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贫困的小渔村
三个人对海上航行知识都是一无所知,能在海上辨别清楚方向已经很不容易了,三个人中,体力最强的就是三穗,因此三穗被打发着划桨,方向是向南。
夏景语负责拉着两个人的手,以备海上突然出现风浪,万幸的是一路上还是风平浪静的,苏城的手一直是冰冷冰冷的,夏景语的手拉着他,都觉得自己自己就是一个免费的暖手宝。
一路上几人有说有笑,好不欢快,三穗在体力活上真心是一把好手,力气大的没话说,但是他的速度,相对于这个大海来说,还是太慢太慢,其中有好几次刮起海风,船被风吹出去了老远,还左摇右晃的,阳光下翻着粼粼光泽的大海,恰好的印证了那样的一句话,越是美丽,就越是危险。
但是没有人想到,又是一个潜在的危险,潜藏在这风平浪静之间。
夏景语站起身子的时候,已经能看到若隐若现的海岸线了,但是不知道为什,这段路程还是如此的漫长,原来海上横估计的到达时间是早上,但是到了他们这里,又是接近傍晚了。
海风突然猛烈了几分,天骤然之间又是阴沉,海上掀起了无数的惊涛骇浪,“这是怎么了?”夏景语脸色变了。
这样的风浪其实在海上并不算很大,但是对于毁灭这只小船来说,倒是绰绰有余了,夏景语狠了狠心,如果这个时间进入空间,等待下一只船经过这个上空,不知道要等到何年马月,现在再加一把劲,划到岸边,就能得救了。
她的手拉紧了两个人,这般说着:“如果船真的翻了,我再带你们进空间,现在赶快划船。”
三穗相信夏景语的话,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用尽全身的力气,划动小船,但是小船在水的力量的推动下,不进反退,还歪歪斜斜的打了几个弯子,最后终于失控的翻倒了,在翻倒的一瞬间,夏景语默念进入空间,却失败了。
三穗和苏城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夏景语身上,而空间使用的条件就是周围没有人在关注,夏景语狠狠的呛了一口水,幸亏三穗和苏城都会一些水性,他们勉强的将夏景语托到了水面上,夏景语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身体膨胀起来,勉强飘在了水面上。三人牵着手,苏城和三穗都无法正常的游泳,夏景语放开了抓着两人的手,三穗和苏城划动了两下手臂,就成功的游动起来,夏景语却被海水冲出去了一段距离。
又是一阵大风浪袭来,夏景语被冲出去更远了,她连飘在海面上都显得那么艰难,远方的苏城和三穗,在不断的向她划来,却变成了一个个的小黑点,离她越来越远了,快进空间,快进空间啊……她那样的想进空间,但是注意力没有办法集中起来,她的意识模糊了下去,难道又要死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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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浑身都好疼,肺部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堵着,堵得她呼吸不顺,肺部都是浑浊的空气,她想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却没法张开口。
眼皮似乎又千斤重,她在一个黑暗而窒息的空间里,不停的奔跑,梦中的人告诉她,只要破开黑暗,就能见到光明,她一遍遍的睁眼,终于一丝阳光透了进来,黑暗再次来临,她尝试了好多次,终于,她看见了满屋的阳光。
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发出了粗噶的声音,到了她身边:“姑娘,你总算醒来了。”
夏景语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声音,肺部卡的难受,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出来许多水来。咳嗽持续了好几分钟,夏景语才虚弱的缓过神来,注视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破败的屋子,屋子的一切都是灰乎乎的,仅有的家具就是几张床和地铺,旁边有一个大柜子,然后就是一张饭桌,和一个灶台。
她这才回忆起自己掉到海里的事情,刚想说什么,嗓子还是说不出话来。
妇人赶紧上前,拍拍她的后背:“姑娘,你就别折腾了,看你呛得那么多的水,也不知是什么神灵保佑了你,要是别人,早就死在了海里了。”
夏景语默默的听了,恐怕不是什么神灵的保佑,而是穿越的年限还没有到,血的祭奠那种必死的情况,自己不过昏睡三十年,如今呛水该死,也就是肺子里进了水,要难受上一段时间。
好死不如赖活着,夏景语这样安慰着自己,她其实很想问问自己被救的具体细节,问问有没有看到另外两个人,三穗和苏城是会水的,但是当时离岸边还有点距离,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无奈无法与人沟通,夏景语只能虚弱的靠在床的边缘,妇人似乎很忙,她在看过了夏景语之后,就一直不见了影子,一直到傍晚时分,妇人才出现,跟着她的还有三个孩子,和一个形体瘦削,容貌苍老的男子。
男子动作迟缓,眼神无光,他一进屋就看到了夏景语醒来,却只是呆板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中,就错开了目光,坐到了桌子前,吃起了饭,几个孩子也老老实实的坐在了男子的周围,只有一个年纪稍小的男孩子,蹦蹦跳跳额过来了,拨开了夏景语的头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姐,你终于醒了。”
夏景语对着孩子的笑容,只能艰难的扯扯嘴角,孩子被妇女粗鲁的一把推了过去:“吃你的饭去,她现在不能说话,你没事掺和什么?”
孩子乖乖的掉头回去,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还偷偷回头,冲夏景语挤了挤眼睛,夏景语不禁心中一暖。
一家人吃着饭,夏景语慢慢的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体力不支的从床沿上慢慢下滑,闭上眼睛,昏睡过去。妇女给她盖好了被子,嘴里鼓囊起来:“本来这日子就穷,又多了一张闲嘴,还让不让人过。”
那个孩子却笑了:“妈妈,当初是你把人捡了回来,救了起来的啊。”
第四十五章 谋一条财路
两三天后,夏景语才算彻底的恢复过来,她肺中的堵塞感一消失,她又瞬间被其他病态的感觉包围,好饿好渴,胃子被空了那么久,明明是饿的不行,却觉得不断抽搐的什么都不能下咽。
妇人给她拿来一个粗瓷碗,碗里装着一些清水,夏景语接过碗,看见碗上飘着一层浑浊的油花,心中恶心的感觉更甚,可是她实在渴的厉害了,只得一小口一小口的啜下这碗水,因为油花的原因,水中游一股淡淡的油腥味、
这个家的一切,都同这个脏兮兮的碗,脏兮兮的水相符合,一切摆设都有黑色的污垢,她身上盖的这条毯子,也早就看不出颜色,在毯子的最拐角出,生出了黑色的污垢。
这时候,孩子中的一个女孩子回来了,她看见了夏景语手中的碗,脸上露出不善的表情,恶狠狠的看了几眼,撇了撇嘴,突然哭了出来:“妈妈偏心。”
妇人不说话,只是狠狠的推了女孩一下,“别嚷嚷着,给我好好干活去。”
夏景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碗,想了半天,也没能弄明白女孩子的敌意从何而来。
夏景语一边休养着,一边打听其他两个人的下落,这一家人多数时间都很忙碌,只是妇女偶尔在干活的空闲,来看望她一下,询问一下有什么需要。
在被问及有没有发现别的什么人的时候,妇人肯定的摇了摇头:“我们这个渔村不大,稍微出了什么事情,有个风吹草动,是家家户户都会知道的,就像姑娘被我们救了,就是引起了一阵轰动,要是那两个人被发现,早就有消息传来过来。”
夏景语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能无力的闭上,她咬紧了嘴唇,自己的救援,不过让他们多活了十来天而已。
她带着那么逆天的随身空间,都没能确保两人的万无一失,也许苏城一直在说的命运,是真的存在的吧。
两天后,夏景语也能下床走动了,家里没有人,夏景语心中过意不去,打扰别人家这么久,打算力所能及的做一些家务,她到了厨房,一间三四平米的小屋子里,厨房很脏,有吃剩的鱼的骨头,放在了一个碗里,还有半锅味道腥臭的鱼汤,留在锅里,旁边还有几只油腻腻的碗,地上放着一个水桶,水桶里飘着不明物体,和几只破碗,看来这个水是用来洗碗的。
这里淡水也很稀缺嘛?
夏景语忍者恶心,拿起一只碗,准备放在水里洗洗干净,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一个女孩子尖利的叫声:“放下。”
夏景语被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中的油碗,小女孩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前,心疼的捧着碗,脸上的目光更是不善:“你干什么?坏人。”
这就是那天对她抱有敌意的女孩,是这个家排行第三的孩子,妇人总称呼她三儿。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看它脏了,想洗干净。”夏景语耐心的和三儿解释。
三儿捂住耳朵,继续尖叫:“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知道留着这个碗要吃多久嘛?你洗了它,是想活活饿死我们?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坏人,我妈妈好心用它给你装水,你怎么能这样。”
夏景语没想到三儿的反应这么大,她局促的伸出手来,想安抚一下三儿激动的情绪,但是三儿警觉的跳到了一边,离夏景语远远的,已经一脸警惕的看着她。
这个时候妇人也回来了,她看见了厨房里的景象,是三儿一脸戒备的看着夏景语,夏景语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她赶紧招呼三儿过来,三儿临走前瞪了一眼夏景语,这才慢慢吞吞的到了妇女身边。
在接下来生活的几天,夏景语才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个渔村的贫困超乎了想想,渔村里的人都靠打渔为生,经常及一顿饱一顿,这里淡水资源稀缺,捕上来的鱼,都去换了淡水和其他一些生活必需品,这里的近海鱼很少,打渔往往要去远一点的海边,但是海上风浪大,每到夏季,就有渔民出事。
这里的饭食也很少有油腥,难得吃一次油,油碗就不会洗,等下次喝水的时候,将水倒在里面,这样水上就能漂一点油花了,这个碗,已经放了三四个月了,妇人一向勤俭持家,很少让孩子进厨房,碰了这个碗,上次还是四儿生了病,妇人才舍得用碗冲了点水,喂给四儿。
好吧,夏景语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这样的生存条件,果然是差到不行了。
妇人名作段锦绣,男子名作许石头,今天都不过四十岁,但是看上去像是五十多岁的人。段锦绣是这个渔村里出了名的好心人,穷的自己都快吃不上饭的时候,还能接济夏景语。
真是个让人感动的故事。
夏景语默默的潜进空间里,默默的啃着一直鸡腿,啃得满嘴发油,空间里的在分给了三穗主仆之后,已经不多了,剩下来的够她吃两三个月而已,段锦绣一家是好意,但是她贸然拿出这些吃的,又要一番解释,也是麻烦。
再说了,她也不能坐吃空山,总要想点办法,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要么离开段锦绣家,要么自己找一条财路来。
段锦绣对她有恩,她贸然离去也说不过去,但是找一条财路,最近夏景语在这个小渔村晃荡过了,渔村里的人生活方式都差不多,家家户户连个现金都没有,想打开财路,只能去渔村之外的地方看看了。
夏景语开始向段锦绣询问起渔村外面的情况,段锦绣道:“这个渔村外面有个小镇子,再远的我们也没去过了,平时我们都把鱼交给王大,他拉着鱼去换淡水和日用品。你要是想去看看,就跟着王大一起去吧。”
四儿听到了小镇子,眼睛一亮,瞬间蹭到了段锦绣的怀里:“妈妈,渔村外面还有地方,我好想去看看。”
段锦绣把他从怀里推了出来:“你随你爹出海捕鱼去,别想这些。”
第四十六章 钱途慢慢
四儿就是那天对夏景语很友好的孩子,夏景语看着他一副渴望的样子,于心不忍,和段锦绣商量起来:“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出过村子,就带他出去看看吧。”
谁知段锦绣一口否决,没留半分情面:“没出过渔村怎么了?大子也没有出过渔村,大子都十三了。”
大子是家里最大的女儿,她的皮肤异常的黑,手因为常年劳作,关节有些变形,她很少说话,表情像她的父亲一样麻木着。大子听到了这句话,也不回答什么,继续吃起了碗里的小鱼,连同鱼头鱼鳃鱼卡,一同吞到了肚子里。
那一刻夏景语觉得很是悲凉,更加坚定了她想找个办法来改变这一家人的决心。
清晨,她跟着王大的车子进了镇子,说是车子,也不过是几个破木板上架着几个轮子,车上放着几个大水缸,缸里是一条条鱼。
夏景语坐在车子旁,和王大打听消息,“除了这个镇子,我们村子还能去哪?”
王大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家世代都是跑这条线路的,没出过镇子,也不晓得镇子外面有什么。”
王大看着夏景语惆怅的表情,不以为意的说:“能有些什么,不过都是人和房子,在哪不一样,安安分分的留在渔村里就是最好的了,莫非姑娘是想找自己的家?”
王大并不是每天都来镇子,镇子规模也不是很大,商业也不发达,还保留着赶集的形势,每个月的固定三天,就是集会,王大守着集会,告诉夏景语,他要一直留到鱼全部换成了东西才能回去,夏景语来镇上有什么要紧事,就可以现在去。
夏景语也觉得这个是好好了解这个镇子的好机会,也就同意了。
镇子小的可怜,物资也相当的贫乏,货币的流通很少,有不少时候,都是以物易物,想在这里寻找财路,几乎是不可能的,小镇里面的淡水也不是很丰富,如果要打淡水,需要去镇子边缘的一处河边打水,那条河天气炎热的时候就会断流,小镇的总体用水还是很紧张的。
夏景语再次默然了,她曾经小说里的万能女主们,就算是卖馄饨起家都能最终成为帝国首富,可是她现在在的这个镇子的居民,连买一碗馄饨的钱都不会舍得出的。
难道她逃避了海难,辛辛苦苦活到现在,就是等着自己山穷水尽,学会忍饥挨饿过着贫困不堪的生活嘛?想到段锦绣家里吃下的腐烂变质的食物,夏景语立马坚定了不向困难低头的决心。
既然这个镇子太小了,那她就去外面更大的地方看看吧。
今天集市里还是很热闹的,王大带来的鱼,成功的卖了出去,原本装鱼的大水缸,现在都满满的装上了水,夏景语的表情再一次狰狞起来,鱼被捞起来之后,舀干了缸里面的水,就直接倒了淡水进去。
啊啊啊……难道她原来喝的淡水,都是和鱼有过间接亲密接触的水嘛?刚刚那几条鱼要是在缸里排泄,那喝水的人不也喝到了部分的鱼的排泄物了嘛。
她委婉的和王大表示一下,在装水的时候能不能先把水缸清洗一下,王大丢给了她一副白痴的眼神:“你知道水有多紧张吗?”
我知道的,夏景语在心里默默的表示着,她空间里的淡水,维持她喝水没什么问题,但是刷牙洗脸洗澡这些生活需要,现在都成了奢侈,夏景语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头发前的刘海有些稀疏了,不过,这样的程度,在村里人和镇里人之间,竟然还算得上整洁。
打定主意去镇子外面看看,夏景语就觉得事不宜迟,每迟了一天,就可能商机被抢,于是她回去后就和段锦绣说了自己想找找回家的路。之前她和段锦绣说,自己搭上了一条船,结果遭遇了风浪,自己来自哪里哪里,那里是如何如何。关于她来自的地方,全都是夏景语胡编乱造出来的,反正段锦绣见识很短,也不能分辨出她话中的真假来。
在走之前,夏景语从空间里取出四五只烤鸭,偷偷放在了厨房水桶的后面,只要挪动水桶,就能看见了。想必她人都走了,段锦绣也不会拦着她问,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了吧。至于晚上的住宿问题,夏景语再次深深的给自己的随身空间点了赞,尼玛就是个随时随地居家旅行必备的好旅社啊。
走在远离小渔村的道路上,夏景语沿着王大带领的路线,走到了镇子里,看镇子里的居民都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估计也不能问出些什么。
夏景语决定,找到镇子里的唯一几家旅店,旅店接纳走南闯北的人比较多,应该也会得到的信息更多一点吧。
镇子上唯一的旅店其实就是一个有五六个房间的小屋子,夏景语进去喊了半天,才来了一个伙计模样的人,他上下打量夏景语几眼,才不咸不淡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夏景语嘿嘿笑道,按照常理来说,向伙计打听东西,应该偷偷摸摸的塞几个铜板,银角子,金子,簪子等物品不等,但是她现在什么现金都没有,只好尴尬的递出去一只鸡腿。
伙计看着鸡腿,楞了:“你干嘛?”
夏景语更尴尬了,使劲将鸡腿往伙计手里塞:“你收着吧,我问你一点事情。”
伙计收下了鸡腿,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问道:“你有什么要问的,快点吧。”
“从这个镇子通向外面的路要怎么走?”
“这个嘛……听说出了镇子的入口,有两条官道,沿着官道走两天,就能到达一个是青城,一个是石城。原来从石城来过商队,这是他们说的,镇子里很少有人去这两个城,那里物价很高。”伙计飞快的啃完了鸡腿。
“商队?”夏景语询问,“镇子里还有商队来经商?”
“不是不是……他们只是走错了路,在这里歇了一个晚上。”伙计连忙摆手,“石城来的商人,一个个穿的光闪闪的,我本来还以为他们能留下些好赏钱,没想到,最后竟然留下了个没用的豆子给我。”
小伙子满脸怨愤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夏景语盯着一看,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应该是一颗金豆子。
第四十七章 此道艰难
夏景语从怀中掏出另一只鸡腿,给了伙计,趁着伙计啃鸡腿的功夫,眼疾手快的抓起那只金豆子,“借我一用。”
她把金豆子放在牙上咬了一口,果然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牙印子,真金是真金!
伙计眼中嫌弃的表情更深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金属,一股屎黄色也就算了,还这么不解释,随便一咬都能出牙印子。”
看来他是真的不认识金子,夏景语这下更奇怪了,她在集市上还是有看到货币的,虽然主要是一个个的铜板子。
夏景语继续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我原来看过有用金属做货币的。”
伙计切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嘲笑起来:“那是铜板和银子,一两银子能换十贯铜钱呢……我长这么大也就见过两回银子,从来没听过有什么黄色的金属能当钱使。”
夏景语的注意力全被那句,我长这么大也就见过两回银子吸引了,大概是因为小镇太穷了吧,根本就没有见过金子的机会,她现在一个人出门在外,没有一点现金财物实在不方便,反正这个金子放在伙计这里还要被嫌弃,不如她来帮助它闪闪发光,实现价值。
夏景语露出了一个温柔天真的笑容来,手死死抓着这个金豆子,“伙计,既然你不喜欢它,不如送给我好了,我对它特别的投缘,几乎就是一见钟情啊……”
伙计虽然觉得她的举止诡异,眼角闪烁,但也没有细想,“你爱收着就收着。”
夏景语赶快道谢两声,怕伙计临时反悔,夺门而出,不是她想占别人便宜,实在是环境条件不允许,再说了,伙计也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用处,也不算占了便宜吧,夏景语这般安慰着自己。
小镇同外界的联系很少,夏景语打听半天都没有听说有前往石城的交通工具,很多人对石城这个称呼一脸茫然,仿佛从来没有听过。那些听过的人也是不耐烦的摆摆手:“去那里做什么?远着呢!”
夏景语认命的发现,自己只能步行去石城的时候,她仰天长叹一声,路漫漫其修远兮,离开了小镇,走上了前往石城的道路,路不知是什么时候铺设的,很久都没有走过,路上都长了一些杂草。
夏景语走了整整三天,才走到了石城,这条通向石城的道路,通往的是石城很荒凉的一处地方,房子七零八落的,夏景语望着遥遥在望的石城,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真不知道红军长征那么多年走那么远是怎么办到的。
安顿下来之后就是要寻找机会,石城比小镇繁华了不知道多少倍,不再是每个月逢到集市才有商业活动,平时的街上就有大量的商铺,还有好多货郎背着货物,走街串巷,一声声的吆喝着,好不繁荣。街上人穿戴整齐,就算是下等的农民,也是穿着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夏景语想到了段锦绣一家黑旧的破旧不堪的破衣服,眼角有些湿润,同样是底层的人民,生活也是这般的千差万别。
这样一来,赚钱就成了她的首要任务。赚钱小说她还是写过几本的,她决定沿袭穿越小说作者的巨大脑洞实践下去,夏景语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子,进了空间,抄了几本菜谱出来,在这个没有味精的时代,食品的味道是很考验厨师的厨艺的,这个时候,穿越女带着现代无数先人吃货们总结出来的现代菜谱,分分钟入了一家全国连锁大饭店,分分钟找到主厨总经理乃至当家少爷,分分钟高价卖出了菜谱,瞬间咸鱼翻身财神附体,外加当家少爷另眼相看,于是一段有男神,有财神的奔向小康故事就出来了。
夏景语决定照葫芦画瓢,捧着自己抄下来的菜谱,去了一家看上去店面大一些的饭馆,饭馆是个三层小楼,门口有一个店伙计热情的迎客,他招呼夏景语进去:“这位客官这边请。”
夏景语站在原地不动,摆出了自认为一个很有气势的姿势,语气淡淡:“请你们主厨上来。”
伙计显然是受过了良好训练的,他听到夏景语这个问题后,只愣了半刻,又立马换上了格式化的笑容:“客官,这个时候正是饭点,主厨也忙着呢,您有什么想点的菜,只要菜单上有,尽管和小的说。”
夏景语尴尬的咳嗽一声,从怀中取出事先写好了的菜谱,又是一副很吊的样子,递到伙计面前:“这是我家传的菜谱中的一张,最近由于家道中落,决定出售它,你现在可以帮我请人了吗?”
伙计为难的接过这张纸,看夏景语一脸严肃的样子,便道:“这样吧,我去厨房给您问问。”
片刻之后,伙计出来了,脸色明显不好,很随意的将纸塞给了夏景语:“客官您别来糊弄人了,这张纸,根本看不懂。”夏景语含糊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自己只会写简体字,和崇寺青呆在一起的时候,他能连蒙带猜的认出来是什么,加上她的字多日不写,更加的丑了,没能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不认识没关系,我可以念一遍。”
伙计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他冷冷哼了起来:“这位姑娘你要是真想证实,你就自己回家做一份菜来,端过来让我们尝尝,不然就别在这里耗时间了,小的不奉陪。”
说完,伙计就一个转身,继续在脸上堆着他职业化的笑容,去迎接下一个客人,临走时还不忘了给夏景语一个嘲笑的眼神。
夏景语留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紧了紧身上的菜谱,走出门外。
石城的大型饭馆只有那么几家,很快就被她跑遍了,其中有一家的主厨,耐心的听她读完一张菜谱,问她:“这一套菜谱你打算卖多少钱?”
“一钱银子。”夏景语肉痛的报出了一个数字,按照小说的定律,这个菜谱是无价之宝,每一张都应该是用金子来衡量的,但是形势逼人,她不得不做出一些小小的让步。
谁知主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摇头叹息:“姑娘,你去别处吧。”
夏景语一头雾水的往外走,听到主厨的叹息声:“现在的骗子啊……心也太大了,本来看着挺白嫩的一个小姑娘,几十个铜板我也就买着了,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夏景语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你妹啊!
第四十八章
夏景语决定放弃了这条谋生计划,大的饭馆都不愿意花这点价格买着,小的饭馆肯定更不用说了,她手上的食谱虽然多,但是也不忍心几十个铜板就贱卖了。
看来,谋生还需要别的手段了。
夏景语再次进行实地考察,兜兜转转了无数圈,决定自己先按照配方,摆个点心摊子,可是她没有小厨房,没有原材料,夏景语摸了摸手中的金豆子,决定将这个化开来,,她不知道古代的物价是如何分的,但是从伙计连金子都不认识这一点来看,金子应该是相当值钱的货币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夏景语踱到了一家钱行门口,左右顾盼,看四周没有不怀好意的人,才进了钱行。
掌柜见是一个小女孩,也不大放在心上,就懒懒的用眼睛斜着看:“姑娘有什么需要?”
“我要用金子兑换银子。”夏景语举起手上的金豆子,递给了掌柜,来之前,她有打听过,这家钱行的信誉极好,家主会派遣心腹留在店里看守,防止掌柜伙计做一些不规矩的事情。
掌柜接过金豆子,正打算放在一旁称量,从一旁又走出来一个人,他伸手接过金豆子,掌柜一愣,问道:“您怎么过来啦?”
那人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长得高高瘦瘦,目光很是沧桑,他笑了笑说:“这里我来,那旁还有事情要做,你去那边吧。”
掌柜听话的去了一边,男子向夏景语笑了笑:“这个是四两,可以折合八十两的银子,姑娘在这里等上一个时辰,我们的人去取银子来。”
夏景语不解:“为什么要等上一个时辰。”
男子依旧笑着:“数目庞大的钱财,不方便放在钱行里,只能有需要的时候,派专门的人去取。来人,给姑娘上些茶水吃食。”
很快就有人在夏景语面前支起了一只小桌子,桌子上放上茶盘,一应果蔬吃食,一杯碧绿的茶,幽幽的冒着茶香,夏景语在心里想着,看来这个金豆子真是一笔大数目,竟然连钱行里都没有备份的,如果真的如此,干脆自己就凭着这个吃喝玩乐一辈子好了,发家致富的行动,也不用采取了。
在夏景语喝茶的功夫,男子上来和夏景语闲谈:“姑娘是从哪里来的?”
夏景语并不知道自己在的小渔村和镇子叫什么,所以只是含糊的说:“乡下地方,说出来让人见笑了。”
男子挑了挑眉:“哦?我看未必吧,小地方可拿不出这个……”
夏景语被他挑眉的动作弄的浑身发毛,刚一抬头,就看到男子若有所思的注视着自己,虽然他掩饰的极好,但是夏景语也算是在崇寺青也张泽远身边混过的人,对一些掩饰着的表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心中警惕几分。
夏景语放缓了从盘子里吃东西的速度,也放下了茶杯,略有些拘谨的坐在那里,男子依旧神情随意,从盘子里捻起一些吃食自然的放入口中,这个时候两人从外人看起来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几杯清茶,几许果蔬,随意的说着家常,只是这份突然到来的放松,让夏景语更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样不自在的时光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男子也不说话,就那样坦然的坐在夏景语对面,八十两银子拿来的时候,夏景语吃了一惊,觉得自己背着这么多的银子,行动起来还是有些不便的。
男子极为体贴的用一个结实的布包裹兜住那些银子,递给了夏景语:“姑娘慢走,小的名为轻风。”
夏景语将包裹背在身上,被突如其来的重量狠狠一压,她踉跄了几步,但是现在的她,只想快点远离这个古怪的轻风,自己又没有招惹他,为什么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么让她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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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语走后,轻风也离开了钱行,掌柜的站在柜台边自言自语:“今日是怎么了,轻风大人亲自接了一笔生意,如今又早早的走了,真是奇怪……”
轻风把玩着手上的金豆子,神情紧张:“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这样一去不回?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带着一队的人离开,却又每隔一段时间,就散播这个出去……”
“哎……罢了。”轻风无力的敲打额头,“阿卫,你派几个人去看着这个女孩子,看看她换了钱之后回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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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景语揣着大量的现金,走在路上都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在这个一个馒头一个铜板的时代,她实在不想拿出一个银角子,去吃一顿饭,在高档的饭馆,一个人一顿饭一百个铜板就可以有鱼有肉,有酒有茶了,夏景语酒足饭饱之后,坐在饭馆的椅子上,准备结账,掏出一个银角子,店伙计很为难的看了几眼,最后夏景语听到了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才有人拿出一小麻袋袋很重的铜板,客客气气的放在了桌子上,夏景语提起了麻袋,里面是一堆堆的土黄色的铜板,店伙计满脸堆笑的看着夏景语:“姑娘,下次来吃饭别带这么大面额的钱了,店里找了半天啊。”
就这样,夏景语一手拎着麻袋,身上还背着银子,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快要把她给砸晕了,有了这么钱,她还赚什么钱啊,直接衣锦还乡,从此过着奢华的生活好了。
只是她才走了片刻,就觉得累的厉害,回小镇的路还有好几天,这样走下去,实在让人吃不消,同时,她每走一步,就是一阵声音哗啦哗啦,一路上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目,石城的民风相当好,路上的民众只是纷纷侧目,没有起到不良的心思。
但是回了小镇那个地方,就难说了,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种情况还是有的,世界上的穷人不可能都像段锦绣那样还能保持着善良的心思,她可不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好不容易能过上好日子,最后死在了这个钱上。
第四十九章 少女苏秀秀
还是先不急着回去,慢慢想想要怎么处理这笔财富,旅店的房间里,夏景语将一**袋的铜板倒到了床上,铜板每一千个被串在了一起,整整有九串多。
南孤岛的金属工业肯定很好,铜板做的是薄薄的一片,边缘却有些厚度,这样可以防止划伤到手,真真体现了人性化的设计。
数玩钱之后的夏景语,开始仔细的盘算自己现在手上的钱大概能有多少,一个铜板能买两个馒头,大概一个铜板能相当于现代社会的一块钱吧。
那么一两银角子就是一万,自己的八十斤银角子就是八白万。
段锦绣一家人口数量庞大,八百万用一辈子是不可能的了,短期内改变生活质量还是很有可能的,一**袋的钱还是铺在床上,今天自己一个柔弱女子,顶着众人的眼光,一步一挪的到了旅店,一路上不知道收获了多少回头率。
回去的时候,直接扔进空间好了。
空间这个万能的储物箱能发挥作用,真是太好了,心情放松下来的夏景语,决定今天和明天现在石城逛逛,买一些生活必需品,等到后天,再准备回小渔村。
夏景语漫无目的的走在石城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潮水一般从她身边穿过,傍晚橘红色的阳光,洒在了这片幸福的土地上,和渔村与小镇上常年贫穷带来的愁苦表情相比,这里的人,就算是苦着脸,也是笑着的。
街边摊贩,无一不热情的扯开嗓子喊着生意,夏景语举着一根糖葫芦,边走边吃,糖葫芦外表上坚硬透明的糖儿,闪着甜腻诱人的光泽,一口咬下去,起初是甜的,最后却酸的让她差点哭出来,然后,她就在这片暖色的夕阳下,缓缓蹲下身子,趴在地上哭了起来,这是崇寺青死后,她第二次哭泣,她突然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有爱情了,在异乡的土地上,在一个人的寂寞傍晚,所有的伤心事,如同潮水一般再次涌现回来了。
一旁的路人,纷纷侧目,有孩子好奇的想要上前一探究竟,却被大人一把拉走,远远的走开了,大人扯着孩子的衣服,使劲的将孩子往后拖:“那个大姐姐肯定遇到什么伤心事情了,你别去打扰。让她哭一会就好了。”
夏景语却觉得,自己再怎么哭也是不会好的,因为流再多的眼泪,那个人也不会回来,生死的隔离,连在一起的可能性都无情的粉碎了,连远远的看着你幸福都做不到。
在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之前,夏景语顶着红肿的眼睛站了起来,继续在大街上,如同游魂一般闲逛着,到了夜晚,白天被掩饰住的黑暗,慢慢浮现在这个可以掩饰罪恶的色泽中,在人来人往的繁华中,有一群步履蹒跚的妇人们,带着孩子跪在路边,不停的磕头。
夏景语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白天的石城,完全没有乞丐这类人的踪迹,从一旁匆匆走过的民众,对这些人仿若未见,继续走路,颇有几分见怪不怪的意味,夏景语拦住了一位行色匆匆的路人,道:“这些人是哪里来的,怎么白天没有见着呢?”
路人上下打量了几眼夏景语,见对方是个小姑娘,也没什么顾忌:“姑娘肯定是新来这石城的,对这里不了解,这些人呐……”路人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都是没了男人的寡母,带着小孩,来这石城乞讨的,她们大多数住在城外的庙里,白天,官府都是不允许她们出来的。”
“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的寡母?”
路人支支吾吾:“这个我也不清楚了,官府将这一方面的官方消息给封锁了,小道消息说,北方出了个什么邪教,不少男的信了教,白白的自尽了做了牺牲。”
路人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夏景语也就辞别了他,走进了一个女人,女人见有人靠近,先是不住的磕头,再见到来人没有赏钱的意思,就颤抖着问出了一句:“您,要么?”
难不成还出卖肉体,夏景语没来由的一阵恶心,她扬了扬声音:“我能要什么?”
“原来是个姑娘,小的有眼无珠,无意冒犯了姑娘,姑娘大人有大量,姑娘行行好,将来嫁个如意郎君。”妇女又是磕头,说话声音絮絮叨叨,唯唯诺诺,还拽着身旁六七岁的孩子一起磕头,孩子顺从的被母亲拽着,头狠狠的磕到了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她还有孩子在这里,身为一个母亲还能这样,夏景语蹲下身子想要扶起孩子,孩子却小心的退后两步:“姐姐,我不干净,被弄脏了您的手。”
孩子抬起头来,月光下一双清澈却卑微的眸子,飞速的看了一眼夏景语,又惶恐的低下了头,将脑袋垂的低低的,夏景语不禁一阵心痛,她从兜里取出一百枚铜板,塞在了孩子手上。
别过了这对母子,夏景语继续向前走,发现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看来不论是什么时候什么朝代,不论是富饶还是穷苦,穷人还是存在的。
这时,一个孩子吸引了夏景语的目光,女孩跪在草席上,身姿笔直,宽大的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衬得她身材瘦小,她的身边,躺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孩子身上披着脏兮兮的薄被。
女孩身后,是一根歪斜着的竹竿,竹竿之上,白布被风吹的直飘,“卖身葬弟”四个墨色黑字,透着冷冷月光,冰冷的让人禁不住浑身一哆嗦。
夏景语走近女孩,见女孩黑色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水,她跪在这里,却无人问津,从一旁走过去的人口中,夏景语隐隐约约听到了这样的字句:“这样个丑兮兮的毛丫头,哪里值一千个铜板,要真缺孩子,从流民那里买,要不了几个钱。”
夏景语端详了女孩片刻,缓缓道:“葬了他,需要一千个铜板这么多?”
女孩望向夏景语的目光突然凶狠起来:“如何不需要,他是我弟弟!”
第五十章 饮下这湖水
女孩再次直起身子,脸别向了一边,夏景语猜她是哭了,因为声音有些颤抖,却强硬着撑起一阵狠厉来:“他是我的弟弟,无须你们外人多嘴。”
不知为什么,夏景语突然起了兴趣,她身上所有的钱也越是一千,便将一串钱取了出来,递到女孩的面前,“拿去吧,我要看看,你是如何需要一千铜板的。”
女孩转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景语,突然重重的向她磕了一个头,“多谢恩人赐秀秀葬弟之钱,秀秀愿意为恩人做牛做马。”
女孩说她叫苏秀秀,地上一躺着的,是和她相依为命多年的弟弟。苏秀秀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流露着安详,她抱起弟弟的尸体,告诉夏景语:“我家就住在天桥下面,如果你不放心我这笔钱怎么用,我愿意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用在你面前。”
夜凉如水,天又暗沉了几分,一阵风来,夏景语无端的打了一个哆嗦,这个天,住在天桥底下?她很想挽留苏秀秀,但是,挽留下来之后呢?带着她去旅店,想着一个脏兮兮的女孩,抱着一个不知几天的尸体,和她一起走进旅店,就算她愿意,店小二也绝对不会同意的吧。
在夏景语还犹豫着的时候,苏秀秀坚定的抱住怀中的弟弟,一步一步的走远了。
日上三竿,夏景语在刺目的阳光中,懒懒的睁开眼睛,她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举动,真是幼稚啊,被苏秀秀倔强着凶狠着的目光一撇,竟然就如数交出了身上的钱财,不知那小姑娘,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
至于苏秀秀这个人嘛,夏景语还真的没想过要把买下来,她对这个南孤岛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有个随身空间方便不少,带着一只拖油瓶,就是自找虐,回头自己还有段锦绣一大家子需要养活,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张嘴,八百万虽多,也不能奢侈浪费,随便带人回去啊。
鬼使神差,夏景语来到了天桥下面,却见一口没有封口的薄棺材上,躺着一个穿着武衫新衣的小男孩,男孩的头发脏脏的并在了一起,但是脸却很干净,像是被人清洗过,一群同样身着破旧的小孩子,抬着这口棺材,缓缓走动,走过天桥的每一个角落,走过天桥旁的每一处风景,还有几个孩子,默默的跟在后面洒纸钱,在最后面的地方,瘦弱的女孩走的最慢,走走停停,低下头来,泪水垂直落下,砸在尘埃里,消失不见踪影。
棺材走完了天桥的一圈,被抬到了河岸边,孩子们从苏秀秀的手里接过一个纸包,就欢呼着消失不见,夏景语猜测那个纸包里面,很有可能是钱,她昨天给苏秀秀的钱中,应该有一部分在里面。
众人散去后,苏秀秀走到了棺材边,蹲下身子,嘴角咧开笑容,宠溺的将男孩的头发拨到了一边。
夏景语看得一阵心酸,她进了空间,偷偷的观察者,苏秀秀在做什么。
苏秀秀耐心的给男孩整理着脏乎乎的头发,终于整理出了一个还算顺眼的发型,又给男孩平了平衣服,她突然说:“弟弟,你还记得我们刚来石城的时候吗,那个时候我们整天被欺负,有一天,你在街上看到了一个穿武衫的男人,看他打架那么厉害,你就和我说,你总有一天,也要穿着那样的衣服,变得那样的厉害,来保护姐姐……”
“姐姐不要你保护了,你要好好穿着姐姐给你买的衣服。姐姐还给你带了糖葫芦,姐姐好愧疚,以前从来没有给你买过,现在姐姐都补给你,你想要什么姐姐都给你。”
“弟弟,你说你最喜欢天桥岸边的水景,我原先说,怕你掉下水,不敢让你接近,现在……姐姐用一晚上的时间,在水景最美的地方,让你安居长眠,好不好?如果你真的能看到这里的水景,也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但是姐姐不能陪你一起看了,姐姐想好好送你一程,我不希望我的弟弟,和其他孩子一样,草席裹尸,在荒郊野地做孤魂野鬼,所以,你不会怪姐姐要和恩人走,不能在这里陪你的吧。”
……
苏秀秀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了下来,她将棺材盖子合了起来,趴在棺材上面,小声的啜泣,哭到最后,她的嗓子哑了,抬起头的时候,眼睛肿成了核桃。
苏秀秀站直了身体,抱起了棺材,夏景语不敢相信,眼前瘦小的女孩,是怎样抱得动这个棺材的,她颤抖着身子,佝偻着腰,将棺材放入泥土还湿润着的土坑中,一铲一铲的将土坑填平,却没有再堆出一个小坟头来,“要是让石城的官员知道,你被埋在这里,一定会挖了你的,姐姐不做任何的标志,但是姐姐知道,你就在这里。”
苏秀秀长久的伫立在已经平了的土地上,又从湖里舀起清澈透亮的湖水,苏秀秀洒了湖水在土地上,也捧着湖水喝了几口,眼神里有淡淡的执着:“弟弟,我喝了这里的湖水,就一定会回到这里来。”“”“”
生离死别啊……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事实吧。
夏景语从空间里出来,走到了苏秀秀身边,有些心疼的摸摸苏秀秀的头:“你如此的舍不得你弟弟,不如就在这里陪着他,就不用跟我走了。”她的内心独白是,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带你走。
苏秀秀跪了下来,“恩人,家父在世时说过,人贵守信,恩人既然帮我完成了厚葬弟弟的愿望,我也应当实现为恩人鞍前马后,效劳一生的承诺。”
夏景语觉得很纠结,她根本就不需要谁给她效劳一生,于是她当机立断,决定甩掉这个麻烦,转身就走。夏景语的离开突兀而没有征兆,苏秀秀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愣神,紧接着就跟了上来,苏秀秀随着夏景语穿街走巷,最终达到了夏景语住的旅店,夏景语进了旅店,苏秀秀一身阑珊,理所应当的被拦在了外面。
夏景语从二楼的窗户往下看去,苏秀秀还是倔强的站在门口,她叹了一口气,等天晚了,这个孩子自然会回去的吧。
第五十一章
夜色近了,夏景语吃了晚饭,又吃了夜宵,苏秀秀还是不依不饶的站在旅店外面,当然,她现在已经不站在正门口了,店伙计很客气的端了一碗剩饭给她,想要打发她走,没想到苏秀秀没有接过饭菜,而是自觉的站在了门旁的角落里,虽然是角落,却是一处透风的风口,从另一次刮来的风,伴随风吹空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狰狞。
现在约摸是八点,其实这个时间放在现代,夜晚还不算真正开始,放在照明条件很差的古代,四周早已是漆黑一片,在这里,九点钟的时候点着蜡烛看书,就算得上挑灯夜读了。
夏景语站在二楼上,伸长脖子向外张望,虽然她没有夜盲症,但是在黑夜中她完全不能确定,苏秀秀还在不在,这样的天气站在外面站一晚上,肯定是要冻着的。
这时,她听见了店伙计出门泼水的声音呼啦一下,然后是他惊讶的声音:“你怎么还在门口,天都这么晚了,赶快找个地方呆着。”
“我要在这里等人。”苏秀秀解释。
“等什么人呀?要来明天早上再来。”夏景语听见了店伙计大声的嘀咕:“要是冻死在在门口,还影响我们旅店做生意。”
“我要等恩人,我答应了给恩人做牛做马,让我在这里等着好不好,万一恩人半夜离开了怎么办?”
“半夜离开什么?我们小店晚上都是锁着门的,姑奶奶我求你别折腾了,再折腾下去,我就直接找人来赶你……”店伙计的语速越来越快,明显的不耐烦。
夏景语看着一个瘦瘦小小的黑影,在黑夜中慢慢的变小,看来是远去了,万一她明天继续守在门口,那就麻烦了,不如如她所说的,清晨三四点就动身。
二楼的窗户被合了上来,远处的女孩听到声音,无声的咧嘴笑了,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旅店的门也被锁上,厚重的大铜锁落锁时发出厚重的落锁声,女孩沿着无人的街道,走到了旅店外一个避风的角落里,慢慢蹲下身子,用手臂将自己整个人圈起来,她从昨天就开始滴水未进,整整一夜在给弟弟挖好安僧处,白天又劳累过度,现在胃子疼的四下搅动着,好冷好冷啊,苏秀秀的后背抵着水泥墙面,墙面划过褴褛的衣衫,划破了女孩柔嫩的后背,这份疼痛反而让她清醒一点,她不能睡,不能睡,她要防止恩人偷偷溜出来。
等到清晨三四点的时候,旅店的伙计们早已醒来,他们麻利的给马儿喂饱私聊,准备耐饿的早餐和可以供路上食用的干粮,让早起赶路的旅客,能够方便的上路。夏景语打着瞌睡,混在一群整装待发的行人中,懒懒的准备吃早饭。
店伙计给她上了一碗牛肉面,正准备收拾上一个人留下的残局时,另一个稍显年轻的伙计走了过来,脸上表情古怪,犹犹豫豫,店伙计大喝一声:“有什么就说,大早上忙着呢,没工夫和你在这里磨叽。”
年轻伙计四下看了看,眼神还是有几分犹豫:“门口斜对过的拐角里,有一个乞丐倒在那里了。”
店伙计见怪不怪的挑了挑眉毛:“嘿,真是晦气,死了没有?”
年轻伙计脸色难看了几分:“我只走近看了几眼,好像有呼吸,又好像没有,我怕她死了,因此没敢确认。”
“胆小的东西!”店伙计一甩手上的抹布,“要是死了的话就赶紧给报了官府,让官府给结一下。别让她留在店门口,让人误会。”
夏景语一清早的昏昏沉沉骤然惊醒,筷子被狠狠的投掷在桌上,牛肉面被打翻,碗斜了下来,最终一个翻滚,落在了地上,碎成碎片,店伙计对着夏景语夺门而出的背影大喊:“客官,这碗要陪钱的。”
走出旅店几步,夏景语看到了那个在清晨的阳光中,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子的苏秀秀,难怪年轻伙计不敢确认,苏秀秀的呼吸确实很弱,甚至若有若无的,时断时续着。
店伙计也跟着赶了出来,见夏景语对女孩如此关心,讪讪的道:“客官,您认识她?”
夏景语瞪了瞪店伙计:“没看到人都这样了吗?还不想点办法赶快救人,你把她给我报到我房间的床上!”
店伙计犹豫一下:“客官,这可使不得。”他眼中的嫌弃之色十分明显,谁想抱着一个脏兮兮的乞丐,然后把她放在客房干净的床上。
“房钱加一倍。”夏景语不耐烦的看着店伙计,见店伙计没有立刻行动,声音提高八度:“两倍!三倍!四倍!五倍……!”
店伙计听得呆住了,脸上闪过窃喜的笑容,一把弯腰抱起苏秀秀,急急忙忙往房间跑,一溜烟的速度,让人反应不及,等夏景语刚走到楼梯口,店伙计又一溜烟的跑了下来,腆着脸站在楼梯上面,谦卑的弓着身子,伸着手:“客官,您说的房钱。”
夏景语见他没有让自己到前台结账的意思,料想到这样的一个旅店,是有专门的账房管理账目的,一个店伙计是沾不到现金,如今这家伙,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捞点油水,她取出五倍的价钱给了这个店伙计。
店伙计感恩戴德的收下钱,脸上笑的比花儿还要灿烂,夏景语向右跨出了一只脚,整个人大幅度的挡住了窄小的楼梯道口:“你去给我到最近的地方用最快的速度请一个大夫来,我就再给你两倍的房钱。”
店伙计一听,赶忙从楼上下来,拦住了还被店伙计一连串快速的动作给吓住的年轻伙计,迅速交代道:“我出门有事情,我前面一些事情,你给我做着,要是管房的孙大爷来查勤,你就说我去后面给马喂草去了。”
年轻伙计一头雾水的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见店伙计夺门而出,迈着步子,大步大步的跑远了,只得摇摇头无奈的叹息:“他今天是怎么了,前两天还在抱怨自己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
第五十二章
大夫很快就请了过来,是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提着一个破旧的药箱,夏景语下意识的向后闪了一步,另一个以不同形态出现的,提着药箱的人影在她脑海里浮现。
店伙计上前一步介绍道:“姑娘,这也算是附近有名的老医生了,我敲了半天的门,叨扰了老人家,才给您请来,这位是张大夫。”
夏景语呐呐的张着嘴,“好巧好巧……”。
店伙计不明白夏景语“好巧好巧”背后的含义,只是眨巴着闪闪发光的眼睛,邀功讨赏似的在说,“老子办事办的这么好,快给钱啊快给钱啊。”
夏景语如数取出了钱来,还把多余的几个铜板也顺手给了他,虽然不喜欢这种见钱眼开,但是看着他这副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也不能亏待了人家。
张大夫早已得知了病人是个在外面冻着的乞丐,本来就老大不乐意的,但是他和这个伙计是旧识,伙计表示主顾是个花钱如流水的主儿,忙不顾年老体迈,不顾晨寒料峭,背着医药箱子,跟着伙计一路小跑,一步两级台阶的蹦上了二楼,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进了房间内。
张大夫屏着气拉开了床上的帐子,果然不出他所料,有种贫民区孩子特有的难闻气味,他小心谨慎的伸出手,略带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苏秀秀脏兮兮的手腕,来给她把脉。
在张大夫没来的这个空子,夏景语已经给房间里放上了暖盆,还给昏睡着的苏秀秀喂了热汤,因此她此刻的呼吸,倒是顺了不少,张大夫一边把脉,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这不对呀。”
“怎么了?”夏景语询问,她看的出来,张大夫虽然表情不对,但并不是像苏秀秀有什么不好的样子,只是单纯的表示疑惑的感觉。
“这个女孩的身体出奇的好,按照刚才店伙计描绘的症状来看,她应该是病的不轻,但是我给她把脉,却觉得她的内脏都富有生机,而且就在我把脉的这个时间,她的身体还在慢慢的恢复着。”
“所以呢?”夏景语听的云里雾里,说那么多字干什么,直接说结论最好。
“所以啊……”张大夫从药箱子里抽出纸和一只毛笔,从一个小罐子里面蘸了墨水,刷刷刷写下几个药方子来,递给夏景语,“就普通吃点伤寒要就行了,等这个姑娘醒过来,就给她吃些伤寒病人须吃的清淡食物,此外就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夏景语扳起了脸,从发现张大夫把装着墨水的小罐子,和装药的瓶子放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夏景语就开始对这个大夫的技术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没什么大碍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张大夫摸了摸他白色的胡须,若有所思的说:“明显是因为很多天没有睡觉了,现在睡的太死了。”
夏景语呆了呆,然后说:“我不相信。”
张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喜欢怀疑一切啊,既然这样,我证明给你看。”他再次麻利的打开要药箱子,从箱子盖子的上面,打开一个板子,夏景语这才发现,板子后面有一块放置针灸的布料,上面插满了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银针,不由得脸色白了一百。
“怎么,姑娘还怕针?”张大夫打趣道,“没事的,也不是扎在你身上。”
张大夫取了一根长度适中的银针,用一块棉布,从另一个小罐子里面倒出了一点褐色的水,给苏秀秀的穴位处擦干净了,然后一针扎了下去,片刻之后,苏秀秀果然睁开了眼睛。
趁着苏秀秀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晰,张大夫问:“姑娘,你有多久没有睡觉了?”
苏秀秀照实回答了:“自我弟弟病后,我就一天没有睡过好觉,他病逝后的三天,我一直没有休息……”
张大夫听了,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把针拔了下来,轻轻道:“那你便睡吧。”
从针被拔下来的一瞬间,苏秀秀勉强眯起来的小眼睛,再次合了上来,均匀的呼吸声传了出来,夏景语站在一旁,觉得现在唯一能形容自己心情的词就是卧槽!
张大夫一脸得意的转头看向夏景语:“怎么样,年轻人虽然思想是新鲜了,但多听听老人的建议,也是没错的。”
夏景语见真的是这样,询问了诊费,爽快的付了两倍,这个老头总是引起她想到一下不开心的回忆,还是早些打发了走的好,张大夫借过钱,却没有走的意思,“刚才给了姑娘药方子,但是这附近最近的一家药房就是我家了,不如姑娘连同药钱也给了我,我让店里的学徒,把药煎好了再送过来吧。”张大夫大喇喇的伸着手,把食指放在大拇指上搓了搓,要钱的意思显而易见。
夏景语付了钱,坐在床沿上,苏秀秀如今病着,自己不闻不问的可能性不大,看她这么倔强的性格,等她醒来了,也不容易甩掉啊,哎,拖油瓶就拖油瓶吧,大不了再养一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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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钱行的后院里,青衫男子一边悠闲的磕着瓜子,一边打着哈欠问道:“那个女子最近有什么行动吗?”
“没有,她订了一间房间,订了两天,还四处打听有没有马车,看来是想回去的,但是她在上街的时候,买了一个卖身葬弟的女孩子,然后这个女孩子病了,她正带着这个女孩子在旅店里面养伤,顺便把住店的时间又延迟了三天。”手下的人一脸迷惑:“说来这个姑娘花钱也实在是大手大脚,店里的伙计啊,现在都把她当成财神供着,等着她的打赏。”
后院中的男子正是轻风,他有些头痛的想着:“花钱大手大脚,难道她不是出自穷地方,是我的估计错掉了吗?”他想了想,反正房间只延长了三天,不如就再等上三天吧,“你安排人,假装是商人,看能不能探出她是要回去哪里的,顺道载她一程。”
第五十三章
从石城前往小镇的车是没有的,夏景语原本打算坐马车前往,但是小镇贫穷,加之夏景语也说不出小镇的名称来,赶车的车夫总摆摆手,摇摇头,“姑娘,这活我不接。”
夏景语表示要加钱,车夫更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夏景语从他们的眼睛中读出,竟然是觉得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事出反常必有妖。
同样是面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店伙计和张大夫的表现就大不相同了,一个是整天殷勤的添茶倒水,嘘寒问暖,另一个是派遣药童子,端着煎好的药,为了防止药凉了,还特意放在厚厚的大瓦罐里,让药童子一路跑着送上来。
苏秀秀一天前还是一副将死不死的模样,调养了一天后,就小脸白里透红,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继续一口一声:“恩人,我要给你做牛做马。”
夏景语郁闷着了,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还报答我呢,现在你吃的是我的,住的是我的,穿的是我的,且不说当初为了救下她白白多给了伙计和张大夫多少额外的油水钱,给她洗澡,买了几身能看的换洗衣裳,把她打扮的干净利落,也花了夏景语不少铜子,打点这些的,都是店伙计,店伙计年纪一大把了,还等着他朦胧的大眼,一副,给钱给钱的姿态,让夏景语也不忍心让人家白忙活一场,这样下来,店伙计对夏景语更是殷勤了,这份殷勤不仅仅是最初见钱眼开,现在也掺杂了少许的真心实意进去。
这日店里来了几个客人,打着马车赶着马,同往常一样,店伙计牵过他们的马,这时他一阵犹豫起来,这马儿并不十分吃草,也没有什么疲惫的形态来,按理说,长途跋涉后的马儿,应当是十分疲惫,饥饿的。但是没等他多想什么,就从这批客人嘴里听出了这样的消息,这些客人的目的地,可能与楼上那位姑娘的目的地是一样的,当初还是那个姑娘问他这附近赶路的马车在哪里,他也就顺便问了一下目的地,姑娘说不清楚要去的地方的名称,只是大概的指了指路。
店伙计当然是不知道路的,毕竟他在这个店里工作已经很多年了,店里规矩严,轻易不得请假,他也就没什么机会出门。那条姑娘指着的路,甚是偏远,他想了想,觉得本城应该是没有多少车队会从那里走的。果然,姑娘去马车那里转了一天,没有寻到去那里的马车。
店伙计得知这个消息,心下暗喜起来,这样一来,姑娘要在店里逗留的时间应该会增加,这样也就意味着,他得到的小费也会增加。没想到姑娘却是个很有决断的人,没有车就没有车了,我也不等了,估计等也是等不到的,活活在店里浪费时间,大不了走回去。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店伙计赶紧上了二楼,将情况如此一般的说了一说,他期待着这个姑娘露出欣喜或者感激的神色来,好让他的一番辛苦没有白费,然而姑娘只是皱了皱眉毛,露出疑惑的神色来:“按理说那个小镇那么偏远,询问了那么久都没有人经过,那些人去那个小镇是干什么的?”
店伙计被问的语塞,也害怕其中有什么猫腻,于是让夏景语自己去和那些人询问,赶车的人是一个四十多岁,慈眉善目的大汉,他笑眯眯的同夏景语攀谈,夏景语看他眯着笑笑的眼睛,露出憨厚的笑容来,警戒心放下了大半,赶车的人自称金大叔,说是送一个人去寻一房亲戚,看着是顺路的,带着姑娘也没什么。
夏景语比划着说了半天,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路程,金大叔不客气的拍拍胸脯:“我们就是顺路的,姑娘放心的坐我的车吧。”
就这样,在第三天的上午,夏景语带着苏秀秀,坐上了返回小渔村的路马车,按照马车的速度,三人一天之后就能到达小镇,金大叔不愧是多年的老人了,他的每一句谈话都具有技巧性,不动声色的向夏景语打听出了她的路途,还没有被发现,夏景语依旧傻傻的认为,真的是“碰巧的”“顺路”
金大叔说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寻人,打了顺便车,夏景语心中也有几分过意不去,觉得要帮助他们一起找,到了这里,金叔却支支吾吾起来,只说是为了些不光彩的事情,此事不宜大肆宣扬,还是他们自己暗中解决一下比较好。
夏景语看着金叔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觉得自己要体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所以一副我懂的表情,就这样愉快的答应保守秘密了。
到了小镇之后,面临着下榻的问题,夏景语想起自己用鸡腿换来的金豆子,瞬间觉得不舒坦起来,她不要到那个旅店歇脚,毕竟坑了人家那么多钱,等她能够自力更生,建立商业帝国的时候,再来换清楚这笔债吧。
金叔忙着寻找旅店,夏景语却跳下马车,站在路边看着他们:“金叔,你们去寻地方住宿吧,我家并不住在镇子里,还在离镇子有些路程的小渔村,小渔村的路不好走,你这马车也难赶过去。”
金叔愣住了,他得到的要求是仔细弄清楚夏景语的来历,这样一来,线索岂不是在这里断了吗?
和金叔一起来执行任务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双目含情,体态风韵,此人是名为孙五娘,孙五娘十五六岁时候,是舞场上的一朵花,舞姿虽算不上倾城绝顶,容貌也不过中上之资,却将一群男人迷惑的团团转,恨不得为她掏心掏肺。
然而孙五娘确实个脂粉里的英雄,迷倒了一个钱行里的人后,竟然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这个钱行的执行部门,然后顺利进去了。
孙五娘极为风韵的拨了拨头发,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如,我们就在这个镇子里先打听打听,那个小渔村是没有旅店的,既然如此,他们要是真的来了,也只能住在镇子里的旅店。”
第五十四章 病无药医
夏景语带着苏秀秀回小渔村的时候,颇有几分衣锦还乡的味道,相对于小渔村来说,夏景语和苏秀秀身上穿普通的布衣服,就是仙衣。
一路上苏秀秀都极为的安静,紧紧的跟在夏景语的身后,就算最初她看到小渔村景象的时候有些惊异,但是很快就收敛起来,眼观鼻,鼻观心。虽然一次能拿出几千铜板的应该是个有钱人,但是也没人规定有钱人不能住这里,苏秀秀自我脑补。
入了段锦绣家,夏景语看到熟悉的小屋,忍不住鼻子一酸,这时正是饭点,四儿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夏景语的腿,仰着头,甜甜的叫着:“姐姐,你回来了。”
夏景语解下身上的小布包,取出糖葫芦,递给了四儿。
四儿拿着糖葫芦,愣愣的站在那里,眼里写满了好奇,用小手戳了一下糖葫芦晶莹的外表,抓了抓头:“这是什么啊?”
“这是糖葫芦,很好吃。四儿快拿去吃了吧。”夏景语突然有些想哭,从来没有出过小渔村的四儿,竟然连糖葫芦都不认识,她怕眼泪被四儿发现,转过头来,苏秀秀也是好奇的看着这一幕,苏秀秀虽然身为乞儿,但好歹在城市里长大,她从来没想过,在那些偏僻的角落里,有着更贫穷,视野更狭小的人。
一串糖葫芦共十个,四儿小心翼翼的取下两个,塞给了夏景语,又给父母每人两个,最后,四个孩子,一人一个。
夏景语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她把手上的糖葫芦给了苏秀秀,自己擦干了眼泪,四儿正捧着糖葫芦,一脸幸福的舔着最外层的冰糖,舔完了冰糖,他才小心翼翼的啃起里面的山楂,明明只是一个糖葫芦,他却像捧着至宝一样,仿佛这是世界上无价的珍宝。
段锦绣出来了,看了夏景语,又看了身旁的苏秀秀,将两人向里面迎:“你找到家人了吗?站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
夏景语见段锦绣一家的吃食都十分简陋,粗糙的小碗里,不知放了些什么成了一团的东西,大子躺在床边上,被晒黑的脸显出青色的痕迹,一只手按在肚子上,痛苦的蹙着眉。
“大子怎么了?”夏景语问。
段锦绣随意的看了大子一眼:“不知道,她嚷嚷着肚子胀,确实胀的很,这几天就让她不干活,在家里休息了,胀着也好,总比饿的好。”
夏景语冲到了床边,掀开被子,薄薄的破衣服,不能掩盖住女孩鼓鼓囊囊的肚子,夏景语小心的揭开衣服,女孩瘦骨嶙峋的肋骨根根可见,已经十三岁了,却完全没有半点发育的痕迹,完全一个小干巴菜,肚子圆圆的如同皮球一样。
夏景语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肚子,大子疼的直掉泪,死死的咬着嘴唇没有发出声音,表情依然是木然的。
苏秀秀从后面探出了脑袋,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夏景语问了段锦绣:“都这样了,怎么不去喊大夫。”
段锦绣倒退一步,捏捏衣服:“也不是大病,孩子哪有这么娇惯的,况且,家里……”她叹了一口气,眼圈也红了,“谁家孩子不是这么挺过来的,我原先生的也不止这些,现在留下来的都是命硬的。”
夏景语也明白她的苦处:“我去寻找亲人的时候,就留下了我的妹妹。”她把苏秀秀退到了前面来,苏秀秀也不反驳,乖乖的和段锦绣问好,惹得段锦绣直夸,看着姑娘气派,一看就是大家出来的。
说道这个,夏景语也不得不承认,苏秀秀虽然是个乞丐,但是她文静起来,人人都能觉得她是个中等人家,教养良好的孩子,但是她凶狠起来,完全是只狂暴的野兽,甚至不像女孩。
“家中还有些钱财,我在那里没什么奔头,都变卖了,来了这里,在这里好歹和大娘认识,多少有个照应。”夏景语编起谎话来十分顺溜。
“我要说报答大娘,大娘未必答应,但是大子这病,我得带她去城里医治。”说是城,其实也不过是小镇。
段锦绣到底是心疼女儿的,夏景语找了拉车的王大,给了王大五个铜板,让他带着他们几个进一趟城里,王大接了五个铜板后,眼睛都亮了,千恩万谢都不为过。
五个铜板对夏景语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她有能力拿出更多的钱,但是这个世道人心险恶,她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太过张扬,苏秀秀看着欣喜若狂的王大,也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不解,五个铜板对一个成年人,能做什么。
大子已经不能走路了,被抬上了王大的破板车,在上车的时候,看的出她很痛苦,但是僵硬的表情中,竟然唇角微微带了一点笑意,但是转瞬间,又变成了木讷无表情。
夏景语坐在她旁边,摸摸她的头,从身体年龄(?)来看,自己只比大子大了三岁,却看上去健康很多,大子向她咧了咧嘴,声音很小:“我不会死了。”
夏景语给她调整到一个舒服的躺姿,安慰她:“你还那么小,怎么会死呢?”
“难受…得…想死。”大子断断续续的说着,脸色依旧难看,眼里却跳跃着生命的光芒。
夏景语别过头去,谁能关注到,这个整天默不吭声的女孩,心里也有自己对生命的最低渴望。
在镇子里找了一家医馆,王大的板车上阵阵鱼腥味,加上王大破烂的衣衫,守门的药童嫌弃的想要赶人,嘴里嚷嚷着:“付不起药费的就别来,这里不是救济所,让让,你这阵味道,让我们医馆开不开张啊。”
王大尴尬的站在一旁,卑微的向药童点头哈腰:“是,是,您说的是……但……”
药童不耐烦的听着,手上还做着赶苍蝇般的动作,仿佛王大就是只让人嫌弃的苍蝇,苏秀秀站在一旁握紧了拳头,嘴里冷哼:“狗眼看人低。”夏景语把她向后拉了一步,她总觉得,这个女孩甚至可能当场冲出去,一拳揍在药童脸上。
夏景语不疾不徐的下了车,向药童手里塞上了两三个铜板,药童这才打量几眼夏景语,懒懒的说:“你带病人进去,那个赶车的,留外头去。”
夏景语抱歉的朝王大笑笑,王大得了五个铜板的好处,抱下了大子,就推着车去了远些的地方候着。
老大夫给大子诊脉完了,不急着开药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夏景语:“这病可是要调养的,我这里看病的规矩就是不开药方,只能从我这里抓药,一天十个铜板,付得起我便给你开药,付不起就赶紧走吧。”
大子一听一天十个铜板,眼神瞬间就暗了下来,他们家一年,都整挣不来几个铜板,平日的劳作,刚够吃食,她颤抖着扯了扯夏景语的袖子:“姐,我不治了…回家。”
夏景语取出十个铜板,递给了大夫:“你先开一天的药来。”
大夫见是十个铜板,不屑的笑笑,抽过一张纸,写的龙飞凤舞的,交给一旁的药童,拿去开药。
夏景语在一旁瞥了一眼,完全看不懂,原来古今的大夫都喜欢写让人看不懂的字。
不过,后来事实证明,南孤岛的文字,夏景语根本看不懂。
端倪
药很快就抓好了,却面临着另一个问题,煎药。
段锦绣家没有煎药的小炉子,也没有煎药的柴火。这药每天要分三次服用,回小渔村显然是不现实的。大子虚弱的抬起头,一副要哭的模样,“姐…谢谢你,吃了这一天药,我肯定会好起来的。”
大子现在病重,至少要连续吃上几天药才行,留在小镇接受治疗是唯一的办法。
哎…虽然一点都不想回到那个小旅店,但是大子的病,不能拖。夏景语告诉王大,让王大先回去,王大拉着他的板车,问:“姑娘,那你们晚上留在这里方便吗?”
“方便方便,没什么的。你放心。”夏景语打发他,王大也没想太多,这个天气就算是在外面睡一晚上也没什么,临走前,夏景语嘱咐一句,“要是段大娘问起,你就说大子的病没什么,但现在不方便移动,要过几天才回去。”
王大领命走了。
夏景语从街上找了一个拉牛车的,拉着大子去了旅店,店伙计见了夏景语,张罗出了一间房子,夏景语安好了大子,问店伙计有没有煎药的炉子,嘱咐他煎药,店伙计摆摆手,懒懒的打着哈哈:“你可知道,煎药要浪费多少时间?至少一个时辰要不停的看在那里。”
这真是……夏景语额头的青筋跳动两下,从兜里拿出两个个铜板,塞到了伙计的手里,伙计看了这两个个铜板,神情似乎并不是很欣喜,又把铜板推了回去,一副看不上眼的样子。
夏景语心中暗暗奇怪,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算少,况且,只是煎药而已,能得到这笔收入,也算是意外之财,这真的是当初被一个鸡腿就骗走了金豆子的店伙计吗?
但是她此刻也没有心思想这么多,病情要紧,她又掏出了十枚铜板,一把塞给了店伙计,店伙计数数,这才拿起药,走向了后厨房。
夏景语去房间看望大子,大子躺在床上,眼里泛着好奇的光芒,她的手在被子上摸了摸,露出幸福的表情:“软……干净……”
其实这里的旅店条件一点都比不上现代旅店的正规,被子一看就不是经常换洗,被角的边明显有些灰色,但是和段锦绣家又黑又硬的被子比起来,就是天壤之别,大子身上还穿着破烂的衣衫,头发也脏脏的很久没洗,也许再过个一两年,大子就会和小渔村里的某个差不多的男孩子结婚,继续着上一代的贫困生活。
夏景语暗中握了握拳头,我一定要挣钱,一定要想办法改变段锦绣一家。
夏景语在街上逛了一圈,小镇的商业不发达,店铺零零散散的很少,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在这里表现的十分明显,夏景语想去给大子买一身衣服,都没有找到一家专门的裁缝店,镇子里的人家,都是自家做衣服,谁有闲钱在外面买,也难怪店伙计从来没有见过金子了,货币并不怎么流通。
最后,夏景语用一个铜板,在一户人家换了一件半旧的衣服,又从货郎那里挑了几根红头绳。
回了旅店,大子见了衣服,用手摸了又摸,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给我的……”
“恩。”夏景语点点头,大子身体还不舒服,就没有给她换上,夏景语拿了一把梳子,给大子简单的梳了一个马尾,用红绳绑上,打上一个歪歪斜斜的蝴蝶结,她给大子拿来镜子,大子看着头上的辫子和蝴蝶子,笑了笑,原先夏景语在她家里住了那么久她很少笑,但是,今天她已经不知道笑了多少次了。
那是一种,干枯多年的树木偶遇甘霖,生命之火重新点燃的光辉。
一个时辰后,药端了进来,黑漆漆的一碗,散发着难闻的味道,夏景语一向讨厌吃药,光闻到味道,就有几分想吐的冲动,她刚在后悔怎么没从街上买点甜食,给大子喝完药之后含着,大子却一点不嫌弃这个味道,直截了当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的脸上出现了放松的表情:“姐……我今天一定会快点好起来的。”
“没事。”夏景语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上几天,药钱你不用担心,姐告诉你一个秘密。”
夏景语凑近了坐在了床上,压低了声音,附在大子的耳边:“姐家里有些钱,全带着了,给你治病还是可以的,但是姐怕有人打不好的主意,就没有表现出来,大子乖,要是回家你爹娘问花了多少,你就说不知道,姐回头会给你爹娘说。就当时帮姐一个忙了。”
大子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夏景语说了一声:“乖,好好睡一会吧。”
大子服了药后,没有原先那么难受,很久没有睡个好觉的她,舒服的睡了过去。
夏景语准备回到大堂找店伙计,这时候,另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两个人——金大叔和孙五娘,双方打了照面,夏景语礼节性的问了一句:“怎么,没有找到亲戚?”
金大叔含含糊糊的回答着:“是啊……”
夏景语却觉得有几分不对劲起来,刚才金大叔和孙五娘从房间里出来,两人在商量什么,金大叔占据着主导地位,于是她留了一个心眼,“描述一下亲戚的大概信息,我在这个小镇上还是有些熟人的,说不定能帮忙找找。我会吩咐他们暗中进行,不会声张出去。”
孙五娘支吾了一下,金大叔忙笑呵呵的说:“不劳烦姑娘了,是个多年未见的亲戚,只晓得来了这个城,这次来寻他,也不过碰碰运气罢了。”
听到这里,夏景语冷哼一声:“金叔还真是了解呢,我今天得知一个消息,从石城的那个门出来,只有一条路,就是通往这个小镇的,可是那天,金叔一路上都在问我去哪里,走哪条路,要是真的来找人,不会不事先不知道只有这一条路吧。现在细想一下,金叔真正的目的,是要跟着我的路线。”
金叔一愣,事情他们完全不知道夏景语可能的目的地,所以就没有在路线上多调查,他自认为说话技巧天衣无缝,没想到败在了这仅有一条的路上。
孙五娘上前一步,用手掩住嘴唇,娇媚的笑起来:“真是个伶俐的丫头呢。”
因果
夏景语眉头皱了一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刚才自己只是试探一下,其实也没有太明显的证据,没想到孙五娘竟然这般承认了。难道自己什么时候惹上了什么人?
孙五娘抿着唇微微一笑:“姑娘也别这样,我们是寻着那枚金豆子来的,这金豆子的来历,姑娘,恐怕得的也不光彩吧。”
夏景语默了一声,原来事情的源头竟然在这个上面,可见和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了,她匆匆的转身准备离开:“既然二位弄清楚了金豆子的来历,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那还请二位继续侦查吧,我就先告退一步。”
孙五娘上前一步,娇媚的一笑:“哎……小姑娘,我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你说,要是我告诉那个伙计,他用两个鸡腿换的金豆子的真正价值,他会怎么做呢。”孙五娘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泼辣,别看她总是笑着,但是她的微笑之下,潜藏着锋利的刀芒,不然也不可能从一个舞女的身份,到了现在的身份。
“你……”夏景语气结,这个旅店是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大子留在小镇里治病,必须要住旅店的。她颇为无奈的转头,表情一变:“五娘姐姐,我们双方的目的都达到了,您还有您的使命,和我纠结这些干什么。”
“小丫头。”孙五娘笑笑,“我听说你是从海边被人救起来的,来的时候也在找人,不知姑娘找的是什么人?”夏景语惊了一惊,孙五娘到达这个小镇的时间不过一天,竟然就能打听到了她的情况,不过,她的情况不难打听,随便一个小渔村的人,都知道她是被段锦绣从海里救上来的,而且,她也拜托段锦绣帮她在小渔村里打听过,所以这也不足为奇。
“不是同一个人。”夏景语搪塞过去,她不想再和孙五娘交谈下去了,这个女人每盈盈一笑,她都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她一双皎洁的大眼盯着人一看,有几分魅惑,还有几分,探究。
孙五娘捂着嘴,自顾自的说:“姑娘恐怕不是一般来历,这整个国家的经济实力,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就是像石城这样的大城市,黄金也不是普通民众能拥有的东西,一般的平民,心目中最大的货币就是银子,然而姑娘不仅知道黄金,还知道用牙咬黄金来验明真假,钱行虽然开的普遍了,但也是商业上数目大的人才会用到,姑娘拿了黄金就知道到钱行兑换,也是让我吃惊了一把,既然这样,就容不得我不怀疑姑娘的身份,来调查起姑娘了。”
夏景语一脸不爽,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转身就走,并且大骂一声,你特么闲事管的多呢!
“罢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姑娘自己隐瞒身份,肯定也是有难言之隐,我们这几天还要住在小镇上,应该还是要见面的,好歹一路同行,姑娘见到我们,别板着脸,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样。”说完,孙五娘捂着嘴的手也不捂了,直接爽朗大笑,一副江湖小混混的模样,和她刚才柔情似水,娇媚动人,完全不一样啊,感情她一直抿着嘴,捂着嘴,是怕自己笑的太得意,收敛着情感啊。
夏景语向孙五娘拱拱手,示意自己出去了,孙五娘也没再阻拦,风情万种的退了回去,背后传来了金叔不解的声音:“你这么大人了,怎么和个小丫头计较?”
她似乎听见了一声愉悦的轻笑,然后是模糊的回答:“……有趣……说不定以后……”声音太远,她听不清楚,但也并不关心,自从崇寺青之后,她害怕一切别有用心的接触,不知是劫还是缘。
苏秀秀早早的站在了门口等着她,这个女孩子站在外面的时候,身姿笔直,穿着整齐的衣服,自然的站在那里,自有一种大家风范,段锦绣没说起时,夏景语并没有明显的感觉,如今她一提,夏景语确实觉得,苏秀秀身上,有种和乞讨的孩子完全不同的感觉。
真正是……大家风范。
夏景语这次出来,打算去给大子再买点药,她没敢在大子面前掏钱,怕大子过意不去。她去了药店,买下了半个月剂量的药,老大夫见她如此爽快,连连看了她几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老大夫在镇子上的名声很极端,医术精湛,绝不含糊骗人,但是他的收费,也绝不会降低。大概就是人品不行,医德还说的过去,医术却是响当当的。
夏景语在拿药的时候,询问了大子的病情:“半个月的药能好吗?”
老大夫不紧不慢的抚着胡须:“这病是穷出来的,我先前也说了,要慢慢调养,出来之后,好了之后是不能做重活的,吃食方面,就算谈不上讲究,但多少要改善一些。”
老大夫说这些的时候,苏秀秀就在旁边安稳的听着,老大夫突然捉起苏秀秀的手,搭上了她的脉搏,眯起来浑浊的老眼,表情古怪的就像是一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姑娘,你是哪里人?”
苏秀秀迅速抽出了手,声音很冷漠:“不知道。”
“怎么了?”夏景语问,她也被老大夫突如其来的动作愣住了。
“这女孩子体质特殊,根骨极佳,可能是来自某个古老的民族,姑娘啊,你捡到她,就是捡了宝了。”老大夫笑笑。
“什么捡到她,她是我妹妹。”夏景语连忙辩解,她对段锦绣的解释就是苏秀秀是自己的妹妹,她可不希望编造了一个不圆满的身份。
老大夫讳莫如深的笑笑:“她怎么可能是你妹妹,你和她根本不是一个种!”说完他也不愿意多说什么,挥挥手,一副打发苍蝇的模样。
夏景语牵着苏秀秀的手出去了,她安抚苏秀秀:“别听那老头瞎说,看他神神叨叨的,就不像个好人样子。”
苏秀秀的小手紧了紧:“恩人,我确实不和你同一个族的。”
“嗯?”夏景语愣住了。
“我也记不清楚,我小时候学的语言和你们不一样,生活方式也不同,但是我父母死的时候,我才六岁,记忆都模糊了。”她似回忆般的晃晃脑袋,想着想着出神了。
下落
“可能不止这些不同点。”苏秀秀眸光暗了暗,“父母出事后,我和弟弟相依为命,住在石城北边的城市,但是后来…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整个城市的男人都疯掉了,他们身上长着奇怪的瘢痕,白天留在房子里睡觉,晚上出来活动。”
“那,石城里面的那些孤儿寡母的乞丐,是来自北方的?”夏景语心一紧,想到了那天晚上,妇女卑微的神色,孩子磕头时眼底的闪躲。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随着人群来了这么远,能赶到石城的已经算命好的了,死在路上的,数不胜数。”苏秀秀舔舔干裂的嘴唇,动作优雅的像舔着獠牙的吸血鬼,“说真的,我和弟弟能这么远活下来,真是不容易呢。”
夏景语不知道要说什么,握紧了夏景语的手,希望能穿给她一点力量,苏秀秀的手,温温软软的,很舒服。夏景语摸了摸苏秀秀的头,这个动作她经常对大子做,却很少这样摸苏秀秀,因为苏秀秀不知不觉间给人的感觉,很坚强,完全不像个孩子:“以后你是我妹妹,不要叫我恩人了。”
“不行……”她焦急的仰起脸来,满脸的抗拒,“我说好了要为恩人做些什么,怎么能乱了规矩。”
“才多大的孩子就这么古板。”夏景语无奈的弹了弹她的脑袋,“那就当做我作为你的恩人,对你下的命令,好不?”然后她板起脸来,表情煞有其事的样子。
“那,谢谢姐姐赐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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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叔和孙五娘寻找的人是钱行少主——魏泽源,魏泽源是魏老爷子唯一的儿子,其重视程度可想而知,魏泽源本人也十分争气,才华横溢,从十三岁开始,就独立打理生意,在路途不便的今天,打理生意自然是长期在外的,所以这次魏泽源失踪,魏老爷子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还认为他是同平常一样,出去做什么。不过这次出门时间有些长了,魏老爷子偶尔会问及,但是魏泽源培养出来的心腹何等伶俐,三言两语,也能糊弄过去。况且,魏泽源是魏老爷子二十岁得的儿子,如今魏老爷子不过四十岁,魏家的生意他还在孜孜不倦的照看着,忙碌起来,也多少顾不得其他的事情了。
孙五娘充分发挥了寻人的本领,却意外的打听到了金豆子下落,曾经有人,拿着金豆子想来换点吃穿用品,那天正好缝上赶集,他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询问着想去换点吃的和衣服,结果他问遍了所有摊位,大家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就凭这破玩意,还想出来骗吃骗喝骗东西。
说着这个的那个人,摇头晃脑的,满眼鄙视:“这个世道真是人心不古,都把我们当成傻子吗,出来行骗也不专业一点。”
孙五娘却焦急的询问起来:“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这个人大概的描述了一下,孙五娘的表情动了动,金叔不解的看着他,表情在说,“怎么了?”
孙五娘古怪的笑笑,“回去再说吧。”
旅店里,金叔关上门,孙五娘坐在了床沿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金叔:“你还记得,夏景语姑娘要找两个人吗?”
“怎么了?其中有关联?”金叔问。
“夏景语姑娘找的人,从描述上来推测,应该是一主一仆,从刚才那个小贩子的描述中,我猜…那个拿着金豆子的是仆人,如果是和夏景语一起来的人,能认识金豆子的价值,也不足为奇,否则,就凭这小镇上的人,有谁能见过真黄金?”孙五娘皱起了眉头,“这个小镇的地理位置很偏了,一条通往石城,一条通往小渔村。无论少主走了什么路,都应该能打听到他们的踪迹。结合现在的线索看来,少主他们是早上从旅店出来,后来白天的时候在小镇里面转了很久,后来……可能是半夜进入小渔村的路线,小渔村那里完全没有照明,晚上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在一片黑暗之中,如果在这个时候偷偷走,没有人发现也是正常的。”
金叔叹了一口气:“不明白少主为什么要这样离开,不声不响的,让我们这些底下人做事也难。”
孙五娘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哪里有什么离开的原因,少主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他肯定是临时有了什么商机和打算,就决定去了,只是没想到这次遇到了什么问题,他才不得已留下一点信号,来暗示我们。他以前打那么多主意的时候,什么时候和别人商量过了。”
“真是麻烦,少主最大的特点,就是一意孤行。希望这次他回来之后,能知道收敛点。”金叔咬咬牙齿,叹了一口气。
孙五娘打开房门,小旅店总共这么几家房间,他们的隔壁,就是夏景语,她走到夏景语的房门前,有节奏的敲了敲门,没人开门。
孙五娘继续敲门,这个时候,夏景语正在房间里,一手拉着苏秀秀,一手拉着大子,两个小女孩都是满心感激,苏秀秀感激恩人能真心把自己当妹妹看待,大子感激夏景语对自己这么好和对她的妹妹差不多了。
苏秀秀听着敲门声,疑惑的看着夏景语咬牙切齿,毫无开门动作的夏景语,夏景语摇摇头。这个小镇里人的素质,是绝对不知道要敲门的。因此,她瞬间猜到,现在来找她的人会是谁,不知道孙五娘和金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敲门声依旧坚持不懈着,夏景语腾地一声站起来,冲到了门前,拉开了门:“你有完没完。”
孙五娘上前迈了一步,斜斜靠在门上,开门见山的说:“我在镇子上听说了,有一个人,他拿着金豆子,到处想用它换点吃的,结果都被人拒绝了,那个人穿着褐色的衣服,和这个镇子里的服装不大相同,袖子窄,裤脚也窄。”说到这里,她不再说话,安静的在一旁笑着,等着夏景语进一步的反应。
夏景语神色紧张,将孙五娘往屋子里迎:“那你打听到他后来去了哪里?”
“我也很想知道呢……”孙五娘不骄不躁,“姑娘,我们一起寻找吧。”
共寻
事情的发展真的出乎预料,夏景语没想到,同样的金豆子线索,会出现在三穗手中,摆在她面前,有一个很明显的机会,可以帮她寻找三穗,以她现在的实力,说是要寻找三穗和苏城,只能靠不断的打听,但是孙五娘所寻找的人,肯定身份不低。从他们费尽心机接近自己,再到孙五娘干净利落的情报搜集能力和判断能力就能看出。
顺风顺水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关键是从描述来看,三穗和苏城的处境并不是很好,他们现在应该是处于吃喝无着落的状态,一个是病弱的大少爷,一个是头脑缺筋的逗比,要他们这两个组合在这里生存,感觉难度确实很大。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们。
她看看床上的大子,看看苏秀秀,自己这样不管不顾的扔下她们,真的恰当吗?可是苏城和三穗,她犹豫一下。
孙五娘倒不着急:“姑娘你可以想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我再来找你。”
孙五娘走后,房间里原本温馨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两个女孩能明显的感觉到,夏景语身上气场的变化,她坐在那里沉思了很久,大子不知所以,眨着天真的眼睛。
苏秀秀上前一步,拉住夏景语的手,声音沉稳:“姐姐,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考虑我,大子姐姐这里,我能照顾她。”
“你……你这么小,还想照顾谁啊。”夏景语抬了抬眼,朝面前的小不点无奈的笑笑。
“姐,我不小了。”苏秀秀没有笑,说的无比的庄重,“我从六岁的时候,就带着弟弟讨生活,那场灾难里死了那么多的人,但是我活下来了,在那种人抢人,人防人的环境中,我活下来了,姐姐,你放心。我能处理好。”
夏景语笑了,觉得她说的话有些道理,但这样的话从一个数十岁的女孩口中说出,总有些别扭,她的心不由的动摇了几分:“那如果我现在真的离开,你会怎么做。”
“我会先从姐姐那里开支一百个铜板,虽然不一定能用完,但是能防止意外的需要。我还会在今天回一下村子里,找王大叔叔,告诉他我们现在住在哪里,让他七天之后来接人,还会去找一趟段姨,让她放心大子姐姐。等七天后回去,可能还会买个小药炉子带回去,给大子姐姐煎药。”苏秀秀不卑不亢,流利的说完了这些话。
难以想象,十岁的女孩子,竟然有这么细密的心思,她的这些想法,差不多就是夏景语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她看了看苏秀秀一样,觉得这个孩子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安心,摸了摸她的头,“姐姐相信你,就照你说的做,不过姐姐会亲自和你段姨说清楚的,后来你就住在他们家,等姐姐事情忙完之后,就来找你。”
苏秀秀仰头,表情有些倔强:“我住在哪里都无所谓的。”
“无所谓是无所谓,但是,我希望你住的更好啊。”夏景语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倔强的孩子,还喜欢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挣扎。她不是神,不能拯救所有人的苦难,但是,她在这世上一天,她就希望能让身边的人过的更好,有能力让更多的人过的更好。
在大夏王朝的时候,她接触的多半是王室的生活,这让她忘记了,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更多的人,过着贫寒的日子。
下午的时候,夏景语,孙五娘,金叔三人去了段锦绣家,夏景语觉得有几分抱歉的解释:“临时听到有他们的消息,需要尽早去寻他们,大子我不能亲自照顾,就麻烦秀秀给我照顾了,实在对不住。”
段锦绣爽快的觉得没什么:“大子她也就是生病了,哪里需要什么照顾,她晓得乖乖吃药就行。”
也就是生病了…病的那么严重,却被段锦绣轻描淡写的一句带了过去,甚至都没有仔细问问自己的女儿现在住在哪里,夏景语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侧面反映了自己还是很得到段锦绣一家的信任的。
“要是我一时半会没有回来,秀秀就麻烦你帮我照看着点了。”最后,夏景语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嘱托。
“没事,那丫头看着就乖巧。”段锦绣满口答应下来。
他们谈话的时候,孙五娘和金叔两人就坐在房间里听着,两人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见着房间里破败的情景,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表情淡定的好像这就是他们平常的生活场所。
等到夏景语和段锦绣交代完了,她松了一口气走出来,问孙五娘:“下一步你们要怎么找。”
孙五娘皱了皱眉:“你和你的朋友是怎么失散的?”
这个问题关系到了寻人,夏景语也不想隐瞒:“我们坐的船在海上失事了,失事前隐约能看见海岸线,我估计是被海水冲了上来,等我醒来之后,就躺在了刚才那位大娘家。”
孙五娘和金叔听后眼前一亮,尤其是孙五娘,得意的拍起手来:“那多半就是了,我也觉得我找到人可能会往小渔村方向去。”
“那现在要怎么找?”夏景语问。
孙五娘拍拍手,迅速聚集出十来个人,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上前汇报:“在小渔村的西面,是浅海区,那里人迹罕至,他们很有可能是去了那里。”
“那就去西海面看看。”孙五娘当机立断。
询问了当地人,西海滩是浅海区,明明相隔不远,但是那里长年不产鱼虾贝类,船行在那里,很容易搁浅,小渔村地理位置偏僻,很少有人过来,村子里的人忙着生活已经不容易,也没有一探究竟的心情,因此,这片区域十分荒凉,长年没有人过来。
大片大片开阔的海滩,除了他们,再无其他,放眼望去,不见小渔村,唯有苍苍茫茫的黄沙,孙五娘若有所思的道:“想不到,这里的范围竟然这样大。”
一边走着,那些人也在紧密的搜查着,孙五娘突然不走了,坐在了沙滩上,娴熟的从身边掏出烟斗,放上烟丝,点燃,一缕青烟飘起,她露出了陶醉的表情:“不找了罢,沙子能掩埋的太多,我们十几个人想要在这茫茫黄沙中发现线索,难如登天。”
“那你说怎么办?”夏景语不死心的在沙地里刨着,希望能找到一些遗留下的痕迹,却只是突然无功。
“他们既然选择在晚上走,那定然有他们的道理,并不是因为怕被别人发现……”孙五娘幽幽的道:“我们慢慢等着,看到了晚上,会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夏景语转头看向大海,一浪一浪的水花拍击着海岸,波涛之声不绝于耳,一退一涨之间,海水在慢慢上升,涨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