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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罗裙全文阅读

作者:璞玥     绿罗裙txt下载     绿罗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挨打

    “瑗公子,恭喜您要回宫了。”李公公将赵瑗从地上扶起,面带笑容的寒暄着。

    “有劳李公公还特意跑了这么一趟,多谢了。”赵瑗是个通透的人,即便从小不在宫中生存,但宫里的生存之道,他还是了然于胸的,于是,当即从腰间拿出一锭金子,放入李公公手中。

    冷嫦曦瞧见,眯了眯眼眸,难怪那些政府官员行贿受贿之风愈吹愈烈,人家这都是有鼻祖的,正宗的太监嫡传。

    李公公掂量掂量那金子的分量,之后收入了怀中,嘴角的笑容更加的灿烂,当即又接着说道:“其实皇上还有一个交代给瑗公子的。”

    “公公请讲。”赵瑗客气地说道。

    “下下月初五便是临安定都的大日子,皇上让您赶在此之前回宫。”李公公笑眯眯地说着,语气甚是和蔼可亲。

    “公公有所不知,赵瑗本也由此打算,并且决定再过几日就动身前往了。”

    “皇上的意思并不是让你一个人独自前去。”李公公笑得意味深长,朝冷嫦曦望了一眼。

    顿时,赵瑗心中“咯噔”一下。

    将那李公公的眼神瞧在眼底,赵瑗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但面上却依旧从容,笑若春风道:“不知父皇的意思,还请公公明示。”

    蝼蚁尚可决堤,这宫人就如同蝼蚁一般,同宫人的相处之道便是,懂装不懂,让对方在失去小兄弟的自卑感中能稍微孤芳自赏一把。这样,对方一个高兴便不会存在啃后腿的问题。

    “皇上说,这么多年不见冷家的小姐,挺想念的,记得自己曾经在冷家小姐一周岁时还抱过她,不知现在长得如何了,因此想让公子回宫时带着冷家小姐一块去宫中玩玩。”那李公公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瞅着一动不动安静站在一旁的冷嫦曦。

    冷嫦曦这幅模样在他眼中如同大家小姐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长得模样确实要胜过那些小姐们数倍。因此他也一时无法揣测这高宗的意思。

    “烦请公公让父皇放心,我定当带着小宝儿在定都之前赶到临安,到时亲自向他请安。”赵瑗礼数周全,又塞了一定金元宝给李公公。

    李公公得了两锭金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将金元宝揣入怀中后,便急忙摆摆手言:“瑗公子严重了,这是老奴的分内事,定当带到!圣旨我已经宣读了,老奴就不打扰了,这就先行告退!”

    “李公公如何这么匆忙?如不嫌弃,不如在我们冷家多住几日,让冷某也能尽尽地主之仪,到时可以带公公去游览一番嘉州的风光。如何?”冷老爷听李公公要走,虽然心底是巴不得赶紧将此吞银子的瘟神扫地出门,但面上还是免不了要客套一番的。

    “咱家谢谢冷老爷的好意了,皇上还等着咱家回复复命呢!可不能耽搁,若是日后再有机会,定当仔细游览嘉州城!”李公公摆摆手,往门外走去。

    “既然如此,那冷某就不多为难公公了,李公公慢走!”

    瞧着那隆重的离去的身影,冷嫦曦嗤之以鼻:原来恒古不便的除了月亮之外便是这拿钱就是分内事的作风。

    将那李公公客客气气地送出冷家的大门,冷家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冷老爷挥着手招呼:“都进来,进来再说。”

    冷展宸挥手屏退了所有下人,让灵善和灵风在门外守着,门窗全都关上,就怕有人窥视。

    正厅中冷老爷端坐,冷夫人则站在他身侧,气氛有些凝重,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她一个妇道人家是不便开口的,但事关自己的孩子,冷夫人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老爷,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赵瑗,你说,他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这个节骨眼却将你招回宫中,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冷展宸一脸凝重地望着面无表情的赵瑗。

    赵瑗神情清冷,让人捉摸不透到底揣着什么心思,良久,这才缓缓开口:“应该没有发现,我们的行动一向秘密,除非有人泄密。”

    “那怎么……”冷展宸的俊颜上铺着一层寒霜,朝着冷嫦曦望了一眼。

    “很可能是有所怀疑,但没有确切的证据,若当真是发现了,只怕就不是让我带着小宝儿回宫了。”赵瑗说着也瞥了一眼冷嫦曦。

    “会不会我们都想多了,事实真如圣旨所说,皇上想要瑗儿承欢膝下,而让小宝儿跟着去只是想赐婚呢?毕竟两个孩子是有婚约的,如果瑗儿当真回了宫,小宝儿嫁他不也要跟着进宫吗?”冷夫人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惊肉跳的,就怕自己的孩子有什么损失,毕竟是妇道人家她还是希望事情越简单越好。

    “如果当真这样就好了,怕只怕……”冷老爷蹙着眉头,沉声说着,那未完的话认谁都能听得出来后面的意思。

    厅中的气氛异样的凝重压抑,每个人的脸上都布着一层寒霜,浮着一些紧张,他们一言一语的交流揣测,完全忽视了一旁一直未曾开口的冷嫦曦。

    冷嫦曦冷眼旁观着,每一个人开口,都会让她心底不禁冷笑,听他们的对话,似乎除了她是局外人之外,所有人都是知情者,所以才会如此紧张。她不知道赵瑗到底要做什么,但她知道他要做的事情必定是凶险万分的,并且这个事情甚至还牵连了她这个局外人。

    冷嫦曦突然觉得可笑,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身在局中的局外人,这么一想,心便寒了下来,当即从椅子上起身,二话不说转身往厅外走去。

    “丫头,你去哪?”瞧见她往外走,冷老爷急忙叫住她。

    “去我该去的地方。”冷嫦曦停了停脚步,头也不回,冷声答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任性妄为?”冷老爷听她这么说,以为她又要惹出什么事来,本就焦急的心中便动了一丝怒气。

    “爹,那你说说,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不知?”冷嫦曦转身,满眼的讥讽,唇边的笑意森冷,用一种异样陌生的眼神将众人一一扫视:“既然一直让我成为局外人,就不要拉我进入这个局中,我冷嫦曦从来就不是你们手中的棋子!”

    霎时间,正厅中一阵沉寂,就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这样的冷嫦曦他们从未见过,独一无二的气势让他们不敢小觑。

    良久,冷老爷长叹了一口气,这才缓缓开了口:“丫头,这个事确实复杂了些,不想让你知道,并不是将你当做棋子,主要也是顾及你一个女孩子,这些事情不需要沾染,平平静静的生活就好。既然你今天将话说开了,那爹告诉你也无妨。这……”

    “行了!”冷嫦曦一声冷喝,打断了冷老爷的话:“我不需要知道,既然从来都不想我知道,那就别在需要用我时在告诉我!”

    冷嫦曦淡淡地瞥了赵瑗,心底有怒有伤,更多的是害怕,其实她怕听到一些让她更加胆寒的东西。

    “小宝儿……”冷展宸不禁蹙了蹙眉头,他不曾想过这样的话会从冷嫦曦口中说出。

    “你还真是反了不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的出口!”冷老爷闻言顿时便上了火,桌子一拍,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冷嫦曦面前,一双眼眸瞪得似铜铃一般。

    “我没说错!”此刻的冷嫦曦脑中早就没有了冷静这个词:“难道不是吗?你们所有人都有事瞒着我,找着借口说是为了我好,可娘也是妇道人家,你们怎么就不想想为了她好?若今日不是那李公公一句话将你们逼得走投无路,将我拉入你们的计划中,怕是你们还不知道要将我瞒到什么时候,既然一直想着为我好不告诉我,那你们现在要说的又是什么?以前不告诉我的,为何现在又要说了……”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话,冷嫦曦的面颊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巴掌印。大厅中顿时一片死寂,冷老爷的右手微微有些发抖,缓缓捏成了拳头,握在背后,这个孩子,他从小就打心眼里疼着,从未舍得打过一个巴掌,如今真的下了手,冷老爷便立即后悔了。但毕竟是长辈,他拉不下脸来开这个后悔的口,只能在心中隐忍着。

    “爹!”

    “冷叔!”

    “老爷!”

    半响其他人才突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几步上前,全都围在了冷嫦曦身边。

    “爹,你没错,错的是我。”冷嫦曦将冷老爷一脸的后悔瞧在了眼中,她捂着脸,轻淡的说了一句,之后便转身离开。

    灵风和灵善虽在门外守着,但屋中的动静却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见她红肿着半张脸出来,灵风心下一紧,赶紧地跟了上去。

    回到屋中,灵善什么也没问,只是动手湿了一张帕子轻轻地敷在冷嫦曦的脸上。

    灵风倚在门边,冷着眼,瞧着她那高高肿起的半张脸,当即心中便腾起一把无名火,让他心底一股难言的躁动,有怒气,也带着一些心疼。

坦言

    “你就是个死鸭子嘴硬的胆小鬼!”灵风一语中的,戳穿了她的心:“明明就是想知道得要死,却又因为害怕那些事实,不敢去面对,宁愿将怒气撒到别人身上,隐藏自己的担忧。说白了,你就是一个胆小鬼,一直纸老虎,只知道绷着面子作威作福,真正的勇气一戳就破。是赵瑗和老爷少爷们将你宠坏了,才由得你这般,身在福中不知福,护着你,你却说利用你。”

    灵风话冷冷的,如一把刀子一般锋利,一刀一刀地割在冷嫦曦的心上,将她割得血淋淋的,无处可躲。一旁的灵善看着她默不作声,任由灵风说着狠话敲打她。

    其实,这些话冷嫦曦何尝不知,只是她不敢去面对,不想去面对罢了,现在被人这么赤裸裸地扒拉出来,逼着她去面对,她疼,疼得眼泪哗啦啦地从眼中一个劲地冒着,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去,只会越来越多。

    瞧见她掉眼泪,灵风一下慌了手脚,从小到大他何曾见她哭过,只有她让别人哭的份。面前的冷嫦曦那张满是泪水的脸让他心底极不是滋味,有些自责,怪自己说得太狠了:“你,你别哭,是我不好,是我……”

    一听灵风这么一开口,冷嫦曦终于受不了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时她真的很想抽自己两嘴巴,瞧瞧,就连灵风都这么惯着她。

    突然,一双健壮的手臂将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喟叹一声,对着灵风道:“你们先出去吧。”

    落入熟悉的怀中,冷嫦曦嗅出了来人的味道,顿时觉得自己更加的委屈,哭得更加的凄厉起来。

    “小宝儿……”赵瑗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温柔的怜惜和无奈,他伸手一下一下的拍抚着她的背。

    自从过了那折腾人的年纪,冷嫦曦就再没有哭得如此淋漓精致了,她积蓄在心中这么多年的委屈和担忧就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终碰到一棵树子,轰然倒塌。

    她在赵瑗怀中哭得都抽了气,那一脸的鼻涕眼泪呼啦啦地就往他胸前擦着,也就为了解自己那一口闷气。赵瑗一边由着她胡乱抹着,一边拍着她的背,低沉的嗓音缓缓从冷嫦曦头上飘出:“小宝儿,我的身世从来没有瞒过你。在宫中,我的身份是个尴尬的存在,不受宠的养子,很难在权利的角逐中有一丁点的胜算。”

    赵瑗嘴角带着一丝自嘲,冷嫦曦则趴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小宝儿,皇上有两个养子,我们都是太子的候选人,他从小养在宫中,而我却从小被摒除在权利之外,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登上那个位子,成王败寇,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可是这中间的过程太凶险,一个不查被牵连,那就是要诛九族的。我没办法拿你去赌,一丁点的可能性我都无法去承受。所以一直瞒着你,并不是拿你当棋子,而是因为想要保护你。”

    “难道你就不曾想过我们早就呆在了一条船上?我是你的未婚妻,你自小在冷家成长,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唇寒齿亡。我一样也没有好下场!”冷嫦曦气不过,捏着定子狠狠地捶了几下他的肩膀。

    “如果当真出事,冷家和我都会选择先将你保出。”赵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那么现在,你们的如意算盘是落空了?”冷嫦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报复性的得意。

    赵瑗闻言苦笑地轻轻点了点头:“没想到皇上居然会下旨让我回宫,更没想到居然还让我将你一块带着。”

    “也就是说白了,宫中那位得了什么风声,借口将你召回宫中变相囚禁,至于我,那就是拿捏冷家的咽喉,是吗?”冷嫦曦是个聪明人,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早就分析出是怎么一回事了。恐怕这事,冷家没少掺和。

    赵瑗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神色带着一丝担忧。

    “赵瑗,你就整一个闷葫芦!”冷嫦曦抹干了眼泪,从他怀中跳出,那憋了这么多年的气顿时如同开了闸一般:“我当是多大的事呢!不就是没抓到小辫子的怀疑吗?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虽不知你瞒着我这么多年都做了那些部署,但我相信你不会一点能力都没有吧?一点后路都不留?狡兔三窟,你赵瑗难道还一窟都没准备?如果有准备,那你还担心什么?不就是进宫吗?”

    并未阻止冷嫦曦的口无遮拦,赵瑗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确实如她所说,他的部署其实很全面,他的每一步棋都很有把握,就连退路都已经找好,但问题却不会如同她说得这般简单,尤其是这条退路,他是绝对不希望她知道的。

    “我知道你们还瞒了我很多事,我不追究,也不想问,我从来就只想简简单单的过日子,所以我让你们瞒着,可你们要瞒就瞒好些,别露了个尾巴让我难受!”

    冷嫦曦的话听在赵瑗耳中很难受,将他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界,瞒,对不起她,不瞒,也对不起她。

    思量良久,赵瑗最终还是决定瞒着,于是,躲开她凌厉的眼神,道:“小宝儿,有些事情,我……”

    瞧着赵瑗的神情,冷嫦曦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失望地转了头,打断他的话道:“行了,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冷嫦曦不稀罕!”

    “小宝儿……”赵瑗还想说什么,最终只能无声地叹息,转身就要离去。

    “赵瑗,别再把我当孩子,行吗?”冷嫦曦的话从赵瑗身后传来,带着强硬的气势:“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柔弱,也没你想象的那么无知。”

    赵瑗定住了脚,良久才低沉着声音缓缓开口:“三日后动身前往临安,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一切。”

    冷嫦曦望着赵瑗渐行渐远的背影,如同瞧见了自己那平静的日子远走一般。三日以后的事情都是她始料未及的,变化如脱缰野马一般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谁都不曾会想过会有那么一天,而冷嫦曦的人生,始于三日后,也止于三日后。

离开嘉州

    用冷老爷的话来说,冷嫦曦这厮除了一身皮厚是什么优点也没有的。早上还因为气了冷老爷挨了一个巴掌,下午便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冷老爷黏糊,尽说些家长里短的屁话,瞧着冷老爷吹胡子瞪眼的瞅着她,她不要皮地嘿嘿一笑:“爹,我这不是为了给你的失手一个台阶下吗?三天后我和赵瑗那厮就上路啦,如果我今天不来,我怕我走了以后你会抱憾终生。”

    冷嫦曦这话一说完,才发现黑了脸的不止冷老爷一个,冷夫人和吴妈的脸也全黑了。冷夫人还未开口训斥,吴妈便一个爆栗子敲在冷嫦曦的额头上,一副恨铁不刚的模样揪着冷嫦曦的耳朵喊着:“你这个幺蛾子的小姐哦,平时纵着你就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口无遮拦,什么叫上路啊?什么叫抱憾终生啊?你们这马上就要出远门了,怎么连句吉利话都不会说?赶紧去给列祖列宗烧上三炷香,道个歉!”

    “吴,吴妈,轻点,轻点,疼,疼!”冷嫦曦龇牙咧嘴地喊着,吴妈虽然气还未消,但闻言,手下确实松了不少。

    “吴妈,别松手,给我狠狠地揪着,就这么提溜到祠堂去!”冷夫人咬牙切齿地吩咐,丝毫不看冷嫦曦投来的求救信号。

    冷嫦曦被这么狠狠地收拾了一回,消停了,冷老爷和冷夫人气也消停了。

    瞧着她被捏得红红的耳朵,灵风心底微微有些心疼,但面上却冷嗤一声:“你就是活该,没事找抽,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些没着落的混帐话,没见过有人道歉如你这般的。”

    “我不就是见不得老爹那一副自责的模样吗?这不挺好,这下啥事也没了。”冷嫦曦揉着耳朵,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吴妈下手也忒狠了点。”

    听着冷嫦曦的话,灵风眼底微动,他一直都是知道她的,于是什么都没说,拧了一张湿帕子递到她的面前。

    这圣旨一下,冷家再不平静了,冷嫦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远离家门,况且还是进宫,准备工作是一个都不能少的,冷夫人和吴妈给他们装了四个大箱子的行李,但最终却被冷嫦曦抽着眼角小手一挥,帅气的一句:“轻装上阵!”,全被打入冷宫。

    这次回宫,是下了圣旨的,赵瑗并不担心有人会从中作梗,因此只打算带云霆一人。但冷老爷不放心,硬是让冷展宸乔装成侍卫跟着一块去。至于冷嫦曦有灵善和灵风两人守着,冷老爷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唯一落不下心的就是怕冷嫦曦这女土匪半道上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一直让冷夫人提溜着她,耳提面授一些姑娘家该有的规矩,自己也暗中交代了灵善和灵风好好看着她。

    三日的时间眨眼就过了,那日一早,冷夫人红着一双眼睛恋恋不舍地一直拉着冷嫦曦,吴妈则在背地里偷偷地抹着眼角,一个劲地交代着灵善和灵风好好照顾冷嫦曦这女土匪。

    日头缓缓高挂,渐近正午,吴妈忙里忙外地张罗了一桌子的好菜,全是冷嫦曦平时馋的。看着这一桌子比过年还丰盛的准备,冷嫦曦心底酸酸的。

    来这十六年了,冷家上下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她一一都念在心底。虽然上一世因为演出,也会时常离家,但比不得这世,毕竟以前电话方便,交通便捷,当真想念了,也就是动动手指头的问题。而在这里,离开便真是离开了,那距离不是一两日就能拉近的,少说也要十天半个月,信件的传递慢不说,还不可靠,一个不查便真是在茫茫人海中彻底消失,杳无音信了。

    “小姐,你多吃点,这糖醋排骨可是你最喜欢的菜,这要是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吴妈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冷嫦曦碗中,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吴妈,放心吧,也不过就是几个月,到时我回来你可别嫌我烦。”冷嫦曦将那排骨夹入口中,笑得没心没肺的,仿佛真就是几个月的问题,但那排骨在口中早就失了味,只有酸酸涩涩的感觉。

    “你这丫头,从来就是这样没脑子,出去外面可不比家里,记得多收敛一些,你那性子也就我们能担待,外面的人不一定会待见你,尤其是宫中……”冷夫人放了筷子,只瞧着冷嫦曦吃,自己一边念叨着,一边用帕子擦着眼角。

    “娘,放心吧,这么多人看着我,你还怕我出事不成?”冷嫦曦头也没抬,一直低低地压在碗边,拼命地往嘴里塞东西。

    “就你这丫头,再多派十个人也看不住你!”冷老爷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冷嫦曦的碗中:“这饺子是你吴妈特地给你包的虾仁饺子。熟话说,滚蛋饺子迎风面,你吃完这饺子,就赶紧给我滚。”

    冷老爷的话听着虽然刻薄,但那声音中流露的不舍却让冷嫦曦禁不住红了眼。

    “我这下一走,老爹你就高兴吧!”冷嫦曦的眼睛变得有些糊了起来,她咧着嘴,眨巴着眼睛,硬生生地将那快要掉入碗中的泪珠子给挤了回去。

    她以为自己的小动作不为人知,但却不晓一旁的赵瑗将她轻轻吸鼻子的动作瞧在了眼中。

    “冷叔,冷婶,吴妈,你们就放心吧,有我在,定将小宝儿护得周全。”赵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信誓旦旦地望着冷老爷他们,瞧他们点点头,这才接着道:“这次回宫,我打算请父皇指婚,将小宝儿嫁与我。虽然我和小宝儿有婚约,但那也只是父皇当日随口一言,并未正真的公开,这次回去,我定当请旨,到时我会带着小宝儿回来成亲。冷叔冷婶你们也别多挂念,在家为小宝儿好好准备就行。”

    这事其实赵瑗是打算请了旨之后在提的,但看冷老爷和冷夫人一脸的不舍,冷嫦曦那隐忍的悲伤,他便将之说了出来,想用这样一件喜事,冲淡彼此的离别悲伤。

进入襄州

    谁知,冷老爷闻言并未如期露出笑容,反而轻轻地蹙了蹙眉:“瑗儿,这样做妥吗?”

    冷嫦曦听到这话,手下抖了抖,当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前几天的事,她还搁在心底没消化呢。

    “冷叔放心,我自有安排,定不会让小宝儿收到半分的伤害。”

    见赵瑗如此肯定地点了点头,冷老爷这才稍稍宽了心。

    一顿送别宴吃完,午时一过,冷夫人和冷老爷以及吴妈将一行人一直送到了嘉州城外,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这次念念不舍地回了府。府中一下少了四个孩子,突然变得空荡荡的,让冷夫人心底看着难受,忍不住扑到冷老爷怀中痛苦了一场。

    这几日在家收拾行李时,冷嫦曦便一直觉得还有些什么事没做,不过由于太过感伤了些,所以一时没想起来。直到经过那城外的河谷,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还没来得及跟陈少煊道个别。

    在这个通信基本靠吼的年代是没有什么手机和瞅瞅的,若是当真断了联系,那便只能靠着天意再重逢。冷嫦曦这一进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了,想要见一面是极难的,所以对于陈少煊她多少是有些遗憾的。

    出了嘉州城已经三日了,冷嫦曦之前那恋恋不舍的感伤情怀早就被那些山水野趣冲到淡得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相距下下个月的定都,起码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赵瑗之所以这么早就离开,主要也是想着冷嫦曦从未出过远门,这一进宫,想要出来游玩就不是这么自由了,因此偷了些时日,带着她游山玩水。

    这一路冷嫦曦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凡举能野的事她几乎都做了个便,面对这灵善黑了一半的脸,她依旧大言不惭道:“学了这么多年的功夫才发现这功夫的真正作用何在。”

    “小姐,再往前大概半日就是襄州的城门了。”灵善背着一个轻便的小包袱,一身男装。本想对冷嫦曦那厮满脸的黑印子以及变得如同腌菜般的长袍视而不见,但实在是拍走入城中招人指点,这才不得不开了口。

    “这么快就到襄州?”冷嫦曦愣了一下,手中抓着一直野麻雀顿时便钻了空子成功逃离魔爪:“哎呀,我好不容易抓到的,可惜了。”

    灵善嘴角微微抽了抽,抓着冷嫦曦便向河边走去,二话不说,将她扔在石滩上,简洁明了地丢下一个:“洗!”字,转身便走到她的上游,将随身携带的水壶灌满了水。

    这一路灵善从苦口婆心,到最后语言简练到只剩一个字,这冷嫦曦可是功不可没哇。

    望着清澈的溪水中惬意游动的鱼儿,冷嫦曦一个没忍住,脱下了鞋袜,踩入水中,当即,岸上的灵风和云霆急忙转了身。这女儿家的脚就如同身子一般,绝对不能轻易给外人瞧见,若是在婚前脚被瞧见了,那是会被退婚的,由此可想而知,当冷嫦曦迅速地站在水中之时,灵善的脸黑成了什么样子。

    好在赵瑗从小便见惯了她这些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蹙了蹙眉,轻轻瞥了一眼灵风和云霆,见两人已经转身,便也不再多言。毕竟这次进宫之后的事情,谁也猜不着,弄不好可能一辈子都会呆在宫中。对于已经习惯了自由的冷嫦曦而言,那个皇宫就如同一个金丝笼子一般,她很有可能会被剪断了翅膀一辈子绑在自己身旁,虽然想着就觉得心疼,但他却更加舍不得放手,所以在能纵容她的时候,他总是无条件地纵容着。

    但赵瑗不说话,不代表没有说话的人,一旁的冷展宸在瞧见自家这女霸王跳入水里时就已经直了眼,当即磨着牙,把声音从牙缝中挤出道:“冷嫦曦,你到底还知不知道羞耻了?还不快给我上岸穿鞋!”

    但回应他的却是一张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灿烂笑容:“哥!快看!我抓到一条大鱼!”

    冷嫦曦太过开心,就连冷展宸都禁不住软了心,咳了一声道:“抓到了就赶紧给我上岸!”

    冷嫦曦慢慢悠悠地爬上了岸,将鱼交到冷展宸手中后,从一脸黢黑的灵善手中接过一套男装,钻入了远处一个矮树丛中。不一会,一名风度翩翩的俊美男便横空出世了。

    出门在外男装还是要方便很多,尤其是冷嫦曦这样的绝色容颜,很容易就会被窥视,所以一路下来都是男装示人,可即便如此,仍是有这么几次在路过乡村时还是免不了被那些大胆的姑娘调戏了一把。用冷某人不要脸的话来说便是:姑娘我这长相便叫做男女通杀!

    襄州城,也是一个热闹的大城镇,地处偏远,少受战乱的荼毒,这里还隐约能见到一些繁华大集市的影子,那些街上的摊贩见人就吆喝,同客人讨价还价好不热闹。

    在这个时代,因为城镇之间相隔甚远,交通不便,地区间的交流变得麻烦而缓慢,所以各个地方都完整地保存了他们的地方特色,无论是小吃还是风俗,都令冷嫦曦大开眼界。这是在那个物欲横流的现代所见不到的,若是让老祖宗们知道,他们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东西全被改得面目全非,是否会从棺材中跳起,捏着这些人的耳朵耳提面授?

    襄州城内有许多小玩意是嘉州没有,在襄州城内有许多靠着手艺吃饭的人,就拿那糖面人来说吧,那可是襄州城内独一无二的手艺,襄州的大街小巷到处都能见到制作糖面人的手艺人。

    到了襄州城内,冷嫦曦便被这糖面人吸住了脚步,如何都不肯再往前,硬是挤在一堆娃娃中间,好奇地看着那手艺人动作娴熟地做着糖面人。无奈下众人只得交代了几句后,便先行去了客栈。

    若是未来可以预知,相信赵瑗他们定然不会离开,因为,他们这一提前离开,便给冷嫦曦命运的转轮上打下了一个深深的印记。

当街打架

    看着这糖面人,让冷嫦曦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家门口捏橡皮泥人的老大爷,这么想着,这糖面人还真和这橡皮泥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说不准,这糖面人还是人家的老祖宗呢!

    不过这糖面人却比那橡皮泥人多了一个功效,那便是填嘴巴子!

    手艺人将甜糖参在了面里,然后揪出一块就着棍子,捏出各种造型,把过年常用来给馒头染色的品红染在上面,然后放入锅中蒸,不大一会,出了锅,那香喷喷的糖面人便做好了。

    若是细说,这糖面人其实也就不过是甜馒头,但人们买的却不是它的味道,而是它那独特的造型,所以手艺人之间的生意竞争便在这捏人的手艺之中。

    冷嫦曦瞪着眼睛瞧着面前这一滩的手艺人,他手中的动作飞快,不一会十二生肖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她眼前。

    第一次瞧这样的新鲜玩意,冷嫦曦哪还有不下手之理,当即小手一挥,十二个棒棒便齐齐地到了她的手中。瞧着手里的糖面人,冷嫦曦满意了,这才慢慢悠悠地往客栈晃了回去。

    一路上,冷嫦曦光顾着细看手中那糖面人,竟然忘了瞧路,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了迎面走来的行人,顿时,那一手的糖面人因为没拿稳,全都撒在了地上。

    冷嫦曦瞧着心疼,但却不能说什么,不仅不能说,还要向人家道歉,毕竟错的自己,不是?

    谁想,冷嫦曦才一开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便气势汹汹将她推了一把:“你个不长眼睛的,居然敢冲撞我们公子!瞧我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闻言,冷嫦曦住了嘴,冷了脸面,轻蹙着眉头。

    那人话音一落,拳头便已经挥到了冷嫦曦面前。

    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黑影,冷嫦曦本能地往一旁侧了头,顿时,那人的拳头就落了空。

    恶霸,这是冷嫦曦脑中唯一出现的词,以前自己在嘉州称王称霸,还没遇见过如此不讲理的恶霸,没想到才初到襄州,便被她碰见一个。

    听那人的话,他似乎还只是一个狐假虎威的下人罢了,做下人的都如此嚣张,只怕那位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想着,冷嫦曦忍不住冷冷地哼了一身,不轻不重,却能轻易挑起人心底怒火。

    正待冷嫦曦想要瞧瞧那主子的模样时,那一拳落了空的下人被她挑起了好战之心。看着眼前这位斯文俊逸的公子细胳膊细腿的,他本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谁想居然这么轻松地便躲开了自己的那一拳头,看来确实是有两下子,当即便上了心。

    那人一个飞身朝着冷嫦曦踢去,目标直击下盘,但却在还有一点距离时,被冷嫦曦挡了下来,但毕竟对方是男人,她并没有讨到好处,反而有些吃力地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那男人又挥着拳头向她砸来,她险险避过,有些狼狈,拳风扫落了她颊边的一缕发丝。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吆喝声,挑逗声四起,却没有一个主动上前劝架。冷嫦曦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心底冷哼:这就是人这种动物,典型的欺软怕硬,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因为练武总是偷懒,所以那些招式她都只是个半吊子,索性轻功不错,在被这个男人追着打时总是能险险避过,但毕竟是女孩,体力比不上男子,若当真一直这么狼狈的躲下去,恐怕吃亏的还是自己。

    所以,一开始就想明白这点的冷嫦曦总是在躲闪间观察着那人的动作,预测着他的下一个行动方向,几个回合后,冷嫦曦由被他压制着,渐渐变成了牵引着他挥动拳头。

    终于,冷嫦曦在那人再一次向自己挥动拳头时,抓住了一个契机,她站在原地不动,当那拳头到达了眼前,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啊——”了时,她突然快速地出手,一把包住他巨大的拳头,身子往旁边一闪,整个人带着他的拳头使劲一拽,那人顿时身形不稳,往侧前方倒去,冷嫦曦紧接着迅速屈膝,狠不留情地朝着他的小兄弟踢去。霎时,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捂着小腹下方的位子,惨白的脸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这是给你的一点警告,别仗着有几分势力和功夫就随便欺负人!”冷嫦曦冷哼一声,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她这话是说给这下人听的,同时也是说给那个恶霸头子听的。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这狗被打了也就表示主人被掀了面子,当即那恶霸身边的几个打手纷纷都冲了出来,将冷嫦曦团团包住,见这阵势,冷嫦曦虽然面上一点怯色都没有,依旧嚣张自信地将众人环视一周,但心底却已经在筹划着如何溜走了。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是,等她回去叫上帮手,再将他们一个个的收拾。

    正这么想着,突然包围圈外传来一声威严低沉的声音:“都给我住手!”

    “公子……”闻声众人纷纷让出了一条路,都低着头站在一旁。

    “还嫌丢人现眼得不够干净是吗?”那公子的声音轻且缓,但却冷冷的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就连倒在地上的那位都不敢再哼哼唧唧了。

    冷嫦曦闻声,暗自冷嗤一声,缓缓抬头望向来人,她到时想瞧瞧究竟是何方恶霸,居然如此嚣张。

    但这一抬眼,便给冷嫦曦惹下了无穷的后患。这都是后话了。

    冷嫦曦瞧着眼前的男人,高大英俊是她对这人的评价,这男人瞧着并不太像南方人,反倒有些北方游牧人的特征。英挺的鼻梁,一双剑眉,深邃如鹰一般的厉眸让人无法忽视,周身散发的霸气不禁让冷嫦曦悄悄地往后挪了两步。这个男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恶霸。

    “还杵在这干什么?还不都给我滚!”男人的薄唇中溢出的话冰冷冰冷的,那几个下人闻言迅速地将那倒在地上的那位搀起,退到了男人身后,低着头。

    冷嫦曦默不作声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心底冷笑:原来这就是大户人家的面子,先前他那位下人打她多时,也不见这人出个声,这狗腿一输,他就立马跳出来澄清,此事跟他无关。若今日输的是自己,只怕他连瞧都不会瞧她一眼吧。

这样可还满意?

    “这位公子,在下粱琰,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收拾好下人后,那男人主动走到冷嫦曦面前,似有示好之意。

    不过她冷嫦曦可不好这一口,打了她一棍,可就别想靠一颗糖就能糊弄过去。她当即冷笑一声道:“称呼就免了,以后再不相见,知道称呼也无用。”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是在下管教不严,多有冒犯了。”知道冷嫦曦在气头上,这粱琰被她冲撞了两句也并没有生气,只是为刚刚自己下人的鲁莽道了歉。

    “估计梁公子也不是才疏学浅的人,必定也听过这么一句话:字像人形,物像主。听我一句劝,别被这么一个没规矩的奴才辱了自己的身份。”冷嫦曦清冷着嗓音风轻云淡道,好似真的是在给他建议一般。

    冷嫦曦话音一落,一旁围观的群众中便发出来低低的嗤笑声。霎时,粱琰身后的人都怒得红了眼,大有想要将她大卸八块之意。

    她这话无疑相当于在众人面前给了粱琰一个巴掌,这话的意思明摆着就是这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狗,不愚蠢的人都能听的明白,他如何能不懂。

    这话他虽懂,不过,不知为何他更加懂的是冷嫦曦,他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为的就是将自己彻底激怒。首先动手,他粱琰已经是理亏的一方,若是此刻再容忍不了这两句话,恐怕就要被人唾弃了。

    若是他像自己那些侍卫一样动了怒,岂不是就太愚蠢了,对不起他梁琰那极深的城府。他缓缓地眯了眼眸,深深地望着冷嫦曦,而冷嫦曦也丝毫不畏惧地回望着他,眼中还带着一丝鄙视之意。

    良久,粱琰的嘴角缓缓勾:“谨记教诲。”

    说罢,剑如闪电般脱鞘而出,瞬间便割断了刚刚那名出手的下人的脖子。

    事发突然,眨眼间一条鲜活的生命便没了,待到众人清醒,皆扯着嗓子嘶喊着四下逃逸。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卑贱如草,尤其是这下人的命,那更是拿捏在主子手中,至于官府,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发生了这样的命案自然不会有人来管。

    冷嫦曦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双眼瞪得大大的人,心底一阵发虚,不过就在几分钟前,这个男人还曾生龙活虎地同自己打斗着,不过才一瞬间,便没了气息。她再一次感到了人命的微贱。

    “这样,可还满意?”粱琰缓缓将剑锋擦拭干净,收入剑鞘之中,笑意冰冷得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瞧得冷嫦曦通体的冰寒。

    “你!”冷嫦曦悄然退了半步,怒瞪着他说:“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草菅人命?”

    “这不是公子教我的吗?”粱琰挑眉:“别被这么一个没规矩的奴才辱了自己的身份。既然没规矩,那就该死!我身边不留没规矩的奴才!”

    粱琰的话说得极轻,但飘入冷嫦曦耳中却极重,仿佛在告诉她,这个人的死是因她而起的一般。

    冷嫦曦深吸一口气,满鼻的血腥,她缓缓闭了眼,良久睁开,满眼的讥讽,朝着粱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斩草要除根,你最该杀的不是他,而是你自己!”

    话毕,粱琰顿时周身迸射出冰冷的寒气,面无表情地盯着冷嫦曦,而冷嫦曦却只是不屑地轻哼一声同他擦身而过。

    半响,粱琰紧捏着的拳头才缓缓松了开来,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眯着眼,望向冷嫦曦消失的方向。

    “小……,公子,怎么现在才回来?”灵善站在客栈门口张望,远远瞧见冷嫦曦身影便冲了出去,正准备脱口而出小姐时,突然意识到冷嫦曦的穿着,因此急忙改了口喊了一声“公子。”

    “去看做糖面人了。”冷嫦曦微微一笑,将之前发生的那一幕略过,既然只是一个过客,那么并不想让大家担心,再说,若是告诉了灵善,只怕免不了又要挨一顿念叨,这还不如不说的好。

    “看糖面人看得满脸煞白的?”这时灵风从一旁窜出,双手交叠抱在胸前,眉峰一挑,显然一脸不信。

    “人多,挤的。”冷嫦曦脸不红心不跳地信口雌黄。

    “我听说前面街口处杀了人,似乎离你看糖面人的摊子不远。”灵风嘴角轻撇,说得云淡风轻的。

    不过冷嫦曦那一身皮早就练得刀枪不入了:“我刚刚也听说了,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嚣张。害得那些乱跑的人群撞了我一下,弄掉了我的糖面人。”

    “小,公子,你没事吧?”一听说杀人,灵善便多了几分担忧,这乱世中杀人是常见之事,别人她管不了,但自家小姐那是拼了命也要护她安全的。

    “没事,放心吧。”冷嫦曦朝着灵善咧了咧嘴角。

    “这事真没你的份?”灵风将信将疑地挑眼看着她,眼神灼灼,仿佛要将她看穿一个洞似的。

    冷嫦曦让他瞧得有些心虚,有时,她实在想不明白,不过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屁孩,怎么眼神这么犀利:“你看我有那胆子吗?”

    灵风不语,一直盯着冷嫦曦望了良久,这才移开了视线,放过了她。

    暗中吁了一口气的冷嫦曦跟着灵善和灵风进入了客栈。

    这家客栈是襄州城内最好的一家,规模大,住宿条件最好,饭菜可口,所以银子也最高,不过冷家一向不在乎这些,凡是出行,吃住一律都是五星级的。

    跟着灵风上了楼,赵瑗早就定了六间天字号的房间,冷嫦曦进入房内,将自己摔在软绵绵的榻上,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有两个的厅,内厅摆放的都是卧具,外厅则用来会客或者吃饭,布置典雅清爽,想想,这也算得上是古代的总统套房了。

    躺在榻上,刚刚那一幕又不自觉地窜入脑海,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那个叫做梁琰的双眼阴冷的男人总给她一种不好的感觉,被他的目光注视,就仿佛是有无数条蛇在身上爬一般。

冤家路窄

    “公子,午膳都准备妥当了,瑗公子让我问你,是在房内吃还是到大厅?”灵善在门外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冷嫦曦深吸一口气,决定将这个路人抛之脑后。

    “去大厅!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饭庄的大厅那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无论任何地方的大厅,总是能听到许多的八卦以及一些真假难辨的消息,因此那些个江湖大侠吃饭时从来都是在在大厅。难得出游一次,冷嫦曦自然不会错过这等乐趣。

    听闻灵善离去的脚步声,冷嫦曦一个翻身从榻上坐起,稍稍整理了思绪,将那段不愉快抛开后便拉开了门向楼下走去。

    “小宝儿,快来坐,赵瑗特地为你点了这襄州的特色菜——油酥醉蟹,听说这油酥醉蟹还是这家的招牌菜。”一瞧见冷嫦曦下了楼,冷展宸便扯着嗓子叫她赶紧过来。

    一听说有吃的,冷嫦曦之前那些还在脑袋中残留的余阴一股脑全变成了浮云,立马一屁股坐到了赵瑗身边的空座上。

    由于背对着大门,所以冷嫦曦并未察觉有几个人进入了客栈,在他们的邻桌坐下。

    “公子,刚刚你为何杀了阿达,明明就是那人不讲道理!”一声愤懑的不满突然从冷嫦曦身后传来。

    冷嫦曦闻言蹙了蹙眉头,心中泛着嘀咕:怎么今日自己遇见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霸。不过想着同自己无关,于是也没怎么上心。

    冷嫦曦的筷子欢蹦地伸到了油麻醉蟹上空,夹起一块最大的,就正要往嘴里送。

    “不杀,难道还要留下来给我丢脸?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这声音轻轻淡淡,冰冰冷冷的,冷嫦曦是死了都不会忘记。

    当即手一抖,连筷子带着那醉蟹通通掉到了地上。

    “小宝儿?”赵瑗不解,转过头来瞧了她一眼。

    冷嫦曦挤出一抹生硬的笑意,急忙摇摇头。

    此刻她的背脊顿时如上了层霜一般,透心的凉。她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偷偷地弯下腰,作样拾起筷子,然后悄悄回头瞥了一眼,霎那间便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那张冰寒俊逸的面容如此清晰地落入她的眼中。

    “小宝儿,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瞧见她瞬即煞白的面容,赵瑗有些担忧地放了筷子,一旁的冷展宸听他这么一说,顿时也跟着望向冷嫦曦。

    见自己霎时间变成了众人的焦点,冷嫦曦更是慌得不知所措,这豺狼虎豹就在邻桌,她如何敢开口说话?那不无疑是自掘坟墓么,于是,只能勉强绷着面子灿烂一笑,轻快地摇摇头,重新换了一双筷子夹起醉虾就往嘴里塞。

    赵瑗虽然觉得冷嫦曦有些奇怪,但看她吃得如此欢蹦,当即心中的一点疑虑便打消了。

    冷嫦曦眼瞧瞒天过海成功,不免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剩下的问题便是如何人不知鬼不觉的撤离大厅了。

    此刻她才发现自己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了尝尝那个什么劳子大侠打听八卦的滋味,她才选在大厅中用膳,遇见了这么一帮人,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苦在心,口难开。

    正在她心中盘算着小九九时,突然听闻身后传来恭敬的一句话:“公子,属下来迟了。”

    听那话,似乎这人是才刚刚进来的,怎么一点脚步声也听不见?冷嫦曦顿时心下沉了沉,恐怕来人身手不凡。

    “有什么消息?”那粱琰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公子,属下打听到,那些人似乎都没有的手。”

    “哦?”虽只是轻轻的一个字,但那气势却能顿时让人冷汗淋漓。

    “那些人全都死了。”来人的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情感。

    “死了?”粱琰的声音稍微扬了扬,手指轻轻地叩响桌面,良久才缓缓出声:“怎么死的?”

    “一剑毙命。”

    “一剑毙命?”粱琰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眉峰一挑,眼眸轻轻地眯了眯:“我记得那人逃走的时候似乎身受重伤,如何能一剑毙命这么多高手?”

    “属下能肯定是有帮手,因为那些人的身上只有一道致命伤。而且瞧伤口的模样,似乎应该是有两人。”

    听到这,冷嫦曦总算是稍稍猜到了这粱琰的身份,恐怕是江湖世家的公子,而他之前说的那些只怕是一些江湖恩怨。这么一想,冷嫦曦想要躲开粱琰的动机也就更深了一步。

    因为爹从小就教过她,江湖恩怨这种东西遇不见那是最好,遇见了那就躲开,若是躲不开那就尽量做到独善其身。

    眼见着桌上的饭菜都开始见了底,冷嫦曦内心狂喜,终于就要回去了,这一顿饭她吃得如同嚼蜡,是半分滋味也没有尝出来的。

    正待众人起身之际,突然冷嫦曦身后传来问语:“是在什么地方被杀的?”

    “嘉州城外的山路上。”

    这句话不轻不重地传入冷嫦曦耳中,让她顿时惊得惨白了脸。嘉州城外的山路,那不就是她救了陈少煊的地方吗?

    不及多听,走在前方的赵瑗却转了身,来到她旁边道:“小宝儿,你的脸色确实不佳,要不还是找个大夫吧?”

    冷嫦曦勉强扯了一抹笑容,拉着赵瑗离开了饭桌,上了楼梯才开口道:“瑗哥哥,我就是有些累了,没事的,好好休息休息就行了。”

    听她这么说,赵瑗虽然依旧担心,但也不勉强,将他送入房中后便先行离开了。

    躺在房中的床榻上,冷嫦曦的心在也平静不了了。她细细将陈少煊的事将同那几句话联系在一起,发现竟然惊人的吻合。那日陈少煊确实被人追逐,身受重伤,他们是在嘉州城外的山道上遇见他的。当时出手杀掉那几个人的人正是灵善和灵风两人。

    假若他们当真讨论的是这个事情,恐怕这些人的身份就有待重新考虑了,因为那日追杀陈少煊的正是金人士兵!

    这些人现在显然是在调查这个事情,想要找出陈少煊!

    冷嫦曦越想越觉得全身发冷,她不敢再往深处想去,就怕有些东西是她无法触及的。

盘算

    细细想着梁琰和他手下的那一番话,冷嫦曦愈加觉得放心不下陈少煊,若真让粱琰这个男人找到他,冷嫦曦不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

    既然他们已经查到了那些人是在嘉州城被杀的,那必然会赶往嘉州。虽然不知道陈少煊同那些金贼士兵到底有什么瓜葛,她终究是不希望陈少煊落入他们手中的,说是朋友间的担心也好,说是民族间的偏见也罢,她希望陈少煊是平平安安的。至少那几日的相处让她觉得陈少煊这个人还挺不错的。

    这么想着,她更希望弄明白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有什么计划。

    冷嫦曦心中有了定论后,随即一个计策也跟着进入脑海,思量片刻,觉得可行,便缓缓露出了一抹笑意,卷着棉被睡了过去。

    夕阳斜照,冷嫦曦这才迷迷糊糊地被人从睡梦中拉起:“小姐,好些了吗?该是吃晚膳的时辰了。”

    “好多了,灵善,我睡了多久?”冷嫦曦揉揉眼,发现屋中的光线变得昏黄黯淡。

    “两个时辰。”灵善一面为冷嫦曦穿着衣服,一面问道:“小姐,晚膳是在房中吃还是在大厅?”

    “房中。”得了中午那一次教训,她哪里还敢进入大厅吃饭,若是她没料错,粱琰那厮肯定是在大厅中用膳的。

    “我现在就给你端进来。”灵善说着便出了房门,不一会,几道热气腾腾的可口小菜便放到了外厅中的餐桌上。

    “我一会自己吃就行,你去大厅和他们一块吃吧。”冷嫦曦伸了一个懒腰,若无其事地对着灵善说着。

    灵善不疑有他,转身便出了门,冷嫦曦静听灵善的脚步走远,这才悄悄地挪步到房门旁。

    她伸出食指,放在口中舔了舔,然后选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轻轻一戳,果然,通了一个洞。想想现代的那些钢甲门,哪能如此轻易,说通就通,你当你是电钻手?

    以前常见电视中用这招吹迷烟,到了这里之后虽然想尝试,却苦无用武之地,现在终于让她逮到了一个机会怎么能不多加利用?虽然不是吹迷烟,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冷嫦曦将眼睛凑近了那小孔,往大厅中瞧去,果然不意外地瞧见了粱琰以及他的那几个侍卫。扫了一眼他那桌的食物,已经被吃得七零八落,恐怕是差不多要散伙了。正估量着,冷嫦曦就见粱琰起了身,率先往二楼走去。

    她随着他的身影缓缓移动着视线,看着粱琰进了自己斜对面的房间,心底不禁感慨:真是天助我也。

    冷嫦曦心底打着算盘,因此无心进食,草草地吃了两口,便让灵善撤走了桌上的剩饭。

    夜幕降临,染上一层墨色,月如银盘渐渐高升,漫天星斗洒落,点点银辉似裙带,在天际蜿蜒。襄州城内家家户户开始在门外点灯笼,静悄悄的,红彤彤的,映得整条街道都泛着一种朦胧的红晕,似姑娘家的娇羞,带着一种模糊的美。

    冷嫦曦推开窗户,望了望天,估计了一下时辰,微微眯了眯眼后便将窗户关严。随后又迅速地从包裹中拿出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准备换上。

    这件夜行衣是当初她让灵善私下准备的,毕竟出门在外会遇见什么事谁也料想不到,带一件夜行衣在跑路的时候也要方便上许多。关于这点,灵善虽然忍不住念叨了她几句,但冷嫦曦还是从灵善积极准备的行动中瞧出了她的赞同。

    果然,这才出了嘉州城没几日,这夜行衣便发挥上了用场。

    将衣服换好,冷嫦曦站在铜镜面照了照,正打算将头发高高束起之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轻响:“小宝儿,睡了吗?”

    一听是赵瑗的声音,冷嫦曦顿时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一个眨眼便飞身上了榻,将棉被扯开整个人钻了进去。才刚躺好,赵瑗便“吱呀——”一声开了门。

    冷嫦曦那怦怦直跳的心到赵瑗走进了都还没有回复。

    “小宝儿,怎么晚膳也不下去?不舒服吗?”赵瑗说着,将手放到了她额头上,但热度没摸着,却摸了一手汗。于是,他轻蹙眉头,将她悄然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她在如此闷热的天气居然用被子将自己盖得如此严实。

    冷嫦曦见赵瑗微微眯了眼眸,顿时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有些不安地拉了拉被子,犹豫半响这才微微红着脸道:“没什么,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想睡了一些,毕竟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所以比较畏寒一些……”

    冷嫦曦的声音越来越低,赵瑗的面色也越来越红,最终,赵瑗轻咳一声言:“没事就好,那你好好休息,这两日我们就不急着赶路了。”

    赵瑗说完便走到桌边,轻轻吹灭了桌上的蜡烛,接着走出房门,为她关上。冷嫦曦仔细聆听着他的脚步声,直到听闻他房间的门响,这才从被子中翻身跃起,一面舒缓了一口气,一面用手用力扇着风。

    待到门外再无一丝动静,冷嫦曦便悄悄地打开了窗户,站在窗户上一个飞身上跳,抓住屋檐后,往前空翻,霎时便站在了屋顶。

    冷嫦曦的轻功那是一等一的,上房揭瓦这事她多年训练早就熟能生巧,因此在房顶上飞跑着的冷嫦曦没有弄出丝毫的声响。

    按着记忆,冷嫦曦快速地来到了粱琰房间的位子。她先是趴在瓦片上,平心静气地听着,谁想,屋中半天不见动静。于是,她轻且缓慢地将瓦片拉开了一条细缝,顺着光亮往里瞧去,哪里有人,屋中空旷旷的一片,烛影在桌上一本翻开的书下晃动。

    她蹙着眉头,心有不甘,再次轻轻地将那瓦片的空隙移大了些,结果却还是一样,屋中空无一人。

    顿时,她有些糊涂了,自从粱琰进屋后,她便一直仔细着他房门的动静,直到刚刚,冷嫦曦都能确定粱琰是在屋中的,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屋里就没人了?

    正在冷嫦曦心中纳闷之际,突然身旁传来一句让她胆颤心惊的话:“你是在找本公子?”

夜窥

    这声音柔和轻缓,却冰冷犀利,如一把利剑一般直插冷嫦曦的心脏。

    风霎时停止了,世界在冷嫦曦的耳中突然变得寂静起来,万籁俱寂中她只能听闻自己那飞速震颤的心跳。夜色更深了几分,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息,围绕在她周围。

    冷嫦曦浑身紧绷地趴在屋顶的瓦片上,一动不动冷汗顺着额头滑下,一滴一滴地将身下的瓦片氤氲了一片。她默不作声也不敢回头,不确定自己是否被粱琰认了出来,她唯一知道的便是粱琰的功夫深不可测,他太过诡异了,连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她都未能察觉。不用说功夫,只怕连轻功都在她之上。

    冷嫦曦脑子飞快地思索着脱身之道,不能跟粱琰硬碰硬,否则只能是死路一条,唯一能赌的便是轻功了。说时迟,那时快,冷嫦曦翻身跃起,虚晃一招,接着将拿在手中的瓦片尽数扔向粱琰。

    粱琰瞧见朝他劈头盖脑而来的瓦片,不惊不惧,仅是稍稍后退了半步,侧身闪过,出手一拂,霎时,那些瓦片便成了粉糜。

    而冷嫦曦则乘着这个空子,全神贯注,用了有史以来自己最好的状态,撒丫子就跑,一个眨眼便不见了人影。而粱琰瞧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轻轻勾了勾唇角,一闪身紧跟了上去。

    因为距离太近,怕粱琰瞧见自己回房,所以冷嫦曦不敢往屋中跑,只能尽量让自己在城中的小巷子窜梭,本想着等甩开了粱琰,自己再想办法回去,谁知,偏偏事与愿违。

    在没瞧见粱琰的轻功之前,冷嫦曦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也如自己一般从窗户上翻到了屋顶在看月亮,因此被自己撞了个正着,可现在,瞧着堵在她面前的的这名气质尊贵清冷的男子,冷嫦曦的那一点幻想也被戳破了。

    “原来是你。”一丝凉风拂过,云开月明,粱琰透过那朦胧的月光,瞧清了来人的脸,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一丝惊惶映衬着她的绝色,顿时让粱琰晃了心神,他似乎在她脸上瞧见了女人的影子。

    听闻自己被粱琰认了出来,冷嫦曦更加的心惊肉跳,她小心翼翼地吞了一口唾沫,眼珠子悄然地四下转了一圈,悲催的发现自己所处之地正是一道死胡同,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粱琰的声音冰冰冷冷的如腊月寒霜,让人不寒而栗。

    冷嫦曦只是小心翼翼地紧盯着他,丝毫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

    她捏了捏全是冷汗的手掌心,冷嫦曦悄悄地深吸一口气,企图故技重施,不过这次粱琰却早将她看了个透彻,在她出手之际,一个闪身,绕到了她身侧,顺势抓住她伸出的右手,轻轻往后一带,她便被牢牢地禁锢住。

    粱琰下手又快又恨,冷嫦曦因为右手被撇在身后而无法动弹,手疼得冷汗直冒,却依旧不肯开口,只是稍稍向后仰起了身子。

    “说!”粱琰手下又加了几分力气。

    冷嫦曦闷哼一声,却仍然没有开口,粱琰瞧着她倔强的面容,微微眯了眯眼。

    突然,他的眼神扫到了她纤长细嫩的脖子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般,猛地一收缩,急切地开口:“你是女人?”

    粱琰一贯冰冷的声音微微变了调,带着一丝惊诧,还有半分说不明的怒气。

    刹那,冷嫦曦微微有些挣扎的身躯僵住了,她眼神游弋,缓缓低了头,遮着那没有男性象征的脖子。

    虽然她什么话也没说,但粱琰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还是从她细微的动作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当即锁住她右手的力道便松了许多,仅仅只是让她不能挣脱。

    “你到底是谁?”粱琰再次开口询问,只是这次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冰冷,态度软化了许多。

    “不关你的事!”冷嫦曦见粱琰手下松了不少,顿时便觉得此人还是有几分怜香惜玉之心的,当即那欺软怕硬的贱心思又开始冒了头。

    “那我来猜猜!”粱琰不疾不徐,唇边的笑意森然:“白天那不懂事的下人,我已经帮你处决了,这么算来,我们应该两清,所以你应该不是为了那事来的,是吗?”

    粱琰虽然是在问话,但那语气却是肯定的。

    “既然不是为了白天的事,却又如此费尽心思的探查我的住处,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应该听到了什么跟你相关的事。”粱琰的洞悉,让冷嫦曦不禁轻颤了一下。

    她的反应瞧在粱琰眼中,也就是这么一句试探,粱琰霎时便能确认自己的揣测没有错。当即眯了眯眼,连猜测都免了,开口就问:“你是那个男子的什么人?”

    冷嫦曦因他那敏锐的心思而感到有些害怕,自己本是想着帮陈少煊,可现在看来,是她是人没帮上还将自己搭了进去。

    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不明,目的不明,明明瞧着就像江湖中人,怎地竟然同金贼勾结在一块?若只是纯粹的江湖恩怨,冷嫦曦还能稍微放心些,但怕就怕是这里边的幺蛾子不少。

    冷嫦曦没有答他的话,兀自将心思藏在肚子里转了十八个圈,一个计上心头,顿时便愤懑地开口:“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打我们家大人的主意!”

    这一句官腔,顿时让粱琰眯了眼,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冷嫦曦,轻轻重复了一边“大人——?”

    那声音有疑惑,有不屑,良久才问道:“什么大人?”

    “呸!不关你的事!你还没资格知道!”冷嫦曦冷笑一声,心中祈祷,希望真的能将粱琰的注意力引到官员身上,迷糊他的追查方向,再说,无论是江湖恩怨亦或是其他什么恩怨,但凡同朝廷扯上关系的,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处理起来要谨慎几分。所以她才如此大胆的信口雌黄。

    “呵呵!”粱琰轻声冷笑,缓缓低头凑近她的耳朵,轻声低语:“关不关我的事,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

面圣

    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乱世,这么多年,冷嫦曦总算是亲眼瞧见了那古代王城的喧嚣,巍峨皇宫的气派。站在皇城脚下,心都忍不住肃穆三分,抬头望着那层层叠叠的琉璃瓦,延绵无尽头,冷嫦曦突然想到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概早就听闻赵瑗来到的消息,宫门口等了一大群太监,站在最前面趾高气昂的那位,正是一个月前才见过的李公公。在宫中能得他李公公亲自出马的,除了皇上,就只有韦太后。所以,在瞧见李公公的时,赵瑗心里便有了底,悄悄地给冷嫦曦提醒了两句。无非是宫中不比家里,事事小心。

    关于这点道理,她冷嫦曦就算再嚣张也是知道的,在宫中,命就是一句话的事,容不得她耍那些小聪明,事事如履薄冰。

    见冷嫦曦点了点头,言行举止都收敛得如同大家闺秀那般端庄,赵瑗稍稍松了一口气,带着众人走到那李公公面前寒暄着:“李公公,一月不见,身子可好?”

    “瑗公子,托您的福,老奴这身子骨硬朗着呢!”李公公瞧着赵瑗乐眯了眼,冷嫦曦在一旁看着,怎么瞧怎么都觉得那李公公看赵瑗的眼神似乎有些怪怪的。直到很久之后的某天,她瞧着满桌子的金银珠宝流口水,灵善将一面镜子放在她面前时,她才恍然大悟,李公公是把赵瑗当成了金元宝看了。

    “瑗公子,今日听闻你进宫,老奴是特地来此迎接的!”那李公公客套的话一句是一句的,哄的得人心暖洋洋的,他能爬上今天这个位置,怕是那张小甜嘴功不可没,看来无论什么年代,语言的魅力都是无穷无尽的。

    “真是有劳公公了,能得公公相迎,是赵瑗的福气。”赵瑗有礼的拱了拱手,既客气,又不失身份。

    李公公满心欢喜地看着眼前的赵瑗,其实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赵瑗的,不仅仅是因为他阔绰的手笔,还因为他无论何时对任何人都恭谦有礼的态度。

    “瑗公子太客气了,其实老奴前来也是带了皇上的话来的。”

    赵瑗伸手入袖子掏出一锭金子,放入李公公手中道:“公公请讲。”

    那李公公掂量掂量分量,笑眯眯地将那金子收入怀中道:“皇上多年未见瑗公子,最近甚是想念,得知今日瑗公子入宫,便让老奴在此等候,希望能立刻见见瑗公子和冷小姐,以解多年相思之苦。”

    闻言,赵瑗同冷嫦曦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时冷嫦曦明白了事有蹊跷,当下心便沉了几分。

    “那好,我和小宝儿这就同公公前去。”赵瑗得体地微微一笑,接着吩咐:“云霆,你们先回文德殿。”

    交代好了之后,赵瑗带着冷嫦曦朝垂拱殿走去。

    看过北京的故宫,知道清朝的皇城是如何的气派,再看这南宋的皇宫,虽然不及清朝时那般宏伟,但冷嫦曦却认为这皇宫是历代最美的。因为这南宋的宫殿将整个山清水秀的江南都融合进了宫墙内,比那苏州园林还要秀美。走五步、十步就能看到一座楼阁。走廊回环曲折,突起的檐角尖耸,犹如禽鸟仰首啄物;宫殿阁楼随地形而建,彼此环抱呼应,宫室结构参差错落,精巧工致。

    朱红大门层层叠叠,院落深深深几许,走了约有半刻,冷嫦曦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一如侯门深似海了。

    “瑗公子,垂拱殿到了,请稍等片刻。”垂拱殿就在眼前,庄严肃穆,若不是赵瑗告诉她这个地方相当于皇上的书房,她差点以为那就是上朝的大殿。

    见李公公走远,赵瑗低声在冷嫦曦耳边说了一句:“万事小心,到时你什么都别开口,一切有我。”

    难得见赵瑗对自己如此严肃,冷嫦曦也不禁紧张了几分,毕竟是第一次参见国家首脑,就仿佛是什么彩排都没有就将她推到了维也纳大厅中演出一般,那感觉也忒糟糕了一些。

    正想着,李公公从殿内走出,站在台阶上,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嘶叫着:“宣赵瑗,冷嫦曦觐见——”

    霎时,冷嫦曦打了一个寒颤,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儿臣参见父皇!”

    “民女参见皇上!”

    一进入殿内,冷嫦曦头也没抬跟着赵瑗一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口中喊着那万年不改的参见词。

    “快起来,快起来,给朕瞧瞧!”一声威严中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谢父皇!”

    “谢皇上!”

    在皇家就是这样,上面的人叫你快起来,不过就是一句敷衍,你若当了真那便是罪该万死,因此,赵瑗和冷嫦曦也是跪谢了之后才起身。

    站了起来之后,冷嫦曦谨记着赵瑗的话,万万不能生事,因此强压着自己的好奇,一直低眉顺眼的,压根就不敢抬头一睹龙颜。

    “瑗儿,十多年不见,你真是变了啊!”高宗从龙椅上起来,两步走到赵瑗身前,拍着他的肩膀,看了半响,微微感慨:“瑗儿,你长高了,身子也变壮了许多!”

    “父皇,儿臣今年二十六了,自然是高了很多”赵瑗的话虽然是在回答,但细听之下,似乎还有些玩味。

    “是啊,十多年了,你一定是在怪父皇将你送出宫吧!”那高宗虽然好色,但也不全然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赵瑗的这话的意思,他多少还是听了出来的。

    “儿臣不敢。”

    “唉!瑗儿,朕知道你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责怪的,你和赵豫同是朕带进宫的孩子,赵豫从小在宫中娇生惯养,而你却在冷家吃苦。每每想起这事,朕这个父皇便心中不好受啊。其实,这么多年来朕一直都没忘了你!”

    冷嫦曦低头瞧着一双眼前那双巧夺天工的金鞋子,鞋头处翘起鞋面用两片金叶子镶嵌,上面刻着卷云图文,布面则用绣线绣着一条金龙,这便是皇家的奢华。默不作声地看着这双鞋,耳中听着高宗那听似关切的话语。冷嫦曦心中冷笑:抛弃了十几年,这便是皇家的想念?

准你走才能走

    “儿臣也一刻不停地思念着父皇。”皇家就是一个虚以委蛇的地方,哪有什么真情可言,大家不过都是在做表面功夫罢了。

    “这次让你回来,朕就不打算放你再走了,你既然已经成年,还是回宫跟着太傅们学习学习的好。”高宗语重心长的说着,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

    “儿臣遵命。”赵瑗拱手应答。

    “这么多年出宫在外,有见过你父亲僖王吗?”高宗见他颔首答应,接着漫不经心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若是真没些心思的人,恐怕还真当这就是一句问候而已。但,显然这句话的意思赵瑗明白了,冷嫦曦也明白了。自古宫廷夺位的事太多,兄弟相残,父子反目,为的不过就是那个寂寞的位子。心思慎密,防人三分,是在宫中生存的王道。尤其是对皇上而言,他会相信太监,相信女人,却唯独不会相信儿子和兄弟,这不可谓是一种可悲。

    “没有,这么多年,儿臣一直呆在冷家,勤学苦练,有时帮着打理冷家的生意,所以并没有什么时间去见我父王。”这个时候,即便是真的有见过,那也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当真承认了,弄不好是会被以谋逆的罪名诛九族的。

    “是吗?”高宗这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怀疑。

    赵瑗和冷嫦曦默不作声地低着头,任由高宗那怀疑的目光在身上打量,片刻他才又开了口:“那正好,这次定都,你父王也要进宫,你们父子这么多年不见,应该好好聚聚才是。”

    “儿臣知道父王安好就行,宫中规矩,不可结党营私,为了避免嫌疑,还是不见的好。”赵瑗的这番话让高宗总算是放了心,当即也不再说些什么让他们父子团圆的话,反倒是往冷嫦曦这移动了两步,转了话锋道:“你就是冷嫦曦吧?”

    “民女正是。”冷嫦曦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多年未见,没想到你从一个毛孩子,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还如此的国色天香,真是冷家的福气啊!”高宗一面打量着冷嫦曦一面捋胡子。

    “托皇上的福。”冷嫦曦的每句话都是严格按照大家闺秀的模版背出来的,尤其是这几句话,如同万能钥匙一般,怎么说都不会错。

    “哈哈哈,不知道你爹有没有告诉你,你这名字还是朕给取的呢!”高宗一脸的得意,瞧得冷嫦曦心中咬牙切齿。

    这事她怎么能忘?某人金口一开,便彻底地断了她想改名的念想,毕竟是皇帝赐名啊!又不是不要命了,就算嫌弃也只能放在心底。

    “嫦曦从小就听爹说这事,爹说嫦曦的名字是皇上起的,所以托了皇上的福,嫦曦才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冷嫦曦这话说完,顿时觉得心里寒了三分。

    “呵呵,瞧瞧这小甜嘴,真会说话!”几句马屁拍得高宗乐到了天上,笑弯了眉眼道:“这宫中孩子太少了,怪寂寞的,干脆你就在宫中住一段时间吧,有空可以陪朕说说话。朕就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高宗这话一说完,冷嫦曦悄然瑟缩了一下,赵瑗的眸色深了几分,拳头在袖中捏的死紧。

    “这……”冷嫦曦想着说些什么拒绝的话才能得体又得罪高宗,但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什么这啊,那的。”高宗的声音顿时冷了几分,似有不高兴的嫌疑:“就这么决定了!朕准你走,你才能走!”

    “是,谢皇上!”即便心有万千个不愿意,但冷嫦曦还是只能垂首称谢。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好好休息休息。”高宗挥挥手,让他俩退下。

    出了垂拱殿,一阵清风拂过,冷嫦曦的心不似来时那般轻松自在了,虽然早就有所想,但却意料不到,真的面对起来,还是太难。

    “小宝儿,你听明白了吗?”远离了垂拱殿,赵瑗轻轻的声音似水般淡漠。

    “明白了。他是想用你来要挟你父王僖王,所以将你留在宫中,同时,怕将你们父子逼得狗急跳墙,反了,干脆把我扣下,用来钳制你。”冷嫦曦身后那细密的冷汗还黏在身上,未曾褪去。

    “明白就好,这宫中水深,务必小心,毕竟不比在外面,我能事事护你周全。”赵瑗的眼底那抹淡淡的阴霾始终没有褪去,脸上挂着一丝寒冰又添了几分担忧。

    “瑗哥哥,放心吧,我自由分寸。”冷嫦曦微微扯开一抹笑容,引得赵瑗侧了目,以前的冷嫦曦在他心中便是一个孩子心性的霸王,只懂吃喝玩乐,捅出一堆让人头疼的破事,他何曾见过她懂分寸?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似乎自从进了这个宫门,冷嫦曦确实变了一些,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了,但却比往常更加的吸引他,更加让他心疼。

    冷嫦曦明白他心中所想,但不点破,说实在的,算上前世,自己好歹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若是还不懂得分寸和收敛,那她也白活了那头二十七年不是?

    两人个子揣着心思,没再多说一句话,直到一个娇柔中带着一丝惊喜的嗓音传来,这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寂,同时,这声音也如一颗巨石,投入冷嫦曦平静的生命中,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波澜。

    “瑗公子——”声音由远及近从身后传来,婉转如黄莺,顿时让赵瑗和冷嫦曦停住了脚步。

    缓缓转身,只见不远处的长廊上一抹淡粉色的身影摇曳着身姿,疾步朝两人走来。

    那女子一身轻盈的绣云纹丝罗裙,外面套着一件及地的粉色纱衣,手中拿着一把贵妃醉酒图的团扇,缓缓走进。冷嫦曦这才瞧清了来人的面容,典型的瓜子脸,柳叶眉,眉眼朱唇,顾步生莲,雪肤凝脂若隐若现,整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连同为女子的冷嫦曦都免不了多瞧了两眼。

    只是,这两眼,便让冷嫦曦瞧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来,这女子的容颜娇美,但她却好似曾经在哪瞧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了。

姐姐可记起来了?

    这女人瞧着赵瑗的神情,丝毫不掩饰半分爱慕,让冷嫦曦顿时如入醋海一般。这才刚刚进宫,赵瑗这厮就给自己惹了这么一朵桃花,这让冷嫦曦如何能接受?当即面容便冷了几分,轻轻拉了拉赵瑗的袖子,正要问问她此女到底是谁时,就听赵瑗冲着走进的女子客套地点了点头,不疾不徐地缓缓开口:“郭小姐,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听闻赵瑗开口,冷嫦曦霎时五雷轰顶,脑中浮现出一张十三岁的娇俏容颜,郭婉柔,竟然是郭婉柔,再仔细瞧了瞧那张容颜,果然是她。

    认出郭婉柔后,冷嫦曦的第一个反应居然不是熟人见面的热情,而是此女脸皮甚厚的感慨。她实在想不明白,此女到底长了一张什么样的皮,让她有如此胆量在心爱的人面前发生了那等糗事之后,还依旧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对方面前,笑得满面春风的打招呼:“托瑗公子的福,婉柔这些年过得不错。知不道瑗公子如何?”

    郭婉柔说着又超前走了几步,几乎都要贴在了赵瑗身上,纱衣随着和风轻轻摆动,若有似无地擦在赵瑗身上,其目的,比六年前更明目张胆。

    “甚好。”赵瑗有礼的点点头,悄然地后退了一步,面上的笑容风轻云淡,看不出喜乐。

    一旁被郭婉柔可以忽视的的冷嫦曦如同看戏一般,立在赵瑗身边,瞧着她郭婉柔径自上演一场姬别霸王的独角戏,讪笑在心底。

    “瑗公子,一别多年不见,婉柔甚是想念。”说着,郭婉柔又想前走了一步。

    冷嫦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厮若是放到现代,那是要被人揪着头发往死里打的!想念?她一个企图勾引人家未婚夫的狐狸精,居然也敢当着人家的未婚妻说想念?真不知道此女是太嚣张了,还是这么些年来空长了个子,忘了长脑子。

    冷嫦曦轻轻地啧啧两声,声音不大,但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听了个清楚,霎时,郭婉柔的笑意僵在脸上。

    她不是没瞧见冷嫦曦,对于这个曾经让她在赵瑗面前如此丢人的女人,就算是化成了灰她也能认得。只是,她刻意忽略了她的存在,她现在不再像以前那般沉不住气了,被冷嫦曦的一句话轻轻一撩拨就会上了对方的当。再说,有了那件事做保证,冷嫦曦对她而言根本就不是威胁。

    这么一想,郭婉柔脸上的线条总算是柔软了一些,她故作才见冷嫦曦一般,讶异开口:“呀,原来这里还有一位姑娘,这位姑娘挺眼生的,请问,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冷嫦曦听她这么一说,当即森然一笑:你郭婉柔既然想演戏,那我也不客气,就帮你好好找找回忆!

    就在赵瑗想要开口代答之际,冷嫦曦悄然地拉了他一把,向前走了一步,也故作讶异道:“原来是婉柔姐姐啊,婉柔姐姐,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将妹妹我忘了?”

    “这位妹妹,实在不好意思,在各位大人家的小姐中,我似乎没怎么见过你,请问,你父亲是那位大人?”郭婉柔这话本意就是要拐着弯地嘲笑冷嫦曦的出生,她郭婉柔的出生岂是这个一介草莽出生的冷嫦曦所比的?

    一旁的赵瑗闻言轻轻的蹙了眉,眼神中带着一丝厌恶,正要开口,却听冷嫦曦轻笑一声,缓缓道:“姐姐怎生这般健忘?既然姐姐忘了,那妹妹我也只好给姐姐一点提醒。姐姐可还记得,六年前去嘉州城,邀请了瑗公子到金玉满堂吃饭,结果不知姐姐怎么了,尽然点了一桌子的奇怪菜。”冷嫦曦捂嘴轻笑,但一旁的郭婉柔却青了一张脸,顿时不再淡定,嘴唇微启,就要打断她的话。

    但那冷嫦曦可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压根就不给郭婉柔开口的机会,当即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我还记得姐姐点了一盘姜丝炒兔肉,姜丝越多越好,一盘小白菜闷兔肉,白菜越嫩越好。一盘宫爆蟹肉,多放花生,一盘香瓜,一盘梨,一壶开水。这这些菜的味道真的挺奇怪的,也为难姐姐喜欢吃了,对了我还记,姐姐吃了这些菜后,当即放了一声响气,接着就如厕去了。回来时,似乎脚还软了不少……”

    冷嫦曦的声音不大,但却刚刚好让周围一干下人全都听入了耳中,顿时,低低的偷笑声四起,让郭婉柔顿时铁青了脸,气炸了肺:“冷嫦曦!你!”

    “唷,姐姐,这下记起妹妹来了?”冷嫦曦做作地掩嘴轻笑,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众人是听了个明白,霎时也知道了是怎么回事,顿时皆用一种同情地眼光望着郭婉柔。

    郭婉柔红了双眼,狠狠地瞪向那些下人。

    在郭婉柔的怒视扫射下,那些宫人们都收敛了笑意,将头压得低低的,提心吊胆的,就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了郭小姐,那就是吃不完兜着走了。

    冷嫦曦见状,暗自冷嗤一声,这个典型欺软怕硬的女人,遭了气就只会往下人身上发泄,人类的劣根性倒是让她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冷嫦曦,你别太嚣张了,你还真当这宫中是你那嘉州城?想闹就闹?”既然撕破了脸,郭婉柔自然连好脸色也不愿再装了,什么姐姐妹妹,相亲相爱的戏码,通通都不用上映,直接用身份给了冷嫦曦一个警告。

    “瞧姐姐这话说得,这嘉州城怎么能跟皇宫相比?姐姐这话在妹妹这里说说就好,可千万别传出去,要不触怒龙颜可就不好看了。”她郭婉柔是没兴趣演戏了,但冷嫦曦却依旧兴致高昂,现在,冷嫦曦才深刻体会到演戏的好处,带着面具看对手怒发冲冠,这心中怎一个爽字了得!

    “你!你!”郭婉柔的身形抖了抖,伸手指着冷嫦曦,你了半天,这才缓缓深吸一口气,挂上一张冷面的招牌:“冷嫦曦,你当你自己现在还是什么大家小姐?你当这次进宫,就真能嫁给瑗公子?真是无知!你就只管嚣张吧,也要不了多少时间了!”

    说完,郭婉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瑗,摆出一副妖娆的笑颜:“瑗公子,婉柔有事,先行离开,改日有空定当拜访。”

    话毕,郭婉柔扭着纤细的腰肢,同赵瑗擦身而过。

缺银子

    郭婉柔的话如同一根刺一般深深地扎在了冷嫦曦的心中,顿时让她有种不安的感觉:“瑗哥哥,你说,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多想了,她只不过是想气气你罢了。”赵瑗轻轻地揉了揉冷嫦曦的发丝,带着一丝宠溺说道:“你啊,才刚进宫,就得罪了郭家,以后可要小心了!郭家在宫中的势力不浅。”

    冷嫦曦吐了吐舌头,轻轻地点点头,却没瞧见赵瑗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一眼郭婉柔的背影。

    冷嫦曦跟着赵瑗到了文德殿,灵善灵风他们四人早就等在了殿门口,见两人平安回来,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李公公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在他们还未来得及回文德殿收整仪容时,这么突然地召见两人,众人心中皆多了一抹不好的预感,就怕当真上演一出商纣囚姬发的戏码。

    冷嫦曦见灵善一脸焦急的模样,正打算宽慰她几句,谁想,对方开口便是:“小姐,你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霎时,冷嫦曦眼角微微抽动,一张热情的脸顿时冷了下来,狠狠地白了一眼灵善,咬牙切齿道:“在你心里,就只担心我是否失礼?”

    闻言,灵善顿时觉得自己确实有失厚道,于是,摸着鼻子喃喃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冷嫦曦眯了眯眼:“就是半道上被狗吠了两声。”

    冷嫦曦这话让众人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赵瑗嗅出了她心底的那一丝酸味,忍着笑解释道:“路上遇见了郭婉柔。”

    顿时,众人皆禁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兴许是早就听闻殿主人即将回来,所以,殿内被打扫的纤尘不染,不过即便这样,冷嫦曦还是瞧出了时光在着空荡的大殿中刻出的斑驳。

    “这就是你曾经住的地方?”来到赵瑗的地盘,冷嫦曦一直绷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整个人又开始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年少时在这住过两年,都几乎已经记不清了。”赵瑗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一丝回忆的色彩。

    这文德殿说是大殿,倒不如说是个园子,朱红的大门庄严肃穆,两边门板上横纵各有九个门丁,一共是八十一个。穿越过文德殿大门,便是一段大理石花岗岩的宫路,直通那气势滂沱的文德殿。

    殿前八级台阶皆是汉白玉磨制,殿顶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脊饰五彩琉璃龙纹及火焰珠。

    大殿雕梁画栋,斗拱交错,被打扫得纤尘不染。

    穿过殿旁衔接后园的长廊,瞧见的确实另一番景象——入眼满是萧条。

    从那园子的布局,冷嫦曦隐约能瞧见鱼塘的影子,园林的雏形,但此刻,除了一对杂草丛生的荒地外,哪里还有皇宫的气派。

    “你这文德殿可不是荒凉了一星半点啊。”冷嫦曦四处转了一圈,啧啧地摇头道。

    “十几年未曾住人,又哪里会修正?”

    “看来你这文德殿里的人实在太懒散了些啊,该整顿整顿了。”

    赵瑗瞧着她那副模样,纵容一笑,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道:“怎么,这么快就想着履行当家主母的责任啦?”

    “我这叫做搞好居住环境,人人有责!”冷嫦曦鼻子一哼,一副娇俏的模样,让赵瑗瞧得入了迷。

    “好,那我这文德殿可就交给你去打理了。”赵瑗轻轻地勾了勾她的小鼻梁:“只是,这说得容易,做起来可就不是这么轻易的事了。”

    “怎么,这下人我还指挥不了了?”冷嫦曦挑眉。

    “不是下人的问题,而是修正费用的问题。宫内嫔妃皇子公主的吃穿用度都是按照一定标准按月发放银两的,这些银两包括了宫殿的修正费用在内,我这才刚刚回宫,如何能有这些银两,再说了,这宫内的资源调配是由韦太后掌管,只怕当真找她,也只会碰个软钉子。”赵瑗详细的为冷嫦曦讲解着。

    但凡宫中,跟皇后太后这一类职称挂钩的女人,那都是厉害的主,手段自是不用说了,花样百出,那心子肯定也不是什么红彤彤的。

    这韦太后,冷嫦曦是早就听说过的,一个厉害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并不喜欢赵瑗,据说当初将赵瑗弄出宫就是她的主意。

    这次,皇上下诏让赵瑗回来,那韦太后不可能不知,因此,心中的刺定然是扎得她隐隐作痛的,现在文德殿缺银子,再找她要,她如何会给?

    这么一想,冷嫦曦顿时也觉得有些棘手。

    “小姐,你自己不是存有些银子?”在灵善心目中,冷家那就是一座金山,自家小姐从小挖着金山的墙根长大,那小金库也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听着灵善的建议,冷嫦曦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还真会想,那我的私房钱给别人修房子?”

    霎时,灵善禁了声,这做法确实不够厚道。

    “瑗哥哥,你说这韦太后为何偏爱赵豫,却对你一直心有芥蒂?”冷嫦曦蹙着眉头问道。

    “赵豫从小养在吴才人身边,吴才人又是韦太后的人,韦太后偏爱赵豫也是自然。至于对我心存芥蒂,我想应该也是因为我父王僖王的关系。”赵瑗对冷嫦曦知无不言。

    “按照宫中规矩,这皇子的身份应该每月多少银子月俸?”

    “若是太子,每月月俸当为500两,若是一般皇子,每月月俸当是300量。”

    “你现在的月俸多少?”冷嫦曦知道,即便是在冷家,赵瑗始终还是一名收养的皇子,该给的月俸,应该一个子都不少的。

    “有时一百,有时没有。”赵瑗不吝让冷嫦曦知道自己其实早就捉襟见肘,这修葺园子的银子他是真的没有的。

    “当是你流浪在外好欺负不成?”闻言,冷嫦曦骤然冷了脸,嘴角的笑意森然,她本以为赵瑗即便是身在冷家,那待遇该给的应该不会少,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只怕这韦太后瞒天过海的事不止这么一桩:“那赵豫现在每月月俸多少?”

    “500两。”

    “也就是说,克扣你的银两,去养赵豫?这赵豫现在享受的是那太子的待遇?”冷嫦曦更加愤怒。

    “正是。”

    “皇上可知?”

    “不知。因为一旦这样做,便等于是承认了赵豫的太子身份。在皇上还未正式下旨之前,任何人都无权这样做,说重了,这样做便等于是谋反。”原本这事他也并未知晓,只是当每月的月俸不能按时到他手中,即便到了也是缺斤少两时,他不得不让史浩帮他查了一下。

    赵瑗“谋反”那两字,说得极轻,但冷嫦曦却听进了心中,一个计策闪过脑海,唇边勾起一抹张狂的笑意:“瑗哥哥,回来到现在我们还没去给韦太后她老人家问安呢!”

怎么会是他?!

    虽不明白冷嫦曦要怎么做,但赵瑗清楚她心中一定自有定量,看着她那闪着狡黠光芒的眼眸和那张充满自信的张扬美容,赵瑗的心便抑制不住的跳动。

    “好,我们换件衣服,这就去慈明宫。”瞧着赵瑗如此宠着冷嫦曦,冷展宸都有些看不过眼,开了口:“赵瑗,这是在宫中,不是冷家,你这么放纵她我怕……”

    赵瑗明白冷展宸那还未说完的话,顿时露出一抹让他宽心的笑意道:“放心吧,有我看着,没事的,再说小宝儿自有分寸,我相信她。”

    赵瑗的这句相信,深深地嵌入冷嫦曦的心底,让她觉得暖暖的,心口似乎膨胀着什么东西,比赵瑗说喜欢她更让冷嫦曦觉得感动。

    “你啊,就是自小太宠她了。”冷展宸无奈地摇摇头,但也随了他的意,不再多言。

    文德殿原本就是赵瑗的寝殿,但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住,所以空出来的房子很多。现在冷嫦曦他们住了进来,自然要有所安排。

    “来人。”赵瑗唤来以为小太监,那太监低着头,唯唯诺诺地。

    “瑗公子有何吩咐?”

    “你是?”眼前这位眼生的小太监让赵瑗微微眯了眼,在宫中,眼线这类的人比比皆是,你往我着放个侍女,我往你那塞个太监,无非是防着暗箭的同时,再乘机背后捅上几刀。

    “奴才小豆子。”小豆子恭敬地低着头回答。

    “小豆子?”赵瑗挑挑眉,状似若无其事:“你之前在哪个宫做事?”

    “回瑗公子,奴才是前个月才入宫的。”估计这小豆子也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在赵瑗面前说话都哆哆嗦嗦的,不敢抬头。

    听闻他才入宫,赵瑗稍稍放了些心,这些记录,包括他进宫前的家世,只要去敬事房中稍稍一查便知,量他也没这个胆子撒谎,于是赵瑗便对着小豆子交代:“把寝殿旁的妃殿整理整理,以后冷小姐就住在那里。”

    “是!”宫中做事,最重要的是多做少问,小豆子在进宫前便被耳提面授了很多次,因此即便心中惊讶,也不敢多说半句。

    妃殿,顾名思义,自然是妃子所住之地,冷嫦曦不会不明白赵瑗的用意,他这是在行动大张旗鼓地告诉众人,此花已有主!

    冷嫦曦心中甜滋滋的,那乐呵呵的笑容一直维持到进入妃殿中才被灵善一盆冷水给泼灭了:别忘了宫中还有个郭婉柔在虎视眈眈,韦太后拉扯后脚,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仁需努力。

    在灵善的打理下,冷嫦曦换上一身深紫色的草花纹罗裙,腰间一条明黄绣花腰带,配着一块翡翠玉璧腰饰,罗裙外一件淡紫色罗沙外罩,轻盈俏丽,头发也被灵善整齐的盘了一个堕云髻。

    这么一收拾,冷嫦曦顿时显得华贵起来,那身独有的气质在她周身若隐若现,就连赵瑗在初见时都忍不住瞧得愣了神。

    跟着赵瑗,冷嫦曦缓缓来到慈明殿。这慈明殿属于后宫的范围,是其他男人不准进入的禁区,因此只有灵善在她身边。

    慈明殿内雍容华贵,亭台楼榭星罗棋布,假山流水环绕其间,入眼便是江南。

    两人站在殿外等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才被宣召入了殿。

    入殿后,两人一同向韦太后请安,双双齐跪在殿前。冷嫦曦只能靠着余光瞥见一双双三寸金莲。

    “太后奶奶金安,愿奶奶万福。”

    “太后娘娘金安,愿娘娘万福。”

    良久,殿内没有一丝声响,那韦太后一丝让他俩起来的意思也没有,顾自品着茶。

    就在冷嫦曦的脚开始变麻之时,才听闻韦太后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起来吧。”

    冷嫦曦一边从地上起来,一边暗自冷笑,看来这韦太后确实不不喜欢赵瑗,这么多年不见,居然一见面竟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听说皇上下旨让你回宫?”韦太后把手中的杯子递了出去,一旁服侍的下人急忙接了过来,放在桌上。

    “回太后奶奶的话,是的。”赵瑗的神情恭敬。

    韦太后点了点头:“既然回来了,那就安安分分的待在宫中,这宫里可不是像那些市井小民家一样没规矩的。”韦太后这么说着,淡淡地瞥了一眼冷嫦曦,接着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个心里得有杆秤。是你的就好好珍惜,不是你的,千万别去宵想。明白了吗?”

    韦太后这话说得绵里藏针,针针扎的人隐隐作疼,冷嫦曦的手在袖中紧紧握成了拳头,但面上却依旧淡定自若。

    “孙儿谨记太后奶奶的教诲。”赵瑗心中虽是一片阴霾但依旧恭敬的答了话,卧薪尝胆可谓是在他身上发挥到了极致。

    正待那韦太后又要开口之际,一个声音没有经过任何的传召,带着一丝讨好,说着甜言蜜语嚣张地从大殿外一路传来:“太后奶奶!豫儿来给您请安!一日不见,好想奶奶!”

    闻言,韦太后那张紧绷的老脸顿时舒缓了下来。

    冷嫦曦瞧着韦太后那变脸的速度,心中冷笑:看来韦太后是真的不待见赵瑗啊,就连伪装的笑容也不给一个。

    那声音的主人跨入慈明殿,张口便乐呵呵地喊道:“太后奶奶万寿无疆!”

    那韦太后听赵豫这么一喊,顿时一张老脸笑得开了花,眼角处多了这么几个褶子。

    冷嫦曦迷了眼,心中暗道:想必这位就是赵豫,看来也是一个靠嘴吃饭的家伙,我倒要瞧瞧长什么模样。

    这么想着,冷嫦曦缓缓抬了头。

    一旁的赵豫在进来时便瞧见了赵瑗和冷嫦曦两人,早在来请安之前,他便已经听闻宫中传言,说是皇上下诏让赵瑗回宫,才刚到宫门就被李公公领了去面见皇上。这让赵豫多了几分紧张。

    后来他还听说赵瑗不是自己来的,身边带了一位身份不明的小姐,国色天香,比郭婉柔还要美上几分,这让原本就爱美人心切的赵豫心底痒痒的,迫不及待想要一窥真容。

    这才刚请安完,便急冲冲地转头望向冷嫦曦,正巧撞见她抬头望向自己,在瞧见冷嫦曦面容的瞬间,赵豫瞪大了双眼,满脸的惊艳。

    但冷嫦曦却在瞧见了赵豫的瞬间脑中一片空白,面容骤然变色,顿失大家风范伸手指着赵豫,变了声的惊呼:“陈楷行!”

巧戏韦太后(1)

    “放肆!”突然一声威严的厉喝从主位传来,韦太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手边的茶桌阴沉着双眼望向冷嫦曦,带着一丝怒意道:“哪来的奴才,这么大胆!见到豫公子也不行礼,居然还胆敢用手指点!”

    “回禀太后,民女冷嫦曦。”冷嫦曦闻言,顿时惊了一身冷汗,自己刚刚太过惊讶而忘了身在何处,被这么一声厉喝,当即心底惊起一层波澜。

    她相信早在自己进入大殿时,这韦太后就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现在装作不认识她般大呼她是奴才,那就是硬生生地在众人面前狠狠地踩了她一脚,她冷嫦曦何曾受过这样的气。都说皇家人阴险,果不其然啊。

    “你就是冷嫦曦?”韦太后的声音冷冽,眯着眼睛望向她那绝世的容颜,顿时心底泛起一股烦躁感。

    “民女正是。”冷嫦曦的声音不冷不热,但却宛若空谷黄莺般清灵。

    “哼!自古红颜祸天下,长了这么一副妖容,岂非天下大乱?”那韦太后的冷哼一声,话从口出。

    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这韦太后三番五次地羞辱自己,羞辱冷家,羞辱她的赵瑗,她哪里还肯咽下这口气,即便对方是权倾朝野的韦太后,给了她小鞋穿,她冷嫦曦就不会让她好过。

    这么想着,冷嫦曦顿时笑意盈盈地抬了头,直视韦太后。这下,冷嫦曦总算瞧清了韦太后的容颜,虽然已是六十多岁的高龄,但那眼角的风华依旧不掩当年的绝色,一身百鸟朝凤锦罗裙,头戴凤飞珠连金冠,整一个庄严肃穆的模样。

    韦太后没想到冷嫦曦胆敢抬头亵渎凤颜,当即冷了脸,正要训斥时,就听闻冷嫦曦缓缓开口:“以前嫦曦就常常在市井江湖中听闻人们对太后娘娘的赞美,说娘娘美若天仙,那气质,那样貌都是一等一的绝世美人,凡是一睹娘娘容颜之人,都会觉得世间其他女人俗不可耐,今日嫦曦这么一瞧娘娘,果真如此呢!也只有娘娘这样的美貌才能登上这么尊贵的位子啊!”

    冷嫦曦每一句话都是在赞美韦太后,没有一句不恭敬之处,但韦太后却越听脸色越难看,直到冷嫦曦这最后一句话落音,韦太后的脸色已经变得黢黑了。

    慈明殿中一片静寂,人人胆战心惊,却也佩服冷嫦曦的机智和勇气,胆敢如此调戏韦太后的,她还是第一人。而偏偏这韦太后却无法揪出她的任何错处,当场处置了她。

    单听冷场这番话,那是极致的赞美,可若是连着韦太后自己先前的那句红颜祸水,那便是一种羞辱了,再加上现在朝纲混乱,外有敌人虎视眈眈,岂不是正印证了她说的那天下大乱?

    某人的这番话让韦太后铁青了脸,差点被过气去。可说着这话的某厮却依旧佯装无知一般,瞪着一双水淋淋的妖瞳,笑盈盈地望着韦太后,让韦太后想处置她,道理上过不去,不处置她,跟自己过不去,一张嘴张张合合老半天硬是憋不出一句话。

    “哈哈哈,太后奶奶,这姑娘说话可真有意思啊。”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唯一能如此嚣张地人除了赵豫还就真没别人了:“太后奶奶,孙儿也觉得奶奶是绝世的美人呢,没想到宫外的人如此的崇拜奶奶。奶奶刚说的红颜乱世,那都是以讹传讹的瞎话,奶奶当不得真的。”

    赵豫这话等于是给了韦太后一个台阶下,顿时让她一张老脸舒缓了不少,脸色稍霁道:“你啊,就是这张嘴能哄人,其他没见你有什么长进。”

    韦太后口头随这么说着,但那宠溺的神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眼见韦太后没那么生气了,那赵豫当即不安分起来,一双贼眼不时地偷偷瞟向冷嫦曦。

    赵豫那贪婪的眼神游曳在冷嫦曦身上,让冷嫦曦浑身一颤,感觉仿佛有条冰凉的蛇在身上爬行一般。像这样赤裸裸色欲熏心的眼神,冷嫦曦还是第一次遇见,心底极其的不舒坦。

    初初瞧见赵豫时,冷嫦曦确实被他的容貌惊住了,这厮活脱脱地就是她那有缘无份最终未能结成连理的未婚夫陈楷行,以至于她脑中会出现陈楷行也穿越了的荒唐想法,所以才如此失礼的激动高呼出声。不过,现在瞧赵豫那行径和眼神,她非常肯定,这厮不过就是长得像她那无缘的未婚夫罢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心情,在有了这么一层认知之后,冷嫦曦竟然感到深深的失望,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那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伤情怀是深深刻在骨子里,时间都无法冲淡的。

    在冷嫦曦还来不及感伤自己那孤独的情怀时,便听赵豫开口向她询问:“嫦曦姑娘,不知刚刚为何见到在下称呼为陈楷行?”

    赵豫面上展开一副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意,手中的扇子“哗啦”一声打开,轻轻地扇着,冷嫦曦顿时明白了青蛙王子的真谛。

    “这,这,嫦曦不敢说……”冷嫦曦脑中精光一闪,突然低了头,装作有些怯意的模样,更加引起了赵豫的好奇。

    “有什么不敢说的?嫦曦姑娘只管说就是了!有什么事本公子为你担着。”赵豫本以为这番话有担当的话极其地帅气,殊不知在冷嫦曦耳中,那就是一阵寒风,吹了她一声鸡皮疙瘩。

    “这,这……”冷嫦曦还是状似为难地不敢开口,偷偷抬眼瞥了韦太后好几眼。

    “为何吞吞吐吐的?到底怎么回事?本宫恕你无罪,你说吧!”那韦太后是个通透的人,自然瞧得明白她眼神的意思。

    冷嫦曦心中得意一笑,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小命只有一条,侥幸过一次,不见得能侥幸过第二次,所以护身符那是必须要有的。

    “回禀太后和瑗公子,其实嫦曦从小就经常做着一个怪梦。”冷嫦曦讨了韦太后这句话后,自然肆无忌惮,赵瑗静静地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担忧,有欣喜,有惊讶,有欣赏,他并未开口阻拦冷嫦曦,因为他能听出她每一句话中的深思熟虑。

    “什么怪梦?”赵豫听闻怪梦当即好奇地开口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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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404/ 第一时间欣赏绿罗裙最新章节! 作者:璞玥所写的《绿罗裙》为转载作品,绿罗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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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小相公?一场车祸,芭蕾界的巅峰舞者冷嫦曦,一个跟头栽回了南宋,面对8岁的童养夫赵瑗,冷嫦曦彻底凌乱了。不过,这个小相公还不错啦,时时宠她,处处让她。可惜好景不长,韦太后为了牵制赵瑗的生父僖王,一道懿旨把他拖进了宫。“你真的会回来娶我吗?”“宝儿,我宠着你长大,也会宠着你变老!等我回来!”岂止言犹在耳,翻脸却已无情,他终是牵起了郭婉柔的手的。这都不叫事!她冷嫦曦是谁?她是芭蕾界的巅峰舞者!拾起舞裙:赵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一舞惊天下,动摇了赵瑗,却也惊起一池春水,秦桧的算计、完颜亮的纠缠还有...陈少煊,跨越千年,原来竟是只为与你相见。舞绝天下,亦只为一人翩跹。且看乱世红颜。绿罗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绿罗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绿罗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