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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土土的包子     昨日之门txt下载     昨日之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68 没有人是傻子

    回程的路上,刚子一口口的抽着闷烟,吐出的烟雾被车窗灌进来的风吹散。他丢了烟蒂,突然说:“怎么样,余哥,刚才那出戏还满意么?”

    余杉嚅动了下喉结,咽了口吐沫,一言不发。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哪怕此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直到血腥的一幕在眼前上演,他才真正意识到他要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刚子的口碑很好,讲义气,重兄弟,从没传出过欺压良善的负面消息,这些美好的描述有一阵甚至恍惚了余杉对其的认知,忘了刚子是社会大哥的事实。

    怎么定义社会大哥,余杉说不清楚。但他很清楚,一个人心不黑手不狠,根本就不可能当得了社会大哥。作家孔二狗写的书里曾经对社会大哥乃至涉黑团伙有过阶段性的分析,书中孔二狗将流氓团伙分为三个阶段。

    八十年代的古典流氓,九十年代的拜金流氓,新世纪的黑涩会。受口岸影响,南方沿海地区的黑涩会发展迅速,但实际上滨江黑涩会出现的甚至比沿海地区还要早。八十年代末的时候,乔四跟杨馒头号称一人占了一半东北。其实杨馒头在乔四手底下跟打杂的没什么区别。要不是乔四作死,估计杨馒头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出头。

    当时国家领导人来滨江视察,前有警车鸣笛开道,所有的车都让了,结果乔四开着五个8车牌号的奔驰不但没让还超了车。领导人很诧异,问那是谁的车。答:“乔四老爷的车。”接下来的事儿新闻上就能看到了,据说抓捕的时候国家根本就不信任滨江警察系统,异地调的警察,抓到乔四的时候,乔四正跟滨江市几个领导打麻将。

    九一年乔四被枪毙,滨江市民提起乔四头一个反应不是拍手称快,而是崇拜。是不是很邪门?莫非整个滨江的市民都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有老百姓就说了,乔四在的时候比现在治安好多了,起码黑枪没那么泛滥。这话说得没错,乔四活着的时候就是滨江道儿上的龙头大哥,道儿上的事儿从来不是谁有道理谁说了算,而是谁拳头大、谁脑子转得快说了算。作为龙头大哥,乔四的拳头最大,社会关系遍及所有政府部门,黑白两道通吃,理所当然的成了道儿上立规矩的主儿。

    不管乔四当初是出于什么心态,没准是怕有人打他黑枪,他的确有意的控制了枪支泛滥。乔四一死,滨江道儿上少了龙头大哥,很是混乱了一阵。于是各种黑枪泛滥,枪击事件层出不穷。于是老百姓的直观感受就是:瞧瞧现在乱的,还不如乔四在的时候呢。

    就基于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乔四愣是成了滨江老百姓心中的大侠。寻常百姓都这么想,混道儿上的只会愈发崇拜乔四。

    齐北作为省内仅次于滨江的第二大城市,受滨江的影响很严重。道儿上厮混的团伙大大小小几十号,比较出名的能有五、六个,这几个包括蓝彪、刚子在内的团伙,靠着一**的斗争,大鱼吃小鱼,不知不觉的所有团伙都在试图重走乔四走过的路。

    现如今蓝彪的团伙搭上周志明,明显有了黑白勾结的黑涩会迹象,而作为蓝彪的主要对手,刚子可能简单得了?这年头能当上社会大哥,还安安稳稳过了这么些年的,哪一个没有心机、智商?

    这些念头心随电转,眨眼间在余杉脑子里过了一圈儿,那颗没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余杉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以为刚子只是个莽夫,但事实上刚子不是!

    他截取的视频很巧妙,找得借口明面上也看似合理,但经不起推敲。

    他不开口说话,刚子继续的说道:“住了半个月医院,出来一看世界变化真特么快,黑子这种货色吹牛逼都敢骑在老子头上了。”

    余杉心里咯噔一声,明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军子,拿老子吹牛逼废他两条腿过分不?”

    开车的军子头也不回的说:“没崩死都特么便宜他了。”

    刚子哈哈大笑。笑完了,转过头,刚子看着余杉说:“余哥,实话告诉你吧,砍我的俩地癞子早逮住了,连他俩后面的老歪都在医院里躺着呢。今天你给我看的那张碟让我很意外,你原本怎么想的我不在乎,就冲你跟黑子有仇,这事儿我也得办明白喽。”

    “我这人不是什么好人,就算原本是好人,走上了这条道也得慢慢变质。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人不狠站不稳。我这人为人处世就一个原则,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仗。别人怎么对的我,我刚子加倍还回去。余哥你救了我一命,到什么时候我刚子都认。就算没那张碟,只要余哥你说一句办了黑子,我照样办了他。”

    长长的停顿了一下,刚子说:“余哥啊,我希望下次再见面你能拿我当朋友处。”说着,刚子用完好的左手将那张碟片递还给了余杉。

    余杉迟疑着接过来,车子缓缓停下。一直处于忐忑中的余杉这才发现原来车子已经开回了原地,几米外就停着他那辆奥迪。

    他深吸一口气,说:“行,下一次我会以诚相待。”推开车门下了车,冲着刚子挥了挥手,目送着本田开远,余杉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个世界,没有人是傻子!把别人当傻子的人,到最后只会让自己变成傻子。十几分钟前的两声枪响尤在耳边回响,只要一闭眼,枪击的一幕就会浮上眼前。

    余杉清楚的记得,枪手的两枪在近距离下击中了黑子的左右腿。双管猎枪用的子弹都是钢砂,近距离打上去,一枪就是几百枚钢砂。

    甭说两枪,挨了一枪马上送去医院做手术,也不可能把钢砂都摘干净。一报还一报,黑子直接导致单杰高位截瘫,现如今直接被废了双腿。

    余杉根本就不在意黑子残不残疾,比起好友单杰,即便废了一百个黑子余杉都不会后悔。真正让他后怕的是今天做的事儿,实在太冒险了。

    如果不是当初机缘巧合救了刚子一命,如果不是刚子这人还讲点道理,余杉能不能完好的回去都两说。

    这就是黑道啊,在所谓的兄弟义气掩盖下,是赤、裸、裸的暴力与血腥。余杉站在奥迪车外,足足抽了一根烟才缓过神。钻进车厢,发动汽车回了合意小区。

    这一晚辗转反侧,余杉想了很多。今天的事儿交会了余杉很重要的两件事:没有人是傻子,仅凭着自己来自一五年的那些凤毛麟角、破碎的信息优势,根本别想去算计人;第二,要想四两拨千斤去算计人,那就必须必对方聪明;第三,打铁还得自身硬,如果没把握去算计人,那就用实力去碾压对方。

    余杉反思了一下自身,他智商不低,但算计人的阴谋、阳谋,绝不仅仅靠的是智商,这其中更重要的是情商。对人心的分析,对事件的推演,这些无一例外都是余杉的弱项。

    再反观自身,他在九八年身价百万,对比着这年头齐北人均工资四百出头,资产上不算少了,可余杉远远没有身价几十万的人所拥有的社会能量与影响力。

    同样资产的人,道儿上的且不说了,正经做买卖的,手里有实业、有员工,黑白两道,总得认识一些头面人物。遇上麻烦事,一个电话过去,总有为其出头的人物。哪儿像余杉啊,唯一认识的官面人物是刚入行没几年的马警官,刚子还是机缘巧合下结识的。剩下的人里头,徐惠跟谭淼俩姑娘家是刚毕业的学生,杨睿是个被刑警队开除的无业青年,丁大侃倒是能力不俗,问题这小子是个京片子外来户,在齐北地界根本就吃不开。

    今天见了刚子一面,余杉总算认识到他要对付的蓝彪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刚子都能让余杉心惊肉跳,那斗倒了刚子,十几年间在齐北呼风唤雨的蓝彪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曾经余杉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现如今他才发现,他还是太过麻痹大意。幸好,此前因着蓝彪行踪不定,余杉没采取什么措施;幸好,他现在认识到了这一点。

    这一夜余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几点睡的,第二天他睡眼惺忪的接了杨睿的电话。杨睿在电话里很兴奋,告诉了余杉两个意料之中的好消息。

    头一个,张长贵老小子东窗事发,被育才小学开除了;第二个,齐北师范做出了处理决定,给予已经完成毕业答辩的王涛开除学籍处分。

    听了这两个消息,余杉一点高兴的意思也没有。两次往返,他将九八年的时间线推进了一个多月,仅有的成果就是赚了一百多万,外加对付了俩苍蝇、臭虫。

    之前的谋划与算计,如今看起来多少有些不值当。如果他有足够的影响力,根本用不着费这么大的事儿去算计,也许只需要一个电话,不论张长贵还是王涛,都会像虫子一样被生生碾死。一夜之间,余杉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终于意识到,有那扇门的存在,他从今而后可以不再平凡、渺小。

069 巨变

    余杉在床上坐起来缓了片刻,缓慢的下床,趿拉着拖鞋洗了漱。九八年的时间线已经推进到了六月中旬初,手机跟数码相机这一阵子陆续被谭淼、徐惠卖了些,剩下的没几台。王涛被开除,张长贵离开了育才小学,害了单杰的凶手黑子也废了,余杉起初制定的全部目标达成,继续留在这边,除了单纯的将时间线推进之外毫无意义。

    而经过了昨天的事儿之后,余杉反省己身,对自己有了重新的定位。他迫切的需要强大自身,需要15年的资讯的先知先觉,让他在九八年的时空里深植根系。这一次余杉一分钱没动,随手提着何家宁的那副《暮春》下了楼。

    出了小区,绕过背街,到了那扇门前。时间是上午十点多,早市已经收摊,背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行人。趁着没人注意,余杉拉开了那扇门,迈步走了进去。

    感受着黏液包裹、撕扯着自己的身体,下一秒余杉来到了门的另一边。他甚至没看清店里是什么情形,痛彻心扉的头疼急剧袭来,好似坐在胡乱翻滚中的飞机一样,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巨疼让甚至让余杉呻吟起来。

    好半天,头疼与眩晕一点点的消退,视线从模糊慢慢变得清晰,耳中的嗡鸣声逐渐消失,对于余杉来说整个世界又变得正常起来。店里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原样,他抬头看了看挂钟,分针在他的注视下指向了下午四点十四分。

    规则一,无论穿越过去多久,相对本时空永远是两分钟。

    可怕的头疼让余杉心有余悸,他生怕自己落得跟乔思一个下场,反复的改变过去,最终患上无药可医的肿瘤。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扶着墙站起身,拾起那卷画,走到吧台取回自己的东西。停步在吧台前,他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桌面上的东西让他疑惑不解。

    原本妻子送余杉的蔻驰短款钱包变成了一个松松垮垮、磨损严重的黑皮夹子;去年购置的lumia1020手机变成了方方正正的联想;最奇怪的是车钥匙,上面没有任何余杉熟知的logo,而且还不是遥控的。

    “搞什么?”余杉皱着眉头一样样翻检桌面上的东西。皮夹子打开,里面除了两张一百的,就剩下二十多块零钞,银行卡也少了很多,如果不是身份证与驾驶证还在,余杉绝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钱包。

    手机解锁,找到通讯录,看着那些熟知的联系人,没错了,这破联想也是他的。余杉站在那里哭笑不得,他努力回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改变了什么。

    “对了,单杰!”余杉一眼瞧见通讯录上的单杰,毫不迟疑的给对方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单杰接了,没等余杉说话,单杰就在那头说:“杉子,你小子可真行啊。”

    “啊?”余杉莫名其妙。

    “啧,别装了,算着我发工资的日子给我打电话。说吧,这回借多少?先说好啊,一共就不到五千的工资,你多少得给我留点。”

    听这意思,好像自己真落魄了?余杉挠挠头说:“不跟你借钱,就是……就是好长时间没联系了,给你打个电话。”

    “咦?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居然不借钱。”顿了顿,单杰不放心的追问一嘴:“真不借钱?”

    “真不用。”

    “奇了怪了。我可跟你说啊,工资刚到手,到了晚上就得入我媳妇儿账,到时候你再想借可就难了。”

    “诶你这人,我都说不借钱不借钱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余杉恼了。

    单杰在那头嘿嘿笑着说:“我这不是稀奇么。直说吧,杉子,你打电话到底几个意思。”

    “没意思!”余杉气哼哼的挂了电话。

    出了音像店落了卷帘门,余杉掏出车钥匙四下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他那辆m4.何止是m4啊,左右几十米范围内就没有一辆汽车,唯一一辆是个破烂不堪的大阳电动车。

    余杉愈发的恼火起来:诶呀我去,打电话被怀疑要借钱,m4变成电动车,我特么怎么变成穷逼一个了?

    他迟疑着把车钥匙插进锁眼,一拧……没错,这就是他的车。

    跨上去,余杉抓狂了,嘟囔着:“我特么都没碰过电动车,怎么骑回去?”

    余杉摸索了变天,回想着妹夫金晓光以前骑摩托的步骤,一拧右把手,电动车嗡的一下就蹿了出去。咦?有门儿啊。过了一会儿,余杉有找到了刹车。得,有油门有刹车,电动车能骑走。

    这辈子头一回摸电动车,余杉忘了刚才的恼火,劲头十足的双腿划动将电动车推上道,拧油门,待车子动起来收了双脚,然后电动车就一顿一顿的超前开去。

    余杉这会儿别提多美了,他觉着自己就是个天才,没碰过又怎么样?照样无师自通。骑出去一百多米,余杉掌握了油门的技巧,电动车平稳了很多。他又开始感叹自己是天才,正这会儿鸣笛声响起,从右侧路口窜出来一辆奥迪a6,余杉赶忙刹车。

    情急之下,刹车的同时余杉还拧着油门,惯性让他的身子开始前倾,紧跟着电动车的后轮都悬空起来并且越抬越高。亏着余杉反应快,赶忙双腿落地把电动车控制下来。饶是如此也吓了余杉一头冷汗,差点玩儿空中飞人啊!

    另一边,擦着电动车过去的奥迪a6车主干脆急刹车,探出脑袋回头骂余杉:“电动车往机动车道上开,你特么是不是活腻了?”

    余杉眨眨眼,四下一瞧,可不是么?道路两边的甬道才是非机动车道,他开惯了车,习惯性的把电动车开到了机动车道上。

    自己理亏,余杉也没反驳,赶忙把电动车开到非机动车道上。正要拧油门往前骑,一抬头就瞧见一男一女俩人挎着胳膊朝这边走来。

    男的是小张老师,女的居然是小张老师的死对头贾丽丽。咦?这俩货不是相互看不惯么,什么时候凑到一起的?莫非真要玩儿相爱相杀?

    余杉赶忙打招呼:“小张老师,你这是才下班?”

    听见喊自己,小张老师茫然的四下看了看,待看到余杉,有些疑惑的说:“是啊,学校有点事。”

    余杉想到了什么,赶忙问:“诶?咱们学校有叫张长贵的么?”

    小张老师摇摇头:“张长贵?”他看向身边的贾丽丽:“你听说过么?没有,那我也没听说过。”

    “没事儿,我就是随口一问。”余杉目光戏谑的在小张老师跟贾丽丽两人间来回移动,笑着说:“那成,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咱们明儿见。”说完,余杉发动电动车,沿着非机动车道往家开去。

    路基上,小张老师挠着头莫名其妙的看着余杉的背影,挎着他胳膊的贾丽丽问:“这人谁啊?”

    小张老师一晃脑袋:“我哪儿知道?可能……是学生家长?算了,快走吧,一会儿电影快开始了。”

    张长贵没了,单杰还在,余杉心情大好,一路吹着欢快的口哨回了书香名苑。将电动车停在楼下,余杉步子矫健的上了二楼,掏出钥匙拧动房门……再拧……再再拧……咦?家里什么时候换锁了?

    他这儿正纳闷呢,门从里面打开了,一大妈探出半个脑袋上下看了懵逼的余杉一眼:“你找谁?”

    “我……诶?这家不姓余么?”

    “姓什么余?没这人!”大妈态度蛮横,恍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诶?上个礼拜堵我们家锁眼的是不是你干的?”

    “我堵你们家锁眼干什么?”

    “干啥你自己不清楚啊?你们这帮开锁的最缺德了,满楼道贴小广告,贴完小广告就堵锁眼。”大妈一把拽住余杉的胳膊,回头嚷嚷着:“老头子快出来,堵锁眼的混球让我逮住啦!”

    余杉赶忙晃了晃手里的门钥匙:“大妈你看清楚,我是咱们小区的住户。我是……我是找错门儿了。”

    这时候房门彻底敞开,大妈的老伴虎视眈眈的站在一旁。大妈瞅了瞅余杉手中的钥匙,警戒之色渐消:“哦……你是三号楼的,怎么跑我们五号楼来了?”

    余杉默然无语,他在五号楼住了好几年,怎么一下子成三号楼了?心里头别扭着,嘴上还得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从后门进的,没看清就进来了。”

    从五号楼脱身,余杉按着手中钥匙的门牌号,又开着电动车去了三号楼。把车停在楼下,余杉就开始皱眉。五号楼跟三号楼区别大了,五号楼是商品房,而三号楼则是回迁房。按面积算,余杉在五号楼买的房子八十五平,不大不小。而三号楼就没有超过七十平的。

    踯躅的站在楼下,余杉迟迟不敢进单元门。他努力回想着,却一无所获。改变的记忆犹如潜意识一样,深深埋藏在他的脑海里。

    “我到底改变了些什么?”

070 负债累累

    不论余杉改变了什么,他总要去面对。

    站在单元门前抽了根烟,鼓足勇气,余杉迈步上了四楼。插进钥匙一拧,401的门开了。房间的采光不太好,原本的落地窗窄小了很多。客厅看起来很大,影壁墙上挂着四十六寸电视,媳妇赵晓萌坐在沙发上弯着腰,正趴在茶几上写着什么。

    赵晓萌抬头看了一眼,说:“回来了?累不累?”

    兴奋剂早就过去了,余杉现在开始担忧自己的境遇,于是睡眠不足的感觉重新袭来。他老实的说:“有点累。”他换了拖鞋,抻着脖子往里面瞅。厨房变化不大,甚至橱柜都是原本的玫瑰金色。卫生间大了不少,只是原本的客卧不见了踪影。也就是说,两室一厅变成了一室一厅。

    他开始皱眉,媳妇又问:“那你饿不饿?”

    余杉早晨起来就没吃饭,说:“饿死了。”

    “哦,”赵晓萌头也不抬的说:“那你歇会儿赶紧做饭去吧。”

    余杉:“……”

    媳妇还是那个媳妇啊……余杉挠挠头,他心态很豁达。房子、车没了没什么大不了,人还在就行。他把钥匙丢进鞋柜,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媳妇旁边,看着写写算算的媳妇,问:“你弄什么呢?”

    “记账啊,这个月咱俩又要喝西北风了。”

    “啊?”

    赵晓萌皱着眉头抄起记事本丢给余杉:“我这个月到手工资三千九,扣去一千七房贷,再扣去六百块份子钱,还得去做产检,你算算还能剩下多少?”

    家里已经这么紧张了?

    余杉试探着说:“不是还有我的么?”

    “你的什么?”

    “工资啊。”

    “工资?”赵晓萌诧异的反应了一会儿,恍然说:“哦,你说给人写程序的钱?”她郁闷的吸了口气:“老公,你上个月就说近期能结清,可你看看都几号了,还有没有准信儿啊?”

    写程序?余杉纳闷了,自个儿什么时候又开始写程序了?

    正这个时候,急促的敲门声陡然响起。余杉本能的起身就要去开门,媳妇赵晓萌一把拽住他,压低声音说:“你疯了!”说完,还竖起手指在唇边示意余杉不要说话。

    敲门声反复响了半天,到最后敲门者恼了,咣咣踹了两脚。门外的人扯着嗓门嚷嚷:“余杉,别特么装了,我知道你在家!我告诉你,你欠我的钱这个月必须得还,我还等着装修呢!余杉,别装死,你给我出来!”

    门外的人骂骂咧咧嚷嚷了几分钟,见屋里一点反应也没有,又踹了两脚门才不甘的离去。余杉正要张口问外面讨债的是谁,赵晓萌赶忙死死的捂住余杉的嘴。

    过了半晌,又听外面咣咣踹了两脚房门,讨债的这才噔噔噔下了楼梯。赵晓萌蹑手蹑脚走到北阳台,掀开窗帘瞥了两眼,这才捂着胸口走回来。她恼火的看着余杉,厉声斥责说:“你搞什么?要是让孙强知道咱俩在家怎么办?”

    “孙强是谁?”

    “你朋友你问我?”

    “我……”余杉刚要说些什么,脑子猛的嗡的一声炸响,流水般的记忆画面犹如快进的幻灯片般划过眼前。那些埋藏在脑海里的记忆不停的涌现出来。

    记起来了!

    2010年,余杉带着赵晓萌从滨海返回齐北,历史在这一刻发生改变。余杉没有听从父亲的建议去安安稳稳的当一名小学体育老师,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经商。

    2011年,经过一年的市场考察,余杉将原本购置门市的一百七十万全部投入进去,与曾经的小学同学鲁海鹏合伙经营农机销售。大型农业机械的利润率很高,齐北又是出了名的农业发达,刚开始经营的头半年,余杉倒是小赚了一笔。

    年底的时候,鲁海鹏联系到了一家大客户——安岭一家大型农场,双方洽谈的半个月,最终定下来的合同不小,整整四十台联合收割机。

    先期交付了十台,余杉他们拿到了首付以及二期付款,这时候鲁海鹏说要去厂家重新谈返点,余杉也不以为意,临走前还好好招待了鲁海鹏。哪成想鲁海鹏一去不回,左等不回来,右等不见踪影。农场方隔一天一个催促电话,等余杉找上鲁海鹏的家才知道这小子举家搬迁,连房子都卖了。

    鲁海鹏的卷款走人,给了余杉最致命的一击。企业法人是余杉,乙方农场追着余杉要债。余杉倒是报了警,但鲁海鹏就像人家蒸发了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余杉走投无路,农场一方干脆一纸诉状将其送上了公堂。为了偿还债务,不但余杉倾家荡产,连带着老余同志也被掏光了积蓄。非但如此,余杉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这件事严重打击了余杉的信心,父亲介绍的工作不去,原本的软件开发也不想继续做,颓丧了一年多,13年才开始靠着曾经的人际关系接软件开发的活儿。

    潮水般的记忆涌上来,余杉终于知道好好的怎么怎么穷成了这样。他哭笑不得的怔在那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上另外一条路。

    根据量子理论,宇宙是多维的,它在不同的三维空间投影成了各个平行宇宙。而通过数学就可以推导出来,在三维、四维乃至更高维度下,宇宙几乎不可能出现相交。据此可以推导出薛定谔的那只猫,在某一宇宙里是活着的,而在另外一个宇宙里则是死的。

    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做出选择,早餐可以喝豆腐脑也可以喝豆浆,可以牛奶面包也可以葱油饼,当你做出选择的时候波函数塌缩,而在其他宇宙里我们则做出了别样的选择。

    经商的念头余杉曾经认真的考虑过一段时间,原本的时间线上他听从了父亲的建议,而现在的时间线上,他明显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事到如今余杉才反应过来,难怪小张老师刚刚看自己的眼神那么诡异,原来理论上现在的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人家啊。

    尽管并不认同自己经商的选择,但余杉知道怨天尤人没什么用,他必须得正面面对。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问:“晓萌,咱们家还欠外面多少钱?”

    赵晓萌想了想说:“还差十九万吧,上个月公公帮咱们还了一万,应该还剩十九万。”

    “十九万……”不用刻意回忆,余杉也能想到这几年媳妇跟着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站起身走过去,张开双臂把媳妇紧紧抱在怀里。

    “诶诶?发什么疯?小心挤着宝宝。”

    闻着媳妇发髻飘散出的香味,余杉低声说:“对不起,这几年苦了你了。”

    赵晓萌一怔,好半天才缓缓的摇了摇头:“不怪你,要怪就怪鲁海鹏那个王八蛋。诶?对了,我大哥说,有鲁海鹏的信儿了。”

    赵晓萌的堂哥跟单杰一样身处警务系统,对余杉摊上的事儿多少能帮上点忙。那十九万的外债里,有十万是她堂哥借给余杉两口子的。

    “听说警方已经派了人去甘肃找人,真希望马上逮住那个混蛋!”气哼哼的说完,赵晓萌声音低沉了下来:“我苦一点没什么,我可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是负二代。”

    余杉小心的弓起腰,防止顶到媳妇的肚子,双臂用力抱紧媳妇的脖子,认真的说:“不会的,放心,一切有我呢。”

    “嗯!”赵晓萌趴在余杉的肩膀用力的点了点头。

    抽噎声就在耳边,余杉知道媳妇委屈的哭了,他能做的只是轻轻拍着媳妇的后背。正这时候,啪的一声,电视灭了。

    “停电了?”赵晓萌推开余杉,擦着眼泪四下看看。余杉踩着椅子查看配电箱:“没跳闸啊,停电了吧。”

    赵晓萌皱了皱眉头,走向门口打开门,拍了拍巴掌,看着走廊里亮起的声控灯,没好气的冲着余杉说:“我不是给你钱交电费了么,你这一天都干嘛去了?”

    余杉讷讷无语……感情兜里的二百块钱是用来交电费的,话说自个儿也太苦逼了吧。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信了鲁海鹏那个混蛋?

    “我赶紧去把电费交了。”

    “还交什么?你看看都几点了?”

    余杉一瞅,得,这都快五点了,银行早就下班了。家里断电是没法儿待了,余杉挠挠头说:“要不去我爸妈那儿吃吧?”

    赵晓萌怒其不争的瞥了他一眼,说:“记住喽,明天必须得交电费。”

    余杉答应着,两口子换了鞋,溜达着去了老余同志那儿。一路上余杉都不敢走前头,生怕带错路,走别人家去。

    还好,老余同志的家位置没变。两口子敲了门,半晌门打开,露出了老余同志那张略微严肃的脸。

    “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老余同志皱着眉头让开身,冲着厨房喊:“老婆子,再和点面,晓萌来了。”

    余杉的母亲从厨房里探出头,瞧见赵晓萌立刻热情的招呼着:“哟,晓萌来了啊。来的正好,我今儿烙葱油饼,一会儿再拌个凉菜弄个汤。”

    进了门的余杉心里不是滋味儿了,自个儿跟晓萌到底谁是亲生的啊?怎么自己这个亲生儿子没人搭理呢?

071 老余同志的教育

    赵晓萌脱了外套,洗了手进厨房帮余母和面去了。余杉心里别扭着坐在了沙发上,他猛然想起什么,左右看了半天。咦?三胖子那货也没了?

    转念一琢磨也对,自个儿作死穷逼成这样了,哪儿还有闲钱去养狗?

    老余同志靠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来回切换着频道,最后换到了中央十三新闻频道,眼睛始终盯着电视,一直没跟余杉说话。但余杉感觉得到,老余同志是在酝酿着,又或者在考虑应该怎么开口。

    厨房里有说有笑,余母与赵晓萌交流着育儿经,客厅里静默一片,略有些尴尬。过了好半天,老余同志突然开口了:“这个月钱还够不够花?”

    “够了够了。”余杉说。

    老余同志皱了皱眉,说:“不够花别撑着,我跟你妈加起来八千多的退休金,我们俩能花多少?”

    余杉苦逼的咂咂嘴,想着钱包里的两百多块钱,硬撑着说:“真够了。爸,你跟我妈的钱还是留着吧。”

    老余同志瞟了余杉一眼,目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别装了,你是我儿子,我还不了解你?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要是自己一个人我跟你妈不待管你的,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大不了回家,我跟你妈养你。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晓萌,晓萌肚子里还有孩子。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晓萌娘儿俩考虑考虑吧?”

    余杉开始挠头,他总不能说作死经商被人卷款的那个余杉不是自己吧?

    顿了顿,老余同志继续说:“你现在的心态我很能理解,男人嘛,打掉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这话还是当初你上大学临上火车时我告诉你的。你这么想没错,但凡事得有个度。这么大的事儿已经出了,你一个人根本承担不了,为什么非得自己扛着?我是你爸,咱们是一家人,什么是一家人?同甘共苦!”

    老余同志的声音拔高了不少。他停顿了下,抄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苦口婆心的说:“钱,你妈早给你预备好了。就算你今天不来,你妈明天也得给你送过去。外头应该还有二十万的债吧?先还三千,别让当初那些借给你钱的人寒心,咱们老余家干不出那种昧良心的事儿。剩下三千留着,多给晓萌买点好吃的。她现在是孕妇,少不了营养。”

    余杉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父母退休金加起来八千多,听这话的意思,一下子就给了自己六千。剩下两千出头,老两口还得紧紧巴巴的过日子。

    “爸……”

    老余同志一摆手:“你别犟!这钱不给你,是给晓萌还有给我孙子、孙女的。”

    余杉讷然无言。

    “杉子啊,”老余同志犹豫着说:“还是旧话重提,有些话我憋在心里有些日子了,不吐不快。你当初选择去经商,我尊重你的选择。你那句话说的很对,人没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上个礼拜我从报纸上看了篇文章,上面说的很好啊。追逐梦想这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鸡汤文横行,写得乱七八糟,乍一看很有道理,仔细一琢磨狗屁没说。你看到马云成功了,可当初跟马云一起做电商的都哪儿去了?再说说房地产,恒大、万达出了头,有多少小地产公司破产倒闭?”

    “你当初的选择无所谓对错,那都是你的选择。你知道你错在哪儿了么?”

    余杉想了想,说:“错信了人?”

    “不对,”老余同志摇了摇头:“你错就错在稍有点成绩就自我膨胀。你爸我没经过商,可这些年打交道的商人不少,看惯了起起伏伏。有靠投机取巧一夜暴富的,有走了****运股市赚到钱的,有脑袋削尖了到处拼缝的,到今天这些人还在经商还剩几个?看看你伍叔叔,九几年那阵就几百万身家,每次往南方发木材都是十几个车皮。现在怎么样?跑市场开豆腐坊去了。再看看你刘叔,守着个小卖店勤勤恳恳,头些日子我一问,好家伙,便利店开得满大街都是。这人啊,不管干什么,经商也好,从政也罢,凡事都得脚踏实地。你总想着一步登天,能不吃亏么?”

    余杉尴尬的说:“爸,你说的是。”他现在回想起了当初刚从滨海回来时的心态。那阵子他卖了滨海的房子,加上积蓄,算算手头有小二百万。原本以为自己算混的不错的了,结果回来之后才发现,那些原本初中、高中时默默无闻的同学,混得比他好的比比皆是。

    那阵子余杉心里有落差,他一个‘天之骄子’,上学时比谁成绩都好,高考成绩傲视群雄,上的大学、选的专业在从前看来也都无可挑剔,怎么混着混着就成了中等?

    他心里不忿,迫切的想要去证明自己。于是才有了经商的念头。也就是说,他经商只是单纯的想要去赚更多的钱,实现别人眼中的自我价值,重新成为亲朋好友、同学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商场如战场,从来都是波云诡异、尔虞我诈,他空有智商却没有经验,贸贸然一头扎进去不被人给骗得破产才怪了!

    老余同志有些诧异,以前他们爷俩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老余没说几句话,余杉犟脾气就上来了,不是顶嘴就是摔门而去。自己儿子今儿怎么转了性子?

    眼瞅着余杉好像是真听进去了,老余挺高兴,谈话的兴致不减,继续说道:“这人呢,三穷三富活到老。跌倒了不怕,再爬起来还是一条好汉。你看看你前几年的样子,一点打击就萎靡不振,像什么样子?”

    余杉心里头委屈至极,话说……自己干的糟心事儿真不是自己干的啊。这句不是病句的病句在余杉心里头反复闪现。

    “爸,你放心。我现在想开了。”

    老余同志更高兴了:“好,想开了就好。你还年轻,有脑子有学历,只要别失了锐气,总会干出一番事业。对了,你最近在忙什么?还在给人家写程序?”

    余杉点点头:“以前的朋友给了我点儿外包的活儿。”

    “平时注意休息,别总熬夜。熬夜最熬心血,对健康没好处。你现在是用健康换钱,等老了就得用钱买健康。”

    “恩,我心里有数。”

    这时候,厨房门拉开,赵晓萌端着一盘子发面葱油饼走出来,余母一边儿爆锅,一边嚷嚷着:“别看电视了,洗手吃饭。”

    老余同志心情不错,霍然起身,瞧那身形好似年轻了十岁。拍拍余杉的肩膀:“赶紧洗手吃饭。”说着老余同志进了厨房,没一会儿的功夫拎着半瓶北大仓走了出来。

    余母稀奇的说:“碰上什么高兴事儿了,咋还喝上酒了?大夫可说了,你血压高,尽量别喝酒。”

    “我高兴,你管得着么?”

    老余同志虽然板着脸跟老伴儿拌嘴,但余杉能感觉得出来老余同志心里的喜悦。

    这一顿饭吃得有滋有味,临走的时候,余母还死活非得让两口子拎上了刚买的几斤苹果。回去的路上,余杉提着苹果,心里头琢磨着怎么把那幅画出手。身边的媳妇儿赵晓萌突然说:“婆婆又给你钱了吧?”

    余杉点点头,没说话。

    赵晓萌叹了口气:“老公,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儿啊?”

    “放心吧,没几天就过去了。”

    赵晓萌沉默着点了点头。或许在赵晓萌想来,没几天这个描述时间的词组,指的是一两年,或者更久。她根本想不到余杉所说的没几天就是没几天。

    心知媳妇儿想偏了,余杉也没解释,只是用力的攥紧了媳妇儿的手。

    俩人溜达着回了家,进了家门才想起家里还断着电。余杉二话没说,下楼去便利店买了一包蜡烛。回来后,余杉跟赵晓萌俩人找出杯子开始点燃蜡烛。

    蜡烛燃烧着,滴滴答答淌着蜡油,蜡油落在杯底化作半固体,余杉将蜡烛底部往上一按,就算粘住了。六枝红蜡烛闪烁着,将屋子映成了明暗不定的昏黄。烛光下,余杉看着媳妇儿赵晓萌的脸,发现媳妇竟然比记忆中憔悴了很多。

    这些年跟自己吃了不少苦,吃不好、穿不好,外债逼着,心理压力可想而知。余杉一直以为媳妇赵晓萌是个脆弱的人,他从没有想过赵晓萌会如此的坚强。

    烛光下,两口子坐在沙发上对着黑屏电视发呆。余杉习惯性的掏出一根烟,猛然想到媳妇怀着孕,赶忙又把烟收了。

    他想了想,突然问:“晓萌,你说……万一咱们的钱追了回来怎么办?”

    “恩?”

    “我是说,你打算怎么花这笔钱。”

    赵晓萌认真的想了想:“首先把债还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把这房子卖了,添点儿钱换个大点儿的。起码也得八十平两室一厅,要不等我生了孩子,婆婆还有我妈过来帮着照顾孩子往哪儿住?总不能睡沙发吧?”

    “再有呢?”

    “再有……我想想,哦,对了。再有就是买辆车,不要什么进口、合资的,不要新的,就买个三、四万二手能开的就行。咱家这地方地脚偏,过了六点半就没公交车了。我上下班倒没什么,关键将来有了孩子,万一生个病连出租车都打不着……”

    还债、买个八十平的房子、买辆能接送孩子的二手车,赵晓萌那憧憬的目光中,想的是孩子,想的是这个家,丁点也没有提及自己。烛光里,余杉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睛。

    (你们一定以为这是错觉~咩哈哈哈……)

072 从负翁到富翁(上)

    翌日清早,余杉是被关门声吵醒的。他揉了揉眼睛,摸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眼,这才六点五十。房间里静谧一片,媳妇已经走了。他爬起来拉开卧室窗帘,歪着头往外看去。没一会儿,就瞧见媳妇赵晓萌挎着包往小区外走去。

    花了两秒钟余杉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穷逼,车倒是有,大阳电动车。所以媳妇每天上班就得步行一千多米,倒两趟公交,花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能到单位。

    余杉下了床,进了卫生间洗漱。卫生间光线有些暗,余杉按了半天开关又反应过来,因为拖欠电费供电局给自己家断电了。

    这种穷逼日子,余杉是一分钟都忍不了了。他草草洗漱一番,从卫生间出来一眼就瞧见那副被自己随意丢在鞋柜上的画卷。幸好啊,幸好带了这幅画回来。余杉拿起自己的联想破手机,翻找号码本回想着谁能帮着自个儿出手这幅画。

    正这时候,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铃声吓了余杉一跳,好悬没把手机掉地上。来电显示是苏眉,这么早苏眉给自己打电话有什么事儿?

    余杉迟疑了下,按下了接听。

    “喂?”

    苏眉语速极快的说:“我在你们家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呢,你赶紧过来,我一会儿还得上班呢。”

    “啊?”

    “啊什么啊,过期不候啊。”不容余杉追问什么,苏眉火急火燎的挂了电话。

    苏眉大清早的跑自家小区门口的早餐店等着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里头纳闷,余杉不敢怠慢,三两下换了衣服,拿了钥匙就出了门。大清早的,阳光明媚,小区里头鸟语花香,很是怡人。可这改变不了余杉堵得慌的心理,他瞧着楼前的停车位怎么瞧怎么觉着别扭。曾经他住五号楼的时候,门口停的的都是私家车。好家伙,莫名其妙变成了三号楼,瞧瞧停车位里停放的都是什么玩意。

    面包车算是高档的,旁边挺着箱货,箱货旁边是拉货的电动三轮,再往旁边瞧,好几辆自行车排在一起生生占了一个车位。再看草坪就更闹心了,也不知道谁那么没公德心,好好的草坪愣是改成了菜地,上头种了两垄小葱。鸡鸣声传来,余杉循声望过去,咦哟,对面四号楼一楼的住户竟然在窗户底下搞了个鸡窝。

    余杉总算弄明白一四年书香名苑房价为什么跳水了,就冲眼前的景象,不跳水都没天理。闷着头走出小区,余杉进了早餐店。

    七点钟刚过,这个点正是上班高峰期,小小的早餐店里人头攒动,余杉张望了半天才找到角落里喝豆腐脑的苏眉。

    遥遥的冲着苏眉打了个招呼,余杉跟老板要了豆腐脑、油条,大步流星走过去坐在了苏眉对面。苏眉一勺勺的喝着豆腐脑,一言不发,目光盯着余杉。余杉被盯得发毛,尴尬的说:“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余杉,你说实话啊。”

    “行。”

    “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把今天的事儿给忘了?”

    “呃……”余杉心里无数羊驼奔过,啥事儿啊?到底啥事儿?想了半天,余杉也没想起来。

    事到如今,余杉只能装傻充愣。“没有没有,忘不了。你给我打电话那阵,我刚要打给你。”

    白了余杉一眼,苏眉放下勺子,翻找着从包里抽出个牛皮纸袋,沉默着递给了余杉。

    余杉不好开口询问,接过来打开,抽出里面的内容快速的翻阅了一遍。发现这是一份数据库设计说明书,余杉更懵了,这是让自己设计数据库?

    这时候苏眉张口说:“图书馆原始数据库设计书我可给你拿来了,我跟馆长拍了胸脯保证,你肯定能完成数据库升级。”

    数据库升级?余杉开始挠头,他开始仔细看设计书。看了半晌他才搞明白苏眉到底是什么意思。齐北市图书馆的数据库检索系统开发于2005年,至今已经过了十年之久。十年时间,不论是服务器还是装载其上的数据库检索系统,都已经不堪重负,软硬件都要更换一新。这就需要涉及到数据库的迁移与更新,原本这活儿应该归图书馆管服务器的家伙干,但很显然,那哥们儿是个二把刀,否则也轮不到他余杉接手。

    图书馆用的数据库是oracle,余杉没接触过,但他接触过db2与sqlsever,只要肯花心思跟时间,熟悉oracle不成问题。

    说明书的后面,是对数据库新的要求,增加了检索条件、目录,其他杂七杂八的要求挺多,但实施起来并不困难。

    见余杉放下了说明书,苏眉又说:“领导给的预算是七千,你还得找个工商注册的公司挂靠,开张一万二的发票。”说完,苏眉紧张的看着余杉的反应。

    预料中的皱眉、烦躁、不耐烦全都没有,她对面的余杉深吸一口气,笑着说:“行,我试试看。多谢你了,苏眉。”

    苏眉很诧异,奇怪的盯着余杉。自打余杉经商被坑,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顽固、偏激,将一切朋友伸过来的援手,全都当做是对他的施舍。就刚才的那活儿,还是苏眉好说歹说才劝说余杉答应下来见上一面的。眼前的余杉突然一下子又变回了原本的余杉,而且比从前更加沉稳,这让苏眉有些接受不了。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余杉笑着问。

    “是啊……余杉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又变回来了?”

    “啊?哦,没有的事儿,我就是想开了而已。”

    苏眉有些莫名其妙,确认余杉不是在开玩笑后,她忍不住说:“你现在还欠多少钱?我手头还有点私房钱……诶,你先别忙着拒绝,你借别人钱,有利息不说,人家还催着你还。我的钱放我手里就躺银行里发霉,你有难处就先拿去用呗,我要用的时候再找你要不就完了。”

    “真不用了,别急眼,你听我说啊。”余杉说:“鲁海鹏那小子找着了,近期我那钱差不多就能回来。”

    “找着了?能拿回来多少钱?”

    “恩,找着了,晓萌她大哥说的。至于钱,全额是别想了,能剩下三、五十万我就烧高香了。”

    苏眉狐疑的看着余杉,似乎有些怀疑余杉是在撒谎安慰她。但余杉淡然的样子,又让人不敢确定。好半天,苏眉才说:“这样啊……好吧。总之,遇到难处千万要告诉我。”说着,苏眉看了看腕表:“哟,我得上班去了。”

    苏眉风风火火的走了,余杉送走了苏眉,返身回来一个人把早餐吃完。起身招呼老板结账,结果老板告诉他,账已经结过了。

    余杉心里五味杂陈,一顿早餐都要抢着结账,那背后真心实意的关切让余杉既温暖又……惶恐。

    往回走的路上,余杉琢磨着得尽快把那卷画出手,赶紧结束负翁生涯。掏出手机翻找了半天,一眼瞧见了熊海。诶?熊孩子路子野,找他准没错儿。

    想到做到,余杉拨打了过去。

    响铃几声,电话接通,还没等余杉说话,电话那头还没睡醒的熊孩子就叫上屈了。

    “杉子哥啊,你知道我情况,这不正跟我们家老爷子冷战呢嘛。老爷子这回犯了恨,一分钱不给,尼玛昨天我找人打电话说我被绑架了,你猜猜我爸什么反应?一句话没说,直接挂电话,回头还把我电话号码拉黑了。哥哎,兄弟我现在也困难。但杉子哥你的事儿我不能不管,这样,我手头还有几千,先援你三千行不?要是行,我现在就给你送去。”

    “说什么呢,熊孩子?”余杉哭笑不得的说:“不找你借钱,我打电话是问你点事儿。”这特么叫什么事儿?貌似原本熊孩子一直问自己借钱吧?好家伙,这回一报还一报,变成自己找熊孩子借钱了。

    电话那头的熊海明显松了口气:“哎呀哥啊,兄弟我说实话啊。我最近境遇不太好,你一打电话我都哆嗦。不是不想帮,是有心无力。”

    “得,甭废话,我知道你有心了。问你啊,你认识收藏字画的么?”

    “什么意思?”

    “我手头有幅画,打算出手。何家宁的《暮春》。”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熊孩子没好气的说:“啧,杉子哥你这就没意思了。我跟你说,现在玩儿字画的一个比一个精,黏上毛儿就是猴儿。你整个赝品打算懵谁?就算有冤大头,你也得专业点儿,起码整个鉴定书吧。”

    哎呀我去,余杉这个气啊。他更没好气的说:“熊孩子,合着你余哥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人?你余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电话那头的熊海想了半天:“我想想啊……你高一的时候骗我说一起抢点儿钱去电脑房玩儿红警,尼玛你一拍肩膀我冲出去了,结果你跑了。这也就罢了,等我战战兢兢刚喊了句‘打劫’,尼玛你绕了一圈儿跑出来两脚给我踹沟里,这事儿有没有?”

    余杉很尴尬。当时他为了引起苏眉的注意,特意自导自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结果冰雪聪明的苏眉一眼就看破了珠玑,整个高一下半学期都没搭理余杉。

    “咳咳,除了这个之外呢?”

    “我再想想……恩,好像还真没有。”

    余杉长出一口气,说:“赶紧起来,开车过来接我,咱俩一起找个地方鉴定鉴定,看看画是不是假的。”

    “嘶……听这话的意思,余哥,你搞到真迹了?我余大爷牛逼啊,还藏了副何家宁的真迹。”

    “跟你余大爷没关系,那画是我的。”

    “啊?”

    “给你二十分钟,赶紧过来啊。”说着,余杉挂断了电话。

    (今日思路顺畅,再丢出来一章~)

073 从负翁到富翁(中)

    时间不到八点,这功夫缴费点儿还没开门。余杉回了家,趁着熊海还没来,他摆弄着手机检查自己的财产。弄了半晌,几张银行卡与支付宝加起来的余额也没有三位数。

    余杉苦着一张脸发愁,这年头不论是小女子还是大丈夫,没有钱那是寸步难行。约好了熊海去鉴定手头的那幅画,总不能事到临头连鉴定费都掏不起吧?他摸索了下,猛然发现裤兜鼓鼓囊囊的,掏出来一瞧是个信封。这才想起来,这是昨晚余母偷偷塞给他的六千块钱。

    看着这钱,余杉心里又不是滋味儿了,他正胡思乱想呢,就听拍门声响起。余杉吓了一跳,还以为追债的又上门儿了呢,愣是屏住呼吸没敢应声。过了一会儿,手机振动,刚一接听就听熊孩子的二重音嚷嚷着:“杉子哥,大清早的可不带耍人玩儿的。我在你家门口儿了,你人呢?”

    余杉尴尬的说:“等着,我给你开门。”

    几步过去开了门,熊海抱着膀子皱着眉头看余杉:“你在家啊。”

    “那什么,刚刚在厕所来着。”

    熊孩子乐了:“懵谁呢?你一准把我当成讨债的了吧,哈哈哈……”

    “知道还说出来,小心我翻脸啊。”余杉自己也乐了。他也不跟熊海客气,径直穿上鞋,拿了画卷就走。俩人下了楼,熊海掏出车钥匙一按解锁,车位里停着的一辆大众标车立刻发出滴滴的解锁声。距离有些远,余杉也没仔细看,奇怪的说:“怎么开上帕萨特了?”

    熊孩子换车的速度,仅次于其换妞儿的速度,几乎每次碰见,这厮都会开一辆新车,副驾驶还坐着一打扮入时的潮妞儿。

    余杉的话让熊海一个趔趄,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杉子哥,你见过八个缸的帕萨特么?”

    “恩?”余杉纳闷了,那车离远了瞅分明就是帕萨特啊。他快走进步,绕着那车转了一圈儿,发现这货比帕萨特大不少,车尾还有个陌生的logo:phaston。余杉用半吊子英语拼了半天,恍然大悟:“我去,辉腾啊。”

    小胖子熊海愤愤的看了余杉一眼,钻进车里说:“我特么非得把这车卖了不可!昨儿去万达附近吃饭,尼玛停车的时候保安居然让我让让,别刮着宝马。卧槽特么的,我这车能毁好几辆宝马x1好不好。”

    余杉乐不可支,转而说:“辉腾不是快停产了么?你怎么想着买了这车?”

    “别提了!”小胖子熊海熟练的倒车,将车开上道路,一边说:“去年我跟人合伙倒腾玉米不是让人给骗了么?前一阵找着那小子了。结果那小子没钱,就把这车顶账顶给我了。”

    “哦,我说的嘛。你就是脑子再抽也不能买辉腾啊。”

    熊孩子气得咬牙切齿:“杉子哥,你再说可没朋友了。哎,现在是个人都知道辉腾的段子,我特么想卖都卖不出去,算是砸手里了。”辉腾出了小区,熊海瞟了一眼余杉拿的画卷,转而说:“杉子哥,这就是你那幅画吧?打开,打开给兄弟瞧瞧。”

    “你这开着车呢,瞧什么瞧?”

    熊海一脚刹车,绿灯最后三秒停在路口停止线前,催促道:“我瞧瞧啊,我可跟你说,为你这事儿我特意给一退休教授打了电话。你别弄一个赝品过去,兄弟我丢不起这脸。赶紧的,我先把把关。”

    “成,那你可开眼了。”余杉解开捆绑的布条,慢慢展开画卷。车里空间有限,这么大幅的画只能展开一角。

    熊海装模作样看了半天,啧啧有声的说:“诶你说现在有钱人是不是有钱烧的,那点钱吃了、喝了、包个嫩模、明星什么的,干点啥不好。几十、几百万买一破画儿,能当吃还是能当喝啊。”

    “别扯淡,看出真假没?”

    熊海撇撇嘴:“我要有那能耐还用现巴巴的找人家教授。”

    余杉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那你添什么乱?哎,绿灯了,赶紧走。”

    俩人一路扯着淡,开出市区,又开过郊区,眼瞅着都要上高速了,车子一拐,进了一片联排别墅。余杉说:“你说那教授是谁呢?”他指着窗外的联排别墅说:“这地方我知道,开盘就九千多,还没有小于三百平的。”

    “说了你也不认识……章鸿鑫你认识么?”

    “谁?”

    “章鸿鑫,吉大教授,前年退的休,落叶归根回了齐北。我爸带着我见过人章教授一面儿,幸好我还留着名片,不然还真没地儿找个能鉴定的主儿。”熊海停好车,拉手刹的时候嘱咐一句:“章教授是个雅人,你待会儿说话注意点啊。”

    余杉开始瞪眼:“你确定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熊海认真的想了想:“也对啊。你现在只是穷逼,又不是low逼……别打脸别打脸。”

    俩人下了车,熊海领着余杉到了门前按了门铃。熊海这厮还特意扬起脑袋冲着摄像头傻乐:“章教授,我熊海啊,早上刚给您打过电话。”

    “请进。”滋啦一声,门禁开了。

    俩人一进门,立刻有保姆引着他俩上了三楼。退休的章教授这会儿正在三楼的书房里擦拭书架。一瞧见富态喜庆的熊海,老爷子就乐了:“熊海,你这回又偷了你父亲什么好东西了?”

    余杉揶揄的瞥了熊海一眼,后者脸上挂不住了:“章教授,您别老揭人短啊,我现在早改过自新了。”

    余杉心说,不改过自新也不行啊,老熊同志都已经不让熊海进家门了,哪儿还有机会偷好东西。

    “我这次来是给您介绍我一好朋友。这是余杉,杉子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章教授了。”

    余杉赶忙上前与老教授握手:“章教授您好,今天的事儿麻烦您了。”

    老爷子很和煦,寒暄了几句,又让保姆沏了茶,落座之后这才说:“你们让我看的字画就是那幅?”

    “对。”余杉应了一声,解开画卷,连忙递了过去。

    老爷子戴上老花镜,展开一瞧,脸上立刻严肃起来。他将整幅画铺在书桌上展开,拿着放大镜时不时的凑近了看。

    生怕打扰到章教授,余杉跟熊海俩人连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半天,老爷子放下放大镜,摘了老花镜,缓缓了点了点头。

    熊海性子急,忍不住问:“章教授,您看这幅画是真是假?”

    老爷子笑着说:“是真迹。何家宁的工笔画,在当代画家中是一绝。笔法没错,落款也没错,是真迹。”

    熊孩子高兴了,又问:“那您看,这幅画值多少钱?”

    老爷子摇了摇头,熊孩子跟余杉的心立马就提了起来。

    “不是,您别不说话啊,摇头是啥意思?”

    “何家宁前年过的世,现在出手不太合适,过上十年价格能翻一翻。看看这笔法,看看这尺寸,现在出手能有两百万顶天了。”

    “两……两百万?”咦哟,小胖子熊海激动的舌头都打卷了。他万万没想到,这幅画比他那总被人当帕萨特的辉腾还值钱。

    “恩,也就这价了。怎么,小余你打算转手?”

    余杉恭敬的说:“是。收藏这幅画算是机缘巧合,我本人对字画没什么研究,继续留在手里就得算是明珠暗投,还不如让给懂得欣赏的人手里。”

    “这样……”老教授踱步想了想,说:“那你打算怎么转手?是走拍卖还是私下交易?”

    “教授,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您看怎么操作合适?”

    “哦,这么跟你说吧。拍卖的话价钱能高点,但你得给拍卖行抽成,还得上个人所得税;私下交易呢,价钱就低了点,但胜在没什么麻烦手续。”顿了顿,他继续说:“如果你想私下交易,我可以推荐几个买家。”

    如章教授这样的,向来是交游广阔,那些喜好收藏的有钱人巴不得章教授给他们介绍卖家呢。

    余杉感激的说:“那就麻烦您了,教授。”

    “行,你们先坐,我去打个电话。”

    章教授下了楼去打电话,过了能有二十分钟去而复返,笑着说买主正往这边赶,最迟半个钟头就到。三个人留在书房里,边喝茶边聊天,没到半个钟头,保姆引着一个眼熟的中年人上了三楼书房。

    中年人跟章教授很熟络,握着手相谈甚欢。

    寒暄完,章教授闪过身,指着余杉说:“刘董,这是小余,就是他要转让《暮春》这幅画。”

    “哦?”朝着余杉点头致意,中年人急不可耐的说:“就说桌上那幅吧?我先看看。”三两步走过去,中年人几乎趴在那儿一寸寸的看着画卷。

    余杉捅了捅身边的熊海,低声说:“这位刘董是?”

    “刘石,兴安集团董事长。”

    余杉恍然大悟,难怪瞅着眼熟呢,感情是他啊。兴安集团是本省数得上的大型私营企业,主营寒带有机食品,蓝莓、人参、花青素、植物蛋白、野生植物提取物,总之摊子铺得很大。一零年就在深交所上市,到如今市值突破百亿大关。有一阵齐北电视台专门报道了刘石,报道了兴安集团,因为兴安集团有意把研发基地放在齐北。

    后续怎么样余杉不知道,但他被电视、报纸轰炸得算是记住了刘石这个人。

    过了好半晌,刘石直起身带着疑问看向章教授。老教授微微点了点头,刘石立马开口称赞:“好画儿!哟,不好意思,小余,我这人见画心喜,刚才有点怠慢。这幅画你打算转手?”

    “是。”

    没等余杉继续说什么,章教授抢着说:“刘董,小余托付我把这画儿出手,你可不能亏待人啊。”

    “哪儿能啊,这样,章教授您认为这幅画价值多少?”

    章教授说:“画技处于何家宁的巅峰期,尺寸还这么大,保守估计得两百万。”

    “这样……”刘石寻思了下:“我出两百六十万,章教授还有小余,你们看算不算公道?”

    章教授微笑着颔首,一直留意章教授神色的余杉心里狂喜,赶忙说:“那就多谢刘董您照顾了。”

074 从负翁到富翁(下)

    刘石这人很爽快,也很平易近人,交谈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刘董问了余杉的银行账号,掏出手机给自己的秘书打了个电话,没过半个钟头,余杉手机来了短信提醒,提示入账两百六十万。

    余杉身边儿的小胖子熊海比余杉还要激动,刚才那半个钟头这家伙一直在抖腿,等余杉看完短信他一把抢过去手机,盯着没几行字的短信看了半天。余杉分明看到,熊海放下手机的时候脸都涨红了。

    刘石礼貌的确认了余杉已经收了款,这才卷了画轴,歉意的说:“章教授,这次多谢你了,还有小余跟小熊,这幅画我可是琢磨了很久。不瞒你们说,我还请人查了查,结果发现这画儿九八年就被人买走,此后十多年一直没再露过面。我还以为今生无缘了呢,这不,章教授一个电话我立马就来了,愣是把集团会议推迟了两个小时。抱歉抱歉,我得先走一步,等回头得了空,我一定好好感谢大伙儿。”

    刘董贵人事多,所有人都理解。在刘董再三的‘留步’声中,刘石健步如飞下了楼,钻进一辆奔驰走了。

    刘董一走,余杉赶忙对章教授说:“教授,这次多谢您了。您看我这手头也没带多少现金,要不把您账号……”

    没等余杉说完,章教授连连摆手:“小伙子,你想多了。字画只是我的爱好,熊海这小家伙没跟你说吧,我本职可是研究理论物理的。”

    人家章教授这么客气,余杉可不能当了真。于是他说:“看您这话说的,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您白忙活。”

    章教授笑着说:“小伙子啊,我可不是跟你客气啊,你问问熊海,我给他爸鉴定字画的时候收好处了么?”

    旁边的小胖子配合的摇了摇头。

    章教授接着说:“这样,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下次有什么字画要出手的时候,你先送我这儿存几天,让我过几天眼瘾就行了。”

    余杉心里感动,面前的章教授,不论是德行还是操守,都让人敬佩。想想也是,这联排别墅,连房子带装修没四百万下不来,很显然,章教授真不缺钱。如今又退了休,无事可做,便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兴趣爱好当中。余杉留意到书房里挂着不少当代字画,书柜中有不少的孤本、残本,就连书桌上的笔墨看起来都不像凡品,自己给个十万、八万的,人家还真不放在眼里。

    诶?余杉又奇怪了,章教授一个退休教授,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这时候就听老教授说:“你要是能找到董忠涛的真迹,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收到手里。”

    小胖子熊海接话说:“教授您这话就夸张了,您儿子在硅谷的公司刚被苹果收购,我还就真不信能有字画让您砸锅卖铁。”

    余杉恍然,感情老教授有个富一代的儿子啊,难怪不差钱。

    又陪着老教授聊了会儿天,瞧着时间差不多,余杉再三感谢,随即跟熊海告辞了。

    刚钻进车里,熊海突然转过脸严肃的看着余杉:“哥哎,你说咱俩算兄弟不?”

    “算啊。”

    “那兄弟有难不能不帮吧?”

    “必须帮啊。”

    熊海兴奋了:“哎呀杉子哥,你太够意思了。那啥,先借兄弟点儿钱周转周转呗?”

    咦哟,这变化也太快了吧?余杉哭笑不得的指着熊海满是讨好的那张脸说不出话来。突然,余杉想起个事儿来,问:“诶?熊孩子,我这几年没少跟你借钱吧?”

    “还……还行吧。”

    “借了多少?”

    “啧!”熊海一瞪眼,不高兴了:“怎么能是借呢?杉子哥,你这就没意思了,我可没有让你还钱的意思啊。”

    “我知道啊,我就问你我从你那儿拿了多少。”

    熊海撇过头:“有劲没劲?”

    余杉不依不饶:“三、五万得有吧?”

    见熊海不吱声,余杉琢磨着也就这个数。他摸着下巴说:“你别甩脸子,给谁看呢?你杉子哥我是欠钱不还的人么?再者说了,咱俩是兄弟,可有句话叫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还有句话叫‘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我这不明不白的占着你便宜不合适。这样,我给你转二十万。说好了,五万是还你的,十五万是让你周转的。”

    熊海故作姿态的指着余杉的鼻子,比划半天才说:“行,杉子哥,我算服了你了。”

    辉腾发动,离开别墅区,朝着市区方向开去。路上,熊海就接到了二十万到账的信息,那张圆脸顿时乐开了花儿。余杉倒是突然醒悟过来:“不对啊,我熊叔控制你金钱是打算让你小子收收心,好好过日子。我一下子给你二十万,这不是等着挨骂么?”

    “诶我说杉子哥,你怎么跟我们家老头一个阵营了?”

    “不是阵营不阵营的问题,你也老大不小眼瞅三十的人了,还整天飘着荡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熊海抱怨道:“你当我想啊,杉子哥。我们家老头什么事儿都不让我接手,我就是想干点事业也干不成啊。再说结婚,结婚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么?特么的全齐北都知道我爸是谁,你说我长成这幅模样,哪个朝我献殷勤的妞儿是真心实意不为钱的?”

    余杉一琢磨也对,于是说:“你说的也是……看起来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哎哎哎?杉子哥,不带损人的啊!”

    “好好好,我不损你,你接着说。”

    熊海苦着脸说:“找个心灵归宿你当我不想?问题是你看看我接触到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我妈倒是给我介绍了一个靠谱的,就见了一次面,我能感觉出来,那姑娘虽然处处逢迎,可人家骨子里看不上我。我一打听才特么知道,人家姑娘的母亲得了癌症。不为钱,南开毕业,长得还漂亮的姑娘能看上我?”余杉要说些什么,熊海马上一摆手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是有不为钱就看上我的。可我也得瞧着顺眼不是?尼玛不化妆半夜出来都能扮伽椰子,换你你敢往回娶?”

    余杉乐了,琢磨着熊海的话说:“你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所以啊,我还是先飘着吧,说不定哪天还真能碰上嫂子或者苏眉姐那样的贤妻良母,还不开眼的真看上了我,哈哈哈哈……”

    余杉突然说:“话说……你苏眉姐一直都是你的梦中情人吧。”

    “咳咳咳……”熊孩子一阵咳嗽,辉腾像打了摆子一样乱晃了一阵才稳定下来。

    “杉子哥,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

    余杉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放心,这事儿我绝对不告诉你苏眉姐。”

    回想起来,余杉跟苏眉高中毕业之前一直都是同学,算是青梅竹马;单杰是余杉的初中同学,俩人品性相近,小时候没少调皮捣蛋;熊孩子以前跟余杉是邻居,后来成了余杉的跟屁虫,余杉放假总带着熊海玩儿;反倒是苏眉的闺蜜卢茜,一直到余杉从滨海返回齐北之前,俩人之间都没什么交集。

    高中毕业那阵子,有事儿没事儿的总有同学聚会,有次余杉带着熊海去了次,结果刚上初二的熊海一见苏眉立马惊为天人,回去之后不停的缠着余杉打听苏眉的消息。打那儿之后情窦初开,犯了相思病……也不知道十、七八年过去了,熊孩子那病治没治好。

    辉腾进了市区,熊海问:“杉子哥,我送你到哪儿?”

    余杉想了想,说:“去银行。诶?你今天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的话我征用了。”

    “你还不知道我?得,我今天就给杉子哥你当司机了,你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俩人兴冲冲的去了趟中国银行,熊海陪着余杉提了四十八万现金。为什么是四十八万?银行有规定,多于五十万得提前预约。余杉本打算提四十九万,旁边的熊海嚷嚷着四十八吉利,余杉就提了四十八万。转念一想,4848……死吧死吧,这尼玛哪儿吉利了?

    熊孩子犟嘴说:“没文化真可怕,简谱里4就是发,48就是发发,多吉利啊。”

    余杉没那么迷信,所以没揪着不放。下一站,俩人往余杉家走。路过花店的时候,余杉叫停,下车买了一束白玫瑰。等回到家,余杉把十多斤的钞票铺在床上。熊海说成捆的铺不满,还特意全拆散了,扬得满床都是。余杉又把那束花摆上去,俩人又奔下一站齐北大学而去。

    一路上熊孩子不停的揶揄余杉,说余杉这是小人得志。任凭熊孩子怎么揶揄,余杉也不着恼。显摆也好,自我救赎也罢,媳妇陪着自己苦了这么多年,也该给她个惊喜了。

    辉腾停在齐北大学中区化学实验楼前,余杉自己下了车,健步如飞进了楼,上了二楼发现办公室门儿敞开着,媳妇正埋头写着什么。

    余杉大步流星走过去,二话不说抓住媳妇的手。

    “诶?老公?你怎么来了?”

    “跟我走,咱下午请假不上班了。”

075 给那些借给我钱的人们

    “诶诶诶?慢点慢点,你到底要干嘛?我同事都看着呢,你注意点儿。”赵晓萌埋怨着,身子却被余杉拖着出了办公室。

    余杉丝毫没理会办公室里其余三人投来的诧异目光,他现在心里想的全都是给赵晓萌一个大大的惊喜。俩人刚走到楼梯口,迎面正好碰上了赵晓萌的顶头上司,申主任。

    这下子不打招呼说不过去了,余杉笑着说:“申主任,正好,得跟您请个假,今天家里遇到点儿事儿。”

    申主任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余杉是谁,赶忙说:“哦,哦哦,没事儿没事儿,家里有事儿就不用来了。晓萌本来就是孕妇,头三个月很危险,得,你们小两口赶紧回去吧。”

    “谢谢您了申主任。”

    赵晓萌不好意思说:“谢谢您。申主任,我忙完家里事明早就来上班。”

    “没事儿没事儿,应该的应该的……”

    与申主任错身而过,余杉拉着赵晓萌下了楼。出了实验楼,赵晓萌一使劲儿甩开了余杉的手,恼火的说:“你今儿到底发什么疯?我正上班儿呢,那么多同事都看着,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

    余杉笑嘻嘻的捏了捏媳妇的脸,神秘兮兮的说:“好事儿。”

    “好事儿是什么事儿?”赵晓萌更纳闷儿了。

    余杉摇摇脑袋:“不能说,说出来就没劲了。”

    正这时候,滴滴两声汽车喇叭响,循声望去,就瞧见小胖子熊海把脑袋从车窗口探出来,起哄叫道:“哎我说,你们两口子有完没完,拍情深深雨蒙蒙还是怎么着?”

    “熊孩子也来了?”赵晓萌懵了。

    余杉不容分说,扯着赵晓萌上了车。辉腾发动,刚启动车速不快,赶巧有俩穿着白大褂的学生正朝实验楼走。

    其中一位瞧了一眼,立马惊呼:“诶呀我去,这不是辉腾么?”

    开车的熊孩子已经隐约有了不太妙的预感。果然,就听另一位撇着嘴说:“还真有****买这车啊。”

    熊孩子一脚踩住刹车,指着俩大学生骂街:“你才****呢,你们全家都****。别跑,有种放学别走。”

    俩学生自知理亏,一溜烟儿的跑进了实验楼。后座上的余杉已经乐不可支,没听过这段子的赵晓萌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皱着眉说:“别上火啊熊海,回头嫂子帮你查查那俩是谁带的学生,回头让他们导师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余杉乐得前仰后合,断断续续的说:“根本……就……就不是这事儿……哈哈,谁让熊海非得开一辉腾的。”

    熊海一脸郁闷:“你当我乐意开辉腾啊?这不是人家顶给我的吗?”

    汽车重新启动,出了校园,朝着书香名苑方向开去。一路上,任凭赵晓萌怎么追问,余杉喜滋滋的就是不吐口,可把赵晓萌给恨得牙痒痒。

    到了家,熊海熄了火,很自觉的留在了车里,还俏皮的说:“嫂子,你可千万承受住啊。”

    “我承受什么啊我?”

    待要追问,小胖子脑袋缩回车里,干脆不说话了。

    心里忐忑着,赵晓萌跟着余杉进了家门。打眼一瞧,家里貌似没什么变化。赵晓萌瞧见凌乱的沙发跟地面,皱着眉头不高兴了:“怎么没收拾家啊?看看这脚印,你是不是没换鞋就进门儿了?”

    余杉一滞,尴尬的一挥手,这不是重点。说着,拉着换了拖鞋的赵晓萌进了客厅,余杉顺势从后边蒙住了赵晓萌的双眼。

    “惊喜就在里面,不许偷看啊。慢点走,走,右转……诶?怎么左右不分啊,这边这边,撞门框了……”余杉摆弄着,将赵晓萌送进了卧室。

    “现在深呼吸,吸气……呼气……好,惊喜就在眼前。”说话间,余杉慢慢撤下蒙住媳妇双眼的手。

    赵晓萌眨了眨眼,一眼就瞧见了扬撒得满床都是的百元大钞,还有正中心安放着的那一束白玫瑰花。她双眼瞪大,眨眨眼,又揉揉眼,陡然转过身严肃的看着余杉。

    “怎么样,诶?怎么没反应?”

    余杉正纳闷儿呢,就听赵晓萌说:“老公,咱就是再缺钱也不能做违法乱纪的事儿啊。这钱哪儿来的?趁着没报案赶紧给人家送回去。”

    “想什么呢?”余杉哭笑不得,说:“你老公我什么时候违法乱纪过?就算有那贼心,你觉着我有那贼胆儿么?”

    “好像也是……那这钱是怎么来的?”

    得,今儿要说不清楚来源,余杉是别想好过了。于是他长话短说,解释说:“说来也巧了,没认识你之前,我偶然间在画展上买了一幅画,没多少钱,大概也就五千那样。没成想昨儿出去看了个鉴宝节目,讲的就是那画家的作品,你是不知道,就那么一小幅画儿就卖出去几十万。原本我都忘了这茬儿,赶紧回家找了找,找出来一瞧,还真是那位画家的作品。这不嘛,今儿一早我让熊孩子帮忙找人做的鉴定,是真迹,当场转手就卖了出去。”

    余杉说完了,赵晓萌若有所思,似乎在消化余杉的话。两秒钟后,慢半拍的赵晓萌说:“你是说你五千块钱买了一副很值钱的画。”

    “是啊。”

    “这些钱就是卖画所得?”

    “对啊。”

    “也就是说这些钱……都是合法所得?”

    “这不废话嘛。”

    还没等余杉说完,赵晓萌‘啊’的一声尖叫,转过身猛然扑向双人床。一巴掌将玫瑰花拨到一边儿,双手捧着钞票一边扬一边儿疯喊着:“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余杉被吓了一跳,紧张的说:“哎哎哎?你慢点,小心孩子。”

    这会儿,被钱晃晕了眼的赵晓萌已经不管不顾了,在钞票中不停的打滚儿,片刻之后又抓着一大把钞票傻笑。

    见此,余杉也不再劝说什么。他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媳妇发疯。脸上挂着微笑,心里隐隐有点儿小成就感。

    过了能有五分钟,赵晓萌终于冷静了下来,不过依旧乐得后槽牙都能露出来,她慢慢做起来,两步走上前双手抓住余杉的胳膊,满是殷切的问:“老公,一共多少钱啊?”

    “床上一共四十八万。”

    “这么多啊。”

    “银行没预约,取款限额五十万,熊孩子说四十八好听,我就取了四十八万。”

    “咦?”赵晓萌这会儿智商正常了,反应过来说:“那到底卖了多少钱啊?”

    余杉刮了刮赵晓萌的鼻子,说:“二百六十万。”

    “啊……”又是一声长长的尖叫。

    赵晓萌撒欢儿似的手舞足蹈:“发财了,发财了!老公,我们发财啦!”

    余杉附和着,陪着赵晓萌发疯:“对,咱们发财啦。”

    “再也不用每月算计钱啦!”

    “不算计,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再也不吃学校五块钱的教工餐了!”

    “好,以后天天吃三楼的自助餐。”

    “我要换大房子。”

    “换,选好了咱们就换。”

    “我有一所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余杉咳嗽一声,说:“媳妇儿,你这要求有点难度啊。除非去蓬莱,否则咱这点儿钱在好地方买不了海景房。”

    赵晓萌却好似没听见一样,继续发着疯,她用亢奋的声音改编着海子的诗:“

    从明天起,做一个有钱的人。

    京东、淘宝,说买就买。

    从明天起,想吃西餐就吃西餐。

    买一所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余杉慢慢将赵晓萌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接着编下去:

    “从明天起,给每一位债主打电话。

    告诉他们,我们有钱了。

    那欠他们的钱,不但有本金,连利息也如数奉还。

    给每一份请柬都送上一份儿份子钱,遇到乞丐再不会装看不见。

    停我们家电的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编排完了,余杉咂咂嘴,说:“怎么样媳妇儿,你老公我这歪才不减当年吧?媳妇儿?”

    赵晓萌没应声,不知何时她已经趴在了余杉的肩膀,身子抽动着,啜泣起来。

    “恩?媳妇儿,你怎么哭了?好了好了,别哭。咱们苦尽甘来了,以后一定会过上好日子。别难过了。”

    赵晓萌撑着余杉的胸口直起身,慢慢擦着脸上的泪水,又哭又笑的说:“没难过,我就是……就是高兴的。”

    余杉没说什么,只是重新给赵晓萌一个大大的拥抱。他知道,这一刻赵晓萌一定很心酸。

    过了一会儿,赵晓萌擦干眼泪,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说:“老公,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该怎么花啊?”

    余杉想了想,说:“咱们不能忘本,头一件事儿,还债!”

    “好!”赵晓萌快步返回客厅,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本记事本。打开来,看着上面的债务说:“欠我大哥十万,欠你妹妹三万,欠孙强四万五,欠单杰两万。还有我爸妈还有公公婆婆的……老公,先还谁的?”

    余杉霸气的一挥手:“捋着来,就先从孙强开始。”

    “行。”赵晓萌转而说:“老公,你刚才编的真好。对了,回头一定把咱俩刚才编的打油诗写下来,就挂墙上。额……起个什么名儿呢?”

    余杉想了想,说:“不如叫……给那些借给我钱的人们?”

    赵晓萌点头如捣蒜。

076 先还债

    主意拿定,两口子开始收拾满床的钞票。余杉拆开往出扬的时候挺开心的,等收拾起来那叫一个心烦。没收拾几捆,余杉就有点不耐烦了。瞧身旁的媳妇有滋有味的点着钞票,余杉嘟囔着说:“这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去啊?你等着,我喊熊孩子上来帮忙。”

    “合适么?人家开着车陪你跑了一上午了。”

    “怎么不合适?这钱就是熊海扬的。”说完,余杉快步走到北厨房阳台,打开窗户冲着下面车里头的熊海喊:“熊海,上来帮忙收拾来。”

    熊海开始耍赖:“唉哟杉子哥,我都开一早晨车了,你就不能容我歇会儿?”

    “少废话,你整乱的,不找你找谁?”

    熊海一琢磨也是,懊恼的说:“我这不琢磨着场面更震撼嘛。得,别催别催,我这就上去。”

    过了会儿,小胖子上了楼,仨人继续收拾钞票。人多了一个,速度却没快多少,熊孩子这货明显在磨洋工。整整弄了小一个钟头,才重新捆好四十八捆钞票。最后一捆出了点麻烦,怎么点都少了三张。

    小胖子熊海就说了:“嫂子啊,杉子哥一下弄回来两百六十万,你还在乎那两三张了?”

    赵晓萌眼睛一立:“那怎么行?我非得找着不可,要找不着就说明银行少给了。”

    赵晓萌执拗劲儿上来,就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最后还是余杉挪了床头柜,又搬开双人床靠背,才从床背下面找着那不小心钻进去的三张百元钞票。

    这下赵晓萌心满意足了,余杉一瞧时间,豁!这都十一点半了。也先别忙着还钱了,先找地方吃饭吧。一说吃饭,熊海子来劲了,说最近新开了家海鲜自助烧烤,开业酬宾,打完折88一位。

    余杉问赵晓萌想不想吃,赵晓萌咽了口口水,喊了声‘等会儿’,翻出手机跑进卧室也不知在搞什么。过了会儿,隔着卧室赵晓萌高兴的喊:“老公,大众点评上欣海汇团购才66一个人。我团了啊!”

    “团吧!”余杉应了一声,转头就瞧见熊孩子正跟那儿翻白眼。余杉不乐意了:“翻白眼是什么意思?你嫂子这叫会过日子。”

    熊海说:“我也没说别的啊……杉子哥你命真好,我怎么就碰不到嫂子这样的呢?”

    余杉得意洋洋的说:“主要是人品问题。”

    熊海恨得直磨牙,却又没法儿反驳。赵晓萌团完了,仨人拎着一大包钱下楼上车,直奔海鲜自助而去。开到一半赵晓萌就开始提心吊胆了。说这么大一堆钱,往哪儿放?放车里被人砸了怎么办?随身背着被人抢了怎么办?或者万一吃自助的时候丢了怎么办?

    熊海被魔音灌耳,实在忍不了啦,说:“嫂子你想多了。包里拢共四十八万,我这车刚提的时候全下来一百五十多万呢。再说了,你不打开谁知道包里那么多钱?”

    赵晓萌一琢磨也是,可还是止不住的担心。过了会儿又提议干脆买点汉堡之类的快餐对付一口得了。余杉倒没觉着媳妇唠叨,只觉得可爱的紧,一直出言宽慰,让媳妇安心;熊孩子自由散漫惯了的主儿,明显受不了啦,无意间看向余杉的目光已经从羡慕变成了同情。

    好说歹说,仨人去了欣海汇,在赵晓萌执着的担忧之下,每次取食物都是一个人,剩下俩人必须得看着那包钱。等食物端上来,赵晓萌吃的飞快,还不时的催促俩人快点吃。限时两个半小时的海鲜自助,仨人愣是四十分钟就出来了。

    上车前,熊海偷偷摸摸跟余杉说:“杉子哥,嫂子这么仔细……估计你就算发了财手头也不宽裕。这样,缺钱直接跟我说,谁让咱们是兄弟呢。”说完还拍了拍余杉的肩膀。

    余杉直愣愣的瞅着小胖子愣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诶?貌似这货刚跟自己借了一笔钱吧?

    上了车,赵晓萌这才安下心来。熊海问:“接下来去哪儿啊?”

    余杉说:“去孙强家。”

    “孙强家……哪个小区啊?”

    余杉一滞,余光一扫,赵晓萌正茫然的看着自己,余杉心说坏了,孙强家在哪儿来着。他挠着头:“等会儿,你容我想想。”

    余杉原本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孙强这个人。他开始慢慢回想,试图在新增的记忆中找出有关孙强的线索。孙强……孙强……余杉脑海里念叨着这个名字,于是有关孙强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

    记忆有些混乱,很零散,余杉拼接着一个个碎片,使其完整起来。孙强家在哪儿不知道,好像自己也没去过他们家,但孙强好像开了家小超市。超市的位置在……

    余杉想了起来,说:“去老北苑,那边儿有个强子自选超市。”

    “好嘞。”熊海答应一声,发动汽车上了道。

    老北苑小区距离不远,开了十来分钟,过了三个红绿灯,辉腾朝右一拐,离的老远余杉就瞧见了那家超市。

    赵晓萌指着斜前方说:“就那家,停门口吧。”

    熊海往左一打方向盘,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超市门口。孙强这会儿正靠着门帘愁眉苦脸的嗑瓜子呢,瞧见一辆大号帕萨特停自家超市门口还在纳闷,这帕萨特怎么这么大?

    车门一开,瞧见器宇轩昂的余杉,孙强眼睛都直了。哗啦一声一把瓜子丢地上,大叫一声:“亲大爷诶,你可算出现了。”

    不容分说,三两步蹿过来,孙强一把薅住余杉胳膊,扭头朝着超市里头喊:“媳妇儿快出来啊,余杉让我逮着啦!”

    余杉脸上哭笑不得,心说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把人活生生坑成这样。心里琢磨着,嘴上还得说明白喽:“强子,别激动啊,我是来还钱的。”

    左后门出来的赵晓萌着急了,喊着:“好好说话,别动手啊,我们是来还钱的。”

    这时候就瞧见打超市里冲出来一白胖白胖的丫头,手里倒提着扫帚,边跑边嚷嚷:“哪儿呢?哪儿呢?”定睛一瞧,白胖丫头嗷一嗓子就冲过来了:“哎呀妈呀,可算逮着啦。姓余的,今儿你不还钱别想走,我告诉你!”说完就要上来撕扯余杉。

    余杉琢磨着再这么下去自己这件衣服非得成麻袋片不可,当即高喊一声:“别吵啦!”

    孙强跟白胖丫头一愣,孙强脸一抽,立马换了个快哭出来的表情:“余哥啊,余大爷,我不要利息了,你就把那几万块钱给我就行。我那新房扔那儿小半年,丈母娘发话,再不结婚就给姗姗介绍对象。我知道你也难,不行先还我两万也行啊。”

    “强子……强子!”余杉止住了孙强话头,这才说:“你这耳朵听什么呢,我一开始就说了,今儿是过来还钱的。”

    “恩?你说了么?”孙强疑惑的看了眼余杉,又看了看赵晓萌,最后又看向熊海。

    熊海不耐烦的说:“一开始就说了,你这耳朵离配助听器不远啦。”

    熊孩子挖苦的话孙强好似没听见一样,这货立马双眼放光,脸色红润:“真的?诶呀,诶呀!余哥啊,我就知道你这人有良心。”

    余杉苦着脸说:“你先撒开手,衣服袖子都快让你给扯下来了。”

    强子跟白胖丫头赶忙撒开手,招呼着余杉三人往店里走。等所有人进了门,这货好似生怕余杉跑了,合上门不说,还在里头给反锁了。

    “啧!”熊孩子不高兴了。

    孙强似乎也反应过来这么做不太好,尴尬的掩饰说:“关上门,省得有不开眼的顾客打扰。”

    说完,孙强搓着手殷切的看向余杉,白胖丫头眼睛一直盯着赵晓萌身边那个包。

    得!瞧这架势,也甭说废话了,还是先还钱吧。余杉回头拉过背包,从里头抽出五捆钞票,二话不说塞到了孙强怀里。

    强子骇了一跳,赶忙说:“多了多了,就四万五。”

    余杉笑着说:“多出来的五千是利息,也不能白占着你的钱啊。”

    强子憨厚的笑着说:“那也用不了那么多啊。”

    白胖丫头从强子手里抢过钱,特意从中间抽了张仔细看了看,确认不是假币后顿时如释重负,笑颜如花。

    余杉没接茬,转而说:“强子,这钱我借了你多久了?”

    “没多久,一年半吧。”

    一年半……也就是说强子是在知道自己出事的情况下把钱借给自己的。余杉站起来朝着孙强一个四十五度鞠躬。能在这种情况下借钱给自己的,都是情分,余杉得认。

    “哎?余哥你这是干啥?”强子有点懵。

    余杉直起身说:“我得谢谢你,谢谢你当初能把钱借给我,还得跟你道个歉,没及时还上钱。”

    这下倒把孙强弄得不好意思了,他连连摆手:“余哥你别这样……哎,要不是丈母娘催得紧,我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去你们家催着要。还踹你们家门……你看这事儿整的……”

    “没事儿,都过去了。”余杉伸出手握着孙强的手用力握了握,说:“咱们都往前看,以后还像从前一样相处。”

    孙强嘴拙,憋半天没憋出来什么话,只是用力摇了摇余杉的大手:“余哥,啥也别说了。以后有啥事你吱声,我强子肯定全力以赴!”

    撒开手,孙强激动的冲着白胖丫头喊:“姗姗,傻愣着干啥呢?有点眼力见没?赶紧给我余哥拿几瓶红牛!”

077 疑云重重

    (14张催更……好吧,收了!这章有点儿绕,后续还会有很多章节比较绕,但总有揭开谜底的那一章~)

    白胖的姗姗忙活着去货架上拿饮料,这时候熊海的手机响了,小胖子一看来电人姓名,皱了皱眉头,说:“杉子哥,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着,走到门口拉开插销推门而出。姗姗抱着一堆红牛往余杉两口子怀里塞,两口子推辞不过,一人拿了一瓶。

    孙强紧跟着一拍脑门:“嗨!看我这记性!”小跑着跑到收银台后头,从玻璃柜子里抽出一包软中华,撕开来紧忙给余杉上烟。

    先给余杉点着,孙强又给自己点了一根,旁边的赵晓萌蹙了蹙鼻子,说:“我去外面等你吧。”

    “哎?嫂子你忙啥啊?”

    余杉说:“你嫂子怀孕了,不能闻烟味儿。”

    “哟,这事儿怪我。”

    赵晓萌边走边说:“没事儿,你们聊吧。老公你快点啊,咱们还得去下一家呢。”说话间款款走出了小超市。

    孙强听出了言外之意,转过头冲余杉说:“余哥,你从哪儿整的钱?我留三万差不多了,要不剩下的你拿回去先紧着着急的还一还?”

    余杉说:“不用,前一阵做了个项目,赚了一笔,还完债还能剩点儿。”他现在还理不清自己跟孙强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没说实话。

    “那感情好。”孙强话锋一转,唏嘘的说:“哎,真说起来余哥你那事儿还是我害的。我要信错人把鲁海鹏介绍给你,你现在也不至于……”

    余杉皱了皱眉头,感情自个儿跟鲁海鹏重新联系上,是因为孙强啊。此前余杉还纳闷呢,一个二十来年没联系过的小学同学,自己怎么就跟对方合伙做起了买卖。咦?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自己又怎么认识的孙强?

    心里头疑惑万千,偏偏没法说出口。余杉脑子一转,故作缅怀状,抽了口烟说:“强子,还记得咱俩是怎么认识的么?”

    “那咋不记得呢。”孙强拉过方才赵晓萌坐过的凳子,坐到余杉对面,回忆着说:“一零年夏天,余哥你带着嫂子刚从滨海回来,乔哥给你接风洗尘,非得拉着我作陪。”

    乔哥?这又是谁?

    “这一晃就是五、六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余杉想着什么,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嘴:“是啊。”

    “余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孙强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咱们哥们有什么不该说的?”余杉说。

    “那我就说了啊,”孙强抽了口烟,组织了下语言说:“那事儿当初是乔哥撺掇我非把鲁海鹏介绍给你的没错,可乔哥那人肯定不是有意的,说不准他也被姓鲁的给骗了呢,对不对?就因为这个你跟乔哥闹生分了多不好?”

    等等,自己跟姓乔的闹生分了,莫非……

    “昨天上午路过乔哥那音像店,我还跟他唠了唠,他也说,当初那事儿挺后悔的……”

    果然,所谓姓乔的就是乔思!

    余杉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突然的举动吓了孙强一跳。

    “咋的了余哥,一惊一乍的。”

    余杉不管不顾的问:“你昨天见过乔思?”

    孙强有些懵逼的说:“是啊。”

    “他……”余杉说不出口了。既然见过,那就说明乔思还健在。等等……问题是自己从九八年穿回来的时候,根本就没见过乔思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杉脸色骤变,一阵青一阵白。

    面前的孙强会错了意:“好好好,余哥,我不提乔哥了还不行么?”

    余杉再没心思跟孙强说些什么,说了句:“强子,我突然想起点事儿来,咱们回头再聊,先走了啊。”话说到一半儿,余杉狂奔出了小超市。

    白胖的姗姗莫名其妙的看着余杉的背影,问:“咋的啦?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孙强摇了摇脑袋,叹着气说:“余哥是恨死了乔哥,瞧这意思他们俩这疙瘩算是解不开了。”

    店门外,余杉飞奔着钻进了副驾驶,唬得熊孩子四下张望:“杉子哥?翻脸了还是咋的?”

    余杉深吸一口气说:“突然想起点事儿,快,往乔思的音像店开。”

    “去音像店干……”

    余杉脸上陡然狰狞起来:“我叫你快开车!”

    不论是熊海还是后座的赵晓萌,都从没见过余杉这个样子。赵晓萌只是担心的看着余杉,熊海也不废话,启动车子用市区最快的速度朝着音像店那条背街疾驰而去。

    一路上,赵晓萌忍不住柔声问:“老公,出什么事儿了,你别憋在心里,跟我说说啊。你这样我害怕。”

    余杉深吸一口气,转头冲着赵晓萌笑笑,说:“没事儿,我就是……突然想看看老乔。”

    辉腾开得飞快,几次闯了黄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停在了音像店门口。看着紧锁卷帘门的音像店,余杉咬着嘴唇,半晌才下了车。

    他缓步走过去拉动卷帘门,卡啦卡啦的响声中,锁死的卷帘门纹丝不动。余杉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想了想,迈步走到一旁的鸭脖店,径直问老板。

    “老板,问你个事儿,你旁边这家音像店怎么没开门?”

    老板是个小伙子,摇着脑袋说:“不知道啊,今天一天都没开门。”

    “哦……昨天开门了么?”

    “开倒是开了,不过四点多不到五点就锁门了。诶?你问这个干嘛?”小老板警惕的问。

    余杉解释说:“我跟乔思是哥们,这不找不着他么。”

    “找不着你打他手机啊。”

    “要是能打通我就不来店里找他了。”

    “这样啊……”小老板释然了。

    余杉想了想,又问:“那你昨天见过乔思么?”

    “见过啊,他中午还跟我这儿买了两根鸭脖呢。不是我吹啊,大哥,整个齐北,就数我们家的鸭脖正宗,要不你来两根尝尝?”

    “改天的改天的……”余杉敷衍着出了鸭脖店,又站到了音像店门口。他摸索着,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发现卷帘门的钥匙赫然就在其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杉犹豫着,蹲下来将钥匙插进锁孔,一扭,开了。他慢慢将卷帘门推上去,推门而入。店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起来跟原来没什么区别。

    等等,似乎有些不对。余杉伸出食指在书架上摸了一下,发现只有很轻微的灰尘。与上一次穿越前,他来店里的情形不太一样。再仔细看看,又发现靠近柜台的柜子上少了不少碟片,显得空落落的。

    余杉深吸一口气,将整个音像店搜了个遍,结果一无所获,乔思不在这里。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冥思苦想。回想了下,他在九八年做了不少事儿,整垮了张长贵、王涛,因着他,黑子挨了两枪,除此之外,徐惠偏离既定轨迹从育才小学辞了职,似乎哪一件事儿都不会牵扯到劫案的发生。莫非是黑子?

    余杉回想了下,但混乱的记忆,让他分不清哪些是原本自己的记忆,哪些又是跃迁时间线后得来的。他掏出手机,开启数据,用手机搜索劫案。结果劫案依然在,发生在既定的时间、既定的地点,连过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结果依旧是悬案。

    劫案照旧发生,乔思的命运轨迹似乎没有改变……恩?不对。余杉回想起了一些本不属于他的记忆。迥异的记忆,一个告诉他他跟乔思因为鲁海鹏的事儿闹掰了,自一一年年末就不再往来;另一段记忆却告诉他,他跟乔思关系很好,中午没事儿他总会来乔思的店里转转。

    孙强与鸭脖店的小老板证实了直到昨天,乔思都还在店里。很显然,因着时间线跃迁,乔思的命运轨迹发生了改变。是什么诱因导致了这种改变?

    凡事总有原因,穿越几次,单杰截瘫自杀,诱因是余杉在九八年意外救了刚子;这次跃迁,余杉从中产变成穷逼,是因为他当初选择了经商,而不是去当小学体育老师。而这个时间线里,乔思为什么还健在?从一一年年末至今,乔思到底做了……或者说到底错过了什么?

    余杉努力回想着,在记忆深处挖掘着。

    “三年前店里的后门被一群混小子凿开了,这事儿你知道。”

    “恩,当初还是我陪你去报的案。”

    “对,没错,然后咻~的一下。它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第一次穿过去,我比你还要慌张。”

    余杉猛的瞪大了眼睛,他想到了!一二年音像店失窃,余杉陪着乔思报了案。不但如此,事后余杉还陪着乔思去二手市场买了防盗门。

    防盗门!余杉猛的看向那道联通两个时间线的昨日之门,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推理。现在的时间线上,自己跟老乔闹掰了,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就不会陪着去报警,更不会陪着去买二手防盗门。所以照理来说,乔思不会得到时空门,也就不会患上肿瘤……问题是,阴暗的昨日之门就静静的伫立在走廊尽头,黑漆漆的,如同吞噬万物的黑洞。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不论自己是否参与,音像店后门都会被混小子凿开,乔思最后都会去二手市场将这扇门买回来。

    但这又说不通。因为如果乔思得到了昨日之门,那迟早都会发现它的秘密。然后依照乔思的性格,他会不停的改变过去,试图扭转现在。从一二年至今,乔思绝对会因此而患上肿瘤……还是不对,余杉已经将九八年的时间推进到了六月中旬,如果乔思得到了时空门,那他第一次穿越就会抵达九八年,三年时间里,足够乔思将时间线推进的足够远,但余杉返回前的九八年时间线依旧是九八年六月……

    余杉的脑子混乱至极,无数的念头与猜想在脑海里萌生,又被否决。两个致命的问题困扰着他:昨日之门是不是唯一的?没有自己参与,乔思又怎么会失踪?

078 副所长单杰

    (不要再拿催更票诱惑我啦,我是不会屈服的!!!)

    余杉呆呆的怔在那里,想不清楚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余杉感觉有人拍了下自己的肩膀,他茫然的转过头,入目的是熊孩子那张喜庆的圆脸。

    “杉子哥,你跟这儿发什么癔症呢?”

    发癔症……如果发癔症能让余杉想明白这一切的因由那还好了呢,他心中疑惑万千,却偏偏没法说出口。余杉苦笑着摇头。

    “到底怎么了?嫂子见你一个人跟傻子似的站在这儿发愣,都担心坏了。我是怕你有事儿,抢着先过来找你。哎你倒是说话啊。”

    余杉继续摇头:“没事儿,真没事。走吧,去找单杰。”

    “找他干嘛?”

    “还钱。”余杉言简意赅,他没说的是,他还要确定单杰的现状,以及让单杰帮个忙。

    等上了车,余杉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只说刚才在店里想起了过去跟乔思的种种。但接下来的路途上,余杉拧着眉,变得沉默不语。任谁都看得出来余杉心事重重。车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小胖子熊海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赵晓萌担忧的从后排伸出手,悄悄握住了余杉的手。感受着媳妇的担忧,余杉回过头努力挤出笑容,用力握紧了赵晓萌的手。

    熊海咳嗽一声,忍不住打破车厢内的沉寂:“杉子哥,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这人啊,还得向前看。”

    这是常理,可偏偏余杉遇到的事儿打破了常理。过去的事儿不但过不去,还在不停的影响着现在。余杉嘴上敷衍着,脑子里依旧在琢磨着重重疑云。

    单杰的工作地点很偏,离市区足足有三十多公里,在一个叫三树的小站点。单杰所在的铁路派出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所长,仨副所长,俩兵。哦对了,到了八月份没准就变成一个兵了,有位老铁路警察八月份退休。

    辉腾开到地方的时候是下午两点过十分。仨人下车的时候,所长同志的车紧跟着也开了回来。所长同志是个自来熟,降下车窗冲着熊海喊:“你这新款帕萨特挺猛啊,我开速腾在后头追了二十多分钟愣是没追上。”

    熊海:“……”

    小胖子熊海都快哭了,耷拉着一张脸指着辉腾的logo欲哭无泪。

    所长是个爱车的,下车一瞧:“咦?辉腾啊。难怪跑这么快。诶?你们有什么事儿?”

    小胖子咬牙切齿,这会儿恨不得把所长吃了。旁边儿的余杉赶忙说:“我们找单杰。”

    “哟,找单杰的啊,那你们跟我走吧。”

    所长背着手,领着仨人往里就走。拐个弯,一把扭开左手第二间办公室,一进门所长同志就不高兴了,冲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单杰嚷嚷起来:“小单,小单!”

    单杰猛的惊醒,睡眼惺忪,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抻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总算瞧见所长了:“所长,你叫我?”

    所长没好气的指着石英钟:“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怎么还睡觉?这要是群众来办事儿找不着你怎么办?”

    “不能!”单杰晃着脑袋说:“我又没走,谁来找我一敲门我就醒了。”

    “那影响也不好啊。”

    单杰陪着笑说:“那我回头注意。”

    所长一瞪眼,虎着脸说:“别嬉皮笑脸的,你这不是一次两次,天天这样。昨儿晚上是不是又打麻将了?”

    “没有的事儿,所长你可别诬赖人啊。”单杰抱屈说:“我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上下班来回八十多公里,天天火车通勤,早晨五点就得起来,通勤车上还不敢睡,就怕一不小心坐过站。天天睡眠不足,我这能不困么?”

    “你不是有车么?开车上班,你早晨能多睡一个钟头。”

    “那不行!”单杰严肃的说:“我这级别又不给报销油钱,一天来回八十多公里,再算上维修保养,小半个月工资没啦。”

    所长被噎得没话说,一挥手:“得得得,我不跟你扯淡,你爱咋咋地吧。昨天让你准备的文件呢?赶紧给我瞧瞧,不行还得改。”

    单杰赶忙从桌面上抽出一本文件夹递过去,所长同志接过去,这才说:“诶对了,有人找你。”

    单杰是近视眼,度数不高才二百,他这人还嫌眼镜框卡着鼻梁难受,除非是开车,一般情况下都不戴眼镜。这会儿仔细一瞧,这才瞧见仨人。

    “哟,熊孩子,还有杉子,诶?弟妹也来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啊,来的这么全乎。”

    所长招呼一声,拎着文件走了。单杰起身,热情的招呼仨人坐下,又殷勤的找来杯子给倒了茶水。待坐下来,单杰看看熊海又瞧瞧余杉,这才说:“你们俩怎么凑一起了?”

    还在因为辉腾运气的熊海撇清说:“别看我啊,跟我没关系,我就是一开大号帕萨特的车夫。”

    余杉眼瞅着身体完好、健步如飞的单杰,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他改变了过去,单杰的命运重新回到了正轨,这一切都没白忙活。

    单杰被余杉瞅得发毛:“诶?杉子,你这眼神可不对啊。”

    “别扯淡!”余杉笑骂一嘴,转头看向赵晓萌,后者打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抽出两捆钞票。余杉接过来,拍桌子上推到了单杰面前:“头一件事儿,还你钱。给你利息估计你得翻脸,那就不给了,等周末我好好安排你。”

    “咦?”单杰诧异了:“你哪儿来的钱?”说着还挠挠头,疑惑的说:“不对啊,昨儿我刚打听了下,鲁海鹏那小子还没抓着呢。”

    “跟他没关系。”余杉将之前的瞎话重复了一遍。听得单杰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好家伙,当初五千块买一幅画,没成想到今天卖出去二百多万。

    目瞪口呆之后,单杰忍不住叫道:“诶呀我去,我咋没摊上这种好事儿呢?”顿了顿,他似乎突然想起点什么:“诶?我老丈人老早以前就爱买稀奇古怪的玩意,回头我得去看看……熊孩子,你把老教授电话给我留一个,说不定我就能用得着。”

    “你可拉倒吧,”熊海揶揄道:“人家章教授擅长的是当代字画,你老丈人信佛,买的都是蜜蜡、琥珀、紫檀木、金刚手串,跟人家章教授不搭嘎。”

    “这样啊。”单杰咂咂嘴,甚是惋惜。过了没一秒,这家伙突然神色不善的看着余杉,乐滋滋的说:“杉子,你现在算暴发户了吧?周末安排我档次可不能低喽……这几年竟是我请的你,我跟你说啊,我这心里早就不平衡了,就憋着劲儿等着你成大款好好宰你一顿呢。”

    余杉笑了:“没问题,地方你挑,菜你点。一顿不满意就两顿,直到你心理平衡为止怎么样?”

    单杰一拍桌子:“妥了!”

    说笑过后,余杉正色说:“这次除了还钱,我找你还有点事儿。”

    “啥事儿啊?”

    余杉皱着眉头,组织了下语言说:“借你这身虎皮去调取几个监控,我打算查点事儿。”

    “这可不太好办,”单杰说:“你要是铁路派出所辖区都没问题,我找找同事、朋友总能说得上话。可你要是在铁路警察辖区之外,我就插不上手了。”

    余杉说:“没那么严重,你就跟我走一趟就行,不用你说话。”

    “那行,杉子你什么时候需要我配合?”

    “那得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最好快点,时间长了我怕监控视频被覆盖。”

    “这样,我去跟所长说说,”他看了眼石英钟说:“现在两点半,提前走一会儿应该没问题。”

    单杰起身健步如飞去找所长,过了能有几分钟,单杰推开门说:“走吧,我跟所长请完假了。”

    一出门单杰就瞧见那辉腾了,说:“哟,熊孩子你又换新车了?”

    小胖子都快抑郁了,趁着单杰没说车名,抢在前头说:“杰哥你瞧好喽,别人顶账给我的辉腾,不是新款帕萨特啊。”

    单杰一撇嘴:“别瞧不气人啊,辉腾我还不认识?”

    咦哟!小胖子心花怒放,总算找到知音了。这厮蹿过来抱住单杰的胳膊:“杰哥哎,你以后就是我亲哥。你是不知道啊,特么的这一天给我整的,碰个人就说这是大号帕萨特,都特么快给我整出心理疾病来了。”

    “是啊?这款车确实太低调了。”

    “谁说不是呢?整的我都想赔点钱随便换辆车了。”

    “咦?”单杰眼睛亮了:“想换车你找我啊。”

    “你有门子?”

    “没门子,我那儿还一辆车呢。”

    小胖子神色一滞:“你可别闹了杰哥,你那开了七、八年的破桑塔纳能值一万吗?”

    “那可不止,两万都挡不住。别跑啊,我再给你添点不就完了。”

    四个人说说笑笑上了车。单杰说没开过辉腾要感受一下大号帕萨特开起来是啥感觉,小胖子熊海乐得清闲,坐在了副驾驶。辉腾离开小小的派出所,上了省道,朝着市区往回开。

079 监控

    车行四十多分钟,辉腾又回到了那条背街,又慢悠悠的兜了几圈。余杉总算发现音像店的斜对面有个监控摄像头,看摄像头对准的发现,音像店恰好在其监控范围之内。

    余杉叫上单杰下了车,朝监控摄像头的位置走去。摄像头的斜下方是个门口,老远就能闻见爆锅的香味儿,还能听见菜下油锅滋啦啦紧跟着铲子翻炒铁锅的声音。这会儿已经四点多了,马上就到饭口,门口儿依着门站着个穿厨师褂子的小工,那小子正傻笑着摆弄手机。

    瞧见余杉跟单杰俩人过来,小工说:“用餐走前门,后厨过不去。”

    余杉没理会,而是说:“你们老板在不在?”

    “在,”狐疑的看了一眼余杉,小工说:“厨房真过不去,你找我们老板也得走前门。”

    “哦,那这个摄像头是好用的么?”余杉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有很多饭店的监控摄像头都是摆设。

    “好用啊,”答应一声,小工似乎想到了什么,指着辉腾说:“刚才看你们转了好几圈,那帕萨特让人给刮了吧?”

    余杉心思不在这儿,没什么反应,单杰就不一样了,笑得前仰后合。俩人截然不同的反应让小工有点儿懵圈,搞不明白自己那话哪儿说错了。

    谢过小工,俩人回到车上,单杰又把车开到了饭店正面。老远就瞧见这家饭店门口停了一溜车,看起来生意很红火。

    辉腾打转向要停店门口,立马有保安过来指挥。

    “哎,门口儿留着走人的,不能停啊,往这边儿走。倒……倒……倒……咣,哎停!”

    辉腾里的几个人明显听到一声碰撞,倒车的单杰还有点蒙,副驾驶的熊海急了。小胖子拉开车门下去,指着保安的鼻子就骂:“你特么怎么指挥的?啊?眼睛瞎啊,没看见后头东西啊?”

    保安都懵了,任凭熊海怎么骂都没反应。

    余杉跟单杰俩人紧跟着下了车,单杰当先一步,落在后头的余杉一瞧那保安,眼睛立刻瞪的溜圆。身子干瘦,鬓角花白,一双三角眼,面相猥琐……诶我去,这不是张长贵么?

    单杰加入战团,跟熊海俩人你言我一语指责张长贵。张长贵那老小子自知理亏,一个劲儿的道歉。说到后来,老小子跑到车尾看了看,见后保险杠彻底凹进去了,别的倒没什么事儿,当即松了口气说:“没啥事,就保险杠坏了,多少钱我赔你不就完了。”

    熊孩子气乐了:“你赔?你赔得起嘛?”

    张长贵不乐意了:“一个破大众,又不是啥好车,我咋赔不起呢?”

    熊孩子点点头:“行,那你等着,我叫4s的技师确认修理费。”

    门口的吵嚷早被门口的迎宾瞧见,迎宾赶紧叫了老板,老板是个爱车的,刚出门口一眼瞧见熊海那辆辉腾,顿时就是一阵眩晕。

    三两步赶过来,正好听见张长贵的话,气的朝着老小子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你赔?你特么赔的起嘛?”

    “哎?老板你打我干啥。”

    “打你?我特么都想打死你。你知道那是啥车么?”

    “大众啊。”

    “那是大众辉腾!”老板仔细瞧了眼车尾,得,还是高配的。“全下来一百五十来万,整车都特么是进口的,你赔一个我看看!”

    张长贵不吱声了,整个人杵在那儿,手都开始哆嗦了。

    瞧见张长贵那窝囊样,老板气不打一处来,举起巴掌作势要打,却又缓缓放下,冲着张长贵摆摆手:“你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转过头,冲着熊海说:“真是对不起啊,这事儿管我们饭店,修车费该多少是多少,我出。”

    老板认账,熊海不生气了,旁边的单杰说:“哎……老板你这么做厚道。凡事儿咱得讲理……”

    老板一个劲儿的说‘是’,还双手合十连连致歉。

    这时候余杉走过来,瞧了瞧车尾的惨状,怼了下熊孩子,低声说:“你这车不是有全险么?走保险得了。”

    熊孩子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看着余杉说:“哎杉子哥,你是哪头儿的?”

    “不是……你也瞧见了,那保安都给开了,人家老板也不容易。走个保险也不费事。”

    “说得轻巧,我今年出了两次险,再有一回来年保费得上涨。”

    “多个三头五百的你还差那点钱了?”

    “杉子哥,我这是辉腾啊,全险下来将近四万,涨百分之十就是小四千好不好!”

    余杉眨眨眼,一琢磨也是,辉腾再怎么低调也是一豪车,保费怎么可能跟他的308一样呢。他琢磨了下,说:“那这么着,你走保险,我让老板出点血,补上上涨的保费怎么样?”

    熊孩子想了想说:“那也行。”

    余杉回过头,跟老板这么一说,老板高兴了,当即叫人从账面上取过来五千块钱。老板本身有一辆宝马320,大略知道行情。辉腾换个保险杠再加上喷漆、人工费,一万块钱挡不住。余杉他们只要了五千块钱保费绝对算厚道了。

    给了钱,老板还有点不好意思,直说今儿在他们这儿用餐免单。

    余杉这人不讹人,也不占人便宜,径直说:“吃饭的事儿另说,老板,我能看看你们家后面监控摄像头的录像么?”

    “监控录像?”转折有点儿快,老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余杉开始编瞎话,说:“朋友家老人有点儿痴呆,昨儿走丢了,有人最后瞧见老人出现在你们家饭店后头的那条街上。”

    “哟,这是正事儿,走走走,我带你们去看监控。”

    老板一转身,就瞧见还傻站在那里的张长贵,顿时拉长了脸呵斥道:“我不是让你滚了么,还杵这儿干嘛?”

    张长贵咽了口口水,支支吾吾的说:“老板,这个月工钱……”

    “你还想要工钱?”老板都气疯了:“先把刚才的五千块钱还我!”

    老小子不吭声了,灰溜溜的扭头就走。

    转头瞧见余杉意味深长的看着张长贵的背影,老板不好意思的说:“上个月刚招来的,要不是招不到人,我也不能用这样的人。”

    余杉笑笑没应声,心里感叹连连,谁能想到从前在他面前趾高气扬,没事儿总找他麻烦的张长贵会有今天?

    一行人跟着老板进了饭店,老板把收银暂时赶到一边,摆弄着电脑调取监控视频。在余杉的解释下,老板调取了昨天的监控,快进到下午四点十分。

    余杉紧张的盯着黑白监控画面。画面中,音像店敞开着门,街上偶尔会路过一辆车或行人。然后余杉看到乔思从音像店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转身又返回了店里。监控画面上显示的时间一点点的推进,很快到了四点十二分,画面中的音像店依旧什么变化都没有。

    二十七秒之后,监控画面陡然抖动起来,变得模糊不清,紧跟着干脆布满了无数雪花。握着鼠标的老板还在纳闷的说:“诶?怎么不好使了?”

    后面翘脚瞧着的单杰说:“是不是有干扰源啊?无线监控摄像头就这点不好,有点儿干扰就完蛋。”

    正说着呢,画面信号陡然没了,一片蓝屏里,白色的nosignal来回跳动。

    老板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招呼过来一个年轻男服务员,问这是怎么回事。男服务员摆弄半天,摇头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余杉心里翻江倒海,他比所有人都清楚发生了什么。四点十二分二十七秒,那正是他通过昨日之门返回一五年的时间。很显然,监控摄像头突然失灵,是跟那道昨日之门有关。

    门打开的一瞬间,释放出了强磁场,扰乱了监控摄像头,所以监控丢失了信号。

    余杉拨开男服务员,拖动监控视频,直到四点二十二分,监控视频才慢慢恢复。逐渐褪去雪花点的黑白画面里,音像店已经落下了卷帘门。

    余杉从监控里除了得知昨日之门打开会释放强磁场外,一无所获。他装模作样的一直将视频快进到了五点多钟,这才惋惜的摇摇头。

    “没有?”老板问。

    余杉说:“没有。哎,给你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小事儿,小事儿。”

    老板张罗着要留余杉等人吃饭,心事重重的余杉哪儿有心思吃饭?连连推测,最后收了老板一张打折卡这才离开了饭店。

    回到车上,熊海再也憋不住了,问:“杉子哥,你到底要找什么啊?”

    余杉说:“我就是确认点儿事儿,现在没事儿了。”

    话是这么说,但谁都能从他那一脸的凝重里看出来,这里头还有事儿。

    失效的监控画面并非一无是处,起码余杉看到了乔思,并且确认知道穿回来之前,乔思都留在音像店里。穿越在一瞬间发生,然后乔思就没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活生生的消失了。

    调取了监控之后,余杉心里的疑惑不但没少,反倒越来越多。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昨日之门。昨日之门,也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080 你以为的你以为只是你以为

    余杉还在皱眉沉思,车厢里略显尴尬的安静了那么几秒。抢在熊孩子询问前,赵晓萌说话了:“熊海,找个地方吃点饭吧。”

    在赵晓萌看来,麻烦人家一天,这都快五点了,不管饭实在说不过去。

    余杉也反应了过来,赶忙说:“对,先吃饭。中华路那儿有个韩院烤肉,吃烤肉怎么样?”

    再没眼力见,也瞧得出来余杉状态不对了。单杰赶忙说:“不成不成,今儿定好了去老丈人家里吃饭,改天吧。”

    小胖子熊海也说:“我晚上也有饭局,好几天前就定好了。”

    余杉两口子坚持要请,熊孩子跟单杰俩人坚决推辞。推来推去半天,眼见说不动俩人,余杉就说:“那行,改天吧,改天好好让你们宰一顿。”

    于是熊海开着车先把单杰送回家,又把余杉两口子送了回去。到地方熊海连车都没下,打个招呼就走了。

    人一走,赵晓萌用胳膊碰碰余杉:“老公,你今天着魔了?想什么呢都?”

    余杉苦笑着说:“一点小事儿,都过去了。”

    见余杉确实不想说,赵晓萌也就没继续追问下去。俩人买了几个烧饼,回家做了个西红柿蛋花汤,草草对付一口就算吃了晚饭。吃过饭,赵晓萌收拾碗筷,余杉跑进卧室,找来记事本跟笔趴在电脑桌上开始捋思路。

    他回忆着乔思曾经对他说过的规则,一点点的写下来。

    规则1:无论穿越过去多久,相对本时空永远是两分钟。

    规则2:历史具有惯性,改变历史会遭遇阻力。

    规则3:改变历史,返回本时空后,记忆会刷新,对脑部造成损伤。

    规则4:每次穿越至多四周,超过时限则排异反应加剧,阻力变大。

    规则5:只能通过门穿越,返回同样如此。

    规则6:与规则1相同,无论在2015待多久,永远相当于98时空的2分钟。

    规则7:不能与过去时空的自己或极其亲密的人接近。

    写完,余杉又回忆了一遍,确信没有记错,开始琢磨这几条规则。规则1与规则6其实完全可以合并到一起,算做一条。这一点几经验证,没什么毛病。

    规则2,余杉打了个问号。或许是他对历史影响的还不够严重,所以迄今为止他都没遭遇到莫名的阻力。或许他已经遇到了,但却无从得知。

    规则3也验证过,每一次余杉返回一五年的时空,记忆都会刷新,剧烈的头疼与眩晕都让余杉痛不欲生。

    规则4余杉也打了个问号,出于对乔思的信任,余杉在九八年停留的时间从没超过四周,所以这条暂时没法验证。

    规则7……余杉曾经遥遥的与过去的自己相遇过,那一次他莫名的被什么撞了一下,差一点就葬身车轮之下。

    乔思没读过大学,更不是一个喜好科幻文学的科幻迷,他只会身体力行的去总结昨日之门表现出的规律,而不会去考虑昨日之门背后的物理法则。

    当初乔思把昨日之门告诉余杉的时候,余杉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信。因为昨日之门的存在严重违背时空悖论。余杉曾经用‘踩、狗、屎理论’跟小张老师描述过,既:过去的你踩了狗、屎,现在的你返回过去,去阻止过去的自己踩狗、屎。然而既然过去的你没有踩到狗、屎,现在的你就不会回到去年踩、狗、屎的时候去阻止你自己,所以回到去年踩过狗、屎的现在的你不存在了。而由于这个现在的踩过狗、屎的你根本就不曾存在过,所以去年的你按照既定路线,依旧会踩到狗、屎。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悖论!但昨日之门的的确确存在,毕竟余杉亲自验证过。既然那扇门避开了时空悖论,还能影响现在,那就说明通过那扇门再返回之后,余杉所在的时空并不是原本的时空了。

    小张老师曾经有过猜想,既:空间不是仅有的,既你在这个世界不论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都将导致世界的分裂和衍生。你的行为将直接导致未来的发展。就是说在同一个时间维度上存在无限个空间维度。在一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一一在这条时间线上都是注定的,而且绝对无法改变。任何改变这条时间线的企图,将可能产生一条新的时间线。

    也就是说,余杉每次穿越回来,都会处在一条新生的时间线上。

    余杉只是个半吊子科幻迷,这是他所能推测出的最接近昨日之门真相的推测。曾经他以为那扇门也就是这样了,但现在重重诡异突破了他的认知,他必须重新去认识那扇门。

    他开始回想自己历次穿越所做的事儿,以及跃迁新时间线后周围所发生的改变。

    第一次,余杉买了包牡丹烟,在门楣上方画了个井字符。返回后,新时间线什么改变都没有,老乔还在店里等他,他兜里多了一包牡丹烟,门楣上方多了个井字符。

    第二次,余杉发现九八年的时空被推进了五天时间,之后匆匆返回,新时间线依旧几乎没变化。

    第三次,余杉在九八年待了几天,安葬了乔思,顺手帮了徐惠,老远瞧见九八年的自己,然后他差一点被车给撞了。新时间线出了一点点变化,负责办失踪案的马警官突然觉着余杉有点眼熟。

    第四次,余杉意外救了刚子,新时间线出现强烈变化,好似蝴蝶效应一样,好友单杰因此截瘫,然后在新时间线的一五年服毒自尽。

    第五次也就是最近这一次,余杉干了很多事,最主要的是废了刚子。新时间线变化更大了,单杰回归了原本命运轨迹,诡异的是余杉自己却在2011年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刚回来的时候,余杉还想着用量子理论去解释所发生的一切,但现在回想起来明显不对!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第一次穿越回来的时候,世界很可能就变得面目全非,而绝不会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五次穿越做样本,前两次余杉对九八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所以跃迁后,新时间线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以第三、第四次的样本为例,新时间线上所发生的改变,都是因着余杉改变过去而直接或者间接引起的,不论是认为他眼熟的马警官,还是单杰的残疾,都是如此。诡异的第五次,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生的?

    余杉冥思苦想,手中的碳素笔无意识的在记事本上涂写着,画出树状时间线模型。对了,余杉猛的想起了什么。他撩起袖子,看向自己的右臂,胳膊上曾经狰狞的伤口经历了结疤,如今只剩下一条粉红色的线。

    不论如何,那道伤口还在。也就是说,返回的瞬间,余杉本人并不是记忆跃迁,而是整个人都跃迁到了新时间线上。

    想了想,理清思路,余杉在记事本上写道:“规则8:跃迁时间线,非记忆跃迁,而是人跃迁。”片刻之后,又在末尾添了一段话:“跃迁同时,新时间线上原本的自己消失。”这是自然而然的,否则新时间线上就会存在两个余杉。

    接下来又是余杉想不通的了,在另一个自己消失的同时,另一个乔思怎么会消失?难道说因着他跃迁新时间线,将本不属于新时间线的因果带了过来,所以乔思才消失的?这太扯淡了,余杉连自己都没法说服。

    长时间聚精会神的思考,让余杉开始隐隐头疼。他揉着太阳穴,心里开始苦笑。有句话叫‘你以为的你以为只是你以为’,迄今为止所有对那道门的描述都源自于揣测,部分事实依据在种种异相面前全都成了笑话。

    越去想,困惑就越多。余杉现在满脑子都是疑问……乔思为什么会消失?穿越一个来回为什么时间只过了两分钟?如果两分钟是那扇门打开的时限,那第一秒进去的人跟最后一秒进去的人会有什么差别?如果一直敞开着那道门会怎么样?那道门是否是唯一的?如果不是唯一的,那岂不是会有无数个自己身处九八年?如果是唯一的,那第一次往返之后,新时间线上的乔思不可能还保有对那道门的记忆……

    余杉想得头疼欲裂,这时候一双纤手轻轻按在了余杉的双肩上。媳妇赵晓萌轻轻揉捏着余杉僵硬的肩膀,说:“瞧你愁眉苦脸的,想什么呢?”

    余杉顺口说:“你以为的你以为只是你以为。”

    绕口的话让赵晓萌懵了:“说绕口令呢?”

    余杉笑了:“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算了,暂时不想了。诶,对了,干脆你再请两天假吧。”

    “干嘛啊?”

    “明儿把剩下的钱都还了,然后咱们去看车。”

    赵晓萌瞬间就高兴了:“要买车呀!”她傻笑着说:“我要求不高,赛欧就行了,我们单位不少女老师都开赛欧。”

    余杉说:“买什么车你甭管了,我保证到时候你肯定喜欢。”

081 活明白了的大舅哥

    翌日,赵晓萌早晨起来果然给申主任打电话请了一天假,申主任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嘱咐赵晓萌好好休息。似赵晓萌这样在大学实验室供职,自由度很高。规定早晨八点上班,大多数人九点钟到;规定下午五点下班,但实际上四点一过基本上人就走光了。

    而赵晓萌又是个孕妇,甭说迟到早退了,就算不来领导也不会找她麻烦。一四年的时候齐北大学某位女性副校长,原本被诊断为不孕不育,努力多年也没怀上孕,结果突然就有了。四十出头的副校长乐疯了,连假条都没打,直接在家待到休完产假,头两个月才开始上班。

    上行下效,赵晓萌这样给领导打电话请假的算是觉悟高了。而此前赵晓萌之所以早出晚归,那是因为两口子太穷了,她不得不加班加点攒实验票。赵晓萌是事业编,工资省里发,学校发一部分补助。学校规定,每年满四百个实验票,每月补助五百;每年满八百,每月补助一千。赵晓萌就是为了每月多出的五百块,这才早出晚归。

    因着生物钟的关系,赵晓萌起得早。她请了假,想着要去买车,也没心思睡回笼觉了,推醒余杉叽叽喳喳个没完。一会儿说赛欧也不错,还省油;一会儿又说,不行就先买个二手车练练手,买了新车她怕撞;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追问余杉打算买什么车了。

    昨晚上胡思乱想有点儿失眠的余杉到底被吵醒,瞧着媳妇儿那满是期待的眼神,一肚子的起床气发不出来。到最后他也没说要买什么车,只是神秘笑笑,吊着赵晓萌的胃口。

    两口子下楼就在小区外的早餐店吃了豆腐脑、油条,吃的时候余杉瞟了眼店内挂着的日历牌,这才发现今天是星期五。也不知道大舅哥赵晓东今天上没上班,倒是自己妹妹那钱好说,兄妹俩从小闹到大,血浓于水,没空干脆把钱送父母那儿也成。

    于是,余杉让赵晓萌给赵晓东打个电话,电话接通,赶巧了,大舅哥伤风感冒请了一天假正跟家捂着一床被发汗呢。

    两口子吃罢早餐,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碧园小区。上了三楼,敲了半天,门才从里面打开。

    就瞧见赵晓东披着厚厚的棉被,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

    赵晓萌赶忙说:“大哥,你怎么还感冒了?”

    赵晓东郁闷的说:“别提了,昨儿晚上跟几个同学打了半宿麻将,早晨就起不来了。进来,进来。”

    赵晓东招呼着,两口子进了客厅。

    这处房子不大不小,足有一百二十平,三室一厅的格局,客厅尤为宽敞。余杉依稀记起来,每次媳妇来大哥家,瞧着宽敞的房子总会心里不是滋味。混乱的记忆,让余杉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新时间线的记忆还是原本就有的记忆。

    三人坐在沙发上,赵晓东问:“萌萌今天没上班啊?”

    “没有,请假了。”

    瞧见赵晓萌的肚子,又问:“怎么样啊?现在有没有反应呢?”

    “没太大的反应,就是吃多了胃胀。”

    赵晓东打了个喷嚏,转而问:“你俩怎么想起今天过来了?”

    两口子对视一眼,赵晓萌拉开背包拉锁,将一捆捆的钞票往外拿。眨眼间,茶几上堆了十一摞百元大钞。

    “哥,我俩今天是来还钱的。”

    赵晓东说:“还什么钱啊?你大哥我暂时也用不着,你们有急用就先用着呗。”

    赵晓萌笑着说:“哥,我俩也不缺钱了。”她看了眼余杉,随即将余杉编的瞎话娓娓道来,听得赵晓东一愣一愣的。

    “二百六十万?什么画儿那么值钱?”

    余杉说:“何家宁的《暮春》。”

    “我查查。”赵晓东是个行动派,抓过手机开始上网查,查完了啧啧有声:“当代画儿也这么值钱啊……诶?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人呐,三穷三富活到老,一辈子总得有走背字的时候。余杉你前几年就是走背字,现在好了,时来运转啊。对了,你那案子我给你问了,经侦上一个朋友说,鲁海鹏已经落网了。这几天就会押送回来。”

    赵晓萌既愤怒又兴奋:“抓住了?该!死骗子,让你骗我们家!”

    赵晓东低沉着声音又说:“抓是抓住了,案子还得审,鲁海鹏的事儿不止你们一桩。他之前搞民间信贷,加上欠银行的能有一千四百多万。应该能追回来一部分,但这笔钱肯定得先可着银行,还能剩下多少不好说,最后能返还给你们多少也不好说。”

    听了这话,赵晓萌沮丧起来。反倒是余杉看得很开,他知道赵晓东说的没错,他本身也没指望这笔钱能追回来。

    “就当吃一堑长一智吧,余杉,你以后再做生意可得看好人。生意这东西,能不合伙尽量别合伙。你大哥我之前就跟人合伙开了个饭店,结果钱没赚多少,朋友还闹掰了。”

    余杉说:“是,以后肯定不会了。我也想明白了,我这人不是做生意的料,下一步我还是在擅长的领域找机会吧。”

    聊了能有一个钟头,瞧着赵晓东感冒难受的紧,两口子起身告辞。这时候赵晓东才发现茶几上摆着十一万,而不是十万。赵晓东炸了,沉着脸死活把多出来的一万塞了回去。两口子无奈,只得提出找个时间好好招待赵晓东一家。

    从大舅哥家里出来,余杉心里暖暖的。万千感慨最后只化作一句话:“大哥真有大哥样儿。”

    赵晓萌心有戚戚焉的说:“那是。”

    大舅哥赵晓东年近不惑,阅历丰富,办事爽利,威信十足。赵晓萌这边儿的亲戚,不论是老一辈还是少一辈,说起赵晓东来就没有不服的。每一次见到赵晓东,余杉总会心服口服。大舅哥能把人做到这个份儿上,这辈子绝对算是活明白了。

    余杉想着,等他到了大舅哥这个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得这么明白。

    出了碧园小区,一瞧时间才九点多,赵晓萌问接下来去哪儿。瞧着媳妇那期待的小眼神,余杉哪儿还不明白媳妇的小心思。当即大手一挥,说:“走,去买车!”

    新时代里,汽车成了新三大件之一。七十年代讲究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缝纫机是三转,一响是收音机;八、九十年代的时候,三大件变成了电视、冰箱、洗衣机,最好还有一辆摩托;到了新世纪,三大件又变成了房子、车子、票子。

    时代的变迁,让原本的奢侈品走进寻常百姓家,成了货真价实的代步工具。两口子坐上出租车,一路往东走,过了家门口又往东开了几公里,到了汽车城。

    下了车,赵晓萌瞧着琳琅满目的4s店犯了选择困难症,不知道先去看哪家好。余杉没废话,扯着媳妇直奔东风标致4s。

    还没进店里,赵晓萌瞧着店门口两侧停放的车辆,兴奋的叫道:“老公老公,这个logo好看,我喜欢小狮子。诶?你看那个车怎么样?”

    余杉笑着说:“店里什么车型都有,咱们进去瞧。”

    一进门,立马有销售顾问迎上来,打了招呼,询问两口子要看哪款车。

    还没等余杉说话,赵晓萌抢着说:“我们先随便看看。”

    她四下扫了一圈儿,瞧见一辆小型suv,过去看了看,销售立刻说这是标致2008,顺口报出一连串的数据。

    赵晓萌左看看右瞧瞧,过了会儿撇着嘴说:“后备箱太小,老公,咱们还是选轿车吧。”

    “行,那就看轿车。”

    经过一辆508的时候,赵晓萌扫了一眼价钱,随即快走两步低声说:“老公,咱俩买什么价位的啊?”

    “你觉着呢?”

    “我觉着十万以内的就行了,咱买车不就是买个代步工具吗?诶?这车不错!”赵晓萌紧走两步,停在一辆红色的308前,她先瞧了眼价签,这才略显局促的开始看车。

    销售顾问喋喋不休的介绍着这车的各项性能指标,又专门打开后备箱让赵晓萌看了看。紧凑车厢,比a级大不少,动力十足,颜值很高,尤其那小狮子的标致让赵晓萌爱不释手。

    两口子看了半天,又转了圈,最后又转回到308这儿。销售顾问一看有门儿,介绍起来更加不遗余力。还专门问了两口子的工作,待听说赵晓萌是大学老师,随即开始介绍公务员、老师贷款的低息政策。

    坐进驾驶位的赵晓萌爱不释手的把着方向盘,神色却犹豫不决,侧头对副驾驶的余杉说:“老公,要不……再看看?毕竟咱们才逛了一家。”

    余杉说:“要不试驾一下看看,实地感受一下。”

    “好嘛?”

    销售立马说:“没关系的女士,我们店试驾、试乘只需要做个登记就可以。您二位带驾驶证了吗?”

082 偶遇同学

    两口子填了登记单,销售拿了试驾车钥匙,招呼两口子出去试车。还没坐进车里呢,赵晓萌紧张得手都抖了,极不自信的说:“我就会开手动挡,要不我试手动挡的?”

    销售很无奈:“不好意思啊女士,308试驾车只有自动挡的。”

    赵晓萌憋着嘴看向余杉:“怎么办啊,万一要是撞了呢?”

    得,瞧媳妇这样子跟上刑场似的,还是别勉强了。余杉自告奋勇,坐进了驾驶室。听着销售解释了无钥匙一键启动,余杉打着火,挂上档,松开刹车开上道路。转个弯,于是踩油门开始加速。余杉感受了下加速与六十迈转弯,绕着4s店开了两圈,就带着赵晓萌下了车。

    原本的时间线里,两口子买的头一辆车就是308,余杉对这车的性能熟到不能再熟。平心而论,这个价位的合资车里,308的性价比很高,唯一不好一点就是变速箱,居然是4档手自一体,加速过程中明显能感觉到顿挫。

    也是因为这一点,原本的时间线里余杉才选的手动款。后来这车都是赵晓萌在开,每天横跨整个市区,一路上12个红绿灯,赶上早高峰堵车那离合踩得不要不要的。于是乎过了两年,两口子又买了台二手amt版m4。

    这会儿余杉开始犹豫,是买手动还是自动,抑或者再考虑下别的车型。余杉把自己想法跟赵晓萌一说,赵晓萌立马坚定的说:“我就想要手动的。”

    得!媳妇儿都这么说了,那就手动吧。大不了将来后悔的时候,再买一台自动挡的。

    余杉招呼过来销售顾问,直接问报价。那销售说了一堆优惠政策,最后说手动顶配优惠完了九万四千九。

    余杉买过这车,门儿清着呢,当即就问:“你能做主的范围里最多再优惠多少?”

    销售一听,顿时把余杉当成了业内人士:“先生,我最多能给你优惠三千,再多就得找经理了。”

    “那你这样,你直接问你们经理,八万五能不能提走。能提走我现在就刷卡提车。”

    “先生您稍等!”销售高兴了,颠颠儿的跑进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又跑出来,说:“先生,我们经理说最多给您让到九万。”

    余杉不乐意了:“九万太贵,齐北又不是就你们一家标致4s,南市郊那边报价八万七,我就是图你们店离我家近,要不我去南市郊买多好?这样,不行你直接把你们经理叫来,我跟他谈。”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额,貌似这两百多万还真跟大风刮来的差不多?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钱也不能当冤大头。

    销售又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领来一位看面相比余杉还年轻的经理。几个人落座,销售拿了几瓶饮料,两口子轮番上阵跟销售经理磨价钱。

    余杉背对着店门口,他没瞧见一辆508停在了门口,车门打开,两个女人下了车。其中一个穿着职业装,胸口挂着胸卡,不是销售就是店里的财务;旁边的女人看年岁不再年轻,依旧风韵犹存,打扮入时,鼻梁上还卡着罩着半边脸的大墨镜。

    两个女人快步往里走,经过余杉身边的时候,那女人疑惑的看了一眼。又走几步,几个销售上来打招呼:“幺总!”

    女人朝着几个销售点点头,陡然定住身子,摘下墨镜回头望了一眼余杉,神情恍惚。她身旁的财务疑惑的问:“幺总,怎么了?”

    幺总轻笑了下,摇摇头,说:“看着有点儿像以前认识的一个熟人。”她琢磨了下,招手招呼过来一个女销售,吩咐说:“你告诉刘经理一声,那位客户只要价钱别太过分就卖给他。”

    吩咐完,幺总带着财务走进了办公室。

    这边厢,余杉两口子磨破了嘴皮子,刘经理就是死咬着八万八的价钱不肯让。余杉眉头一皱,就打算玩儿一手欲擒故纵。

    正这个时候,一个女销售小跑着过来,在刘经理耳边耳语了几句。刘经理诧异了一下,随即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喝了口水,看向余杉的目光中满是怪异。心说你都认识我们老总了,还跟我这儿磨什么嘴皮子?

    “这样,我看二位很有诚意,那就破例一次。但有一点,余先生你们出去后不能说是这价钱买的。”

    余杉立马说:“没问题啊。”他心说怎么还没玩儿欲擒故纵这刘经理就松口了?

    价钱谈妥,刘经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那名销售领着两口子忙前忙后,选车、刷卡转账、填买卖协议,一套手续走下来足足用了一个半钟头。程序走到最后的时候出了点小问题,余杉发现店里的车都是濒临三个月的库存车。任谁买东西都想买新的,余杉就问有没有新车。

    销售一查,说明天有一批新车入库。两口子一商量,那就明儿再过来选车、提车。拿了提车单,两口子兴高采烈的出了4s店。

    在店里的时候赵晓萌还能绷着,一出来她就忍不住了。抱着余杉的胳膊来回摇晃:“老公,咱们有车啦!”

    “恩,有车了,回头咱们开着车去挑一大房子。少于一百二十平都不带考虑的。”

    赵晓萌突然又担心的说:“这突然一下子有了车,我都不敢开,要是撞了怎么办?”

    余杉揉了揉媳妇的脑袋,说:“明儿提车,周末我陪着你转转,下周你上班我跟着。估计有一个礼拜你就开熟练了。”

    “好啊。那你陪我上班在哪儿待啊?诶?我们刚办了图书卡,你可以拿着我的图书卡去图书馆。回头我再买个wifi账号,你带着笔记本,这样一来就不耽误工作了,中午咱俩还能一起吃饭。”

    余杉笑着应了:“好!”

    两口子边走边说,出了汽车城往外走出去百多米,这时候一辆雨燕骤然停在了两口子前方不远。车窗降下,一个脑袋歪着头喊:“余杉?嘿,还真是你啊。”

    余杉眯着眼瞧了半天,只觉着眼熟,却想不起对方是谁,一时间没敢开口。

    那人又说:“不认识了?我啊,冯晨!初中时候咱俩前后桌。”

    对方这么一说,余杉想起来了。这家伙是自己初中同学,为人有些市侩,挺不讨喜。初中三年是前后桌,中考后分道扬镳,余杉去了重点高中,冯晨去了普通高中。高中三年偶尔还能碰到,待到上了大学,俩人就再没见过。

    “哟,冯晨啊。你这是发福了,离得远我都没敢认。”余杉笑着说。

    冯晨笑笑,瞅着赵晓萌说:“这位是弟妹吧?初次见面,我跟你老公初中时候关系一直不错。哎?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等公交呢。”

    “上哪儿啊?”

    “就前面的书香名苑。”

    “正好顺路,上来吧上来吧。”

    大中午的太阳挺毒,公交车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来,余杉就拉着赵晓萌上了冯晨的车。

    余杉坐进副驾驶,车子往前开,余杉就问:“你这是干嘛去了?”

    冯晨拍拍方向盘说:“去做了个保养。平时忙得脚不沾地,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顿了顿,冯晨有些展扬的说:“事业单位就这样,一天到晚都是瞎忙。”

    余杉问:“你现在在哪个单位?”

    “地质矿产测绘局。”说完,冯晨话锋一转,说:“余杉,你那事儿我都听说了。太倒霉了!”

    这话是替余杉打抱不平,可余杉瞧着冯晨的神色,总感觉冯晨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余杉也不在意,说:“事情都发生了,倒霉就倒霉吧。”

    “余杉啊,这事儿我得说你两句。你说你出了事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再怎么着,咱们也是同学,该帮的肯定得帮。你现在在忙活什么?瞎忙?瞎忙可不行,得找点正事儿。对了,前一阵我听亲戚说启明教育招聘教电脑的,你上大学学的不就是这个嘛?回头我给你问问,启明教育待遇不错,一个月怎么也能开三千块钱。”

    咦哟,余杉心里头这个腻歪啊。合着这位老同学是拿自己来找优越感来了?

    心里膈应,余杉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哪一句摆出来都是在为自己着想。

    “不用了,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冷不丁一上班浑身都难受。”

    冯晨打趣几声,突然一拍脑袋,说:“唉哟,瞧我这记性。这个礼拜天咱们初中同学聚会,潘子一直嚷嚷着要叫上你,结果你就跟失联了似的,谁都找不着。今儿真是碰巧了,礼拜天下午四点,巴蜀火锅,你可千万得来。”

    余杉刚要推辞,冯晨立马顶了回来:“余杉你什么意思?生意赔了不好意思见我们这些老同学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余杉只得含糊的说,到时候再说。这时候余杉已经有点儿受不了了,好在没过两分钟,书香名苑到了。

    两口子赶忙下了车,冯晨临走的时候还一再嘱咐,让余杉准时参加同学会。

    雨燕开走了,赵晓萌嘟着嘴说:“臭显摆什么啊!老公,咱不去受那份闲气。”

    余杉无所谓的笑着说:“都答应人家了,那就去呗。他们愿意显摆就显摆去,咱们关上门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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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门介绍:
那一年,手机还是稀罕物,开卡得去邮政,BP机一响,拎着大哥大满街找公用电话; 那一年,许巍没火呢,朴树也没火呢,学生们在迷恋张信哲,发廊里总会传出‘相约九八’; 那一年,下岗与待业是永恒的话题,一部古惑仔让无数人走上街头,于是混也成了一种生活; 那一年,天是蓝的,空气是清新的,蔬菜是有机的。她含苞待放,豆蔻年华。他青春年少,意气风发,想要随着北风去仗剑天涯; 一道被称之为‘昨日之门’的时空门连通了现在与那一年,于是原本普通的小学体育老师余杉,思考着理想与现实,纠结着道德与法律,挣扎在阴谋与背叛中,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前方。 (官方书友群:569407221)昨日之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昨日之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昨日之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