声,右手枪缠上朱贊刀杆,左手枪如电闪般刺向朱贊颈项,枪尖闪耀,映出朱贊大恐的表情。朱贊强侧身子,锋刃过处,右臂剧痛,一声大叫,倒栽马下。
徐质早见到朱贊不敌之势,驱马而来,正好赶上,不等楚轩举枪了结朱贊,开山大斧挂着强劲风声,直取楚轩腰部。
楚轩大惊,不敢硬架,勒马立起转身,险险避过。徐质本就武力过人,又见刚才阵仗,自是知道不可让楚轩取得先机,便一斧紧似一斧,大开大阖,招招紧逼,楚轩无法近身,不停躲避,狼狈不已,不得已拨马跳开圈子,大喝:“且住。”
“你武艺过人,却靠偷袭取胜,岂是大丈夫所为,可敢明日堂堂正正再决胜负?我观你军远来疲惫,未曾安营就食,我也不欺你,需防劫营才是。”
徐质年少,闻言气盛,当下便应道:“有何不敢,明**便再无推脱。”拨马便回。
曹遵听得仔细,楚轩虚虚实实,只五百人迎战,狂傲无比,李文又不见踪影,此人奇计百出,防不胜防,确有些忐忑。心想反正蜀军孤悬境内,看住各处城池,饿也饿死他们了,遂不着急地收兵扎营,加强戒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