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
陈少煊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带着几分欣喜望着她道:“什么办法?”
“少煊,我先问你一句,你舍得你的芙蓉暖春吗?”冷嫦曦定定地望着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将这话脱口问出。
陈少煊想也没想,当机立断道:“除了你,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虽说芙蓉暖春是他的心血,但以陈家的资本而言,这芙蓉暖春实在是九牛一毛,别说舍弃一个芙蓉暖春,就算舍弃十个百个,只要能救走冷嫦曦,陈少煊都绝无二话。
这话再次撼动了冷嫦曦,令她眼底闪过一丝异动,随即又被淡定的神色所遮掩,她微微一笑说了一句:“那就烧了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陈少煊当即便明白了她的心思,果真是个好方法!
陈少煊嘴角向上弯翘,笑眯了眼说道:“小宝儿,有你真好!”
当机立断,他命令王嬷嬷暗中疏通所有芙蓉暖春的人,又令玉枫放了一把火。
顿时,后堂内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姑娘们纷纷按照王嬷嬷的交代,一边大叫着:“走水了,走水了!后堂走水了!”,一边成群结队地往前厅冲去,有意无意地把那些想要进入后堂的官兵全都阻拦了下来,当人群散去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前厅。
火势来的凶猛且突然,逼得那些原本隐匿在后门外的追兵不得不现身,纷纷逃窜。
就在芙蓉暖春一片混乱之时,陈少煊抱着冷嫦曦悄然坐上了停在后门的马车,消失在一片火光之中。
西街的火势在蔓延,宫中的喜庆也在蔓延,但却从未能进入赵瑗心底分毫。
他牵着红绸的一端徐徐跨入大殿,那另一端赫然拉着的是郭婉柔。
“真是一对璧人啊!”
“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各种各样的夸赞之词听入赵瑗耳中只觉得讽刺可笑,想起在西街,冷嫦曦转身离开的背影,他的心都依旧还在颤抖。
在大殿中站定,赵瑗面无表情地向坐在高位的皇上和韦太后请了安。
高宗望着站在殿中的这名养子,面容带上几分喜色轻轻地捋着小山羊胡,出声教导:“瑗儿你今日大婚,可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凡事多沉稳一些,别总是轻易地就冲动。以后要好好对待婉柔,为我们皇室开枝散叶,明白了吗?”
“儿臣谨记父皇教导!”赵瑗恭敬地这头聆听高宗的训诫,但心中却是在冷笑。他如何不明白,高宗的意思就是要让他对冷嫦曦放手,不要再心心念念地,妨碍他的计划。
赵瑗藏在袖中的手捏成了拳头,紧紧的泛着惨白之色。
高宗说完,又看向了韦太后,那韦太后不待见赵瑗,自然没什么交代给他,只是碍于在大殿之上,自己好歹也是一朝太后,不能不表示两句,于是便挑了郭婉柔耳提面授了两句:“婉柔啊,你既然嫁入了天家,那就要好好履行你的义务,相夫教子,开枝散叶,可都是你要做的事。你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会在看着,所以一定要端正言行举止。妇德妇言妇容每一样都很重要!”
“儿臣谨记太后娘娘的教导。”郭婉柔的声音从红盖头下轻轻传来。
说罢,韦太后挥了挥手手,示意一旁的司仪可以开始仪式了。
接着便听闻一个尖细的声音嘶喊着:“一拜天地!——”
赵瑗的心随着每一个字落入了冰窟,绝望将他淹没,令他一再感到窒息。
“二拜高堂!——”
赵瑗木然地随着口令做着动作,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渐渐暗淡下来。
就要三拜时,突然高宗皱了眉头,打断了那人接下来要喊出口的话,指着殿外的浓烟,问道:“那边怎么回事?”
众人随着高宗的手往回看去,皆感震惊。
“回禀皇上,是西街走水了。”一旁伺候的李公公恭敬地说道。
赵瑗的视线落在那漫天的浓烟上,双眸剧烈的紧缩了一下,手颤得将那红绸落在了地上。
大殿突然一片安静,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转了回来,落在赵瑗那掉落的红绸之上,赵豫的眼中还闪烁着一丝幸灾乐祸。
成婚,落了红绸,可是大忌啊!
一旁的李嬷嬷急的满头大汗,连忙将那红绸捡起,塞入赵瑗手中,打着哈哈说道:“姑爷这是替皇上心忧百姓呢!西街走水,怕是会连累不少人吧。”
西街,他直觉就是芙蓉暖春!而冷嫦曦却还在里面。
捏着红绸,赵瑗却毫无直觉,脚步悄然地往后挪了挪,早在之前郭婉柔便感觉到赵瑗的心不在焉,尤其是在西街停留之后,他更是整个人都成了一个空空的躯壳。
这样的赵瑗令郭婉柔感到害怕,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她不安地轻轻扯动了一下红绸,赵瑗感受到那红绸的轻动,视线这才徐徐转向了郭婉柔。
他的眼神再次沉寂了,他转身面对高宗,扯出一抹惨白的笑意道:“而臣失礼了,还请父皇见谅。”
在赵瑗的心底,冷嫦曦是绝对不会有事的,至少他相信陈少煊不会让她有事,所以,他要做的便是瞒住冷嫦曦的下落,绝对不能让高宗找到她。可他不知道是,那一舞倾城,早就惊动了蠢蠢欲动的秦桧,这才酿出了这场火灾。
大喜的日子走水本就不吉利了,再遇见赵瑗落了红绸,高宗心底更加不痛快起来,但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什么,只得挥挥手,让婚礼继续。
“夫妻对拜!——”司仪继续扯着嗓子喊到,赵瑗也就跟着按部就班的做着。
“礼成!送入洞房——”一句入洞房彻底绝了赵瑗的念头,他最后再望了一眼西街那漫天的浓烟,徐徐闭上了双眼:如果娶的人不是她,那么是谁都再无所谓了。
满足你的愿望
宫中一片喜气洋洋,红灯高挂,欢声笑语不歇,大殿中觥筹交错,恭贺声,声声不绝于耳,但这些热闹却进不去赵瑗的心底。
因为无论是真心,亦或是虚伪,这些笑意都深深地刺伤了赵瑗的心,再一次地提醒着他,今日大婚的事实,而新娘却不是冷嫦曦。
面对前来敬酒和恭贺之人,赵瑗仅仅只是淡漠地坐在那里,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说一句。
“瑗公子,你今日大婚,下官敬你一杯!”一名官员讨好地走到赵瑗的面前,贴着笑脸客气地说道。
但赵瑗却面目表情地望着殿中的某个角落,桌上的酒杯却毫无端起来之意。
一旁的冷展宸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他这才淡然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敬酒的官员讨了个没趣,喝了酒便悻悻的回了座位。
冷展宸瞧着他的脸色,默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给他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道:“无论你高不高兴,今日都是你大婚,怎么也要喝一杯才是。”
赵瑗没看他一眼,径自接过酒杯,仰首便一饮而尽,冷展宸见状,无奈苦笑,摇了摇头,把自己的酒也喝尽。
“展宸,今日西街走水了。”赵瑗放下酒杯,兀自又倒了一杯,目不斜视。
冷展宸闻言捏着酒杯的手悄然地抖了一下,他暗中瞥眼望向赵瑗,在他那张冷然的脸上揣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冷展宸轻轻地嗯了一声,将酒杯中的酒饮尽,接着又倒了一杯。
关于冷嫦曦的消息,他虽想过要告诉赵瑗,但由于害怕冷嫦曦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所以就这么瞒了下来。而关于今早在西街发生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因此,听赵瑗提起西街,心中一下打了鼓。
“展宸,你知道吗,我今早见到她了。”赵瑗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陌涩,眼神有些迷离。
闻言,冷展宸端着酒杯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两滴清洒落在他的手背上。
赵瑗斜眼望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弯起,带着一丝自嘲:“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冷展宸不敢看他的眼睛,徐徐将头瞥向另一边,用抬手喝酒的姿势遮掩了心底的不安。
“果然,她在芙蓉暖春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赵瑗并没有怪他,只是那笑容中带着苍凉和疼痛。
饮进了那杯中的酒,冷展宸这才徐徐开了口:“早在几天前我便知道了,不告诉也是因为这是小宝儿的恳求,所以……”
冷展宸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瑗打断了:“你不用说,我懂。”
他那句我懂,说得是那么的心碎,那么的孤独,正是因为一句我懂,所以才会那么的痛苦。
一滴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迅速地滴入酒杯中,和着酒水滑入口中,顿时,一种苦涩在口中四溢,一直苦到了他的心间。
冷展宸在这一刻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绝望,心酸的几乎要将人淹没一般。
两人默不作声地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一个人的走近,这才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
“瑗公子今日大婚,一个人喝闷酒岂不是太无趣了?”来人一脸妖冶,唇角似笑非笑。
赵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史先生。”
“瑗公子,恭喜了。”史浩摇着酒杯走到赵瑗面前。
但这一声恭喜,却让赵瑗骤然变了色,若是别人,这声声的恭喜,他可以当做耳边风,但史浩这个知情人说的这句恭喜,赵瑗却始终觉得带着这么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于是,他不轻不重地放下了酒杯,淡然地望着史浩。
而史浩却并不介意,弯出一抹妖冶的笑意将杯中的酒径自饮尽。
“听说今日瑗公子在西街瞧了一场盛世之舞。”史浩饮尽杯中酒之后并未离开,带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意看着赵瑗。
“史先生,此事与你无关。”赵瑗淡淡地瞥了一眼史浩,目光不曾停留。
史浩无所谓地笑了一下道:“瑗公子今日大婚,在下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
赵瑗顿了顿,对上了史浩的视线,但却并未开口。
“青桃的弟弟已经找到了。”史浩的声音平缓,但话语却极具震撼,令赵瑗差点瞬间失了态。
“在哪里?”赵瑗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他隐约觉得这个人能帮他找到陷害冷嫦曦的凶手。
“在阎王那。”史浩不疾不徐地说道。
“你意思是说,他已经……”刚刚找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赵瑗有些感到不可置信。
“他是从郭家出来后三日内被杀害的,他的尸首是在一处悬崖下找到的,看着像是失足落崖,但身上却有一处明显的刀伤。不过有趣的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个东西。”史浩卖着关子望着赵瑗。
赵瑗不耐地催促:“是什么?”
“一张写着郭字的纸条。”史浩终于说出实话,其实这个消息早在几日前他便已经知道,但若是告知赵瑗,只怕他同郭婉柔的婚事会生变化,这个时候,除了郭家赵瑗再无可依靠的势力,所以史浩决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直到今日,木已成舟,他这才把实情说了出来,也算是对得起赵瑗了。
“郭家!”赵瑗眼中乍现一抹恨意,手里的杯子紧紧地捏着,一丝裂缝爬上酒杯,那一杯清酒滴滴答答地全落在了食案上。
觥筹交错终有尽时,赵瑗在宫人的一再催促下回了文德殿。
今日是他的大婚,但萧瑟的文德殿却并未感染上分毫喜庆之色,宫中的人谨慎地将赵瑗领进新房后,便知趣地退了出来。
一直端坐在喜床上的郭婉柔,感觉到赵瑗的步步接近,娇羞得红了脸。
赵瑗走至她的身前,眼色深沉瞧不出情绪,但紧握在袖中的指节却微微泛白。
终于压下心中的那股恨意,他一把掀开了郭婉柔的盖头。
“夫君……”郭婉柔低着头,羞怯地喊了一句。
一抹冷意滑过他的唇角,他一挥手灭了烛火,转身将郭婉柔压在身下。
“夫君!”郭婉柔惊呼,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赵瑗冷冷地勾起一抹笑意,只说了一句:“既然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就满足你这个愿望又何妨!”
我愿意
临安城内被西街的一场大火搅乱了全城,趁着这场乱子,一辆马车悄然地离开了临安。
陈少煊坐在马车中,腿上枕着冷嫦曦,为了怕她着凉,陈少煊还特意在她身上盖了两层被子。
车窗随着奔波的马车不断晃动,习习凉风入内,吹乱了冷嫦曦的发丝。
陈少煊温柔地望着她那苍白的容颜,心疼着。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她的脸,轻轻地摩挲,仿佛是捧着价值连城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他的手拂过她的发丝,将那吹乱的头发重新整理在她耳后,这般温情的画面带着一丝淡淡的暧昧,但却并未让冷嫦曦感到反感。
她仰着头,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子,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眸几乎能将她溺死其中。这个男人是这样的俊秀,这样的温柔,他的每一句话都能撼动她的心房。若说在这样的攻势下,她还不心动那是假的。只是她怕了,被伤怕了。另外,现在的她也没有这个资格能配得上这样的男人了。
这么想着,一抹暗淡爬上她的眼底,她轻轻地撇开头,而陈少煊的手则悬在半空。
陈少煊并不知道她的心思,只当她仍旧还未能从赵瑗的阴影中走出接受自己,于是,心底一紧,痛了几分。
但随即一想,能像现在这般陪在她身边就已经很好了,因此,也释然几分。
良久,冷嫦曦这才徐徐开口打破了车内的静谧:“少煊,芙蓉暖春真的没有了。”
“嗯,没了就没了呗,不就是银子的是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陈少煊并未将芙蓉暖春的事情放在心底,说白了,那烧掉的不过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想要重建很容易,楼中的姑娘们都在,有王嬷嬷帮衬着,陈少煊很是放心。
一句你才是最重要的,听得冷嫦曦不禁柔了眉眼,她微微一笑道:“少煊,给我换一张面皮吧。这一走虽然彻底离开了,但今后的事情始终还是说不定的。”
“好!”陈少煊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是要男子的还是女子的?”
“女子的吧。”冷嫦曦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毕竟以后一起行动,扮作夫妻还是要方便一些的。”
“小宝儿……”冷嫦曦的话令陈少煊感到惊喜,他眼中盈满了笑意,淡淡的,却也暖暖的。
冷嫦曦看着这个男人,不禁动容,这么一句事实而非的话便能让他如此地心花怒放。真不知道自己原来将他忽略成了什么样啊!
这一刻,冷嫦曦的心防开始松动了。
轻咳一声,拉回了陈少煊的喜悦,还未待她开口,陈少煊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小宝儿你这是接受我了吗?”
冷嫦曦听到这话,面色禁不住一红,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不过就是方便罢了。”
陈少煊并未因为这句话而影响了心情,因为冷嫦曦脸上那抹突然而至的红意,让他把这句话当成了被说中心事的反驳,于是,他笑着说道:“好,好,好,小宝儿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冷嫦曦见他笑得如同孩子一般欢欣,禁不住暗自叹了一口气,认真地望着陈少煊道:“少煊,我的事情你至始至终都知道,很多时候甚至比我自己看得都还要清楚。我不知道我要用多久的时间去淡忘这一段感情,也不知道自己终究能不能接受你。”
陈少煊闻言正色地望着她:“小宝儿,我可以等你,无论多久,我都愿意。只要让我不离不弃地呆在你身边,我不求你真的能将那个人彻底忘记,你的心中能让我住进去就可以,至于其他,就变成回忆吧。”
冷嫦曦听着他这番话不禁动容:“可是,或许要很久,也许一年,也许两年,也许一辈子,也许到最后还是要放弃你。这样,你也愿意等吗?”
“我愿意!”陈少煊嘴角噙着一抹坚定的笑意,毫不犹豫地说道。
这三个字如同重锤,敲在冷嫦曦的心底,她似乎听到了心防倒塌了一角的声音。
于是,她转头,把自己买入他的怀中,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心跳。
这一刻,他们就像相爱了多年的夫妻那般,任由时间匆匆淌过,而他们却似乎停留在了这一秒。陈少煊安静地享受着,眼底尽是浓浓的满足。
良久,冷嫦曦埋在他怀中轻声问道:“少煊,我们要去哪?”
“上京会宁府。”陈少煊沉声回答。
冷嫦曦一听愣了一下,随即抬头望着他,脱口问出:“为什么要去哪里?”
“我得到消息,欧阳轩在会宁府。”陈少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欧阳轩?”冷嫦曦想了一下,始终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
“我二师兄!”陈少煊这么一说,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欧阳轩就是他那位叛变师门,卖国求荣的二师兄啊!
冷嫦曦点了点头,确实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陈少煊已经耽误了不少的事,现在自己的问题解决了,他自然要该去清理门户了!
“不过在去会宁府之前,我们要先去一趟辽阳府,三师兄来信说他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见她点头,陈少煊继续说道。
“杨戬?”冷嫦曦有些意外,唇角露出一抹回忆故人的笑意:“他怎么会在哪?”
“杨家是辽阳府最大的商贾之家,在那一带地位最高,就连府首都要卖上几分薄面,所以也称得上是二师兄的地盘了。”陈少煊冲着她咧嘴一笑,和熙的笑意爬上了眼角,带着几分询问道:“等到了那边,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我和三师兄去会宁府,事情办完之后再回来接你,可好?”
冷嫦曦原本笑意盈然的面容在听闻这话时,顿时冷了下来,一抹殇然滑过眼底:“你是嫌我碍事吗?”
命悬一线(1)
陈少煊见状顿时慌了手脚,一贯雷厉风行的他变得有些期期艾艾:“小宝儿,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嫌弃你,你一点也不碍事。哎!我是怕连累你!”
陈少煊急得挠了挠头,一声叹气,说了心底的担忧。
冷嫦曦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她默叹一口气,定定地望着陈少煊:“少煊,你才说过要对我不离不弃的,怎么转身就忘了?”
“小宝儿,我没忘,一直都没忘,只是我太过担心你了,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陈少煊认真地望着冷嫦曦的双眸,那透析人心的目光直击她的心底,拍起惊涛骇浪。
“少煊,我会平平安安的,你是不相信我呢,还是不相信你自己有保护我的那个能力?”冷嫦曦轻叹溢出口中,令陈少煊闻之动容。
他神色犹疑一瞬,随之变得坚定,再就是坦然,最后微微一笑道:“我懂了!你放心,跟在我身边,我一定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冷嫦曦不是金丝雀,她是向往自由的天鹅,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了,只是心忧蒙蔽了他的双眼。
闻言,冷嫦曦会心一笑,合上眼徐徐谁去。
陈少煊则静静地望着她那张绝世的容颜,眼底带着浓的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瞬,任天地变换,那种淡淡的情愫却只会越来越深。
而这时的他们却并不知道,命运弄人,终有一天所有人又回到了原点。
虽然临安城内的那场大火阻止了追兵的脚步,但陈少煊还是不放心,不敢在路上耽搁片刻,催促着玉枫加紧赶路。
整整一天一夜,三人这才走到一个小镇上,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栈,陈少煊率先下了马车,将行李和房间安排好后,这才返回车上,瞧着冷嫦曦的睡颜,有些于心不忍地轻轻叫了一声:“小宝儿,醒醒,我们到客栈了。”
可这一声却并未叫醒躺在马车上的冷嫦曦,陈少煊皱着眉头,再次提高了声音叫道:“小宝儿!先起来吃点东西,一会到榻上睡!”
然而,冷嫦曦却依旧没有动静。
陈少见状,心底“咯噔”一下,急忙伸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面容,顿时手下传来烫人的触感,几乎要将陈少煊的心都灼烧了。
他焦急地一把将冷嫦曦抱下了马车,这才瞧见她面上不自然的潮红。
抱着冷嫦曦,陈少煊迅速冲入客栈,吩咐小二去找大夫之后,他急忙奔向客房。
一脚踢开门,陈少煊小心翼翼地将冷嫦曦放到榻上,盖上了两层被子。
随后,他沾湿了帕子,叠起来放在冷嫦曦的额头上。
不过半响功夫,小二带着大夫便匆匆地赶来了。
陈少煊心急得一把将大夫拉到榻前:“大夫,快看看我夫人她怎么样了?”
那大夫坐在榻前,凝神闭气,仔细地为冷嫦曦号脉。
才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陈少煊却觉得过了好几年。直到那大夫终于皱着眉头收手,他才迫不及待的追问:“大夫,怎么样?”
“公子,尊夫人是否有掉过孩子?”那大夫紧蹙着眉头问道。
陈少煊呼吸一滞,艰难地点了点头:“刚刚掉的。”
“公子……”那大夫瞧了一眼冷嫦曦又瞧了一眼陈少煊,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口气,实话说道:“公子,老夫就实话实说了!”
“大夫请讲!”陈少煊见大夫那一脸凝重的神情,心底越发不安起来。
“尊夫人身子虚弱,刚掉了孩子,再加上舟车劳顿,所以染了风寒,高烧不断。情况,不容乐观啊!”大夫口气顿了顿,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陈少煊,决定还是将实情说出,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公子,可要有所准备,若是尊夫人过了今夜还依旧高烧不断的话,只怕是华佗再世,也难医了。”
陈少煊被那大夫的话震得退了两步,浑身都在颤抖着,整张脸变得惨无人色。他从未有任何时候如同此刻这般害怕,即便是面对死亡,他都从未有过如此惊惶。
他如同掉入大海抓住一根浮萍一般,紧紧地抓着大夫的手哀求着:“大夫,求求你救救她,一定要救救我夫人!求求你!大夫,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她!”
他这辈子从未求过任何一个人,第一次开口竟然是为了冷嫦曦的命。
那大夫没想到他如此激动,被他吓了一跳,但随即又被他的情深所感动,一边拉开他的手,一边点头道:“公子,我一定竭尽全力,你先别着急,跟我去拿点药,熬了给尊夫人喝。
陈少煊点头吩咐玉枫跟大夫去拿药,而自己则坐在榻前,一遍又一遍地为冷嫦曦换着被捂热的湿帕子。
“小宝儿,你不是说要平平安安的吗?怎么现在就躺在这里了?你个傻子,明明早就知道自己身子熬不住了,居然还一句不吭,任由我赶路!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陈少煊握着冷嫦曦的手,心疼地喃喃自语。
看着这样的冷嫦曦,他无比的自责,若是自己早些注意她的不对劲,兴许就不会这么严重了!都怪他,都是他太粗心大意了!
不消片刻,玉枫端着热气腾腾的药走入屋中,看着如此失魂的陈少煊,玉枫皱了眉头,心底也跟着担忧,他何曾见过如此落魄的公子啊!即便是面对生死,陈少煊在他心目中都是能谈笑风生的。
“公子,药来了。”
陈少煊接过药放在桌上,回身将冷嫦曦抱起靠在床头,接着头也不回地交代玉枫:“你去休息吧,这一日赶车也累了,这里我来照料便好,有事我会再叫你的。”
玉枫离开屋子,顺手为两人关了门。
命悬一线(2)
陈少煊端起桌上的药,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用嘴唇试了试温度,不烫口之后,便凑近冷嫦曦的唇边。
然而,冷嫦曦双唇紧闭,那一勺药,进入口中的寥寥无几,其余全都流了下来。
陈少煊急忙拿起帕子为她擦了擦,接着又舀了一勺药。
如此反复几次,那药水全都流出,几乎没有进入她的口中。
陈少煊越发的着急起来,她这样若是连药也无法吃进去,只怕就真会有危险了。
情急之下,陈少煊只得将她放平躺在榻上,自己喝了一口药,附身覆在她的唇畔,徐徐用嘴灌入她口中。
果然,这个办法甚是可行,一口喝完,流下的竟然很少。
见有了效果,陈少煊终于稍稍落了几分心,急忙将剩下的药全都灌入了她的口中。
放下碗,他又坐回冷嫦曦的身边,执这她的手轻轻喃呢:“小宝儿,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好好的!你答应过我要平平安安不是吗?快醒醒吧!”
那声音带着嘶哑,透着绝望,令人心殇。
暮色降临,初冬的夜伴着凉寒。
陈少煊忧心地为冷嫦曦再加了一床被子,但似乎却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只见她因高烧满脸通红,却没有汗珠流下。身子在瑟瑟发抖,红唇不时轻轻地蠕动着。
“小宝儿,你说什么?”陈少煊凑近她的唇畔,企图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冷,冷,少煊,冷……”迷蒙的呓语传来,令陈少煊忧心忡忡。
眼见两床被子都盖在了她的身上,没有多余的可用,陈少煊毫不犹豫地脱下了靴子和外衫,掀开被子躺在冷嫦曦身边。
昏迷中的冷嫦曦感到身边突然而至的暖物,便依偎了过去,而陈少煊顺势将她搂了个满怀。
这样,总算让她颤抖的身躯有了缓解的迹象。
冷嫦曦逐渐安稳地睡去,陈少煊一直守在她身边,出神地看着她,直到后半夜,她脸上那不自然的潮红渐渐退去,温度也渐渐降下,陈少煊这才算是最终松了一口气,极度疲惫地搂着她靠在床头,沉沉睡去。
晨阳透过窗棂照入室内,叫醒了躺在榻上的人儿。
冷嫦曦那绝色的容颜上长长的睫毛在轻轻地扇动着,良久,徐徐睁开双眸,入眼便瞧见一张有些憔悴的脸。
冷嫦曦望向陈少煊那双带着青黛的双眼,不觉心底有些隐隐的不忍和痛意,这个男人啊!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替她着想着。
这张俊美无涛的脸因为她而变得憔悴,下巴上竟然长了一层细密的胡茬,眉头紧蹙,仿若心中还有什么事在悬挂着。
看着这样的陈少煊,冷嫦曦不觉在心底再一次自问,若是当初自己爱上的是他,那么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是不是自己曾向往的生活也能实现了?
可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悔不当初,她只能微笑着,品尝自己曾经酿造的一切苦果。
冷嫦曦眼帘微微垂下,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想起自己失去的东西,心揪一样的疼着。这样一个残缺的她还配站在陈少煊身边吗?只怕不可能了吧!他虽然瞒着她,可是她却不敢再奢望了。这件事情注定了会成为他们之间难以跨过的一道鸿沟,即便他不介意,她心底也会存着这样一个疙瘩,那他们还如何走到一起?
这么想着,一股悲哀从心底腾起,冷嫦曦徐徐抬起手,轻轻地停在陈少煊的眼底,抚摸着那片青黛。
这辈子,兴许注定了她要欠陈少煊的情了,若有来生,她希望自己能一眼就找到他。
冷嫦曦专注且悲伤的陷入了自己世界中,没有注意到她手下的人眼睫轻颤,呼吸有些紊乱。
好半响,陈少煊这才缓缓真开眼,用沙哑的嗓音柔和地说道:“小宝儿,你总算醒了!”
“少煊……”冷嫦曦的手停留在半空,收也不是,伸也不是,有些微微地尴尬。
而陈少煊却低低地笑出了声,那声音低沉中透着几分浓重的沙哑。听得冷嫦曦不禁红了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径自缩回了手,而她这一眼尽然在不自觉中展现了一股娇嗔的妩媚,瞧得陈少煊心神荡漾。
陈少煊急忙一把拉住了她缩回去的手,温柔细致地包裹在自己的掌中,轻轻地抚摸着。
接着,他手下稍稍用力一按,整个人翻身压在了冷嫦曦的身上。
怕她被压坏了,陈少煊将身子微微侧了几分,他细细凝视着冷嫦曦的容颜,眼神中不掩浓浓的柔情。瞧得冷嫦曦的心都几乎要化成了一滩春水。
陈少煊的脸逐渐在冷嫦曦的视线中放大,最终在她惊讶的目光下含住了她的红唇。
一声满足的喟叹从陈少煊口中溢出,他伸出灵舌,细细描绘着冷嫦曦的红唇,不时地探入她口中挑逗着,撷取她口中的蜜汁。
冷嫦曦被他这一深情的吻所打动,整个人软在了他的怀中,一种被宠溺,被需要,被关怀的感觉萦绕在她的身边,令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良久,陈少煊顾及她的身子,这才念念不舍地离开她的红唇,但他却并未抬头,而是用自己的额头抵在冷嫦曦的额头上,鼻尖轻轻地蹭着她的鼻尖。
顿时,那种温馨又暧昧的气息萦绕在两人身旁,令冷嫦曦有种想逃的冲动,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溺死其中。
“少煊……”冷嫦曦轻叹一声。
“小宝儿,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而你竟然在早就察觉自己的情况时什么也不说……”陈少煊一想起差点失去她,心中便觉得后怕,手下紧了几分,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中。
“以后,不会了!”冷嫦曦见他如此担心自己,心下暖暖的。
表白
一听她这么说,陈少煊顿时有种咬牙切齿的冲动,他当即眯了了凤眸道:“还有以后?”
冷嫦曦一听这声音,禁不住缩了脖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地忙忙点头:“没有了,没有了,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陈少煊听了保证这才满足地微微一笑。
正在此时,门上传来一阵轻响。玉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子,早膳准备好了。”
陈少煊闻声,从容地从榻上起来,为冷嫦曦掖好了被子后,只着中衣便去为玉枫开门。
玉枫端着早膳走入屋中,瞧见榻上已经清醒的冷嫦曦,冲着她微微一笑,接着再把视线移至自家公子身上,眼神中带着一抹了然之色。
冷嫦曦将玉枫的眼神看了个明白,脸色刷一下红了个彻底,而陈少煊却极其坦然地回望着玉枫道:“街上可有什么动静?”
“回公子,街上没发现有什么异样,那些追兵应该没想到我们会往这边走。”玉枫如实地回答。
“那就好,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几日,等小宝儿稍稍养好身子之后再上路。这几日你也好好休息吧!”陈少煊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玉枫点头,转身离开。
留下满面通红的冷嫦曦怒瞪着陈少煊:“少煊!你干嘛不穿衣服!”
陈少煊闻言,佯装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中衣道:“小宝儿,这不是衣服是什么?”
冷嫦曦两眼一黑,银牙紧咬,转身不再理他。
而陈少煊却笑得欢蹦得意,他讨好般地拿着一碗粥坐到床前,舀了一勺,吹凉后送到冷嫦曦的面前:“娘子,为夫错了!你先吃点吧!”
冷嫦曦听他叫得如此自然,面色更加通红,这口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进退维谷地看着陈少煊,良久,在他的言语攻势下这才张口吃了一点东西。
早饭过后,陈少煊便张罗着为冷嫦曦做一个新的面皮,既然要多留几日,这面皮早一日做好,就早一日多一份保障。
冷嫦曦靠在床榻前,看着他认真仔细的模样,心底暖暖的。
半响,一个面皮的模子就在陈少煊的手下渐渐成型了。陈少煊举着那模子仔细地端详着,不肯放过任何一点瑕疵。
“小宝儿,你看这样行吗?”陈少煊将做好的模子举起来给冷嫦曦看了看。
这个模子是按照她的描述来制作的。
冷嫦曦仔细地看了看说道:“鼻子再高一些。”
说罢,陈少煊又继续改了鼻子的部分。
“这样呢?”稍稍改动了鼻子之后,陈少煊又举起来给冷嫦曦看。
冷嫦曦瞧着这个模子,点了点头,心底微微感慨:久违了,这张阔别了十六年的脸!
见冷嫦曦满意之后,陈少煊开始动手调制面皮胶。
这个过程需要良久,而已经感到有些困乏的冷嫦曦静静地望着他,徐徐闭上了眼。
进入初冬,阴沉了多日的天总算出现几分晴意,暖阳透过窗棂照入屋中,洒在陈少煊的身上,泛起一圈淡淡的光晕,美得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这便是冷嫦曦清醒之后瞧见的美景。
陈少煊专注这手中的活,那极度认真的神情竟然也带着几分迷人的气息,就这么深深地抓着冷嫦曦的心,令她瞧得入了迷。
直到一声叹息从陈少煊的口中溢出,她才幡然醒了神。
“小宝儿,你迷上我了。”陈少煊那笑意淡淡的却带着几分得意和欣喜。
冷嫦曦面色顿红,转了头道:“谁说的,我就是看看你做完了没有。”
陈少煊对她这番辩解并不上心,仅仅只是挑高了眉头,带着满脸的笑意走到冷嫦曦的面前,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头,道:“做完了,为你做事绝对不拖沓。”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冷嫦曦猛然怔了一下,突然想起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如此亲密的挂着她的鼻子,嬉笑着,但现在却已物是人非了。
一股莫名的悲伤从心底腾起,染满了冷嫦曦的水眸,陈少煊瞧着她神情的变化,便知道她心底定然又想到了过去。一抹黯淡滑过眼底,陈少煊轻轻地将她搂入怀中。
冷嫦曦悄然震了一下,在他怀中徐徐放软了身子。这个怀抱真的很暖,很暖,暖得她禁不住泪如雨下,多日的悲伤和委屈仿佛终于找到出口,喷薄而出。
感受到自己身前的衣襟渐湿,陈少煊再次紧了紧手臂,将她拥抱得更紧了几分。
这么多日了,她终于将自己的悲伤哭了出来。若不是在计划发生之前,他总是瞧见她无意识地露出悲伤的表情抚摸着肚子,他还当真以为她并不在乎。
自从离开临安之后,陈少煊便一直瞧着她的笑脸感到心底担忧着,因为,有时候笑着比哭着更让人难受。
“少煊,少煊……”冷嫦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少煊,不要对我这么好,不好对我,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陈少煊听着她的哭喊,唇角溢出一抹苦笑,他明白她的心结,但却除了等待以外,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小宝儿,你说的任何事情我都能做到,除了这个!我实在没办法办到,因为我会对你更好,除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这番感人肺腑的话深深地震撼着冷嫦曦的心,但正是因为这样的震撼,令她更是没法面对陈少煊。
现在的她如何还能坦然面对陈少煊呢!他每对她好一分,她便觉得亏欠了他十分。
“为什么,为什么啊,少煊……”冷嫦曦哭得涕不成声。
陈少煊微微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抱着她,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那还用说吗?因为我喜欢你啊!这辈子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小宝儿,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便一直喜欢你。”
久违的面容
被他这番话所震撼,冷嫦曦的哭声顿歇。
这是陈少煊第一次对她说出自己的爱意,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震撼人心。这一刻,冷嫦曦突然有种想不顾一切扑入他怀中的冲动。
“被吓到了吗?”没听见她的哭声,陈少煊扶着她的肩膀推开自己的怀抱,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眼底那几分忐忑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嗯!”冷嫦曦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被吓到了!”
陈少煊听她这话稍稍落了心,面上爬上了几丝期待的笑意。若是冷嫦曦避而不答,或是又扭转了话题,那都会令他感到有些伤心,而她居然顺着他的话说,可见她是真的有些上心了吧。
“那你要做好准备了!以后你会经常被我吓到!因为我只会对你越来越好!”陈少煊的话一句比一句更暖人心怀,冷嫦曦被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想,这个男人若是放到现代,只怕是已经绝种的新好男人了吧!
“好了,别哭了。”陈少煊拧干一张帕子,轻轻在她脸上擦拭:“你要的脸皮已经做好了,要不要试试看?”
听说脸皮已经做好,冷嫦曦的眼底闪过一抹欣喜和激动,忙不迭地点头道:“要,当然要!”
陈少煊有些微微讶异她的激动,心底对这张脸产生了好奇,但却并没有急着询问,而是仔细地为她带上了面皮。
顿时,冷嫦曦那张绝色的容颜换成了另外一张绝美的脸。
陈少煊瞧着这张脸,挑高了眉头,眼底不掩惊喜和赞赏之色:“好漂亮啊!”
若说冷嫦曦的面容是一种倾国倾城的美,那么这张脸便是带着一种异域妖冶的美,不同的感觉,但不知为何,放在冷嫦曦身上,竟然惊人的契合,仿佛这一张脸本来就是应该属于她的一样。
“少煊,快那镜子给我看看!”冷嫦曦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张脸了。
陈少煊转身,将桌上的铜镜递到她的面前,冷嫦曦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往铜镜中望去。
镜中赫然出现的这张脸便是十六年前冷嫦曦前世的容颜,这张阔别了十六年的脸啊,她没想到居然还有一日能重见。顿时前世的记忆纷沓而至,令她眼神有些恍惚。
冷嫦曦仔细地抚摸着这张脸,眼底带着迷离之色。铜镜中的人影有些模糊,并不像现代的镜子那般清晰。但正是这样的模糊,好似在提醒这冷嫦曦,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古有庄生晓梦迷蝴蝶,冷嫦曦突然有一刻觉得这一切兴许就是一场梦,如同那庄生一般,梦见了自己变成蝴蝶,可最终究竟是蝴蝶梦见了他还是他梦见了蝴蝶,庄生自己也迷糊了。
陈少煊瞧着冷嫦曦那越来越迷离的双眼,心底突然生出一股不安,于是他轻声问道:“小宝儿,这张面容是谁的?”
之前陈少煊端详了这面容良久,在脑中搜寻了一圈,却发现这个女子并非自己认识的人。而冷嫦曦从小生活在冷家,接触的圈子并不大,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模样的女子,他好奇的同时带了几分担忧。
听到陈少煊发问,冷嫦曦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后只得将一切归咎于梦境:“我也不知道,只是这张脸从小就经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中,所以我很好奇,也想瞧瞧这张脸真实地出现在现实里是什么样的。”
虽然陈少煊对她这番不负责的话并不太相信,但因为是冷嫦曦说的,他也因此不再质疑。
正在此时,玉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子!”
那声音多少带着几分凝重,令陈少煊同冷嫦曦对望了一眼,同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于是,陈少煊急忙把门大开。
玉枫走入门内,一眼便瞧见了在榻上的冷嫦曦,这张陌生的容颜令他为之一愣,随即眼底滑过一丝欣赏。但这个眼神落入陈少煊的眼中却感到有些不是滋味了。
虽然他明白玉枫瞧得并不是冷嫦曦这个人,但他多少还是有些介意的,于是,他轻咳了一声,沉声问道:“玉枫,有什么事?”
玉枫顿觉自己有些失礼,急忙别开目光,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递到陈少煊的面前道:“公子,这是刚刚传来的消息。”
陈少煊接过竹筒,心稍稍放下了几分。因为,之前他和冷嫦曦都以为是追兵到了。
他熟练地拆开竹筒,取出其中的纸条展开看了一眼,顿时那颗刚放下的心又立即提了起来。
陈少煊皱着眉头把信看了一半,薄唇紧抿,神色一片肃穆,同之前跟冷嫦曦在一起时判若两人。
“少煊,发生什么事了?”冷嫦曦见他的神色,不觉有些担心,脱口问出。
然而,半天等不到陈少煊的回答,冷嫦曦这才想起来,这是人家的私密,哪能随便说呢,眼神略微暗淡了几分。
“你就,当我没问吧。”冷嫦曦摸着鼻头悻悻地说道,只是不知为何,心底突然生了一个疙瘩。
然而,陈少煊就在此时,却出乎她意料地将那纸条递到她面前:“我一时说不清楚,你自己看吧。”
冷嫦曦顿时感到诧异,心底那股阴霾一扫而空,那个疙瘩也消下去了,她接过纸条,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真要给我看吗?这个不是你们的机密?”
陈少煊望着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我是很想将你藏到安全的地方的。可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只会等待的女人,所以,既然我们要站在一条船上,那么给你了解情况就是最基本的事情了!”
陈少煊这番话带着极大的信任,深深地满足了冷嫦曦。
她弯了眉眼,唇角勾起一抹绝丽的巧笑:“好!那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说罢,她展开手中的纸条,看着看着,那笑意渐渐收了起来,面色也变得凝重了一些。
牛和赞
屋内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渲染上了几许沉重的气氛,冷嫦曦将纸条还给了陈少煊。
陈少煊在手中使劲一捏,顿时那纸片化作了粉糜。
“少煊,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冷嫦曦认真地望着陈少煊。
陈少煊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好半响,他才皱着眉峰,轻轻地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道:“我没想到他居然有这等本事!”
那张纸条确实犹如一道晴空霹雳,将他们原有的所有计划全都给打乱了。
原来,欧阳轩已经得知消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那些金贼为了他封锁了辽阳府。现在辽阳府出去容易,进去难,但凡进入辽阳府的人都一律要经过盘查,稍有可疑,立即抓住。他这招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狠手段,令陈少煊感到有些棘手了。
另外,杨戬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了,但因为顾及杨家在金朝的影响力,还没有人敢轻易动他。即便如此,杨家现在也被暗中严密监控着,稍有不慎,只怕会连累整个家族。在这样的情况下,杨戬是寸步难行啊!
“少煊,我们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既然不能走辽阳府,能不能往别的地方绕进会宁府?杨兄现在的情况是自身难保,这次的行动我觉得还是让他别冲动的为好。”冷嫦曦也跟着静思了半响,徐徐开口。
然而,陈少煊却沉重地摇了摇头:“恐怕不行。他们之所以封锁辽阳府,不仅仅是因为方便监视杨家,同时也是因为辽阳府是会宁府的必经之道,若是想进会宁府,不经过辽阳府是不可能的事。欧阳轩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把所有的可能都给防范了!是我们太大意了!”
陈少煊咬牙切齿地说道。
听他这么说,冷嫦曦心下微微有些黯然,她带着几分自责道:“少煊,都是我,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耽误这么多的时间。”
陈少煊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眼色不觉放柔了一些:“你在说什么呢?这件事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跟你无关啊!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事情。”
听陈少煊这么说,冷嫦曦更加的不是滋味起来,即便这样了,陈少煊也舍不得责怪她半句。
“这件事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会另外想办法。”陈少煊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沉郁的一张脸,有些后悔让她知道事实了。
冷嫦曦敛下眉眼,仔细地在脑海中思索着,半响,一抹精光划过,她挑眉望向陈少煊问道:“少煊,那金贼封锁了辽阳府,不至于谁也不让通行。若是乔装打扮,恐怕还是可以混进去的。”
“我也想过乔装,可那乔装那里容易呢!一旦被拆穿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陈少煊皱着眉头轻叹,摇了摇头。
“那可不一定!”冷嫦曦眼底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唇角弯起得意的笑意。
这般精灵古怪的冷嫦曦,陈少煊好久没有见过了,一时不查竟然瞧得入了迷。
她眼底的那抹算计,让陈少煊几乎为之疯狂,不知觉中,竟然跟着她的思绪问道:“难道小宝儿有什么好办法?”
“少煊,我且问你,若是乔装打扮,你一般会扮成什么人?”冷嫦曦的眼中闪着精光。
“商贾,一般都是药商,盐商什么的,比较不容易引人注意。”陈少煊如实地说道。
“那你再想想,若是你是官兵,你会重点盘查哪些人?”冷嫦曦的声音微微上扬。
陈少煊被她这么一点拨,顿时眉峰上挑,露出一抹了然之色:“当然是这类最容易乔装的人!”
“那不就结了?只要避开这些人,我们的乔装就很容易能蒙混过关!”她的口气中带着坚决的肯定,陈少煊闻之,竟然感到一股久违的兴奋。
“那你觉得我们乔装成什么比较好?”
“舞伶!”冷嫦曦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
“不行!”一听她的回答,陈少煊毫不犹豫地便拒绝了,想想也知道,她的这个计划风险有多大,现在外面风声正紧,追兵步步紧逼,她若是再化身舞伶,只怕更容易招惹是非。
冷嫦曦显然知道他的想法,只见她冲着陈少煊狡黠一笑道:“少煊,你只想到扮成舞伶的危险,可有想到往往最危险的事情就是最安全的遮掩?”
“怎么说?”陈少煊挑高了眉峰,但眼底却还是不认同。
“先说那些追兵,按照常理,他们不会去留意一个舞伶,虽然知道我会跳舞,但也不敢相信我居然敢露出舞技。所以反其道而行之,反而能躲过追兵的纠缠。再说说那把守森严的辽阳府吧,用舞伶的身份进入,只怕要比用商贾的身份容易得多呢!”冷嫦曦争对他心底疙瘩一一解释。
陈少煊听闻,显然面容上有些松动,他紧蹙眉头沉思了片刻,这才松了口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少煊,你不觉得我这张脸看起来有点异域的感觉吗?”冷嫦曦调皮地冲着陈少煊眨了眨眼。
陈少煊被她逗得笑了出声,轻轻地弹了她的额头一下:“还很妖冶和勾人!”
“嗯这个夸奖很赞!”说罢,冷嫦曦冲着陈少煊沾沾自喜地竖起了大拇指。
陈少煊一见这个动作,顿时愣住了,他凤眸中闪过一丝不解:“这个不是牛的意思吗?”
想起自己曾经研究了很久关于牛和这个动作的联系,陈少煊便迷糊了,这好不容易弄明白的事情,怎么又变成了“赞?”
冷嫦曦见他迷茫的神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含糊地解释道:“牛就是赞,就是这个动作啦!”
陈少煊头疼地看了她一眼:“小宝儿,我们不讨论牛和赞的这个大拇指关系了,还是说说你的计划吧!”
牵手
一旁的玉枫瞧着两人笑闹,如冰的面容上竟然吹起一阵春风,眼角带着一丝笑意。
收了笑意,冷嫦曦徐徐将自己的办法说出:“我们何不如扮成异域来的舞伶班子,四处游荡表演。这样不仅能掩人耳目,还能蒙混过关,如何?”
“就你一个人的舞伶班子?”陈少煊眼底闪过一丝不妥的神色。
“当然不是,这不是还有你和玉枫吗?”冷嫦曦笑看了玉枫一眼,芊芊玉指冲着他点了点,顿时吓得玉枫打了一个寒颤,往后退了一大步。
“小宝儿……”陈少煊瞧见她眼底笑闹,有些无奈却又纵容地摇了摇头。
“放心吧,我开玩笑的。就玉枫这模样,最多只能当个跑堂驾车的!”冷嫦曦笑得风轻云淡,但玉枫的脸却黑了一半,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其实是挺恶质的。
“玉枫本来就是驾车的。”陈少煊想也没想地接口说道。
话音一落,玉枫的整张脸全变了,得主如此,误终生啊!
“行了,不闹了,我看玉枫都快哭了!”冷嫦曦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变得红彤彤的,陈少煊瞧着她那愉悦的神情,心底怎么都觉得值——牺牲一个玉枫,挽救了他的小宝儿。
“少煊,去接语嫣来吧。语嫣是个不错的人选,她机警聪明,能歌善舞,手腕圆滑,足够挑起大梁。”冷嫦曦歇了笑声,望着陈少煊认真地说道:“就我们四人足够了,不会太招摇引人注目,又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陈少煊想了想,觉得冷嫦曦的话不无道理,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吩咐玉枫道:“玉枫,你去接语嫣。”
“是!”玉枫得令,转身离开屋门,那脚步轻快得如同解脱了一般。
陈少煊瞧着玉枫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挺可怜的,禁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宝儿,你别把我的侍卫给弄走了,他好歹很好用。”
闻言,冷嫦曦抽了嘴角,瞥了一眼陈少煊:“别忘了你也有份啊!”
陈少煊带着宠溺的笑意,伸手想要勾她的鼻子,突然想到之前她痛哭出声的情景,于是,转手移到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道:“只要你开心,怎么都好!”
“哎,少煊……”冷嫦曦敛了笑意,无比认真地看着他:“别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会贪心的。”
陈少煊听到这话,有一丝惊讶,随即激动充满心底,他一把将冷嫦曦搂入怀中,轻声低语:“小宝儿,你可以再贪心一些。因为,我只会觉得自己对你不够好,永远都不够好!”
冷嫦曦闻之动容,一声轻叹溢出红唇,她将头埋入陈少煊的胸口,手悄然地环上了他的腰间。
她该怎么办?自己一直在迷茫中徘徊,对陈少煊如此,对自己亦是如此。
偏远的小镇总是安宁的,没有追兵的骚扰,冷嫦曦自得地在这个地方住了两日。
初冬的天,一日凉过一日,但那艳艳的高阳却依旧耀眼。自从他们住到了这儿之后,那天气便一直没有再阴沉过。就如同他们的生活一般,雨过天晴。这样的好征兆让冷嫦曦心底阴霾尽扫,有了想要出去逛逛的欲望。
“外面凉,多穿一些!”陈少煊翻出一件狐裘大衣披在冷嫦曦的肩膀上,为她仔细地系好了带子,直到将她整个人都牢牢包裹在狐裘之中,他才满意地收了手,自己也穿了一件披风。
“哪有这冷啊!”冷嫦曦小声的嘀咕着,却不自觉地露出了小女儿的几分娇态,瞧得陈少煊笑弯了眉。
穿戴整齐,陈少煊上前拉住了冷嫦曦的手,牵着她走出了客栈。
冷嫦曦愣了一下,而陈少煊却极其自然。
怕她冷,陈少煊用自己的大手牢牢地裹住她娇小的柔荑。冷嫦曦感受到陈少煊掌心的温暖,心下满满的都是感动。这个男人的温柔就像毒品,但凡真的沾染了,那就是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而她,想要沉沦,却又害怕沉沦,每日沉浸在这样的柔情中沉浮,进行着心的拉锯,她感到既痛苦,又甜蜜。
“小宝儿,你好久没有逛街了,看看有什么想要的?”陈少煊至始至终都拉着冷嫦曦,紧紧地,每走几步,都会回头来看她一眼,好似怕她会丢了一般,小心翼翼。
这虽然不是他第一次同她一起逛街,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的拉着她的手,那种淡淡的温情,令他心满意足。
两人的容颜都属绝色,牵着手走在街道上就是一道绝丽的风景,引来路人歆羡的目光。
这个镇子并不大,也并不富裕,小摊上卖的东西都是一些小玩意,或是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但这些东西的质地却都无法同临安的相比,因此,它们自然是入不了陈少煊的眼的。
但冷嫦曦却不同,虽然是小摊,可是她还是一个一个挨着看了过去,带着几分新奇和欢喜。
但凡能让冷嫦曦高兴的事,陈少煊都乐意为之,于是,即便不怎么喜欢这些小摊上的东西,他仍旧耐心地陪在她身边挑选着。
外出不过半个时辰,这个小镇就被两人逛了个遍,最终,冷嫦曦惊喜地站在一家豆腐脑的摊子前,轻轻晃动着陈少煊的手,口气中带着几分娇嗔道:“少煊!是豆腐脑!我想吃!好久没有吃到豆腐脑了!”
见她高兴,陈少煊毫不犹豫地要了两碗豆腐脑,接着,兀自牵着她往避风的小棚子里走去。
小棚子中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陈少煊挑了一张干净点的桌子。来到桌前,他捏着袖口,仔细地把那凳子擦了一遍:“好了,坐吧!”
我愿为你挑葱花
从未有一个男人这么对待过她,冷嫦曦一再地被陈少煊感动着,短短数日,每当她坚持不下去时,曾经的过往和失去的孩子,以及再也没有办法生育的事实就如同冷水一般朝她泼来,浇熄她萌生的眷念。
陈少煊看着她那眼神从沉迷再到暗淡,他视若无睹,只是悄然一笑。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需要的是时间。
“客官,两碗豆腐脑来了!”那卖豆腐脑的大婶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放在两人面前。
冷嫦曦看着那豆腐脑上飘着的葱花,顿时皱了眉头——她并不喜欢吃葱花!
一直望着她的陈少煊见她眉头皱了皱,他轻轻挑了眉,往碗中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虽然冷嫦曦从未说过她不喜欢吃葱,但每次吃饭端看她仔细挑拣的样子,陈少煊便心里明白了。
于是他拿起勺子,一点一点地把她碗中的葱花全都捡到自己碗里。
“没有了,吃吧!”直到把最后一粒葱花挑拣干净,陈少煊这才出声唤回愣在那里的冷嫦曦。
这一幕再次让她感到鼻子酸酸的,这种极致的盛宠是她所企盼的,却又是不敢要的。
冷嫦曦沉默着搅动了一下豆腐花,迫不及待地低下了头,一地晶莹从眼中夺眶而出,无声地落在用勺子舀起的豆腐花上,送入嘴里,竟然有种淡淡的苦味。
陈少煊悄然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勺子,伸手托起她的下颚,拇指温柔地滑过她的脸颊,拭去泪珠:“傻丫头,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那种极致的温柔软软的,一直软到冷嫦曦心底,令她不顾一切地扑到陈少煊的怀中失声痛哭:“少煊,若是我先遇见的是你,那多好啊!”
她终于将这话说了出来,陈少煊眉眼中尽是一片惊喜,他是懂她的。
“现在也不晚啊!我们可以相约下半生在一起,相约下辈子第一个相遇。”陈少煊的手搂着她的肩,下颚轻轻地枕在她的头顶,听着她那细密的哭声,用低沉醉人的嗓音承诺着。
这相拥这一幕的温情在豆花摊上滋蔓,感动着每一个人,那卖豆花的大婶被陈少煊这一句话弄得红了眼,她轻轻地擦了一下眼角,出声道:“姑娘,你真是幸福,能遇见这么一位公子,你们还真是天作之合啊!”
突然听到豆花大婶的声音,冷嫦曦不好意思地从陈少煊怀中抬起头,用袖子往脸上抹了抹,面色通红。
她低着头拿起勺子,正准备舀起豆花时,一双大手把她面前的豆花端走:“这碗凉了,别吃了。”
陈少煊说罢,扭头冲着那豆花大婶又要了两碗。
“大婶,有一碗不要葱花!”冷嫦曦看着那大婶利落的动作,急忙在陈少煊的话后加了一句。
谁想,陈少煊竟然出声制止了:“不用,都加上。”
“少煊!”冷嫦曦有些惊讶:“我不喜欢吃葱花!”
“我知道!”陈少煊冲着她宠溺一笑:“我为你挑出来就行了!葱花放进去会香一些!”
“少煊……”冷嫦曦再一次地感动了。
“小宝儿,你要知道,我愿意为你挑一辈子的葱花!”陈少煊朴实的话却直击人心坎上。
豆花端上桌,那豆花大婶笑嘻嘻地望着两人:“公子,这两碗豆花我老婶子就不收你们钱了,就当是请你们的,这年头,还能见到像你们这般有情有义的孩子,不容易啊!”
两人喝了豆腐脑,陈少煊又自然地拉起了冷嫦曦的手。
街上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大家望着两人的眼神中充满着羡慕和暧昧,让冷嫦曦不禁低了头,红了脸,想要把手收回来,却发现陈少煊正紧紧地拽着。
刚回到客栈,冷嫦曦便一眼瞧见了站在门口的玉枫,她同陈少煊交换了一个眼神,加快了脚步。
“回来了。”陈少煊冲着玉枫点了点头。
玉枫轻轻地嗯了一声,有些怪异地望着两人相牵的手。
而陈少煊却冲着他裂开了嘴角,故意拉着冷嫦曦的手在他面前扬了扬,笑意盈然地往客栈中走去。
“少煊,玉枫不会嫉妒得。”冷嫦曦见状微微扯了扯嘴角,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入玉枫的耳中。
玉枫往后趔趄两步,眼角急不可见地抽了一下,那万年冰块脸顿时有了一丝破裂,他突然觉得一去不复返是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一幕落在站在二楼的语嫣眼中,她微微感到有些陌涩。她之所以来,是因为陈少煊在这里。早就从玉枫那里知道了陈少煊宠冷嫦曦,但却不知道他竟然是这么的宠。
冷嫦曦在语嫣心中,是一个奇怪的存在,语嫣羡慕她,却不嫉恨,崇拜她,却不卑微。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语嫣心底酸酸的,但却生不出对冷嫦曦的恨意。
陈少煊拉着冷嫦曦上了楼,刚走至门口,便瞧见了等待在屋中的语嫣。
陈少煊徐徐收起笑意,淡然地宠着她点了点头。
正是这一为妙的表情变化,更令语嫣感到心酸。原本以为这个男人是不会笑的,可当看到了之后,才明白他不是不会笑,而是他的笑意只给一个女人。
“语嫣来了!”冷嫦曦将她那抹突然黯淡的眼神瞧进了眼底,她淡然一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做,脚步变移至陈少煊的身前,挡住了语嫣的视线。
“嗯,听闻阁主和姑娘找我,不知何事?”有些事情,往往是旁观者最清,瞧着冷嫦曦的动作,语嫣便心中有了数,这两人之间是不会有缝隙容纳下其他人的。
“语嫣,我让玉枫请你过来,是有事需要你帮忙。”冷嫦曦关了屋门,留下玉枫在外面把守,语气中是说不出的认真。
相信
语嫣见她这般认真,不禁愣了一下。
在芙蓉暖春时,她便已经见识过了冷嫦曦的决绝和果断,当时,她就被这个女子的所作所为所震撼。
那日赵瑗大婚,冷嫦曦站的位置离她最近,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落入了语嫣的眼中。她没想到,冷嫦曦的计划竟然是这样的。
虽然她早就知道冷嫦曦跳舞的目的并不单纯,可是依然料不到这个结局是如此的惨烈。在那一刻,她就被眼前的这名女子所深深地撼动了。
而现在,冷嫦曦再一次用如此认真的眼神望着自己,一如那日一般坚毅,不禁令她敛了心神。
“姑娘你请说。”
闻言,冷嫦曦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望着她,唇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良久,她才徐徐开口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我叫冷嫦曦,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叫我小宝儿。”
这话听似无关紧要,但却震撼了语嫣的心,这么久,她从来只知道阁主叫她小宝儿,其他人都叫她姑娘,却从来不知道她的真名,这一刻,冷嫦曦却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她,可见,多少带上了几分信任。
“不行!”陈少煊在冷嫦曦话音刚落之时,便出声制止:“换别的名字叫!”
冷嫦曦抬眉淡淡地瞥了陈少煊一眼,只见他面色竟然泛起一丝不自在,原来这个男人竟然连个名字都如此计较啊!
语嫣见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眼底不觉又再次黯淡了几分。
“那就叫嫦曦吧。”冷嫦曦擅自做了主。
语嫣没有反对地轻轻点了头。
接着,冷嫦曦又默默地看了她一会,走到水盆旁边,径自沾湿了脸面。
屋中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陈少煊没有开口制止,语嫣似乎感到即将发生什么,也没有出声。
直到冷嫦曦当着语嫣的面轻轻地撕下面皮时,语嫣这才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张脸并不是她在芙蓉暖春时见过的那张!
虽然在来的路上,语嫣已经听玉枫提过关于冷嫦曦已经易容的事,但在她心底,冷嫦曦的脸是在芙蓉暖春时的那个样子。所以,当这张陌生切倾世绝丽的容颜出现在她面前时,语嫣哑然了!她再一次被冷嫦曦比下去了。
然而,更令语嫣所震惊的,不仅仅于此。
冷嫦曦望着语嫣的脸,给她讲了一个悠远且悲伤的故事,虽然没有明说,但语嫣却知道,这个故事中的主角就是她冷嫦曦。
她的叙述的语气是如此的平淡,但正是因为这份平淡的叙述,才更加令人心疼。
“你,就这么信任我?”当冷嫦曦终于停止了叙述,语嫣这才从震惊中苏醒,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信任,如果不信任,就不会叫你来了,毕竟这件事是极其棘手且隐秘的。”冷嫦曦一脸真诚地看着她。
其实,将自己的故事告诉语嫣,不仅仅是因为信任,也是一种勾心的手段。人,只有先想对方伸出了信任的橄榄枝,才会得到同等的回报。冷嫦曦要的是语嫣绝对的忠诚,那么给予她绝对的信任就是必要的条件。所以,她才选择将自己的一切对语嫣和盘托出。她相信,语嫣听了这些,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而她的揣测也果然没错。
这一刻,语嫣为她短短的一句信任所动容,这究竟是一名怎么样的女子啊,百变的模样下究竟又遮掩了一颗什么样的心呢?有这么一瞬间,语嫣觉得,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陈少煊,神秘却又带着无穷的魅力。
想明白了这一点,语嫣对陈少煊的那颗心便瞬然放下了。有时候,放手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执着,却是因为心有不甘,而并非是真的有多少的爱意。
“谢谢你,这么信任我!”语嫣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烟花之地打滚多年,看惯了虚情假意,虽然自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之中,可是谁又是真心真意呢?唯独冷嫦曦,对她如此掏心掏肺的信任,令她感到心下一片温暖:“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冷嫦曦闻言,会心一笑,她要的就是语嫣的这句话!
随后,她将事情的始末和计划娓娓道来。
语嫣越听越惊讶,讶异于她这么一个女子,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而一旁的陈少煊在听着她的叙述,脸上的神色却是变得愈发的温柔。
时间匆匆,又是两日溜走,冷嫦曦的身子,在陈少煊的精心照顾下,已经恢复了很多。
为了不耽误赶路的时间,冷嫦曦在这日清晨催促这陈少煊上了路。
金朝是由东北地区的女真族所建立,他们以渔猎为生,因此宋人称他们为蛮子。金朝定都会宁府,称为上京,地处偏界,距离临安,路途遥远。
这一路北上,就算速度再快,也少不了要花费一个月。
为了减少麻烦,冷嫦曦让陈少煊易容成了一名中年,他那张俊逸的面庞被一脸的络腮胡子所遮掩。这摇身一变,他非常不满地从冷嫦曦的相公变成了她的老板。
关于这点,陈少煊实在是心有怨言,不久前他还沉浸在自己能拉着她的手正大光明逛街的美事中欢喜,现在却沦落到看得见碰不着的地步。
“小宝儿,其实,扮夫妻挺好了,也不会引人注目啊!”陈少煊坐在马车中,再一次竭尽全力地劝告,一旁的语嫣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却偷偷地捂嘴轻笑。
陈少煊的那点小花花肠子,那里能逃过冷嫦曦的法眼,她自然是清楚,其实让他扮成这幅模样一方面是为了更好的掩人耳目,而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害怕他离自己太近,对自己太好,而她会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
自行解决
冷嫦曦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横了陈少煊一眼道:“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扮夫妻啊?”
“老夫少妻,也挺好的。”陈少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意,望着冷嫦曦说道。
“老夫少妻是要本钱的,你一个穷卖艺的,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凭什么跟着你啊?这不是引人怀疑吗?”冷嫦曦给了他一个“你脑子被驴踢了吧”的眼神,陈少煊瞧着,眼角微微抽动,但是笑意不减。
“那,要不然我换一张脸?”陈少煊依旧是不屈不挠。
“换什么样的脸?”冷嫦曦挑高眉头望着他,一旁的语嫣已经笑得花枝招展,全身都在轻颤了。
“换个年轻的,跟你能配得上的,怎么样?”陈少煊一听她这话,便觉得有戏,当即乘热打铁,赶紧揣测着她的心思说道。
“就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若要相配,只怕也是需要做一张俊逸非凡的面容吧?”
陈少煊听她这么说着,更觉得有希望,于是点头连连:“是啊,是啊!我换一张俊俏的面容就行了。”
可他话音才落,冷嫦曦便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少煊,我就说你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呢吧!都说了要低调进行,我们这一行人,男的俊,女的俏,这怎么低调啊!这不是自报目标呢吧!”
陈少煊对她这番话虽然没能完全明白,尤其是那低调两个字,实在有些费解,但他还是从她那鄙夷的目光中明白自己被损了!
不过损就损吧!只要革命目的能达到,过程艰辛一点也是应该的。
于是,陈少煊再接再厉:“那要不,我就换一张普通的面容如何?”
人们都说,女人在恋爱时,智商为零,而却忽略了男人在陷入感情时,智商却是负数。
冷嫦曦望着陈少煊那双期待的眼神,心底为他的智商默哀,接着她伸手摸了摸陈少煊的脑袋,在他抽动的眼角的瞪视下,徐徐开口道:“可怜的孩子,脑袋被门夹坏了吧?一个穷酸的小伙子,加上一张平凡的脸,凭什么要我这么一个姑娘跟着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我们不是一般的人么!”
冷嫦曦一句话断了陈少煊所有的后路,陈少煊黑了那张笑颜,他咬牙切齿地一把拉起冷嫦曦的手腕,轻轻一使劲,将她拽入怀中,迅速低头,不轻不重地在她的耳珠处咬了一口。
一股酥麻顿时奔着冷嫦曦的全身袭去,令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终于看完了这一场笑闹的语嫣见两人有些暧昧的姿态,便自觉地转身出了车门,坐到玉枫身边。
她目不斜视地望着远处的风景,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笑意同玉枫说道:“我没想到阁主居然会有这么一面。”
“同冷小姐在一起,公子就没有正常过。”玉枫十分能理解语嫣那含蓄的表达方式,不过他还是很直接地将那层含蓄的窗户纸捅破了。
玉枫的话音一落,车厢中传来轻轻地一声“咚”的轻响,以及些微的低笑声。不过也就是一瞬的功夫,那细微的低笑便变成了轻轻地娇喘。
车厢内,陈少煊毫不犹豫地咬住了冷嫦曦的红唇,不轻不重地落下了一个印子,仿佛是在对她的一个惩罚一般。
然而,当他接触到她那张带着蜜汁的糖口时,他便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力道,轻轻地在她唇畔辗转。
自从那日在客栈之中,被他深深地夺取了一个吻之后,冷嫦曦开始溃不成军,一再被他攻城略地,而自己却手无缚鸡之力。果然,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东西!
冷嫦曦沉沦在他的温柔之中,心底默叹,现在同他的关系真是特别啊,推不开,却也不敢靠近,若说只是朋友,却又太过亲密,若说是恋人,她却还没有点头。
一个深情的吻念念不舍地结束,陈少煊意犹未尽地搂着冷嫦曦,声音略微有些沙哑道:“小宝儿,你真是一个妖精!地地道道的妖精!我迟早有一天要被你弄死!”
冷嫦曦此刻正坐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他身子下面的某物正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起了头,她面色微微有些通红,稍稍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挣扎着逃离他那烫人的怀抱。
然而,一声闷哼传来,陈少煊却将她抱得更紧了:“小宝儿,等,等一会!”
他咬牙切齿说道,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底泛着浓浓的欲色。
冷嫦曦被他的模样下了一跳,毕竟已经是有经验的人了,自然知道这时候的男人就是炸药包,不能惹的,因为一点就着,若是不想死得太早,还是乖乖地任由他抱着的好。
良久,直到陈少煊那紧绷的身子稍稍舒缓了一些,冷嫦曦这才缓缓开口,探问了一句:“少煊,一会经过下一个小镇的时候,要不要等你一会?”
“等我干嘛?”陈少煊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但眼神却清明了很多。
“嗯……”冷嫦曦斟酌了一下这才将话含蓄地表达出来:“等你去青楼解决一下,毕竟,这种事憋久了也不好……”
冷嫦曦话音还没落,肩头又被陈少煊咬了一口,她痛呼一声,怒瞪向陈少煊,但却在瞧见他那张黑了个彻底的面容时,怯怯地低了头。
“这话你也还真敢说啊!”陈少煊咬牙切齿,对着女人实在是又爱又恨!
“那,那实在不行,我干脆坐到外面,你自己在里面自行解决一下?”冷嫦曦在脑中想着他身下躺着另外一名女子的画面,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一点不舒坦,于是,改了口,好心地提了另一个建议。
话音刚落,车门外传来“咚”一声闷响,极像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就是语嫣那毫不掩饰的清脆笑意。
陈少煊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眼角带着几分狰狞,恶狠狠地瞧着冷嫦曦,大有想把她拆吃入腹的冲动。
就算再迟钝,冷嫦曦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从他的怀中滚出,马不停蹄地推开车门,挤着语嫣坐到了车头上。
而陈少煊却望着她的背影无奈轻叹,身下的小伞早就因为她这连句话歇了火,安安分分地躺在两腿之间。
入城(1)
连续一月的赶路,一行人终于进入了金朝的地界。
在边境之地,还有不少汉人夹杂其中,他们同金人互通往来,看上去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瞧见这一幕,冷嫦曦心底不禁感慨,无论是哪个朝代,百姓最希望的还是安居乐业啊!那些战争只能摧毁人们的希望,令生灵涂炭,最终苦的是百姓,得利的却是上位者。
自从进入金朝之后,几人便敛下了之前嬉闹的神色。已经入了虎地,他们现在并不担心追兵的问题,反倒是有些害怕伪装会被识破。
因此,在边境的时候,他们便放缓了前行的脚步,一路上尽责地扮演好自己是卖艺人的身份。
在大街上随意地演出过几次,他们的名声渐渐地被传播开来,那些原本对他们还有些怀疑的官兵们也放松了警惕,正因为这样,他们这才顺利地通过了许多关卡。
随着马车在金朝的渐渐深入,那些穿汉服的人也越来越少。为了掩人耳目,冷嫦曦让所有人都换上了女真服饰
前世,冷嫦曦曾经跑遍了大江南北,在那个交通极度发达的年代,人的个体差异也在逐渐缩小,无论是南方的人,还是北方的人,身高差异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
可是到了这千年之前的北方,冷嫦曦这才深刻地体会到南北的个体差异啊!
金朝的男人全都是头高马大的汉子,头裹皂罗巾,身穿盘领衣,腰系吐鹘带,脚穿乌皮尖头靴。
女子的个头也不低,个个上着团衫,直领、左衽,前长拂地,后裾拖地尺余,用巾带扎腰,腰带两端下垂及足;下穿黑紫色裙,上绣花纹,并有六道折裥,那豪放的姿态是南方女子所不能媲美的。
“少煊,我们现在到哪里了?”冷嫦曦掀开车帘,瞧着热闹的街市问道。
这金朝的街市同宋朝也是不一样的,宋朝的街市都规划得极其规整,卖的那些东西都是精致的小玩意,或者是一些馋嘴的小点心什么的。而金朝的街市上却摆放着满地的弯刀,不时还能瞧见猎人出售新鲜的猎物,或是晒干的动物皮毛。
“再有半日就到辽阳府了。”陈少煊掀开车帘的一角,看似瞧着外面的喧嚣,实际上确实在暗中观察着这街道上的人群,是否有什么异样。
“杨兄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冷嫦曦靠坐在陈少煊的身边,整个身子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他的怀中。而陈少煊却对此非常的满意。
“没有。”陈少煊摇了摇头。
自从进入了金朝之后,陈少煊曾试图联系过杨戬,但却发现所有杨家的商铺都被置于严密的监控之下,牵一发动全身,因此他们不敢贸然地行动,就怕到时不仅暴露了自己,还会连累杨家。于是,陈少煊只是悄然地在杨家留下了一个只有他们师兄弟之间才看得懂的记号,等待着杨戬自己来联系他们。
然而,多日过去,他们却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杨戬的消息。
“先生,不若进了城之后,让我去打听一下吧。”语嫣坐在两人的对面,皱着眉头对陈少煊说道。
自从进入金朝之后,冷嫦曦便让大家改了称呼,对陈少煊,所有人都叫他先生。而除了玉枫和语嫣之外,陈少煊和她也改了名字。
在得知自己将要改名的这一刻,冷嫦曦激动了,她为之奋斗了千年的梦想终于实现了,虽然只是短暂的,但那也足够将她满足了。
因此,陈少煊改名成了轩少城,而冷嫦曦则改了一个舞伶的艺名,曦玥。
“不用,我们进入辽阳府后切记不可打草惊蛇,就像平常那样,先找个客栈住下。三师兄肯定在辽阳府,我们只要在街上多演出几次,相信三师兄自然会察觉,从而想办法与我们联系的。”陈少煊出声制止语嫣。
“是啊,联系杨兄的事情可以慢慢想办法,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进入辽阳府了。”冷嫦曦抬眼望向语嫣。
语嫣点了点头,也不禁沉默了下来。确实,摆在他们眼前最大的困难便是如何进入辽阳府城。
在还没有进入金朝的地界之时,他们并没有预想到情况会如此严重,待到快接近辽阳府的时候,才明白原来纸条上的消息真的只是轻描淡写而已。
一句话,车内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耳边的只听到“滴滴答答”的马蹄声。那声音紧凑地想着,如同一面催魂的锣鼓一般,敲在人心尖,令人感到隐隐地不安。
随着时间的流逝,马车离辽阳府越来越近,当那城门渐渐跃入眼帘时,众人禁不住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公子,前面把守很严。”马车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玉枫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语嫣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看着那城门口那一排排的卫兵,她的心“咯噔”一下,落入了冰窟之中:“这守卫比想象中的要严太多了,只怕是连一只苍蝇都很难飞进去吧。”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不松动的守卫,只要找到薄弱的环节,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冷嫦曦微微低了头,敛着眉眼,轻声说道。
其实,在她心底也没有多少把握,但要想进入会宁府,这辽阳府就是要攻克的第一个关卡。
“停车!”随着车门外传来的一声厉喝,马车渐渐停了了下来。
玉枫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这位官爷,我们是卖艺的,能不能行个方便?”
“卖艺的?”那士兵的声音中带着质疑和不屑。
“是啊,我们是从江南来的卖艺人。”玉枫从车上跳了下来,看着向他这边围过来的几名士兵,心底打了一个突,这样严的防守,只怕是想要突围都不可能办到了。
入城(2)
“全都给我下来检查!”那士兵看了玉枫一眼,吆喝一声。现在是关键时期,上面的人全都下了死令,让每一个进城的人都要经过严格的盘查,若有一点可疑之处,被赶走算是轻的,重则要抓入牢中。
正在此时,车厢内传来陈少煊刻意压低的嗓音:“玉枫,怎么回事?”
“先生,是入城盘查,说是要让大家下来检查。”面对这些金兵,玉枫装作一般的侍从,带着几分怯懦,那模样确实降低了这些金兵的警惕性。
“既然这样,那还是配合一下的好。”说罢,陈少煊同冷嫦曦以及语嫣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地点了点头之后,陈少煊推开了车门率先走了出去。
那些金贼见车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络腮胡子,带着一种流浪过的沧桑感,便相互看了一眼。
陈少煊走到那个领头的金兵面前,冲着他憨然一笑:“这位官人,我们一共四人,都是从江南来的卖艺人。我是他们的负责先生,这位是我的马夫,这里面还有两位舞伶。我们游历了大江南北许多地方,一路听闻金朝许多令人生羡的奇闻异事,所以就想来看看,这一路,我们靠着卖艺走来的,确实也不容易。你看,能不能给行个方便?”
说罢,陈少煊往哪金兵的手中偷偷地塞了一包碎银子。
那金兵捏着这包银子,心底“咯噔”一下,感到有些心动,但随即想起严格的军纪,于是,急忙视这包银子为烫手山芋,赶紧扔到了陈少煊的手中:“无论是哪里来的,只要有嫌疑,我们就不能让你们进去!赶紧让车上的两人下来检查!”
陈少煊见那金兵如此坚决,心底沉甸甸的,但面上却依旧陪着笑颜:“好,好,几位稍等一下!”
说罢,转身来到车旁,将冷嫦曦两人叫了出来:“语嫣,曦玥,你们两个下来让这几位大人看一看!”
冷嫦曦同语嫣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缓缓地出了马车的门。
那几名金兵,在见到两人时,顿然猛吸了一口凉气,看得眼神都带了几分呆滞,这么美的女子,在他们金朝是极为少见的!他们金朝的女子大多粗犷,不仅身材高大,那五官长相也不如南方的女子这般细致,因此在瞧见两人时,那些金兵立刻就确定了他们所说的话。
“几位官人,我们都是卖艺的,若是不放心,可以到车上查查看。”语嫣冲着那金兵娇笑,顿时酥了众人的心。
为首的金兵见状轻咳了一声,瞪了一眼这几个没出息的手下一眼,沉声道:“你们几个,给我上车搜!”
被头这么一嗓子吆喝,那几名喽啰一下回了神,忙不迭地上了马车。将马车内的东西全都掀开后,他们大肆搜查一番,竟然只发现一把古琴,几件表演的衣服。其他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有见到。
钻出马车,几人又围着马车的周围仔细地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的夹层,这才回到那首领的身边回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
“没有?”那为首的金兵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几个卖艺的人并不简单,可是单从表面看来确实有没有什么可疑。
秉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原则,那为首之人看了陈少煊一眼,挥了挥手道:“你们走吧,不能进去。”
“官人,为什么啊,我们不是没有嫌疑吗?”陈少煊一听,心沉了一下,装出一脸的焦急样,拦着那金兵问道。
“就单单你们是从江南来的这一点,就是嫌疑!”为首的金兵一脸的不耐冲甩开陈少煊的手,陈少煊故意往后趔趄了两步。
“难道从江南来的人有什么问题吗?我们真的只是卖艺讨口饭吃的啊!”一旁的语嫣也急忙出声。
“你们赶紧离开吧,已经有好多从南方来的宋人都被抓了,若不是看在你们确实也像是卖艺人的份上,只怕现在已经蹲在牢房中了!”另一名士兵见语嫣一脸欲泣欲诉的神态,当即软了心,耐着口气对她解释道。
听了这番话,众人心底更加凉寒,原来,从南方来的人都不能进入,看来他们想要进去难如登天了。
正在犯难之际,冷嫦曦突然款步走到那为首的侍卫面前,硬生生地挤出两滴清泪,配在那绝色容颜上,竟然让有种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这位大哥,请你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说句真话,其实我们这次来辽阳府一方面是卖艺,另一方面是寻亲的!”冷嫦曦捏着袖口,在脸上擦了擦,容颜半遮,却更显绝色。
“寻亲?”纵然是铁石心肠也被她这么一副娇柔的神态给软了心,那侍卫虽然没有放心,但口气却软了许多。
“是啊,这位大哥,其实你看看我的样貌就知道,我并非是江南人士。因为我爹娘都不是江南人。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娘,爹爹并非中土人,在娘过世之后,他也离开了我。我靠着卖艺为生,寻亲多年,这才探听到消息,说我娘的娘家曾经在辽阳府。抱着这个微乎其微的希望,我这才来到了这里。只想找到自己的亲人。所以,大哥,你就行行好吧!”冷嫦曦说得跟真的似的,泪如雨下,见者动容。
显然,那为首的侍卫也被她这番话所感动,他稍稍有些动容,沉思了片刻,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下,犹豫不决。
“老大,放他们进去吧,这位姑娘太可怜了。”
“是啊,老大,他们看起来确实没有嫌疑呢!”
在自己手下的起哄下,那为首的侍卫终于点了头。
陈少煊和语嫣暗中松了一口气,一面说着感激的话,一面往车上走去。
正在此时,一个身影从城门内走出,威严且低沉的声音徐徐传来:“谁准他们进的?”
旧人相逢
高高的城楼上,一抹俊俏挺拔的身影矗立,身着一件紫金色的盘领衣,腰系汉白玉质吐鹘带,左边挂着一个镂空游龙玉腰牌,右边佩戴着一柄镶红珊瑚和绿翡翠的金刀,再配上一双纯紫色的皂靴,贵气逼人。
男子微微眯着修长的杏眼,紧抿薄唇,望着城下的喧嚣,那张如刀刻般深邃的容颜上瞧不出任何的情绪。
然而,当一抹淡粉色的身影跃入他的眼帘时,他的双眸猛然眯了眯,绽现出一抹精光。
他紧紧地盯着那个身影坐唱念打俱佳地向着那些士兵们哭诉,他越发觉得有些眼熟。可是这样容颜,他万分的确定自己从来没有瞧见过。
想了好久,才猛然察觉,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那双灵动的双眸,像极了曾经遇见过的一个女人,一个同他萍水相逢,最终擦肩而过,可却在他心下留了一丝涟漪的女子。
这么想着,他不知道为何,脚步竟然不受控制地往城楼下走去。
刚走至那几名士兵身后,便见为首的金兵居然点头让他们进城,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竟然有一丝欣喜,有种想要上前同那女子说上两句话的冲着。
于是,他掩饰了自己的心绪,用沉冷的口吻出身质问:“谁准他们进的?”
这声音威严中带着一抹森寒,可停在冷嫦曦耳中竟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只是自己真的想不起了。况且,现在也不是想的时候。
当她在暗中做了一个龇牙咧嘴的动作,正思量着该如何对付眼前的问题时,只见身旁那几名金兵全都诚惶诚恐地跪下了一地,抖着声喊道:“王,王爷……”
这一声王爷,顿时让冷嫦曦头皮发麻,直在心底高呼,出门不利啊!
她深吸一口气,酝酿好情绪,准备故技重施。
然而,就在她徐徐转了身,抬眼望见眼前的人时,那原本还担心掉不下来的眼泪,竟然真的掉落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个熟悉的声音真的不是她的幻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确实认识,并且不想再见到了!他,就是几个月前,自己曾在襄州遇见的冤家梁琰!
冷嫦曦早就知道那个梁琰的身份不简单,她揣测过多种可能性,却偏偏没有王爷这么一个头衔。若是早知道他是金朝的王爷,她说什么也不敢招惹!要知道,经验告诉她,这类人一般都是碰不得的,心眼小,算计多,不达目的不罢休,如同剧毒,一沾即死!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就在她哭丧着一张脸正想着要如何面对着突然而至的悲惨重逢时,就听那梁琰皱着眉头开了口:“姑娘,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不知道为什么梁琰一见眼前的女子哭得如此难过,心中便隐有不快,也许是那双眼睛的缘故吧。
一旁的陈少煊在瞧见梁琰的瞬间,眼眸猛然紧了几分,他悄然地朝冷嫦曦靠近几步。
陈少煊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这里出现,心下更是谨慎了几分。
冷嫦曦一听梁琰这话,顿时不哭了,整个人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清醒,因为她乐呵地发现,自己现在正披着一层陌生的皮,别说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梁琰了,就算是老爹老娘站在面前,也不一定能把她认出来。
有了这么一层认知之后,冷嫦曦开始捏着袖子,坐唱念打俱佳地把演绎功力发挥了个十成十!一个极其普通的桥段硬是让她说得心酸至极。
一旁看着她的陈少煊闻声都忍不住低下头,抽了眼角。
而玉枫很直接地悄然撇开了脸,他真的很想跟这个女人划清关系啊!
梁琰听完这桥段,紧紧地皱了眉头,盯着她压低的头顶瞧着。他明知道这女子做戏的成分居多,可是却什么也没说,因为梁琰愈发觉得这个女子同自己心间的那个人好像!就连那装模作样的气势都一样!
他梁琰唯一一次被人摆了一道就是拜那女人所赐,那该死的女人不仅扮成男子来迷惑他,居然还给他留了一个错误的线索,害的他为了查出她口中所说的大人,废了不少的心思,最后才发现自己被骗了!事后,他曾派人去寻找,可是在茫茫人海中,没名没姓,也没有半分线索,就算有通天的本领,恐怕也难以找到。
梁琰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竟然没发现自己的手情不自禁地朝冷嫦曦的面容上伸去。
冷嫦曦见状,心底打了个寒颤,急忙退了一大步。
陈少煊眼疾手快,急忙挡在冷嫦曦的面前,为了怕自己身怀武功的事被察觉,他没敢伸手抓住梁琰的手,反而是代替冷嫦曦被梁琰抚了个正着。
顿时,一种诡异的气氛腾起,令众人小心翼翼地咽了口水,悄悄退了半步。
陈少煊全身汗毛竖起,心中腾起一股恶寒。
而梁琰在感知手下的触感有些毛茸茸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调戏了一个男人。
他急忙收手,一向淡定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缝,恶狠狠地瞪了陈少煊一眼,他这才轻咳一声:“你们进去吧!”
如同得了特赦令一般,几人迅速爬回马车,关了车门。
随着玉枫马鞭高扬,长长的一声“驾——”响起,马车徐徐进入了辽阳府的城门。
梁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心底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失,想要抓住,却又抓不着的烦躁感令他有些难受,胸口的呼吸感到不畅快起来。
“来人!”梁琰沉声换来侍卫阿达诺。
“王爷!”阿达诺低头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一手捏拳放在胸前。
“派人盯着他们,有任何的动静都要报告!”梁琰收回望着马车的视线,沉声交代阿达诺。
“是!”阿达诺领了命便离开安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