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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土土的包子     昨日之门txt下载     昨日之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53 入瓮

    但凡是饭桌上有一北京侃爷,这顿饭就不可能冷了场。丁大侃绘声绘色的讲述,让饭菜都增色不少,所有人都吃得很尽兴。

    吃完了饭,徐惠跟谭淼俩姑娘收拾了碗筷就走了,下午徐惠还要去上班。杨睿不好意思的拿了余杉给的两千块房费,领着战友丁大侃转悠着找合适的房子。

    杨睿骑在摩托上,把车速控制的很慢,仰着头四处张望,找着民宅出租的广告。丁大侃坐在后座,夹克敞着怀,嘴里头还叼着个牙签,几瓶啤酒把他喝得脸色红扑扑。

    杨睿突然回头说:“哎?余哥你可见着了,人怎么样?”

    “恩。”丁大侃吝啬的回了一声。

    “‘恩’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说的没错,余哥这人不错,还真没对那姓徐的小丫头起什么坏心眼。”

    杨睿高兴了,提高了声调说:“你看看,我就说我看人不能看错。当初我在滨江兜里就剩几十块钱,要不是余哥,我现在说不定都得浪迹街头了。”

    “你高兴个什么啊?”丁大侃皱着眉头说:“余哥对那小丫头也许没什么意思,也可能是隐藏的太深,不过我可看出来了,那小丫头对余哥可是有点意思。”

    “啊?”

    “你琢磨啊,那小丫头挑完鱼刺,鱼肉除了给谭淼一块,剩下的可都装进余哥碗儿里了。俗话说的好啊,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依我看,要不了多久这俩人就得凑一起去。哎卧槽,你干什么呢?”

    杨睿一个急刹车晃得丁大侃差点飞出去。他皱着眉头不高兴的回头说:“没有的事儿你能不能别胡咧咧?”

    “怎么……好好好,我不说了,咱俩赶紧找房子。没想到齐北这地方太阳也这么晒人。”瞧着杨睿是真不高兴了,丁大侃只好住了嘴。他心里琢磨着,也不知姓余的给自己这铁磁灌了什么**汤,眼前这架势简直快成忠犬了。

    俩人转悠了一下午,眼见日头都快下山了,也没找到合适的房子。要是杨睿自个儿去找,估计用不了半个钟头就能搞定。多了个丁大侃就坏菜了,这丫挺的毛病太多。格局不好的不要,三阳的房子不好,没有有线电视的不要,顶层的不要,不能洗澡的不要……好不容易找到个全都附和要求的,这家伙下去转悠一圈儿,回来就变了脸。

    等出来了这家伙才神经兮兮的说:“这房子可不能租啊,我跟楼下几个大妈打听了,这房子年前死过人。”

    诶哟喂!杨睿的火儿蹭蹭的往上窜,咬牙切齿的看着丁大侃,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

    “诶?别跟我急啊,我打听了下,对面楼有个合适的房子。两居室五十二平,有电视有热水器,一个月一百二。唯一不好一点就是那大爷认死理,房租非得半年一付不可。”

    杨睿运了半天气才平复下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着说:“租!再他妈让你折腾下去,老子今晚得睡大街!”

    俩人火急火燎的租了房子,当晚就住了进去。等住进去,杨睿才发现丁大侃没有被子。他这儿犯了会儿愁,结果人家丁大侃浑不在意。只见丁大侃从杨睿的行李里找了条毛巾被,又找了大裤衩、跨栏背心,换上后往沙发上一仰,一手拿着遥控器悠哉悠哉的换着台,另一手时不时的抓几颗也不知什么时候买的瓜子。

    瞧他那德行,要是再有一壶茶,再有一个鸟笼子,丁大侃就跟早晨遛弯的北京大爷差不多了。

    杨睿被气得哭笑不得,干脆没了脾气。他径直洗了个澡,临睡前嘱咐一嘴:“你那身衣服都快馊了,赶紧洗了,不然你明天怎么出门?”

    丁大侃头部抬眼不睁的说:“我明天没什么事儿啊。”

    “嘿,合着你把李浩那事儿给忘了?”

    丁大侃瞅着他淡淡一笑:“杨睿啊,你得搞清楚一件事……李浩那事儿可不是我的事儿。所以嘛,你丫要想哥们我明天能出门,就得好好表现表现啦。”

    “你意思是……我给你洗衣服?”杨睿鼻子都气歪了:“你特么做梦!”哐当一声,摔了门,杨睿进了卧室。

    没二十分,杨睿又气哼哼的开了门,指着丁大侃的鼻子骂道:“用你们京城话讲,你丫忒孙子了!”说完,生着闷气进了卫生间,跨擦跨擦开始洗衣服。

    他这边洗着,躺沙发上的丁大侃还在气人:“洗干净点啊,哥们我可是个体面人,衣服不干净绝对不出门。”扯着脖子嚷嚷完,这厮又开始哼哼起了京剧:“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转天一早,丁大侃穿着一身洗干净的衣服,神清气爽的出了门。俩人骑着摩托先去了一趟永兴街,从一家通讯店批发了一批ic卡、200电话卡。

    ic卡面额50的批发价46,200电话卡30面额的批发价26.5,一百多张电话卡,眨眼的功夫就花出去杨睿三千多。把他心疼的直念叨:“三千多啊……顶我去年一年工资了。”

    “德行!”丁大侃毫不在意的说:“反正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你心疼给谁看呢?”

    “不是,大侃,钱不钱的先不说,这事儿靠谱么?别李浩那小子拿了电话卡没了影。”

    “啧,你这小心眼的性子成不了大事。就李浩那德行,借他俩胆儿敢赖账么?”

    丁大侃这人见过世面,慷他人之慨这种事儿做得轻车熟路。46进的ic卡直接42批给了李浩,26.5的200电话卡22给的李浩,这么便宜的价格,可把李浩的后槽牙都乐出来了。

    当天,李浩挨个宿舍跑上一圈儿,就脱手了三十多张电话卡,算算就是二百元进账。李浩估算了一下,距离毕业还有二十多天,要是天天都能进账这么多,那等毕业的时候起码进账四千。四千块啊,延修的学费加生活费出来了!

    第二天,李浩更起劲了,天不亮就起床,挨个男生宿舍走上一圈,等到了晚上还守在女生宿舍门口,逢人就问上一嘴:“要电话卡么同学,便宜了。”

    到了第四天中午,除了几张50元面额的ic还在手里,其余的电话卡销售一空。刨去赊的账,李浩净赚七百一十多。这可把李浩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不等最后几张ic卡卖出来,这小子火急火燎的给杨睿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杨哥啊,丁哥在么?……丁哥,我李浩啊,你人在哪儿,我把欠款给你送过去,顺便再进点货。”

    电话那头,丁大侃拿捏了起来:“哦,李浩啊。我在xx呢,你直接过来吧。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电话卡的生意可能有变故。”

    “啊?什么变故啊?”李浩心里头咯噔一声。

    “电话里不方便,你来了再说吧。”

    李浩心里头七上八下,慌不迭的坐车去了约定地点。

    见了丁大侃,李浩迫不及待的问:“杨哥,到底怎么回事?”

    丁大侃面有难色的说:“你甭问了,不是你的问题。说起来,你是被殃及了池鱼。”

    “啊?”

    “我问你,你们寝室是不是有个叫王涛的?”

    “有啊,但我跟王涛关系一般。”

    “嗨,瞧见你杨哥没?”丁大侃比划了下身后不远处虎着脸的杨睿说:“说来也巧了,你杨哥的表妹就是王涛那小子过去的女朋友。”

    “啊?”

    “这生意是你杨哥的门路,前几天你杨哥跟我给你送了趟电话卡,他回来一打听你住哪个寝室,当时就炸了。我悄悄告诉你啊,最近别跟王涛那小子混在一起,你杨哥朋友多,有不少都是心狠手辣的。”

    李浩都快哭了:“不是……丁哥,我跟王涛没关系啊!”

    “要不怎么说是殃及池鱼呢?”顿了顿,丁大侃又说:“得,该说不该说的都跟你说了。你把欠款给我,咱们两情,就当没这事儿。”

    李浩急了,三天半赚七百,上哪儿找这么好的生意去?他拉着丁大侃的手说:“丁哥,这事儿有缓么?要不我自己跟杨哥说说去?”

    丁大侃摆摆手:“你杨哥正在气头上,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你自己去说能行么?”

    李浩沮丧的说:“那……那……那丁哥,你说咋整?”

    丁大侃沉吟了半晌,故弄玄虚的说:“要说起来……这事儿也不是没出路。”

    李浩眼睛亮了。

    丁大侃招招手,让其附耳过来,低声说:“你杨哥今早发话了,谁要是能拿到王涛污蔑他表妹的证据,你杨哥直接给他两千元。”

    李浩心动了,他跟王涛那人渣不但没交情,平素还有过矛盾。现在唯一困扰他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丁哥,我倒是想帮杨哥的忙,可我不知道咋办啊。”

    “啧,这还不简单?”丁大侃怒其不争的看着他,说:“都是一个寝室的,眼瞅着就要毕业,得吃散伙饭吧?到时候多灌那孙子几口猫尿,激将法套套话,找一摄影机一录,得,齐活儿了!”

    李浩挠挠头,觉着这事儿可行。两千块啊,加上先前赚的那七百,够他下学期学费了。思索了下,李浩说:“摄像机我也弄不到啊,丁哥,拿随身听录行不行?”

    “用什么随身听?摄像机你丁哥我有啊,还是数码摄像机,一台两万多块。”

    李浩又想了想,隐约觉着自己好像掉坑里了。转念一想,要坑也是坑王涛那厮,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啊。咬咬牙,李浩重重点头:“那行,这事儿我干了!”

    “不错不错,我看好你!”丁大侃笑眯眯的拍着李浩的肩膀,脸上笑得活像偷了鸡的狐狸。

054 证据

    傍晚时分,余杉提着新买的菜在小区里慢慢踱着步。他目光一直瞟着晓燕的那套房子,前天的时候杨睿搬了出去,房子又变成余杉一个人住,他这回可以不用关门,光明正大的监控那套房子的动向了。

    装修进度比余杉预计的迟了些,他估算着再有几天,就得考虑潜入安装监控、监听设备。他站在那儿思索了片刻,随后才慢慢迈步朝自己的单元走去。刚走出去几步,电话响了。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余杉接听,听筒里传来了谭淼的声音:“余哥,明天家里留人啊,上次跟你说的张姐,打算拿二十部6110.”

    “行啊,没问题。”

    “哦,对了,这是我们的电话号码。有事儿就给这个电话打。”

    谭淼最近又小赚了一笔,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富婆。有感于联络不便耽误了很多生意,小财迷一狠心让房东开通了电话。她那房子原本就有电话线,房东办了停机保号,现如今重新开通,接上电话机就能用。

    余杉也很高兴,电话这东西真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要没电话,余杉不论是找谭淼还是徐惠,都得走半条街去敲门,太不方便了。

    就着电话的事儿,余杉打趣了谭淼几句,而后随口问道:“徐惠这两天怎么样?”

    “你等一下啊。”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估计是谭淼把话机拖到了自己卧室,余杉依稀听到关门的声音。片刻之后,就听谭淼小声说:“余大哥,徐惠这两天就没有个笑模样。”

    余杉感叹了一声说:“嗨,也是,换了谁摊上这样的事儿都得犯愁。”

    “不是……余哥,惠惠碰到坏人了。”

    “恩?”

    “我昨天下班早,顺道去接惠惠,结果就看见有个猥琐的老男人一路跟着惠惠,还想动手动脚的。”

    猥琐的老男人……不用问也能猜到,除了张长贵那厮就没别人了。

    “晚上我问了惠惠半天,她才说了点。那个姓张的一直拿转正的事儿卡着惠惠,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惠惠都快被他烦死了。”

    “恩,我知道了。”余杉沉声应道。距离学生放假还有一个月出头,按照原计划余杉得一直等下去。但余杉现在发现,他等不及,也不忍心等了。徐惠现如今的状态本来就够糟糕的了,真要发生那样的事儿,余杉担心徐惠会承受不住。

    挂了电话,余杉回到自己的窝儿,一直琢磨着对付张长贵的新办法。还没想出个眉目,电话又响了,依旧是个陌生号码。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一个低沉的男声说:“今晚艺术剧院七点半《雷雨》,随便买张票,你的座位是六排十二号。记得带上尾款。”说话,电话就挂断了。

    尾款?余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托老疤办的身份有信儿了!

    余杉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半了。得,也别做饭了,下楼吃了碗面,打了出租直奔艺术剧院。花了二十块钱买了张票,提前十分钟余杉进了场。

    二十块的票价放在这年头绝对算是高价,有这钱小情侣们宁可去看大船撞冰山,谁愿意来看文绉绉的话剧?眼瞅着灯光已经暗了下来,话剧即将开场,余杉扫了一圈,发现剧院里头只零星的坐了几十人。这几十人里头,还指不定有多少是拿着赠票进来的呢。

    余杉的位置很好,六排十二号,属于正当中。艺术剧院的大剧场能坐下五、六百人,中央两侧有过道,过道旁边又有坐席。中间的号码都是双数,两侧的号码都是单数。

    幕布拉开,话剧开始了。余杉的心思全然没在话剧上,他左顾右盼的半天,也没找到接头人。他心里头纳着闷,总觉得打电话那人神经兮兮的,把交货地点放在艺术剧院,分明有一种谍战片的既视感。

    他正胡思乱想呢,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钱带了么?”

    余杉听出来是电话里那个声音,刚要回头,对方立刻警告:“别回头!”

    余杉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在手里晃了晃:“钱都在这儿,东西呢?”

    透过座椅间的缝隙,那人低过来一个文件袋。“验货吧。”

    余杉接过来,打开牛皮纸袋,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个户口本。光线很暗,余杉仔细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候,身后那人又说:“这人十年前失踪,父母几年后相继过世,算是绝户。户籍已经起出来了,放到了宜安县,你随时可以过去办个身份证。”

    余杉借着舞台上传来的微弱光线,总算看清了户籍上的名字:余政宏。他皱了皱眉头,说:“名字怎么没改过来?”

    身后那人低沉的笑了声:“你希望我知道你的真实姓名?”顿了顿,那人补充说:“给派出所的办事员塞条烟,你就算改名叶利钦都没人管。好了,钱呢?”

    余杉犹豫了下,把钱递给了身后伸过来的那只手。那人抓过装钱的信封,起身就要走。余杉问了一嘴:“不点点?”

    “不用。”那人自信的说:“我既然能给你落户,就有能耐给你销户。所以你最好别回头。”

    嘱咐了一嘴,那人没了声音。余杉等了半分钟,再也压不住好奇心,扭头看了一眼。他只瞧见一个人影掀开入口的门帘,消失在一片光亮之中。

    余杉又坐了片刻,起身也走了。装着户口本的牛皮纸袋被他抓得紧紧的,两万块买到的身份,让他在这个时代不再是黑户,可以放手去做一些从前能想不不能做的事情。

    ………………………………

    另外一边,心情忐忑的李浩忙活了一天,总算把晚上请吃饭的事儿给定了下来。李浩找的理由很简单,眼瞅着就要毕业,他最近卖电话卡赚了点小钱,就说借机寝室哥儿几个好好聚聚。

    他挑了学校附近一家还算不错的饭店,很仗义的点了八个硬菜。饭桌上,一瓶啤酒下肚,李浩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从包里掏出的数码相机。

    寝室老大很诧异:“浩子,哪儿弄的相机?”

    “租的,一天三十呢。”李浩随口应付过去,招呼过来服务员,给寝室哥儿几个拍照。拍了一圈儿,李浩谢过服务员,操作着数码相机调取一张张拍摄的照片。他给其他人瞧了瞧,等数码相机重新到手里,他悄然将其调整成了摄像模式,然后放在了一旁的窗台上。

    李浩心里很忐忑,长这么大他除了坑父母就没坑过别人。他喝了口酒,没话找话说:“哎,这一毕业你们都走了,就剩我自己,还特么得再读一年。”

    老大拍了拍李浩肩膀,宽厚的说:“浩子,一世人两兄弟。哥儿几个刚参加工作,也赚不了多少工资。但只要你开口,没有多还有少,多少是个心意,我绝对不含糊。”

    随着老大的话,寝室里其他几个人纷纷表态,或惋惜,或批评,或劝说。唯独王涛在闷着头吃菜,等到所有人都说完了,这小子才皮笑肉不笑的说:“要我说,延修一年也是好事儿。李浩你这四年狗屁都没学着,正好利用这一年时间好好回炉,免得以后工作都找不着。”

    话一出口,李浩心里就不是滋味。他旁边的老大皱着眉头训斥道:“王涛,你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别说。”

    王涛嗤笑了一声,不搭茬。

    李浩心里原本的忐忑与愧疚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弄弄的愤恨。他喝了半杯啤酒,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张罗着大家伙干了一杯,等落座后找着话题说:“要说咱们寝室,我最佩服的就是王涛。你看看人家,学校里有个漂亮的女朋友,学校外面还有,拿着女朋友给的钱贿赂老师,门门都能过。”

    对面的王涛不乐意了:“别胡说,我可没那么干。”

    不用李浩接茬,寝室另一个人说:“嘁,王涛啊,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徐惠多好一姑娘,生生让你给坑成这样。”

    “谁坑谁啊?”王涛梗着脖子来劲了。

    “槽,还特么嘴硬。那我问你,你大学四年花没花徐惠的钱?”

    “花了,怎么的?徐惠乐意给我。”

    老大看不下去了,瞪着眼问:“那你是不是在外面又找了一个?你在走廊打电话光我就听见好几回了,徐惠的名字可不叫娜娜。”

    王涛怔了怔,狡辩说:“那也不怪我,我都跟徐惠说了,她要是不能留在齐北,我妈就不同意思我们俩的事儿。眼瞅着快毕业了,她的工作还没落实,明知道不能在一起,我还跟她耗着浪费时间?”

    “你特么就是狼心狗肺!”

    “你说谁呢?”

    “说你呢,咋滴。”

    王涛瞅着壮硕的老大,咽咽口水,没说话。

    李浩趁机说:“那你都跟徐惠分了,怎么还造谣?”

    “谁造谣了?她们单位的老师亲眼瞧见她跟着一个有钱男的坐车走的,还能有假?再者说了,她说分手就分手?凭什么?我不同意!以前我好好的时候,三天两头跟她说分手,她死活不同意。现在好,我出了事儿她就要跟我分手……没门儿!”

    老大怒了:“别特么提你被拘留的事儿。你因为啥被拘留的自己不知道啊?你要不跟那个娜娜出去吃饭,能出事?你出事之后,谁给你拿的罚款?谁给你送的被褥?你特么完事儿了还折腾人家徐惠,王涛你还是人么?”

    不等王涛反驳,李浩质问道:“王涛,你现在的意思就是你不好,徐惠也别想好呗?所以到处贴告示造谣污蔑人家徐惠。”

    王涛沉默以对。

    寝室另一个人怒发冲冠,拍着桌子叫道:“敢做不敢当,真特么不是男人。”

    王涛这会儿喝了三瓶啤酒,酒壮怂人胆,被舍友一激,也拍了桌子:“我就这么想的,能咋地?我好不了,她徐惠也别想好。”

    “承认了吧,写徐惠的告示全都是造谣。”

    “我就造谣了,你能把我咋滴?”

    听到这句话,李浩暗暗攥了下拳头,压抑着心里的激动,继续诱导着说:“那徐惠也没跟别人好呗?”

    “呵,你对徐惠有想法啊?别特么做梦了,老子得不到的,你们谁都别想得到。”

    “你就不怕真相大白?”

    “狗屁真想!”王涛把近期积聚在心里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都发泄了出来,恶狠狠的说:“出了这门我刚才说的话一概不认。查呗,就算查出来真相又怎么样?大不了再记过一次,我已经有一次了,不在乎再多一次。”他环视一周,说:“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告诉你们,我还看不上你们呢!我把话撂这儿,十年后你们得仰视我。”

    “诶呀卧槽!”老四忍不住了:“不用十年,你特么现在就废了。我现在就找院长反应情况去。”

    “你去啊!你有证据么?”王涛阴笑着:“你就算把我刚才说的话录下来也没用,法律方面的书我看了不少,录音带不能当做证据。”

    李浩笑了,心说录音带是不能当证据,但录像就不一样了。

    王涛将面前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晃晃悠悠往外走,边走边说:“散伙饭算是吃完了,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不用撵我,我房子都找好了,明早就搬出去。”

055 乱说话一样告你

    深夜,数码相机已经回到了余杉的手上。小小的屏幕里,播放着李浩偷拍的画面。

    “你去啊!你有证据么?”王涛阴笑着:“你就算把我刚才说的话录下来也没用,法律方面的书我看了不少,录音带不能当做证据。”

    余杉按下了暂停键,眉飞色舞的对杨睿说:“干得好!”

    杨睿到现在也不明白余杉下一步该怎么办,于是问:“余哥,下一步咋整?弄电视台播出去?”

    “说话过点儿脑子,”余杉说:“这就是证据,有了这东西就可以起诉了。”

    “起诉?”

    余杉笑着说:“是啊,起诉王涛诽谤。按照民法规定,诽谤罪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他将数码相机放在茶几上,说:“当然,王涛不会被判那么重,但绝对够这小子喝一壶的。杨睿,你明天就去找律师写诉状,问一下律师,能不能尽快让法院立案。”

    “行,交给我了。”杨睿在刑警队混了一年多,对司法口的各个衙门多少有些了解。这种民事纠纷,诉状递交上去之后,法院会在七日内选择是否受理,受理后会在五日内给被告发原告诉状,然后被告需要在十五天之内提交反驳诉状。当然,即使不提交反驳诉状,也不影响法院受理。十五日后,法院会下达传票,然后就是庭审。

    从受理到发原告起诉书,这中间足足有十二天。走走后门,法院能把这一时间极大的压缩。

    余杉想了想,又说:“视频我再复制几份,明天我去找找齐北师范的校领导。”视频里王涛自私、乖张、暴戾的性格一览无遗,可把余杉给气着了。他现在什么心理负担都没有,********的想着彻底整倒王涛。要让这样的人拿到学位证走向社会,还指不定要残害多少无辜的姑娘呢。

    杨睿对余杉的想法没有意见,他此刻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事。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余哥……实话跟你说了吧,这调查都是我那战友搞的。”

    余杉释然的点点头,他多少猜到了一些。杨睿这人性子太直,干不了这种需要脑子里有弯弯绕的活计。倒是杨睿的战友丁大侃,嬉笑怒骂,脑子里天马行空,最要命的是机具亲和力。概括起来,那厮就是把你卖了,你还得笑呵呵帮他数钱那种人。

    “余哥,我想着私家侦探这玩意我真干不了……要不,你让我那战友试试?”

    余杉看着他没说话。

    杨睿立刻拍着胸脯说:“你放心,丁俊这人是有些懒散,看着不太靠谱,但办事儿靠谱,对朋友没得说。”

    余杉想了想,说:“行,那回头你问问你那战友吧,他同意的话就把你手上的摊子接过去。至于你……你有驾照么?”

    “有啊。”

    “那行,赶明儿我买台车,你先给我开车吧。一个月一千五怎么样?”

    “太多了……”

    余杉摆摆手:“那就这么定了,你不嫌少就行。”

    这年头汽车绝对算得上一个人的脸面,出去谈生意、办事,打的去的肯定跟自己开车去的待遇不一样,开普桑的跟开进口车的也不一样。余杉看过某民营企业家的自传,那位企业家九六年在美国毕业,毕业之后刷了一年盘子,攒点钱注册了个公司,打着投资的名义在大陆开了家公司。

    因着国内政策对外企的优惠,那位企业家从美国倒腾了三辆免税的汽车回来。卖掉其中两辆,留下一辆当坐骑。然后拿着买车的钱,西装革履,开着卡迪拉克天天混迹各种高档场所,等脸面熟了,这生意就接踵而至,拦都拦不住。

    在这年头的国人眼中,一部进口车不止是代表了车主的脸面,还代表了车主的信用。开豪车的怎么可能是骗子?这种逻辑思维简单的令人发指!

    不仅仅是生意人这么想,官员们也这么想。所以才会有一群操着半生不熟粤语,开着豪车,打着港商旗号,四处诈骗的团伙。

    余杉需要一辆车,除了他早已习惯有车的生活之外,更重要的是一辆好车无形中会给他带来很多方便。

    转过天来,杨睿领着丁大侃跟余杉见了一面。丁大侃还是那德行,脸上似笑非笑,态度不咸不淡。余杉没跟那家伙计较,交代了丁大侃下一步摸底张长贵之后,拿着数码相机就去了齐北师范。他直接找到了院长办公室,当着主持学生工作副校长的面,余杉完整的播放了视频内容。

    放完之后,余杉气氛的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流言满天飞,我表妹被逼得不敢在学校待。孙院长,我想知道院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孙院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大姐,看完了视频比余杉还要气愤。皱着眉头说:“我们原先以为只是情侣闹矛盾,男方过激了一些。私下里,我们已经给王涛下了处分决定。考虑到王涛、徐惠都是应届毕业生,为了学生的前途着想,学校不想把事情扩大化。”

    余杉说:“孙院长啊,现在问题是事情已经扩大了。那些污蔑的大字报不但贴满了校园,就连我表妹实习的单位都有。我表妹本人更是承受了极大的精神压力,育才小学因为这个事儿一直卡着我表妹不让她转正。不扩大化处理我同意,但学校现在的做法完全就是在偏袒王涛。”

    孙院长很尴尬,劝说道:“你先别急。校方之前处理的的确有些草率,我们的确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你放心,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真想,那我们齐北师范绝对不会放纵一个道德败坏的学生继续胡作非为。”

    余杉得到了承诺,满意的走了。离开校园,余杉直接给司机老蒋打了个传呼,约定好租下老蒋的车。中午余杉接了个电话,杨睿在电话里说起诉的事儿已经办妥,在律师的介绍下,杨睿请法官吃了顿饭,又塞了两条好烟,法官表示一定会尽快立案。

    挂了电话,余杉放心了,吃过饭,坐上老蒋的车,直奔宜安县而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把身份问题落实了。

    ………………………………

    王涛头天晚上喝的有点多,直到十点半了才起床。寝室里就剩下老大一个人,王涛习惯性的问老大时间,结果老大理都没理他。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昨晚酒桌上他把全寝室都给得罪了。

    王涛嗤笑一声,也不在意。前一阵他跟家里要了一笔钱,已经租好了房子。得罪全寝室又怎么样?反正从今天开始就不在寝室里住了。

    王涛抻着懒腰爬起来,慢慢悠悠的开始收拾行李。刚收拾了两件,敲门声响起,院学生会的干事推门而入,进屋扯着嗓门问:“谁是王涛?”

    “我是。”

    “孙副院长找你,快点过去。”

    王涛眨了眨眼睛,问了一嘴:“孙院长找我?”

    “别废话,赶紧的。”

    干事丢下一句话走了,王涛杵在那儿琢磨了半天。他觉着一准是贴大字报的事儿,问题是前两天学校不是给了自己一个记过处分么?怎么又找自己?

    按下纳闷,王涛收拾了下自己的鸡窝头,小跑着去了一趟院长办公室。他跟孙院长已经不是头一次见面了,之前的处分就是孙院长给下的。

    “院长。”王涛打了声招呼,站在写字台前。孙院长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写文件。足足晾了王涛十来分钟,孙院长才摘掉近视镜,眼神不善的瞅着王涛说:“王涛,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么?”

    “不知道啊。”

    “不知道?行,那你就在这儿好好回忆回忆,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咱们再聊。”

    王涛脑子懵了片刻,说:“还是前一阵那事儿?”

    “呵!”孙院长冷笑一声:“你还记得啊。”

    王涛垂着头说:“那事儿不是完了么?处分都下了。”

    “处分?那处分是按照你失恋后情绪失控干了蠢事下的,现在看来你从一开始就没跟我说实话。我问你,你写的那些事儿是真的么?”

    “是……”

    孙院长拍了桌子,砰的一声吓得王涛一哆嗦。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我告诉你王涛,你现在的问题很严重,涉及到能不能从学校毕业。你最好实话实说。”

    “是……是真的!”王涛梗着脖子,一口咬死。

    孙院长冷笑连连,她这种在象牙塔里工作了半辈子的人,爱憎极其分明,眼里容不得沙子。再加上那十年给孙院长留下了极其糟糕的印迹,所以她恨极了王涛这种栽赃污蔑的小人。

    “行,你要这么说我就不跟你多说了。回去吧!”

    王涛不安的在办公室里待了半天,说了不少软话,孙院长始终都没搭理他。这小子到最后只好灰溜溜的走了。离开院长办公室,王涛越想越不对劲。拐了个弯,干脆去找了就业办的王老师。也是凑巧,王老师人不在。他打了传呼,王老师回了电话,告诉他人家出差在外,有什么事儿等回来了再说。

    王涛等了两天,又给王老师打传呼,这回好,十几个传呼过去,犹如石沉大海,王老师干脆连电话都不回了。王涛咬着牙堵在王老师门口,总算堵着了人。

    “王老师?”

    王老师一看是王涛,怔了怔,旋即皱着眉头不悦的说:“你怎么来了?”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你那事儿我管不了啦,学校正研究怎么处理你……啧,你也够蠢的,酒桌上什么话都敢说,还被人家给录了下来。”拍了拍王涛的肩膀:“自求多福吧。你家里有什么能耐赶紧使,不然……”王老师说话留半句,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王涛傻愣了半天,待要追问具体情况,王老师已经不见了踪影。

    酒桌……录像……两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王涛总算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寝室里的李浩给算计了。他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气冲冲的赶回寝室,打算找李浩算账。

    撞开门,王涛愤怒的叫道:“李浩呢?”

    寝室里就老大一个人,不耐烦的回了声‘不在’,随即抄起桌子上一个信封丢给王涛:“啧,牛逼大了,沙口区人民法院给你寄的挂号信,自己看看吧。”

    王涛接过来,抬眼就瞧见了寄信单位,上面写着齐北市沙口区人民法院。扯开信封,看完诉状愣了半晌王涛才反应过来,他被人给告了!就因为贴了那些大字报,他居然被徐惠给告了!

056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王涛简直是怒不可遏!他已经出离了愤怒,攥着揉皱了的起诉书,王涛气冲冲的去了徐惠的寝室。赶巧正是午饭时间,宿管大妈喊了半天,徐惠的宿舍也没人回应。

    王涛在门口傻等了半个多小时,才从徐惠舍友嘴里得知徐惠跟谭淼早几天前就搬出去了。王涛觉着徐惠是没脸见自己,火气更旺,坐了公交车赶到育才小学,一直等到下班才堵到徐惠。

    徐惠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张长贵那老色鬼如同跗骨之蛆一样,始终跟在左右。

    离得老远,王涛就吼开了:“徐惠!”这一嗓子将其压抑了一天的怒火全部倾泻出来。

    张长贵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瞅着王涛面色不善,干咳一声找了个理由赶忙就走了。不过这老小子没走远,走出去十几米停在一棵树下,回头张望着看热闹。

    徐惠左右看看,朝着没人的地方走了几步,站定那里,蹙着眉头低声说:“你找我干嘛?”

    “找你干嘛?你个贱人!”王涛径直把那份起诉书摔在了徐惠身上:“不要脸的贱人,干出那种事儿反过来还要告我。我告诉你,随你怎么告,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

    面对流言蜚语,事实上除了忍耐,徐惠什么都没做。她很信任余杉,既然余杉说过这件事他来处理,那徐惠就不再去想。

    她矮身拾起起诉书,扫了一眼,平静的说:“是我告的你,有什么话,法庭上说吧。”

    “你……”气急败坏的王涛举起手就要打徐惠,猛然间余光却扫见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那人个子中等,手里还拿着一部数码相机正对准了自己。王涛放下手,说:“诶?你干嘛的?”

    杨睿呲牙笑笑:“这不明摆着呢嘛?”他晃了晃数码相机:“录像的。诶,我说你别停啊,继续继续,就当我不存在。录完了我也不留,直接交给法庭。”

    王涛心里头咯噔一声,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他指着徐惠一句话说不出来,干脆跺跺脚,扭头就走。

    他前脚一走,后脚杨睿收了数码相机,冲着徐惠笑着说:“余哥安排的,就知道这小子肯定得来纠缠你。你放心,他肯定打不着你。从今往后,那小子轻易不敢靠近你。”

    “麻烦你了,杨哥。”道了声谢,徐惠沉吟了一下说:“告上法庭……是不是有些太严重了?”

    “你这么想可不对啊,”杨睿说:“余哥说过,对坏人的放纵,就是对自己的残害。拿起法律武器捍卫自身利益,是每个公民的权力。”

    徐惠笑笑,说:“恩,我知道了。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了?”女孩子的脑子里,打官司这种事儿总会费时费力。她已经欠了余杉很多,不想越欠越多。

    “有什么麻烦的?弄个起诉书,等着开庭判决。咱们稳赢,诉讼费都不用掏。”杨睿说的很简单,官司赢了的确不用掏诉讼费,但律师费跟走后门的钱该掏还得掏。

    徐惠眉头不展,根本不信事情会像杨睿说的那么简单。但她记得自己当初把这事儿交给了余杉去办,此时又不好开口说什么矫情的话。叹了口气,想着事已至此,全按余杉说的办好了。

    杨睿收了数码相机,扭头朝着树根底下看热闹的张长贵瞪了一眼,老色鬼干咳一声,赶忙起身走了。回过头,杨睿关心的说:“徐惠,那老小子是不是一直纠缠你?”

    徐惠迟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

    杨睿豪气的说:“你不用怕,余哥走之前嘱咐了,让我看着点你。那老小子要真有坏心眼,我就找他唠唠。”

    徐惠点点头,说:“恩,实在不行就找杨哥你。”

    另外一边,王涛心里头越来越没底,忐忑着在法院周遭找了家律师事务所。进去之后王涛大失所望,没有电视剧里的西装革履,更没有什么电脑、打印机。一方掉漆的桌子,两张露弹簧的椅子,旁边放置了个书柜,桌对面坐了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跟电视剧里高大上的律师一比,眼前的胖子土得跟乡镇干部一样。

    王涛按下碎念,把事情跟眼前的律师说了说,律师立马就皱起了眉头:“已经收到起诉书了?带来了么?”

    王涛怔了怔,想起来他把起诉书丢给了徐惠,于是摇摇头:“让我一气之下给撕了。”

    胖子眉头皱得更深了,端起茶缸呷了口高穗,说:“你这个事情不好办,没有起诉书怎么写辩诉书?而且对方掌握了关键证据,对你极其不利,我看这官司就算打了你也得输。”

    王涛腹诽着:要是好办老子还找你?面上却小意的说:“那律师,您看怎么办?”

    “你等一下,”胖子律师起身从书柜里翻出一本法律书籍,手指蘸着唾液来回翻了半天,指着一段文字说:“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事实,足以贬损他人人格,破坏他人名誉,情节严重的行为,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管制、拘役、剥夺政治权利。”

    王涛一听,整个人都吓傻了。三年有期徒刑啊!

    看着王涛脸上肌肉因为紧张而抖动,那胖子律师又说:“不过你这个情节不算太严重,保守估计也就一个月到三个月的拘役。具体多长的刑期,得看官司怎么打了。”放下书,律师自信的说:“这官司如果交给我,我有把握把你的刑期压到最低。还可以在开庭前试试跟原告进行和解。”

    一个月到三个月……王涛依旧接受不了。刚从拘留所里出来,王涛这辈子都不想回到那个鬼地方。律师的后半段话让王涛重燃希望,和解,一定要和解!

    看着王涛在走神,律师咳嗽了一声,说:“案子说完了,我再跟你说下我们这里的收费。一般的民事官司,不涉及金钱的,我们的收费标准是一千到一万,主要看官司的难易程度。你这个官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样,我就收你两千怎么样?”

    “两千?”确认律师不是在说胡话,王涛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他刚出门,就听律师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小伙子,还可以商量商量,一千也行啊。”

    别说一千,王涛兜里连二百都没有。

    ………………………………

    宜安县。

    老蒋把车停在了派出所门口,余杉拎着牛皮纸袋下了车。失踪人口余政宏的户籍已经落到了街道派出所,余杉手里头拿着户口本,很容易的就办理的身份证。他偷偷塞给办事员二百块钱,那大姐立马热情了很多,名字从余政宏改成了余杉,领身份证的时间也从一个月变成了最迟一周。

    忙活到四点多,余杉坐上老蒋的车就开始胡思乱想。他在想这个时代究竟好在哪儿?工业品价格高企,农业品对比一五年没便宜到哪儿去,无数人丢了工作开始为生计发愁,社会大哥层出不穷,每一天都有街头喋血……

    然后余杉突然觉着,自己之所以怀念这个时代,是因为这个时代记录了自己的青春。他自嘲的一笑,感慨着自己正一点点的变老。

    回城的省道很糟糕,凹凸不平,到处都有翻浆路段。哪怕老蒋的技术很好,一趟车坐下来,余杉也被颠得散了架子。汽车刚一进市区,余杉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的是徐惠跟谭淼的座机。

    “喂?”

    “余大哥,是我。”他以为打电话的会是小财迷谭淼,没想到却是徐惠。

    “徐惠啊,怎么了?”

    徐惠在那边鼓足了勇气,说:“余大哥……我……辞职了。”

    “哦……你辞职了?”余杉的声音陡然拔高。他惊恐于对过去失去了掌控。

    “是不是挺突然的?”

    “吓了我一跳……你怎么想起辞职了?是不是因为那些谣言?”

    徐惠在电话那头说:“不知道,也许有些关系。我就是下午去上班的时候,心里很烦,然后辞职的念头一下子跳出来,怎么赶都赶不走。于是我就辞了。”

    “那你想清楚了么?”

    “想清楚了,我不后悔。”徐惠笑着说:“以前怎样我现在都想不清楚,但我知道,从今天开始我肯定不想当一辈子的老师。我想唱歌,我想旅行,去见识见识没见过的风景。”

    余杉听徐惠这么说,暂且将心中的不安放置一旁,笑着说:“听你这话,我怎么感觉是我害了你?”

    “没有没有,”徐惠赶忙反驳:“其实我以前一直都有这种朦胧的念头,是余大哥你点醒了我。”

    余杉笑了两声,突然想起个事儿,说:“诶,你是怎么辞职的?”

    徐惠说:“没怎么啊,就是找到校长,说我不干了。”

    “啧,我要是你就写一封辞职信拍校长桌子上,信上就一句话: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电话那头的徐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正好校长要我写一封正是的辞职报告,我回头就把这句话写上。”

057 再见了张长贵

    余杉觉着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他嘴欠胡诌了一通自己潇洒的人生观,结果害得徐惠辞了职。这姑娘平时看着唯唯诺诺的没什么主意,真有主意的时候,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她也不琢磨一下,贸然辞职了收入从哪儿来?

    梦想总没有错,但梦想总得顾及现实。想唱歌,想走遍大好河山,余杉为这个想法点个赞……貌似这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想法。问题是,钱从哪儿来?总不能去做流浪歌手吧?

    一个漂亮姑娘背着吉他流落他乡会遭遇多少艰难险阻,余杉都不敢想象。这年头可不是什么和谐社会,混社会的没几个善男信女,徐惠这样的贸贸然闯进去到最后可能连骨头都剩不下。得,谁让自己嘴欠呢?余杉觉着是自己的责任,他得想主意把徐惠给安置了。

    徐惠离开了育才小学,这姑娘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跳楼那事儿肯定是没有了,余杉还得琢磨着换个招对方张长贵那老小子。可少了徐惠,就等于少了一个余杉掌握的关键突破口。想要再找突破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余杉琢磨着这次回去之后,在15年再好好起一下老小子的底,剩下的就指望丁大侃那不靠谱的家伙了。

    余杉在车上愁眉苦脸,觉着自己劳心劳力。另外一边的出租屋里,俩姑娘家正唠着闲话。确切的说,是小财迷谭淼正在数落着冲动的闺蜜。

    “诶哟我的大小姐,你是真洒脱,说辞就辞啊。这要是让你妈知道了,指不定得怎么埋怨你。这年头工作多不好找?小学老师看着不起眼,仔细分析分析实际上算是很不错的工作。”谭淼比划出大拇指,说着反话:“你可真有魄!”

    徐惠慢慢的揉搓着打过肥皂的衣服,寻思了下,说:“好像是有点冲动了……可是还能怎么办,都已经辞了。”

    谭淼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你可想的真开!辞了又怎么着?校长不是还没批呢嘛?要不你明早找校长说说软话,就说自己一时糊涂。”

    徐惠摇了摇头:“可是我真的不想继续当老师了啊。”

    谭淼眨眨眼:“是不是因为那些闲话?”

    徐惠摇头。

    “那肯定就是因为那个老色鬼。”

    徐惠说:“别瞎猜了,我都说了,是真不想当老师。”

    谭淼痛苦的捂着头,一屁股仰在沙发上,叫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任性啊,惠惠。好,辞了就辞了,问题是你想没想,今后靠什么赚钱?”

    徐惠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的说:“刚才还在想呢,我觉着,我可以先帮余大哥卖手机,还有就是可以去酒吧唱歌。”

    “酒吧?”谭淼夸张的直起身:“不行,那种地方多乱?”

    “不会啊,”徐惠说:“上次余大哥带我去过一家酒吧,氛围很好,也没那么乱。”

    “余大哥余大哥……惠惠啊,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你的余大哥,你干脆嫁给他算了。”

    徐惠羞红了脸:“再胡说就不理你了。”

    “我又没胡说,”谭淼抄起遥控器,随意的换了个台,说:“话说回来,找余大哥这样的人当老公其实也不错。细心、耐心,懂得照顾人,特为别人着想,仗义,凡事有担当,长得还帅。就是年龄稍微大了点……不过也没什么,我看杂志上说,男性心理成熟度要比女性小三岁左右,所以找老公最好找个比自己大的。诶?仔细算算余大哥这人优点还真多,大方,有钱……就是不知道成没成家。”

    徐惠端起洗衣盆朝着卫生间走去,路过时没好气的丢下一句话:“把他说的这么好,那干脆你嫁他得了。”

    谭淼沮丧的叹了口气,说:“我也就是说说,人家余大哥根本就瞧不上我。倒是你啊,惠惠,我瞧他对你有点意思。”

    卫生间里传来刷刷的洗衣声,徐惠没说话。

    余杉辗转反侧睡了一晚,早晨起来给杨睿去了个电话,没多久杨睿伙同丁大侃就杀上了门。

    “哥,徐惠辞职的事儿你知道么?”一进门,杨睿就急三火四的说道。

    余杉点了点头:“昨天那丫头打电话跟我说了。”

    “哦,她不上班我就不用跟着她了吧?”

    余杉没好气的说:“你自己觉着呢?”

    杨睿嘿嘿一笑,转而说:“哥,你让我联系车的事儿,我这几天跑了跑。桑塔纳2000,新车十八万,本地的销售商说要提车最快得一个月。要是去滨江提车能快点,估计得半个月。还有捷达……”

    “买什么桑塔纳、捷达?就没有好点的车?”

    “哦,我还看了丰田……”

    “打住,德系、美系的看没看?”

    杨睿高兴了,搓着手说:“我还真看了,奥迪100还有别克世纪,奥迪是九五年一月份的车,2.0的,要价二十五万;别克世纪是95年进口的,要二十六万不讲价。”

    别克世纪怎么样余杉不知道,但他知道奥迪100,这货到了97年摇身一变,成了奥迪a6,堪称一代神车,单看外表这车就算放到15年都不过时。不过奥迪100的造型实在不怎么样,余杉觉着这货就是挂着奥迪标的桑塔纳。

    他琢磨了下,当即拍板:“就奥迪100,你试试车况怎么样,行的话就买下来。”别克世纪属于进口车,坏了维修费用且不说,单说按月计算的等待时间余杉就受不了。奥迪100是合资车,档次够,保有量大,配件好买。

    杨睿心潮澎湃!他在部队里摸过212吉普,在刑警队开过面包,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能开上奥迪。这小子眉开眼笑,后槽牙都乐出来了,急不可耐的说:“行,我现在就联系车主。余哥你等我信哈!”说完丢下战友丁大侃,急吼吼的夺门狂奔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余杉跟丁俊两人。

    坐在沙发上,余杉递给丁大侃一根烟,问道:“事情查的有眉目了?”

    丁大侃自己点上烟,眯着眼喷云吐雾,没正面回答,而是说:“徐惠都已经离开育才小学了,我还有必须继续查张长贵么?”在丁大侃看来,余杉要对付张长贵,完全是因为徐惠。

    余杉愣了愣,没想到丁大侃会这么说。他说:“查啊,当然要继续查。”

    “得嘞!”丁大侃说:“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实话跟您说吧,那老小子的事儿我查的差不多了。”

    余杉不动声色,示意丁大侃继续说下去。

    丁大侃说:“张长贵,男,年龄……得,这些基本信息估计余哥你也不感兴趣。那我就直接说您感兴趣的。张长贵在育才小学分管后勤,算是个肥差。他能进到育才小学,靠的是跟校长有点亲戚关系——校长是他媳妇的远房二叔。张长贵这人平时不太检点,很早之前就跟铁路一小著名的破鞋胡雪梅搞在了一起。除此之外,这老小子偶尔还找找野食儿。”

    顿了顿,他接着说:“对付张长贵无外乎两条,要么在钱上,要么在女人上。他媳妇是出了名的醋坛子,我可以一直跟着张长贵,等他去找胡雪梅,立马给他媳妇通风报信。”

    余杉摇了摇头:“没什么意义,张长贵那人出了名的厚脸皮,丢脸的事儿他不在乎。”

    “那就从钱上着手。他负责后勤,专门在一家文化用品商店采购。不用想也知道,这里头一准有猫腻。赶巧了,那家文化用品商店最近正往外出兑。余哥你要是不差钱,干脆兑到手,到时候拿着账单找上门,绝对够那老小子喝一壶的。”

    这年头的采购绝对是个肥差,各家店货品差不多,价格差不多,从哪家店采购完全凭采购的个人倾向。身为店主,要是不把采购答对妥了,就别想谈成生意。

    虚价,超值发票,回扣……这些不用想也知道,张长贵那老小子肯定都干过。继续往下分析,那些回扣不可能全都落进张长贵的腰包,估计他也就拿一小部分,剩下的大头都得孝敬他媳妇的远房二叔。

    余杉相信张长贵对他媳妇的二叔绝对没那么实诚,做的账里头肯定有水分。这事儿如果捅出去,老小子还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开始认真的核算成本:“那家店兑下来得多少钱?”

    丁大侃看着不靠谱,办事儿真不含糊,张嘴就来:“我跟店主谈了谈,那房子还剩俩月到期,值钱的主要是店里的货,差不多五万块钱能拿下。不过要对付张长贵,还得多出点钱,把店主手里的欠条拿到手……啧,撑死了再加个三、四万。”

    余杉不假思索的说:“行,你去谈谈,把那家店兑下来。”用不到十万块对付张长贵值不值?对于余杉来说简直太值了!

    如果有必要,再掏十万余杉都心甘情愿。他看那老小子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俩人之间现在就是**裸的仇恨。对付敌人也许还要考虑成本,可对付仇人还考虑什么成本?

    再者说了,余杉现在是真不差钱。往糟了想,大不了再搞一批翻新机,转眼就是百万到手。而眼看着就要告别黑户,等有了真实身份,余杉再要赚钱就简单了。虽然做不到电影对白里头那句:“分分钟几十万上下。”但一天几万简直不要太轻松。

    看着丁大侃离开,去落实对付张长贵的事儿,余杉心情大好。嘟囔着说:“张长贵……再见了!”

058 安装

    丁俊去办文化用品店的事儿去了,余杉活动着酸涩的脖子,又开始继续琢磨昨天没想明白的问题:怎么安置徐惠那姑娘?

    6110手机还剩下三十多部,基本上等于一锤子买卖,卖光了从此以后余杉都不会再碰这个行当。小量出货余杉嫌慢,量大了余杉怕横死街头。哪一个行当都有其中的门道,做水货电子产品的同样如此。余杉仗着穿越优势可以用忽略到不计的成本拿到翻新机,再用远低于同行的价格交易出去,这等于是断了那些‘同行’的财路。

    俗话说的好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属于不共戴天的仇恨。就算吃下货的客户没害余杉,这些同行要是知道了有余杉这么个人,背地里指不定起什么坏心思。

    手里握着一百多万,余杉已经有了第一桶金。再加上身份问题解决在即,用这些钱余杉可以更为合法而隐蔽的赚更多的钱。股票、期货,乃至于即将举行的世界杯,都会源源不断的为其提供财富。倒卖翻新机这种生意对于现在的余杉来说已经变成了低级行当,不会再碰。

    这也就意味着徐惠那姑娘卖完了这三十多部6110就无事可干。给这姑娘找个什么行当呢?诶?余杉突然想起来,貌似自己刚刚让丁大侃去兑了家文化用品商店。这个不错,等事情办妥了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徐惠那丫头塞进店里。

    当然,前提是得先解决了张长贵那老色鬼。现在就让徐惠出现在店里,一准会打草惊蛇,让张长贵那老小子有了防备心理。

    觉着自己的安排还不错,余杉长出了一口气。他转身回了卧室,隔着玻璃窗举起望远镜先是扫了下斜对面楼的楼下,没有那辆蓝鸟的踪迹。又扫了302一眼,发现几个装修师傅正在忙着安装橱柜。

    放下望远镜,余杉琢磨着今天无论如何得想招儿把窃听装置给安了,再拖下去装修都快完了,机会越来越渺茫。

    在他思索的时候,手机突兀的响了,来电显示是杨睿。

    余杉接起来,就听杨睿那小子在电话里兴奋的说:“哥,在家没?”

    “在啊。”

    “嘿嘿,我把车开回来了,车主就在我身边。你方便的话下来瞧瞧?”

    余杉答应了,随即挂断电话。余杉曾经看过一篇心理分析,里头说男人最应该拥有的东西是沙发和汽车。沙发可以舒缓男人的疲劳,汽车则给了男人独享的隐蔽空间。沙发怎么样余杉不知道,他们家沙发基本上被他媳妇赵晓萌给霸占了,躺沙发上陪媳妇看肥皂剧、抗战神剧会让余杉觉着更累;但汽车的确是那样,给了余杉一个独享的隐蔽空间。

    他可以在遇到难事的时候坐在车里发上一下午的呆,可以在慢悠悠的回家路上想着自己的心事,他可以停在路边看街景却无需担心路人拿看白痴的眼神看向自己。余杉觉着这是一个成熟男人对车的态度,至于杨睿……雀跃成这样恐怕更多的源自于开车的优越感和快感。

    余杉换上衣服下了楼,一眼就瞧见了那辆黑色的奥迪100.外形乍一看真挺像帕萨特,仔细一瞧多少还有点区别。当然,奥迪100的造型跟已经发售的a6完全是两个概念,落在余杉眼中就变成了土的掉渣。

    车窗放下来,杨睿咧着嘴笑着:“哥,这车没治了!一给油嗷嗷的,老有劲啦!”

    车主就坐在副驾驶,正探着脑袋脸色惨白、心有余悸的瞧着余杉,余杉跟车主打了个招呼,把杨睿那小子赶到后座,自己坐上驾驶位开了一圈。

    2.0自然吸气的发动机让奥迪100动力很平稳,加速换挡没有明显的顿挫感。让他不习惯的是,车上少了导航,没了倒车影像跟雷达,还少了测速用的电子狗。绕着小区开了一圈儿,余杉带着几分不满意说:“行吧,就这辆车了,还能让点么?”

    车主咧咧嘴:“这都够便宜的啦,买的时候全下来都快三十五万了。兄弟,二十五万,一分钱不能让了。”

    余杉想了想说:“二十五万就二十五万,这样,咱们签个买卖协议,我把钱转给你,迟一些过户。”

    “没问题啊。”

    车的问题敲定,仨人开着车先是找地方起草了买卖协议,跟着又去了银行,等到了中午,原车主拿着钱乐呵呵的走了,这辆奥迪100成了余杉的座驾。

    打开车门,余杉习惯性的就要坐进驾驶室,猛的想起来不对,又把腿撤出来,把要是丢给杨睿:“你开。”

    杨睿小心的接过要是,说:“哥,我看你开车比我还好呢。”

    “恩?你的意思是我开的比你好,就该我开车拉着你呗?那我还请你当司机干嘛,自己开着走多好。”余杉调笑着说。

    “不是……”杨睿拙嘴笨舌,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余杉笑着点点他,坐进后座说:“回家,车开稳当点。”

    “好嘞。”

    杨睿钻进驾驶室,发动汽车,小心翼翼的起步,然后保持着三十迈的速度龟速前进。后座的余杉鼻子没气歪了:“杨睿啊,这是奥迪,不是公园的碰碰车。就你这速度,咱俩天黑前能到家么?”

    “不是……哥你不是让我稳当点么?”

    “稳当不代表龟速啊……得得得,你正常开我看看什么水平。”

    杨睿答应一下,顷刻间发动机一声轰鸣,奥迪100从三十迈直接蹿到了七十。百公里加速九点五秒可不是开玩笑的,余杉整个人被惯性直接压在了后座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等到了家,余杉差点没吐了。余杉总算明白,为什么原车主之前会脸色惨白、心有余悸了。缓了半天,余杉斥责说:“你开的这叫什么车?正常点儿不行吗,非得玩儿速度与激情。”

    杨睿挠着头尴尬的说:“这车油门太灵活,跟面包不一样。”

    “得,你慢慢适应,适应好之前我可不敢坐你开的车了。”余杉转身就要上楼,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瞅着杨睿说:“你跟我上来一趟。”

    杨睿答应一声,跟着余杉上了楼。进了门,余杉对杨睿说:“杨睿,我想让你帮点忙。”

    “啥意思啊哥?有事儿你直接说呗,你咋说我咋做。”

    余杉说:“这事儿有点不一样……恩,就是不太合法。”

    “干啥玩意不合法啊?”

    想了想,余杉说:“我需要你帮我支开人,我自己偷偷潜进去查点东西。”

    “查谁?”

    “蓝彪,齐北响当当的社会大哥。”余杉走到床边拉开窗帘,指着斜对面的楼说:“瞧见那个挂着艺峰装饰条幅的窗户了么?那房子是蓝彪给他情妇买的房子,我需要一个人进去查点东西。”

    “就这?”杨睿来齐北没多久,但多少听到一些有关蓝彪的传闻。但这小子是刑警队出身,之前干刑警的时候落在他手里的社会大哥有好几个,所以杨睿浑没在意。“我当什么事儿呢,行,我帮你把人支开。”

    余杉看着质朴的杨睿不知道说什么好,叹了口气,把自己想的主意跟杨睿商量了下。商量完,余杉去卧室拿了监控设备,带着杨睿下了楼。

    俩人去了斜对面的302,余杉进去一瞧,发现装修师傅换了,但领头的监工还是那个。余杉穿着跟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的装束,那监工一眼就认出了他。

    “来了?抽烟抽烟?”

    余杉摆摆手没接对方递过来的香烟,装模作样的瞅了瞅,说:“还行……橱柜今天能弄完?”

    “肯定能啊。”监工陪着笑。

    “不错,”余杉赞了一句,招招手把杨睿叫过来,说:“去,找个好点的饭店定一桌,好好犒劳一下他们。”

    杨睿应了,那监工赶忙推辞:“不用不用,彪哥满意就行。”

    余杉蛮横的说:“这是彪哥的心意,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监工心里发苦,琢磨着这鸿门宴上指不定又要抹掉自己多少装修费。那边杨睿打了个电话,挂掉之后冷着脸冲监工说:“订好了,跟我走吧。”

    旁边几个安橱柜的师傅高兴坏了,他们都是装修公司找的临时工,拿的是计件工资,鸿不鸿门宴的跟他们没关系。几个装修工簇拥着愁眉苦脸的监工,跟在杨睿之后往外走。

    那监工瞧见余杉没动地方,奇怪的问:“您不一起去啊?”

    “我再仔细检查检查,一会儿再去。”

    监工一听,差点要抽自己嘴巴。想着余杉这是打算鸡蛋里头挑骨头,好在鸿门宴上使劲儿砍装修费。

    他们走了,余杉轻轻关上门,拿出东西开始忙活起来。拉下电闸,他将几个需要外接电源的无线针孔摄像头安在隐秘的角落,具体位置余杉在刚才已经选好了。按照他的预计,四个摄像头装下来,顶多就是二十分钟的事儿。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安装的时候他总担心会突然回来人,就有些紧张,越紧张双手就越不利索。足足忙活了四十分钟,余杉才将四个摄像头装好。下了楼,他立马奔回了斜对面的房子,进到卧室里打开设备与笔记本,调试之后等了片刻,待看到屏幕上清晰的画面后才松了口气。紧张归紧张,他总算没有忙中出错。

059 留作传家宝

    没一会儿,杨睿一脸纳闷的回来了。余杉问情况怎么样,杨睿摇摇脑袋:“安排完酒席,结了账我就走了。就是那工头没等菜上来呢就干了一杯白的,还说什么装修费顶多再让五千,再多他们就白干了。”

    余杉一过脑子,就大概明白了那监工的心理活动。心里头啼笑皆非,自己一琢磨也是,恐怕换了自己是工头也得这么想。蓝彪是什么人?齐北赫赫有名的社会大哥,心狠手辣、路子野,甭说他一个小工头,就算把整个装修搭上都不够人家蓝彪动动小指头的。估计那工头想得明白,保本赚吆喝,怎么着也得把蓝彪这尊瘟神给答对好啦。

    “哥,你那头咋样?”

    余杉摇了摇头:“没找着什么有用的。”监控设备已经装上了,余杉设置了录像,只要蓝彪出现在房子里,一举一动都会落在余杉的眼里。

    “哦,那没啥事我先走了。我琢磨着几天功夫我就能熟悉那车。”

    “等会儿!”余杉赶忙把杨睿叫住:“你小子不是想拿奥迪练手吧?”

    “啊!”这货回答得理直气壮。

    “赶紧打住。你把车撞了我都不心疼,这万一要是撞了人怎么办?”

    面对余杉的诘问,杨睿眨眨眼,不知道怎么回答。余杉叹了口气,说:“车钥匙留下,要想练车还不简单?自己去找驾校,花钱让教练陪着你练车。”

    “那多费钱。”

    “这钱我出,你就甭废话了。”

    余杉态度坚决,杨睿只要恋恋不舍的留下车钥匙走了。余杉回了卧室,对着电脑看了半天静止不动的画面,直看得哈欠连天。他琢磨着自己的确不是干间谍的材料,说起来丁大侃才适合干这行,简直是无师自通。可惜的是,余杉始终对丁大侃放不下心,因为这小子实在太聪明,余杉害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倒是杨睿让余杉很放心,可惜杨睿就是一根筋。让他开个车当个保镖还行,稍稍动点脑子的事儿他就得宕机。

    要是丁大侃跟杨睿各取优点变成一个人该多好?

    他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发现是谭淼那丫头。

    “余哥,忙着呢?”

    “闲着呢,什么事儿?”

    “哦,要是闲着的话,余哥你去陪陪惠惠呗。”谭淼忧心忡忡的说:“她刚辞了职,一个人待家里头我怕她又心情不好。”

    余杉有些不太理解,问:“心情不好?怎么会?”

    谭淼哼唧一声说:“余哥你是有钱人,当然看不上一个月仨瓜俩枣的小学老师工作,可我们不一样啊。没工作哪儿来的钱啊?别看惠惠嘴上说的好,其实这会儿心里头指不定怎么上火呢。”

    余杉一琢磨也是,没什么积蓄,匆匆辞职,别说徐惠了,放余杉自己身上都得着急上火。于是他说:“恩,你说的有道理,那我过去瞧瞧她。”

    “嘁,光是瞧有什么用?惠惠你还不知道?当你面装得什么都挺好,过后自己心里难受。要我说,干脆把她叫出来溜达溜达,散散心,逛个街、吃个饭再看个电影什么的,这心情不就好了么?”

    “恩?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呢?”

    谭淼干咳一声,掩饰着说:“余哥你真逗,我这性格还话里有话?得,我得上课去了,该怎么办余哥你自己寻思着办。”

    电话挂了,摇着头笑了笑。谭淼言语中一股子浓郁的红娘气息扑面而来,余杉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来?不过话说回来,徐惠辞职这事儿还真就是余杉的责任。要不是听了他当初的忽悠,徐惠怎么也干不出来这么飒爽的事儿。

    余杉觉着自己有责任,陪漂亮姑娘溜达、散心这种事儿求之不得,但又得把握住度,不能让徐惠想歪了。所以看电影就算了,貌似大船至今还没下画。恩,不能看电影,可以去看看话剧。

    看看时间,不知不觉都下午三点了,余杉赶忙起身收拾了下就出了门。他熟练的开着奥迪100到了徐惠楼下,车停在那里引得小区里的路人纷纷指点。对于这年头的齐北人来说,四个圈的奥迪绝对算得上豪车,按照现今的收入水平算,普通人不吃不喝一辈子也就值一辆奥迪100.

    余杉坐在车里给徐惠打了个电话,说:“徐惠,在家忙什么呢?”

    “练吉他呢。”

    “哦,不忙的话陪我出去转转?”

    徐惠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好啊。”

    “那你下来吧,我就在你家楼下。”

    过了大概能有六、七分钟,徐惠出来了,站在楼道口四下张望。余杉按了下喇叭,从车窗探出头招呼了一声。徐惠惊讶了下,旋即快走两步上了车。

    坐进副驾驶,徐惠好奇的打量着车内,一只手抚摸着真皮座椅,兴奋的问:“余大哥,你买车了?”

    “是啊,今天刚买的。”

    “很贵吧?”

    “现在是贵,等过个十几年大家咬咬牙都能买得起。汽车嘛,就是个代步工具。坐稳了,我带你兜一圈。”

    奥迪100发动,驶出小区,穿过市区上了省道。余杉开始加速,车速很快就上了一百。如果不是路况不太理想,余杉还可以开的更快。

    副驾驶的徐惠刚开始有些紧张,慢慢的,她发现虽然车速很快,但余杉始终开的很稳,于是就放松了下来。余杉腾出手来,打开了车载cd,赶巧了,cd里装着的是黑豹乐队的一张专辑。

    《dontbreakmyheart》的歌声响起,到副歌阶段,徐惠轻轻跟着哼唱起来。徐惠的声音很干净,余杉听着总感觉似曾相识。他想了半天,终于想了起来,徐惠唱歌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翻唱《盛夏光年》的富家女。

    余杉放缓车速,说:“丫头,你想唱歌么?”

    丫头这个称呼有些亲昵,让徐惠愣了下,然后她笑着说:“想啊,就是唱的不太好。”

    “我的意思是说……你想当歌手么?”

    徐惠认真的考虑了下,说:“当歌手当然好了。可以唱着自己喜欢的歌,还可以到处去看风景。我要是能当歌手,到时候一定买一辆这样的车。”

    “为什么啊?”

    “那样就可以说走就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余杉被逗乐了,说:“那你得买一辆房车才行。”

    “那就买一辆房车。”风从微微开启的车窗飘进来,吹过那张陶瓷般细腻的脸,吹得乌黑的发丝飞舞。余杉看着徐惠脸上那憧憬的笑容,感觉很美。美到让人心动。

    余杉深吸一口气,收摄心神,关了cd说:“那你试着唱一首歌我听听。”

    徐惠疑惑的看过来,余杉说:“我听听你声音怎么样。要是有前途,说不定我能帮上忙。”他比划了下自己的脑子,说:“我脑子里恰好存了几首高手写的歌。”

    徐惠噗嗤一声笑了:“余大哥你又骗人,哪有什么高手,那些歌都是你写的吧?”

    “不能够啊,你就琢磨吧,像我这种分分钟几十万上下的主儿,哪儿来的时间写歌?”

    徐惠乐不可支,好半天才缓过来。清了清嗓子说:“那我唱什么呢?”

    “挑个最拿手的。”

    徐惠想了想:“那我就唱一首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吧。”她又轻咳了下,清了清嗓子,然后用略微低沉的声音缓缓唱了起来。

    余杉凝神听着,主歌部分,徐惠的嗓音简直跟记忆中的那歌手如出一辙;等进到副歌部分,余杉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徐惠这姑娘唱那么高居然还不破音!她的嗓音条件好得让人艳羡。

    而且余杉听得出来,这姑娘是全凭嗓子唱上去的,没用什么技巧,以至于唱第二遍副歌的时候气息有些不错。但这没什么,只要肯下功夫练习,徐惠绝对能练出来铁肺。

    在余杉的惊讶中,徐惠唱完了完整的一首歌,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唱的不太好。”

    “诶?哪儿不好了,我听着感觉很好。丫头,你嗓音条件很不错。单凭嗓子当个歌手绰绰有余,再加上你的外形条件,说不定还能成歌星。”

    “余大哥你就别拿我打趣了。”徐惠失望的叹了口气,说:“歌星什么的我没想过……余哥你能帮我联系下上次那个酒吧么?我想试着去驻唱。”

    余杉控制车掉了个头,才说:“行,这事儿交给我了。”那家酒吧很干净,再让杨睿开车接送,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了,我最近打算兑一个店,过一阵子能下来。你最近要是没什么事儿,白天就过去帮帮忙吧。”

    徐惠爽快的答应下来:“好啊。什么店?卖手机的么?”

    “不是,是卖文化用品的店。”

    回程的时候一路说说笑笑,进了市区,余杉把车开到了艺术剧院门前。

    “看过话剧么?”

    徐惠摇了摇头。

    余杉笑着说:“那正好,咱俩一起感受下艺术的熏陶。”

    余杉带着徐惠进了剧院,买了两张票。今晚上映的剧目是《榆树下的**》,余杉瞧瞧距离开场还有段时间,又看见旁边的小剧场办起了展览,就带着徐惠去了。

    小剧场里展出的是现代字画,有工笔画也有油画,更多的则是水墨画。余杉这人对字画没什么鉴赏能力,只能囫囵的瞧个热闹。但无意中一眼瞥见了某幅画的落款,惊得余杉瞪大了眼睛。

    落款题的名字是何家宁,画名暮春。余杉对画毫无印象,但对何家宁的名字却印象深刻。熊孩子就曾经从他老爹那里偷了一副何家宁的画,转手出去卖了三十万,回头被他老爹一通暴揍。事后熊孩子说被奸商给坑了,那幅画市值最少七十万。

    眼前的这幅暮春,幅面比熊孩子偷的那副大多了,要是拿到一五年起码值个一、二百万。余杉动了心思,让徐惠稍等一下,余杉径直找到了负责人,询问暮春那幅画卖不卖。

    负责人很高兴,展览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卖个好价钱么?于是负责人矜持的说:“原则上这些画都要留着展馆里,直到画展结束。不过我们现在可以接受预定。”

    能卖就好说啊,余杉径直问:“那副暮春多少钱?”

    负责人想了想,比划出五根手指。

    “五万?”

    “咳咳咳,”负责人咳嗽连连:“没那么贵,五千。”

    别说五千,五万余杉也认了。他爽快的说:“在哪儿交款?”

    负责人都傻了。他还琢磨着余杉得还还价之类的,哪成想这位直接拍板要交钱。愣了片刻,负责人立马热情的握了握余杉的手:“诶呀,感谢这位先生对当代字画家的支持与鼓励。您这边请,我带您办一下预交款。”

    前后不过二十分钟,余杉再出现在徐惠面前的时候手里头多了一卷画。见徐惠疑惑的看着自己,余杉笑着说:“我打算把这画当传家宝,说不定过上十几年能值个几百万呢。”

060 天衣无缝

    买了画卷的余杉心里有些小激动,轻薄的画卷放在这年头也就几千块,可要是拿到一五年,妥妥的能在齐北换个豪宅。余杉此前还在苦恼于98年的物价,认真算算不论是贵重金属还是工业品、农业品,真心不比15年便宜,尤其是工业品,算起来比15年贵的离谱。

    以至于余杉宁可拿着98年的第四代人民币径直拿到15年存入银行。此前余杉倒是琢磨过倒腾古董、玉石之类的,可古董跟玉石这里头的水太深,对此没什么研究的余杉估摸着自己搞不好就得被淹死。古董作假不是什么新鲜事,余杉听人说过,著名的玉石作假‘血侵’,九八年的时候可就有了。正是因此,余杉才没敢倒腾古董跟玉石。

    现在好了,余杉总算找到了一条在两个时代间双向赚钱的新路:倒腾当代名人字画!何家宁的履历背景余杉没研究过,可他知道一个事儿。一四年的时候,某老板去饭店吃饭,酒至半酣猛的发现包厢里挂着一幅何家宁的画。起初他还以为是仿品,可看了半天,越看越觉着像是真迹。这位老板心眼多,当即不动声色,叫过饭馆的老板问了问。饭馆老板不识货,说那画是当初两千块钱买来当装饰用的。吃饭的老板直接拍下去一万买了画,回头找专家一评估,那画价值七十万打底,碰到识货的价格还得往上窜!

    两千块收的画,十年后价值七十万,可以想见十几年间当代艺术品的增值有多么夸张。余杉想着回头好好查查当代名人字画,这简直就是一条发家致富的捷径。

    心里头舒爽,连带着看话剧的时候余杉都十分投入。《榆树下的**》改变自老美1924年的一部电影,整部话剧里充斥着金钱、**,亲情、爱情等等一切的情感,都在对金钱的**中扭曲。余杉是艺术剧院的常客,他曾经跟赵晓萌看过这部戏。

    倒是他身旁的徐惠,这姑娘是头一次接触话剧,看得兴致盎然,随着剧情的进展,时而蹙眉,时而叹息。整部话剧结束,演员们集体上台谢幕的时候,徐惠起身鼓掌,并重重的舒了口气。她感叹着说:“幸好这只是一部戏。”

    余杉只是笑笑,没说话。戏剧源自生活高于生活,而有时候现实往往比戏剧还要夸张。如果把这部话剧的剧情拆分开来,你会发现总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对应的悲剧。这些余杉都没有说,徐惠只是个刚刚踏上社会的小姑娘,余杉不像她被社会的现实给吓到。

    离开艺术剧院,余杉带着徐惠去吃了麻辣小龙虾。徐惠似乎被话剧影响了心绪,有些食不知味。她慢慢的剥着小龙虾的外壳,忧心忡忡的问:“余大哥,钱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余杉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徐惠感叹着说:“可是小的时候,大家都很穷,也没觉得日子怎么苦,总觉得那时候很幸福。”

    余杉说:“那是因为小时候的你不必为生活奔波啊,你父母为你撑起了一片天。”顿了顿,又说:“而且那时候大家都一样的穷,没有贫富差距就没有对比。就好比咱们吃着小龙虾,旁边有人吃拉面,你是不是觉着比人家幸福?可要是旁边的人吃的是大龙虾呢?”

    徐惠认真的想了想:“也许吧……可我觉着小龙虾就很好吃了。”

    余杉抿嘴笑着说:“也许等你吃过大龙虾之后就不这么想了。”

    徐惠将剥好的小龙虾丢进嘴,慢慢咀嚼着若有所思。吃过饭,余杉开车带着徐惠去了光阴酒吧。时间不早不晚,刚刚七点半。他们刚落座,酒吧老板冯铮就兴高采烈的跑了出来。

    见着余杉,冯铮就抱怨道:“诶呀余老弟,你可把我害苦啦。”

    “怎么了?”

    “你上次唱完没事儿人一样走了,第二天酒吧爆满,一帮熟客指名点姓要听你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我得跟人家客人解释啊,说余老弟你这尊大佛神龙见首不见尾,轻易不出场。可人家客人不答应啊,没办法,斌子他们赶鸭子上架,全屏记性唱了。斌子什么嗓子你知道,唱一半就被人起哄了。”冯铮指着酒吧四处的空座说:“你看看,你看看,门可罗雀啊。余老弟你可算来了,诶?”冯铮转头看向吧台:“傻愣什么呢?没瞧见我哥们来了?把那瓶我私藏的澳洲红酒开了!其他的看着上。”

    又看向余杉,冯铮热情的说:“余老弟,老哥我诚意十足,你今天可不能唱一首歌就走人啊。”

    余杉笑着打趣说:“冯哥,有些日子没见,没成想您还学会说相声了啊。得,既然您这么捧着,那我今天就扯开嗓子多吼几首歌。”

    说话间余杉拉着冯铮落座,闲聊几句,余杉说了正题。

    “冯哥,小惠你见过,嗓子不错,一会儿让她上台试试。你听下怎么样,要是行的话,留你们酒吧驻唱怎么样?”

    冯铮笑呵呵的说:“行啊,怎么不行。这小妹妹都不用开口,往小舞台上一戳就是一道风景。”

    说说笑笑,三个人一瓶红酒见底,转眼间就到了八点半。斌子领着乐队早就暖了场,到了这个时间酒吧里的客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冯铮瞧着时间差不多,起身上了小舞台,拿着麦克风兴奋的说:“各位,我是光阴酒吧的老板冯铮,认识我的都管我叫老冯。我跟大家说,今儿你们算来着了……为什么这么说?听了下面这首歌你们就知道了。有请我兄弟余杉,给大家带来他自己作词作曲的《夜空中最亮的星》!”

    酒吧里,没听过那首歌的酒客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有两桌听余杉唱过的,已经兴奋至极的开始吹起了口哨。

    零星的掌声与口哨声中,余杉起身上了小舞台。接过斌子递过来的吉他,试了试麦,说:“冯哥捧的有点过了啊,其实我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清楚,就是一普通音乐爱好者。既然被起哄架秧子赶上了台,那叫唱唱。《夜空中最亮的星》等会儿再唱,先给大家带来一首《生如夏花》。”

    试了试琴弦,余杉扫着和弦,慢慢唱了起来。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也不知要多难才能睁开双眼~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痴迷留恋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主歌唱罢了,几个扫弦过后,余杉陡然提高了声调:“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吟游诗人般的歌手朴树,用激情的旋律,诠释了泰戈尔诗作中的人生态度: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底下的观众头一次听到这首歌,感觉都很新鲜。等到余杉第二遍进入副歌的时候,已经有大胆的妹子跟着哼唱了。

    独自坐在座位上的徐惠全神贯注的看着台上的余杉,直到副歌部分那句‘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响起,她才恍然,原来余杉上一次唱的那句就是源自这首歌。徐惠读过泰戈尔的诗,尤为喜欢那首《生如夏花》。

    这首歌所表达的,一如打开了心结的徐惠,用全部热情拥抱崭新生活的态度,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还在乎拥有什么?

    看着舞台上的余杉激情的唱着,徐惠渐渐沉醉在歌声里。

    一曲唱罢,台下不管新朋友还是老朋友,鼓掌喝彩不断。有一桌坐着几个年轻的姑娘,更是尖叫着‘再来一首’。

    余杉爽快的又唱了一首,木吉他换成电吉他,这次他没唱‘原创’歌曲,选了一首赵传的《给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斌子的乐队对这歌很熟,余杉刚唱一小段,乐队就切了进来。

    凭心而论,乐队水平还不错。有着乐队配合,又为余杉的演唱增色不少,酒吧里的现场的气氛愈发热烈。

    “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酒吧里的客人们听嗨了,这次不单是几个年轻姑娘了,不分男女,全都站起来起哄。

    余杉的脑门上已经被灯光烤出了汗,他擦着汗说:“不是矫情啊,再唱嗓子就得破了。”

    话音刚落,就有人高声叫着:“《夜空中最亮的星》!”

    “这样,我跟一大美女合作一首《夜空中最亮的星》怎么样?我负责伴奏……别起哄啊,怎么也得让我歇歇,不能可着傻小子一个人累。”

    哄笑声四起。

    余杉笑着说:“那行,没人反对我就当大伙同意了。小惠!”余杉冲着徐惠招招手。

    徐惠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起身慢慢走向小舞台。余杉推开麦克风,嘱咐说:“别紧张,你往下瞧,黑乎乎一片都瞧不见人。就当自己唱卡拉ok了。”

    “恩。”徐惠点了点头,又反复的深呼吸。

    余杉坐在一旁,又换了木吉他,待徐惠示意准备好了,才弹起间奏。

    头一次配合,余杉生怕徐惠找不准切入点,在旁边还特意点头提示。结果余杉发现自己完全是多余,齐北师范虽然不是专业的音乐学校,可架不住徐惠这姑娘有天赋啊。

    清澈的声音从徐惠的口中飘出,带着独特的韵味。待唱到副歌部分,余杉发现自己又错了……这姑娘居然不用假音直接就给唱上去了。单凭这嗓子,不去当歌手简直就是浪费天赋。

061 幺红上岗

    歌曲的后半段,余杉切进去,跟徐惠合唱起来。很明显,对于酒客们来说,徐惠这样的漂亮姑娘,又有一把好嗓子,远比余杉有吸引力多了。

    余杉很自觉的让了位置,看着徐惠又唱了一首《野花》。等俩人下了台,酒吧的老板冯铮直接就拍了板,说从今儿开始徐惠就可以在酒吧驻唱。

    末了冯铮又来了句玩笑,说:“余老弟啊,你早说小惠能唱这么好啊。要是早知道我还等你干嘛,直接八抬大轿请小惠来当台柱子了。”

    余杉配合着瞪起了眼:“冯哥,咱们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冯铮没绷住,直接乐喷了。又闲聊几句,等冯铮一走,周遭来敬酒的酒客就开始络绎不绝。有余杉在,那些男的不好意思往前凑,可那些姑娘家就没那么矜持了。那一桌的几个姑娘围过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问那两首歌是不是余杉写的,一会儿又问余杉什么时候再来。

    好不容易答对走,余杉一看时间都快十点了,赶忙跟冯铮打了个招呼,带着徐惠离开了酒吧。回去的路上,徐惠把车窗降下来,头微微弹出去,任凭迎面的风吹乱自己的头发。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脸上挂着笑容,还轻轻哼唱着那首歌。

    察觉到余杉在看自己,徐惠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说:“余大哥……我是不是变成疯丫头了?”

    “疯点有什么不好?”余杉说:“趁着年轻赶紧疯疯,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再想疯都疯不起来了。”

    徐惠咯咯笑着,应道:“好,那我从今天开始就当一个疯丫头!”

    余杉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情愉悦。感觉徐惠又如夏日里的小白花,在无人注意的夜里,静静的绽放。

    ………………………………

    杨睿找驾校练了一天,回来后信誓旦旦的保证,已经找到了稳当的感觉。余杉把车钥匙丢给他,安排他每天晚上接送徐惠。于是徐惠成了光阴酒吧的一大传奇,老板对其态度和蔼,有保镖随行,来去有奥迪接送。总去光阴酒吧的客人们开始揣测,有说徐惠是玩儿票富家女的,也有说徐惠是被人包养了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经历了前一段流言蜚语的侵袭,徐惠成长了不少。她从不去管与自己无关的人在说些什么,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每天准时到酒吧,唱上三首歌,然后被杨睿送回家。酒吧老板冯铮给的酬劳不高不低,三首歌五十。徐惠对此很满足。

    她每天都充满希望,畅想着等攒够了钱,要去看看余杉描述中的丽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余杉这两天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透顶,每天对着静止的监控画面发呆。他觉着简直就是浪费生命,第三天就要坐不住的时候,丁大侃来了。

    那家店已经谈了下来,店主也同意把育才小学的欠账转让给余杉。累计没结的欠账将近六万,但实际能入账的金额也就四万,再刨去招待张长贵的费用,四万都拿不到手。所以那店主一听丁大侃的要求,很爽快的就答应了下来。

    丁大侃是什么人啊?能占便宜绝不吃亏。这家伙跟店主蘑菇了两天多,楞是磨出了个实际金额的九折优惠。余杉很满意,跟丁大侃跟店主见了一面,又用了两天时间跑了工商、税务,总算是把这事儿给办了下来。

    如今是万事俱备,就等着坑张长贵了。事到临头,余杉又犯了难:谁出面去坑张长贵?

    余杉自己不想蹚浑水,丁大侃一个京都人,出面的话容易遭到地方保护主义反弹。杨睿就更不用说了,那小子是个直肠子,干不了这些弯弯绕。至于谭淼跟徐惠,余杉想都没想。

    琢磨来琢磨去,余杉猛的想起来一个人。谁啊?幺红啊!

    幺红简直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有过特殊职业经历,端得起架子,拉得下脸,必要时候撒泼、耍赖她绝对能干出来。

    兑到手的那家店余杉根本就没瞧得上眼,也没想过怎么经营。都不用别的,余杉只要承诺分给幺红一部分经营权,那姑娘就得乐疯了,然后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

    余杉是个行动派,想到做到,当天晚上就去了一趟金碧夜总会。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进门后目光扫了一圈,发现幺红居然不在。

    另外一个失足女引着余杉去了卡座,余杉也没心思跟她套话,直接问幺红怎么没来。

    那失足女浪笑着:“诶呀大哥,这么大个夜总会又不止小妖一个姑娘。不信你试试,我活儿比小妖好多了。”

    余杉这个腻歪啊,皱着眉头,丢过去一百块钱说:“别废话,我找小妖有事儿。”

    那失足女见钱眼开,立马说:“大哥你还真恋旧……不过小妖不干了。”

    小妖不干了?余杉很意外,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不干了?那你知道怎么联系她么?”

    看在钱的份儿上,那失足女找了领班,回来后给了余杉一串寻呼号码。拿了号码,余杉没多待,转身就走了。出了夜总会,对着寻呼号码余杉犹豫了半天。

    幺红都从良了……还能接这活儿么?

    想了半天,余杉觉着自己实在找不着合适的人了,硬着头皮那手机打了个寻呼。坐进车里等了能有二十分钟,手机响了,接起来就听幺红不耐烦的问:“谁给我打的寻呼?”

    “我姓余。”余杉说。

    “余……哎呀,余哥啊。”小妖立马热情了起来:“你咋知道我寻呼号的?”

    余杉尴尬的说:“我从你们领班那儿打听的。”

    小妖也很尴尬,说:“那啥,大哥,那活儿我不干了。”

    余杉乐了,说:“我也没因为那事儿找过你啊。这样,我手头有个生意,需要你抛头露面,有没有兴趣?正经生意。”

    小妖一听高兴了,拔高了声调说:“感兴趣啊,太感兴趣了。你说吧大哥,啥生意。”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人在哪儿?咱们面谈。”

    “还是我去找你吧,我家太偏了。”

    余杉把地点定在百货大楼,他把车开到地方,等了半个多钟头,瞧见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幺红从里面走了下来。

    一段时间没见,幺红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身上的风尘气少了不少。余杉降下车窗招呼了一声,幺红瞧见奥迪倒是没怎么惊讶,饶有兴致的绕着车瞧了一圈才坐进副驾驶。

    “买车了啊,大哥。”

    “恩,有个车出行方便点。”

    “诶呀,大老板就是不一样,这车可真好。”四下查看了下,幺红直接问:“大哥,你刚才电话里说的是啥生意啊。”

    “事情有点复杂……”余杉隐去前因,直接把文化用品店与要对付张长贵的事儿简略的说了说。“……这样,不让你白忙活。事成之后,这家店我分你百分之四十。”

    小妖高兴了,简直就是喜从天降。连忙说:“大哥,你就是我的贵人。别乐,我说的是真事儿!就冲这,白忙活我都乐意。”

    “那行,那家店就在……你明早就过去接手,回头我把欠条给你,你能闹多大就闹多大。你要是闹破了天,说不定我一高兴把这家店都给你了。”

    “真的啊,那行,大哥你就瞧好吧,这事儿我拿手!”

    事情谈拢,余杉把小妖送回了家。幺红别看曾经是个风尘女,但信用十足。第二天一早,刚到七点就到了店门口。等了能有快一个钟头,才等到余杉。

    交接程序头两天已经办妥,余杉把欠条交给了幺红,又商量了下,决定把店里的货清仓处理。幺红办事儿雷厉风行,没多长时间就在门口竖了个《挥泪清仓大处理》的牌子,用买了个喇叭,反复放着噪音。店里头库存的文化用品总价不到四万,余杉不求赚钱,能保本就行。

    市场上卖一块钱的圆珠笔,店里头五毛钱就往外卖。收大喇叭吸引进店的顾客,即便原本没有买的心思,也被实惠的价格引得买上一些。等到了下午,店里头人头攒动,买东西的络绎不绝。幺红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急三火四的打了几个电话,找了几个闲着没事儿的姐妹过来帮忙。

    有了帮手,幺红总算闲了下来。转天早晨,幺红拿着欠条理直气壮的找上了门。进到育才小学里头,找到后勤组,幺红站在门口扯着嗓子问:“谁是张长贵?”

    张长贵一瞧来的是个漂亮姑娘,眼睛都直了。咧嘴笑着迎了上来:“我就是我就是,你找我什么事儿?”

    幺红没给他好脸色,绷着脸掏出欠条晃了晃:“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张长贵都懵了:“我欠你钱?”老小子看了眼欠条,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不对,这欠条是打给文化用品店的,怎么落到你手里了?”

    “那店卖给我了,你的欠账也转给姑奶奶我了,说你欠我钱不对啊?”

    “卖给你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幺红没好气的说:“咋地,我兑个店还得请示你?你以为自己是市长啊?”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别特么跟姑奶奶扯淡,赶紧还钱。”

    碰上个不讲理的主儿,张长贵皱着眉头说:“我们学校跟文化用品店有协议,都是一年一结账,现在时间……”

    “那是以前,现在店是我的。姑奶奶可没答应过一年一结账。”

    张长贵心里头把前任店主骂了个狗血淋头,当着一众同事的面儿,他也不好发火。只能耐着性子说:“这样,我跟领导请示一下,尽快给你答复怎么样。”

    幺红瞟了他一眼,说:“那就再给你一天时间。咱把话说在头前,一共五万九千三百四十七块六,少一毛钱都不行。”

    张长贵眨了眨眼睛,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心想着坏菜了,他跟前任店主做了扣,账面上的确是这么多钱,可实际给店主的也就四万出头。现在店主换了人,他找谁认这个账去?

062 小心玻璃

    幺红走了,张长贵犯了愁。刚才办公室里头人多,他也没法跟幺红辩驳究竟欠了多少钱。按照他跟文化用品店的协议,这笔账是在新学期初结清,店主归还欠条,并且按照欠条上的金额开出全额发票,但张长贵实际上只支付给文化用品店不到四万。剩下的将近两万元属于灰色收入,大头给校长,剩下几千悄无声息的落进了张长贵的腰包。

    他怎么也没想到,好端端的文化用品店突然就换了东家。老小子坐椅子上一琢磨,觉得这事儿还得找原来的店主,不然这事儿就说不清楚了。他先是给原来店主的座机打电话,提示已经停机;跟着又打了几个传呼,等了一节课也没见会电话。

    张长贵待不住了,后勤处原本就没什么事儿,他也不打招呼,问同事借了个破自行车就走。骑着自行车吭哧吭哧蹬到造纸厂家属楼,敲了半天门没反应,一打听才知道这户人家房子刚卖,全家去了海南。

    诶哟,张长贵这个恼火啊,老小子蹲在门口一根接一根的抽着闷烟,眉头皱得再添一笔就成东北虎了。现在的情况是黄泥烀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成屎了。为今之计,只有跟新店主幺红商量着办。只是一想到幺红那泼辣的样,老小子就头疼。

    琢磨明白,张长贵蹬着破自行车又往回走,骑了半个钟头到了文化用品商店。眼前的文化用品商店彻底变了样,门口拉着‘清仓甩卖’的横幅,喇叭里播放着‘本店因房租到期……’的宣传语。正赶上放学时间,店里头人头攒动,既有小学生,也有牵着小学生的大妈。这年头的促销手段远没有十几年后那么普遍,再加上价格的确实惠,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的抢着货架上的文化用品。门口结账的柜台前,排了长长的队伍,张长贵费了半天劲才挤进去。

    老小子目光扫了半天才瞧见收银台后头正在点钞的幺红。小妖的心情好到了几点,她左手捏着厚厚一叠钞票,下面是百元大钞,中间是十块、五块,最上头是一块、两块、五毛的零钱。小妖从没做过生意,更没有成本核算的意识,所以挥泪大甩卖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日进斗金。

    她朝着右手食指清啐一口,拇指跟食指捻了捻,随即缓慢的开始点钞。一边点一边心花怒放,琢磨着等把店里的货清了仓,是不是跟余杉商量下改成服装店。

    刚点了几张,一团阴影遮了过来,小妖不乐意的抬头一瞧,发现来的人是张长贵,秉承着余杉的嘱托,小妖更没好脸色了。她拉长了一张脸,斜着眼瞟了张长贵一眼,然后就好像没看着一样继续清点钞票。

    张长贵窝着火,强自耐心的说:“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点事。”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诶呀卧槽,张长贵怒了,冷哼一声:“不认识我?那好,那你就别想拿到钱。”

    “哟哟哟,我拿不着钱不会上学校去要?学校不行就去教育局,教育局不行就去法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总有说理的地方。”

    小妖跟吃了火药一样,明摆着就想把事儿闹大。这正是张长贵害怕的。

    老小子咽了口吐沫,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还钱啊。”

    “好,还钱没问题。”张长贵左右张望了下,见没熟人,压低声音说:“但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个数。明白跟你说吧,我最多给你四万,多一分钱都没有。你要认了,那过一个月我就把钱送过来。你要不认,那就随你怎么闹。”

    “真有意思,”小妖丢下钱,盯着张长贵说:“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六万就成了四万,你忽悠谁呢?”

    “忽悠?这是我跟以前这家店老板定的。”

    “现在这家店是我的,欠条也是我的。你俩定的你找以前老板啊,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反正这欠条上的钱少一分都不行。”

    张长贵瞪大了三角眼发飙了,重重一拍桌子骂道:“臭娘们,怎么说都不行了是不?”

    “咋滴?你还想打我啊?”小妖怡然不惧,侧头朝着门口喊:“姐妹们,有人要打我!”

    话音刚落,呼啦啦围拢过来三、四个女人,这里头既有二十郎当的不良少女,也有四十来岁的泼妇,还没等张长贵有什么动作,老小子就被吐沫给淹没了。

    “干啥呀,欺负人呢?”

    “长没长眼?欺负到小妖头上了?”

    “老犊子你想咋地!”

    小妖找来的几个女的都不是善茬,也不知被谁撞了下,老小子身子一歪撞上了旁边的中年妇女。好巧不巧的,胳膊肘正好撞在了那妇女的胸口。那老娘们眼睛陡然瞪大,大喊一声:“耍流氓啦!”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嗷的一嗓子,那女人扑上去,两把就抓了张长贵个满脸花。进攻的号角已经吹响,还没等张长贵反应过来,剩下的几个女的也扑了上去。

    这个抬脚就是一个高跟鞋,那个抻着胳膊揪耳朵,不良少女挤了半天才伸手拧住张长贵的腰。要说还得算小妖最猛,这妞儿抄起收银台上的订书器,没头没脸的就朝着张长贵的脑袋砸了下去。

    诶哟,张长贵这辈子就没这么惨过。尖细包着铁皮的高跟鞋踹上去有多疼?张长贵总算体会到了。仗着还有点力气,张长贵挣扎着总算跑了出去。这会儿老小子浑身上下已经没好地方了,脸被抓花了,耳朵拧肿了,腰上全是青紫,大腿被踹得全是鞋印,脑门上还起了个大包。

    就这还不算完,他前脚跑出去,几个女人后脚朝着扫帚、拖布就追了出来,边打边骂。小妖可是个人精,眼瞅着一群顾客在看热闹,嗷一嗓子干打雷不下雨就嚎上了。

    “呜呜呜……我的命咋这么苦啊,好不容易攒点钱兑了个店,就这么让人给坑了……”

    她负责哭,她找来的几个姐妹负责骂人。这个一嘴,那个一句,加上小妖偶尔苦着补充,算是把事情经过给还原了。总的来说就一句话,育才小学张长贵欠债不还,打算赖账。

    赖账这种事在这年头实在太普遍了。有原本的至交好友借了钱不还反目成仇的,有企业欠下三角债不还的,有国企开不出工资的。这些杂七杂八的债务,到头来都摊在了老百姓的头上,所以他们也最痛恨欠债不还。

    围观的群众眨眼间群情激奋,有出主意的,建议去教委告状;有声讨的,骂了张长贵的八辈祖宗;有劝慰的,直说几个姑娘不容易。

    这边儿群情激奋,街对面的张长贵连还口的余地都没有。老小子捂着脸上火辣辣的伤口,连自行车都没敢要,灰头土脸的跑回了育才小学。到了校门口,张长贵才琢磨过来,丢了自行车,他没法跟同事交代。脸上的抓痕火辣辣的疼,张长贵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一跺脚:“臭娘们,这事儿没完!”

    进育才小学之前,张长贵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除了没进过监狱,社会混子干过的糟烂事他一样没少。挖绝户分他没那胆儿,踹寡妇门他可总干。一来二去,那怕混进育才小学,那些社会上杂七杂八的关系他也没断。

    回了家张长贵越琢磨越憋气,抄起电话给外号耗子的混子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把事儿一说,耗子没口子的答应下来。转过头,耗子找人打听了一下幺红的背景,一听以前坐过台,没什么背景,耗子就有了底,当天就找了几个小兄弟,把教训幺红的事儿安排了下去。

    另外一边,小妖是谁啊?出了名的人精。前脚揍跑了张长贵,后脚小妖就把事儿报告给了余杉。余杉听了很欣慰,感觉出了一口恶气。转念一琢磨,觉着张长贵那小肚鸡肠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就让杨睿、丁大侃这哥俩没事儿去文化用品店看着点。

    挂了电话,小妖还不放心,抄起电话又给大伟打了个电话。没说前因后果,就说张长贵欠钱不还,还要找她麻烦。大伟一听就怒了,臭老九还敢反了天?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回头就带兄弟过去帮着看场子。

    第二天一早,杨睿开着奥迪载着丁大侃先来的,没多大一会儿,大伟带着二驴、大春外加大民几个憨货也来了。小妖手里头有了钱,爽快的很。在店后头支了桌子,沏了茶,好吃好喝招待着。杨睿跟丁大侃不待见大伟他们,俩人干脆就坐在门口抽烟晒太阳。

    十点钟不到,马路对面晃荡过来四个混子。丁大侃眼睛对贼啊,一打眼就瞧出来不对,随即碰了碰身旁的杨睿。

    “诶?瞧见没,找事儿的来了。”

    杨睿很兴奋,揉着双手关节哗啦哗啦直响:“待会儿你看着就行了,好长时间没动手,手都痒了。”

    丁大侃嗤的一声笑了:“你好好的私家侦探混成了司机加保镖,再这么下去小心司机都没得干……诶呀,一人俩吧,我也手痒。”

    俩人说这话,浑没把迎面过来的四个混子放在眼里。不过半分钟,四个混子过来了,上了台阶就要往店里走。

    丁大侃站起身拦住:“诶诶诶,干嘛呢?”

    领头的混子有点懵:“咋了?”

    丁大侃笑嘻嘻的说:“不咋,就是不让进。”

    “凭啥?”

    丁大侃指着玻璃上贴着的字儿说:“不认字儿?”

    混子瞧了一眼,只见玻璃门上贴着四个大字:小心玻璃。他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这四个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还是身后的小弟反应快,附耳说道:“大哥,他说你是玻璃。”

063 高人

    耗子派来的领头混子叫傻强,长得五大三粗,就算放内蒙也算得上是胳膊上能跑马的汉子。唯有一点,一看就是肌肉比脑子多的主儿,这家伙脑子里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玻璃’是什么意思,当时就气炸了!

    这会儿也顾不得耗子嘱托的找茬招数了,径直从后腰抽出半截螺纹钢条,怒不可遏的指着丁俊:“诶呀卧槽,你特么找死啊。”

    这家伙不是齐北本地人,确是地道的东北人。东北某些地区方言很有特色,有些平卷舌不分。丁大侃一听就乐了:“屎还用找?这不自己个儿就送上门来了么?”

    傻强一愣,随即怒吼一声:“槽尼玛,干死他!”嗷嗷叫着,高举着螺纹钢就冲了上来。

    傻强冲上来的时候,丁大侃前一刻还笑呵呵的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下一刻丁大侃猛的弹起来,起身的同时右手抄起板凳就甩了出去,砸向傻强的面门。

    傻强只是大脑反应慢,长期运动让他的小脑反应比一般人还要快,瞧见砸过来的板凳,挥舞着螺纹钢将其拨开板凳,顺势挥舞螺纹钢反手砸向丁大侃。丁大侃脸上依旧笑嘻嘻的,往后退了一个台阶。这会儿丁大侃已经退无可退,他身后就是墙,但这家伙好似没心没肺一样,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处境担心。只见他微微屈膝,后背贴在墙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钢条在自己胸口前一寸划过,紧跟着猛的发力腾空而起,前倾的双手一下子箍住傻强的脖颈,用力往下拽的同时右膝越过傻强拿着螺纹钢的双手,猛的撞在了傻强的面门上。

    一声闷响,傻强原本前冲的身体陡然僵持了下,然后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摔在了台阶上,滚落下去。

    一招制敌!共和**人不讲什么花架子,求的就是速战速决。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快到让人反应不及。店门口,俩刚迈出门口的姑娘瞧着气势汹汹的傻强,尖叫声刚刚响起,另外三个混子叫嚷着正往前扑上来,傻强就倒下了。

    扑上来的三个混子脸上的表情从原本的狰狞变成了错愕,搞不清楚傻强怎么就倒下了,就是这半秒钟,足够形势倒转了。丁大侃身旁的杨睿早就起了身,如同猛虎一样,擦着傻强倒下的身体下了台阶,毫无花俏的一脚踹在手持钢管的一个混子的腹部,那小子嗷的一嗓子倒飞出去趴在了地上;这时候另一个混子刚从错愕中清醒过来,瞧见凶神恶煞的杨睿,这家伙也顾不得心里害怕了,径直抄着匕首扎了过来;杨睿一个侧身躲过捅过来的匕首,一错身胳膊肘敲在了混子的脖子上,那混子丢了匕首捂着脖子窒息着跪倒在地。

    最后一个混子是个黄毛,穿得花里胡哨,身子瘦得跟麻杆差不多。这小子鬼精鬼精的,瞧见形势不对就放慢了脚步,待到傻强倒地,这小子扭头就要跑。

    还想跑?丁大侃怎么可能给这家伙溜走的机会。三两步追上去,揪住脖颈往回一拽,脚下下绊子,那黄毛仰面朝天就倒在了地上。

    丁大侃一打眼就瞧出来黄毛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吓唬性的一抬腿,那黄毛立马抱头求饶:“大哥别打,别打,我错了,我错了!”

    丁大侃乐了,蹲下身,从前兜掏出香烟叼在嘴上,笑嘻嘻的看着黄毛说:“你怎么能求饶呢?道儿上的爷们都得是铮铮铁骨,宁死不屈啊。”

    “大哥你别逗我,我真知道错了。”

    “哦,错哪儿了?”

    “错……错……不该瞎混?”

    丁大侃甩手啪的一耳光,打得黄毛眼冒金星:“不对,你再仔细想想。”

    “啊?”

    “啊什么啊,赶紧想,想不出来还得挨揍。”

    “不……不该惹上您?”

    啪!又是一耳光。

    丁大侃揉着巴掌皱眉说:“不对,继续想……啧,脸皮怎么这么厚,震得我手疼。”

    黄毛混子都快哭了。初中教导主任也没这么不讲理啊。

    “大哥,我真想不出来。”

    “那就怪不得我了。”丁大侃作势一挥手,黄毛吓得立马举起双手护住脑袋。丁大侃哈哈大笑,指着黄毛说:“瞧你那怂样。得,我就发发善心告诉你错哪儿了。你啊——”说着,丁大侃揪住黄毛的头发,来回晃动,连带着黄毛的脑袋也跟着晃。“——错就错在染成黄毛恶心我。”

    黄毛真哭了:“我马上剃个秃子。”

    “这就对了。”丁大侃点着香烟,抽了一口说:“这事儿结了,”还没等那黄毛一口气松完,丁大侃又说:“现在来说说你惹我的事儿吧,谁让你来的?”

    “耗……耗子哥。”

    “耗子?”丁大侃人生地不熟,回头瞅向看热闹的杨睿。杨睿瞪瞪眼,说:“瞅我干啥?我就比你早来几天。”

    丁大侃装模作样的摸着下巴,惆怅的说:“这就麻烦了,找不着正主儿我也不能放你走啊。”

    丧了胆的黄毛立马上道的说:“我知道耗子哥在哪儿。”

    丁大侃轻轻拍了拍黄毛的脸,赞赏的说:“你小子很上道嘛。得,你带我找着正主儿就放了你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黄毛不停的点头。

    这会儿功夫,后院正喝茶的大伟他们,嗷嗷叫着,拎着凳子腿冲了出来。一出门,瞧见地上躺了一片就傻眼了。

    脑子不太灵光的大春还问呢:“卧槽尼玛,人呢?敢砸妖姐的场子,活腻歪了吧!”

    二驴朝着大春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个混子说:“你特么眼瞎啊。”

    “哎呀卧槽,这谁这么猛啊?”

    缩在后面的大民探头探脑的瞅了几眼,一眼瞧见体型庞大的傻强了:“二哥,你看那小子是不是傻强。”

    二驴仔细一看,瞪大了眼睛:“诶?还真特么是傻强啊。”

    傻强是谁啊?齐北地界混子里出了名的夯货。用东北话讲,叫虎,遇事儿不过脑子。这货身高体壮,曾经被好几位社会大哥相中,当做金牌打手培养。结果傻强不负众望,猛是猛,猛大发劲了。看场子能把客人打成脑震荡;收账能把欠债的从二楼扔下去;社会大哥带着出去跟人家谈判,大哥还没发话呢,这货在外头就跟对方小弟干起来了。几个看走眼的社会大哥都快被傻强弄疯了,送瘟神一样又把这货给送走。

    但不管怎么样,齐北这地界,混社会的都知道傻强这么一号夯货,除非喝多了脑子犯抽,否则没人去招惹这货。

    就是傻强这么猛的夯货,愣是直挺挺的躺在那儿了,大伟楞在那儿一时间想不明白丁大侃跟杨睿这俩人是怎么办到的。

    这时候,帮着小妖看店的不良少女兴奋了,拍着巴掌叫着:“哎呀妈呀,一下放倒一个,太姬巴帅了!”这妞儿一边说还一边儿比划,似乎打算还原刚才杨睿跟丁大侃的动作。

    丁大侃起了身,他跟杨睿已经瞧见了傻愣着的大伟等人。冲着大伟招招手,拎着凳子腿儿的大伟迟疑着走过去:“丁哥,啥吩咐?”

    丁大侃指着地上的三货说:“人交给你了,那俩没事儿,那个大块儿头费点劲,估计有点脑震荡。”

    大伟拍着胸脯:“行,你放心吧。”

    丁大侃点点头,旁边的杨睿一脚踢在躺着的黄毛身上:“别特么装死,起来!”

    黄毛很听话,屁都没放一个麻利的爬了起来。俩人押着黄毛上了奥迪,汽车发动,轰鸣着汇入主干道,转眼就没了踪影。

    大伟、二驴、大春、大民四个货齐刷刷站在街边,目送着奥迪在视野中消失。好半晌,二驴倒吸一口冷气说:“高人啊!”

    大伟不耐烦的瞥了其一眼,指着地上的仨混子说:“那俩打发走,找辆车把傻强送卫生所。”

    那俩混子倒没什么事儿,哼哼半天自己个儿就爬了起来。二驴招手叫了一辆人力三轮,逼着那俩混子架着还晕乎乎的傻强上了车。

    人一走,二驴来了精神,朝着周围看热闹的喊:“都特么看啥,完事儿了!”喊完,趾高气扬的往店里头走。

    辍学边缘的技校生大民兴奋不已,边走边跟大春说:“哥,那俩人是谁啊?太特么厉害了,连大春都给放倒了。”

    大春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早晨来的时候,瞧见丁大侃跟杨睿,他还以为俩人是坐门口等亲戚的顾客呢。

    打头走着的大伟心中的疑惑不比大民少,进了店里立马找上了小妖,询问丁大侃跟杨睿的根底。小妖都没见过丁大侃跟杨睿,只知道俩人是余杉派来的。不过小妖是谁啊?金碧夜总会里头走出来的人精。

    这妞儿故作神秘的笑着,就是不说话,吊胃口吊得大伟心里头抓心挠肝又无可奈何。问得急了,小妖干脆推说一句朋友的兄弟。至于是哪个朋友,说了你也不认识。

    大伟心里头不太好受,大清早起来过来拔份儿,结果嘛事儿没捞着,风头没出,竟当路人了,他感觉自己丢了面子,又不知道打哪儿找回面子。

    小妖一瞧大伟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嬉笑着说:“这事儿还没完呢,老娘可不能白请客。闹事儿的给打跑了,这不后头还有找人来闹事儿的吗。”

    大伟一听高兴了:“谁啊?你把名儿告诉我,我找他唠唠。”

064 犯太岁

    耗子五短身材,留着刮青的头皮,这才六月份就穿上了跨栏背心、大裤衩,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稀里哗啦的搓着麻将牌。一圈儿牌打完,对家接了个电话有事儿要走,这牌局就散了。连台费带耗子赢的,一上午算下来五百多块。

    耗子点着钱心里美滋滋的,这日子过得滋味十足。耗子八十年代就开始混,这人胆儿小猴儿精,一有风声立马躲去乡下亲戚家,极其幸运的躲过了历次严打。等混到九十年代,八十年代那一批赫赫有名的江湖大哥抓得抓、判的判,一直不起眼的耗子反倒借机上位。江湖地位有了,钱也有了。

    有句话叫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老资历的耗子放在齐北算不上什么有名的社会大哥,比之这几年冒头的刚子、蓝彪都远远不如,但耗子自己个儿很知足。他很清楚一个道理,枪打出头鸟。这么些年混下来,声势比蓝彪、刚子还大的社会大哥有的是,基本上名声越大,到最后死的就越惨。

    像现在这样,不上不下,麻将馆开着,出门几个小兄弟跟着,遇到事说句话大家伙都能给个面子,也就算混明白了。

    送走牌桌上的仨人,耗子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出了店门打算吃点东西。刚进巷子里,就感觉背后风气,紧跟着脖子一疼,耗子眼珠一翻就昏了过去。

    杨睿扶着耗子,奥迪车轰鸣着停在了杨睿旁边,车门打开,丁大侃下来跟杨睿俩人一起把耗子捆上,蒙上眼睛塞上嘴巴,又抬着塞进了后备箱。做完这一切,俩人上车,奥迪100轰鸣着离开了小巷。

    上了车,杨睿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摘下帽子跟口罩,眼睛盯着路问:“现在咋整?开的僻静地方揍一顿?”

    副驾驶的丁大侃悠哉悠哉的吹着风,笑嘻嘻的说:“那多没劲?我想想啊……这么着,咱往僻静地方开,到地方把老小子扒光了往那儿一扔。”

    杨睿警惕的看了一眼丁大侃:“大侃,你特么天生就是一个损种!”

    丁大侃嘎嘎笑着,毫不在意的说:“谢谢夸奖啊,哥们儿这叫伸张正义、替天行道。”

    杨睿也憋不住乐,开着奥迪直奔东郊。杨睿也是真狠,上了省道猛踩油门,开出去能有七十公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停下车,扒光了把耗子丢下了车。

    等耗子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懵逼了,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头上大太阳照着,四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站在那儿骂了半天街,后来耗子泄了气。他连谁干的都不知道,找谁报仇去?耗子四下寻摸了半天,折了向日癸的叶子护住裆,欲哭无泪的沿着道乱走。

    这条道通往东升水库,很僻静,平素很少有车经过。偶尔经过的汽车,大老远一瞧见光屁股挥手的耗子,第一反应绝不是踩刹车,而是踩油门加速通过……谁特么知道这人是不是神经病、变态?

    耗子走出去快十公里,好不容易拦了一辆农用四轮车。开车的农民大哥是个好人,瞧着耗子那惨样不太忍心,给了一条露半个屁股的裤子外加一双漏脚趾的布鞋,又开着四轮车把耗子送到了乡里。

    耗子找到派出所的时候都哭了,他头一次感觉见到警察会这么亲切。折腾了整整一天,等回到齐北的时候都快晚上了。

    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耗子二话不说,直接找了个饭店点了一桌子菜。饭桌上耗子胡吃海塞,几个小兄弟都憋着乐,谁也不敢说话。吃饱喝足,耗子才反应过来,貌似人少了几个?

    “傻强他们呢?”

    有小兄弟说:“别提了,傻强他们碰到硬茬子,让人给揍进医院啦。”

    正说着话,跟傻强一起的俩混子找上了门。一见着耗子就开始哭诉,他们是怎么被丁大侃、杨睿给虐的。哭完了,一个混子抹着眼泪问:“大哥,傻强还住着院呢,医药费是不是先给垫上?”

    耗子这个闹心啊,觉着今年是自己本命年,犯太岁,最近实在倒霉。让自己姘头给了钱,转而问:“黄毛呢?也住院了?”

    “没有。黄毛让那俩小子逮走了。”

    耗子眼珠一转,前因后果一联系,就琢磨明白过来了。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卧槽塔吗的,黄毛肯定当了二五仔!”

    酒桌上几个小兄弟嚷嚷着血债血偿,怒不可遏的耗子愣是没应声。回想起来耗子一阵后怕,对方既然能悄悄把自己丢到七十公里外,那就有能耐顺便挖个坑把他埋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耗子今年三十七,早就过了愣头青的年纪,更何况他年轻的时候也没犯过傻。他知道自己惹不起,但又咽不下这口气。

    一边喝酒一边琢磨,这越琢磨就越生气,到最后一拍桌子:“坤子,你特么明天带人跟我走一趟。王八蛋张长贵,老子跟你没完!”

    事实上不止是耗子觉着自个儿命犯太岁,鼻青脸肿的张长贵同样在琢磨犯太岁的可能性。他原指望着耗子带人闹一闹,能吓住小妖那娘们儿,结果老小子等了一上午也没信儿。中午的时候他特意去看了一眼,文化用品商店照旧营业,屁事儿没有。

    正琢磨耗子不靠谱呢,回家的路上就被几个混子给堵了。大伟带着二驴、大民、大春,人手一根棒子,瞧见张长贵过来,四个人呼啦啦从胡同里闪出来,瞬间就给围了起来。

    张长贵都懵了,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别动手,我兜里就七十多块,都给你们。”

    “槽尼玛谁稀罕你钱?给我打!”

    大伟一声令下,四个人轮着棍子一通砸,把张长贵砸倒在地,又翻滚着掉进了排水沟。张长贵住的胡同是一片平房,排水沟里头全是生活污水,腥臭无比。

    打成这样,大伟几个人都被熏得皱鼻子。停了手,大伟扛着棍子蹲下来,冲着臭水沟里的张长贵说:“槽尼玛记住了,那家文化用品店是我罩着的,再特么起坏心眼子,老子废了你!走!”

    大伟招呼一声,四个人趾高气扬的走了。

    张长贵费了好半天的劲才从排水沟里爬出来,这会儿老小子已经没人样儿了。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不说,浑身上下都是腥臭的污水。

    躺地上缓了半天才爬起来,等回了家他这模样立刻引得媳妇惊呼不休。张长贵推说自己碰上劫道的了,他媳妇死活不信。大中午的跑胡同里劫道?脑子被驴踢了也干不出这种事。

    老娘们狐疑的诈张长贵:“你是不是搞破鞋让人家给揍的?”

    张长贵气炸了,跟媳妇吵吵起来,最后还动了手。媳妇哭哭啼啼上班去了,张长贵照了照镜子,干脆打电话请了假。

    老小子越想越生气,又抄起电话打给耗子。结果电话干响铃就是没人接,他还以为事儿没办成耗子不好意思接电话呢,根本没想到耗子也出事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张长贵还在被窝里琢磨着要不要去上班呢,耗子就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的找上了门。

    张长贵被耗子这架势唬得一愣一愣的,爬起来问:“啥意思啊,耗子?”

    还没等耗子张口,耗子的小弟跳出来不乐意了:“槽尼玛耗子也是你叫的?叫浩哥!”

    耗子摆摆手,瞅着张长贵说:“张长贵,这事儿你说怎么解决吧?”

    “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你求我办事儿,我排了傻强去帮你,结果傻强被打进了医院,老子特么的也被绑了,扔到东升水库边上,还特么给脱光了。你说什么事儿?”

    耗子话里信息量有点大,张长贵反应了半天。

    “别装傻,问你呢,怎么解决?”

    张长贵不乐意了:“事儿你也没给我办成啊。”

    “对,是没办成。所以这钱我就不收了,可医药费得掏吧?老子受了惊吓,你也得淘点压压惊吧?”耗子的眼神凶狠起来,几个小兄弟配合着开始活动手脚,捏得指关节哗啦哗啦直响。

    张长贵有心反驳,却张不开口。耗子明显犯了狠,这会儿他只要嘴硬一句,一顿打是跑不了啦,保不齐家都得让人家给砸了。

    “行行行,你说个数吧。”

    耗子长出口气:“这就对了,我就说你这人识数。这样,我吃点亏也不讹你,你给两万块钱得了。”

    “两万!”张长贵被吓了一跳。

    耗子的小兄弟瞪着眼说:“嫌少啊?那你再加点?”

    “不少不少……”张长贵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耗子阴笑着说:“不难为你,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再来,记住喽,两万,少一分也不行。”

065 吹牛也有代价

    张长贵算是倒了血霉了。别看耗子被杨睿、丁大侃整得成了缩头乌龟,但对付他张长贵简直是底气十足。这年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精神病。把张长贵、耗子跟杨睿、丁大侃放一起一比,老小子立马就成了软弱可欺。

    口头答应了耗子,一想起两万块钱张长贵就肉疼。这可不是十几年后,平平常常的家庭积蓄都有个十几、几十万,这年头两万块钱都能在市区买个小七十平的房子,毫无疑问算是巨款。张长贵这些年在育才小学后勤处倒是捞了点,可他本心绝对不想掏这笔钱。

    不像掏钱就得想解决办法,前头说了,这年头齐北地界的老百姓碰上事儿很少走司法口,绝大多数情况都是托关系找社会大哥帮着摆平。张长贵七扭八拐的倒是联系上了一个社会大哥,电话一聊,那大哥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一万好处费,说给他一万能帮着说说情。

    张长贵一琢磨,给那大哥一万,耗子那头打底还得给一万,说不定一万还挡不住,里外里没省钱还多花出去不少。亏着这老小子鬼精,只说帮亲戚打听,没说死定下来,不然社会大哥不高兴喽又是一桩麻烦。

    老小子灰心丧气,生怕耗子发飙把他家给砸了,万般无奈之下偷了家里的存折,取了两万块钱。没等到第三天,第二天下午就给耗子送了过去。就这,耗子也没给丫挺的好眼色。

    平白无故搭进去两万块钱,任谁心里头都不痛快。张长贵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真犯了太岁?心里头郁结,干脆去了趟大佛寺。

    烧了三炷香,又抽了签。抽的签是中中,达摩面壁。有诗云:清闲无忧静处坐,饥时吃饭困时卧;放下身心不用忙,必定不招灾与祸。

    这签不上不下,老和尚说得云山雾罩,说什么‘守己安静既是神仙’,又说‘待他时来必定周全’。张长贵连高中都没念过,哪能明白老和尚的机锋?缠着老和尚问到底什么意思,老和尚被缠得烦躁,翻着白眼说:“凡事守旧。”

    又是安静又是守旧,张长贵琢磨半天大约明白了。意思是只要他不惹事,事儿就不会找上他?诶?仔细想想好像真是这样,话说要不是他心里愤懑找上耗子打算报复小妖,后头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于是乎自觉地恍然大悟的张长贵下定决心,本命年老老实实做人,绝对不惹事。

    人呐,病急乱投医,赶上倒霉事儿解决不了干脆不问苍生问鬼神。张长贵倒是想消消停停的安分守己了,可余杉能放过他么?就算余杉放过他,小妖也不可能放过他!

    女人嘛,心眼本来就小,再加上有利益驱使,前脚张长贵刚刚摆平了耗子,后脚小妖又去闹了。这次不是去学校,直接去了教育局。

    这回小妖可不是自个儿去的,同行的还有四、五个风韵犹存的大姐。俗话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不大的教育局瞬间被超过三千只鸭子填满。这些老娘们战斗力十足,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在楼道里赖着不走,搞得教育局一上午没办公。局长被烦得没办法,当着众人的面给育才小学校长打了个电话,语气很不客气的限期解决。

    校长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等局长挂了电话他也没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四下一打听,隐约听教导主任说前些日子有个女的找张长贵闹了一场。校长叫来一问,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指着张长贵的鼻子骂道:“她要钱你给她啊,怎么能让她闹到教育局?”

    张长贵很委屈:“那娘们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欠条上的数额,六万块钱呢!”

    育才小学是重点学校,肥的流油。校长根本就瞧不上后勤那仨瓜俩枣,不说别的,每年招收的议价生就足够校长中饱私囊的了。

    “不就是六万么,给她。”校长陡然想起来,貌似这里头自己拿了一万块钱好处。“你这样,从财务支一万块钱,补足六万赶紧把那女的打发了。她要是再闹,我头一个找你算账。”

    张长贵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一出校长办公室脸就耷拉了下来。校长拿的那一万是解决了,剩下的钱怎么办?张长贵跟文化用品商店定的是每年春季开学前采购,等到夏天学校放假了再结账。但事实上财务上早就把这钱拨了出来,这老小子攥手里头小半年,全拿出去私人放贷了。

    这放贷的时间没到,钱一时半会也拿不回来啊。不止如此,耗子那两万块钱几乎掏空了张长贵的老底子,现在他户头上就剩下一千出头,上哪儿再凑那一万块钱去?

    张长贵当天回去就开始打电话,催要放出去的钱。这年头,钱借出去容易,想要回来可就难了。借钱的一个个什么借口都有,有说资金周转不开的,有说人在外地的,还有干脆不接电话的。忙活一晚上,可把老小子给愁坏了。

    正琢磨回头找幺红装孙子求着宽限几天,转过天小妖带着一群老娘们外加大伟等混子,拉着横幅去了市政府。

    “张长贵还我血汗钱!”

    “育才小学欺压老百姓,六万货款只给四万!”

    这年头上访是常事儿,门口警卫经验十足。趁着还没多少人围观,一帮警卫先把横幅收缴,又客客气气把小妖一帮人请进会客室。办公室主任走过场一样询问了事情经过,跟着就把小妖等人推给了纪委。小妖是真豁出去了,当着纪委几个人的面要实名举报张长贵以及育才小学校长。

    有句话叫官字两张口,有有句话叫官官相护。纪委几个人接了举报,好不容易把幺红送走,转头就给育才小学校长打了电话。

    校长一听整个人都懵了。

    电话里,纪委的人低声说:“这事儿你赶快整干净,等过几天省里工作组来了就麻烦了!”

    千恩万谢挂了电话,校长立马就怒了:“张长贵呢?把他给我叫来!”

    校长助理去的快回来的更快,说没找着张长贵。

    咦哟,校长发飙了,拍着桌子嚷嚷:“找,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他正发飙了,电话又响了,接起来一听,是市委的一个朋友。那朋友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因为上访的事儿闹得影响很不好,个别领导很不满意,这一次保不齐就要拿他开刀。

    校长吓坏了,赶紧召集亲信收拾首尾。该处理的处理,该平账的平账。教导主任一直瞧张长贵不顺眼,献谗言说:“校长,你这么整不行啊。”

    “哪儿不行?”

    “你得给人家留点问题,一点问题没有,这不是反倒更让人起疑么?”

    校长一琢磨也对,想着张长贵还没找着,一咬牙下了命令:“那就把张长贵的事儿留着!”

    还在外面求爷爷告奶奶讨债的张长贵不知道,校长已经把他给卖了。余杉更不知道,他已经大仇得报。

    这些日子余杉深居简出,哪怕一坐在显示器面前就瞌睡,也坚持坐在那里,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至于整垮张长贵的事儿,都是小妖跟丁大侃在操作,每天的进度报告,他都是当做笑话在听。

    静下心来仔细一琢磨,余杉觉着张长贵这老小子就是一苍蝇,不咬人膈应人。能整倒当然好,余杉在一五年少了很多麻烦;整不倒也没事儿,大不了不当老师了,反正他对这工作一开始就抱着混日子的心思。不如干脆辞职,专职在家写稿子。钱多钱少无所谓,就图一乐呵。

    监视器里,蓝彪给晓燕买的房子已经装修完毕。家具家电也置办了个齐全。主卧里,晓燕还在睡懒觉。余杉打着哈欠调取昨晚的监控录像,像往常一样快进处理,看看有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快进了一会儿,画面中有了人,余杉立马恢复了正常速度,并倒退了两分钟。画面中,房厅门打开,晓燕换了拖鞋先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个人。

    余杉以为是蓝彪,仔细一看发现身形对不上。

    正这时候,就听晓燕说:“辛苦了啊,黑子,进来喝点水。”

    门口那人探头探脑往里头看了半天,说:“整得挺带劲啊,正好我那房子过一阵也要装修,我进来看看整成啥样了。”

    黑子换鞋进了门,满屋子乱转了一会儿。晓燕给他倒了水,黑子也不客气,坐沙发上抄起杯子就喝。

    闲聊几句,晓燕欲言又止,突然说:“我问你个事儿,我听说刚子让人给捅了?”

    黑子放下水杯,嘿嘿笑着:“咋了小嫂子,还关心刚子呢?”

    “没有的事儿,我就随口一问。”

    黑子肆无忌惮的打量晓燕半天,说:“明白告诉你,刚子就是我带人给砍的。他不牛逼么?他不跟彪哥装逼么?槽!再特么嘚瑟我给他整炼人炉里去。”

    晓燕吓了一跳:“你干的?彪哥吩咐的?我咋没听彪哥说过呢?”

    黑子不屑一笑:“槽,这点小事儿还用得着彪哥吩咐?我出手就够了。”

    刚子被砍是黑子干的?余杉的心脏在狂跳!

    黑子是导致好友单杰自杀的罪魁祸首,这些日子余杉一直想抓黑子的把柄。奈何黑子只是蓝彪的打手,整天守在金碧夜总会,想要动他,就得先对付金碧夜总会,而要对付金碧夜总会也得对付蓝彪。余杉从不怀疑自己能不能弄得过蓝彪,有一五年的累累罪证做支撑,余杉只要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恰当的地点并且拍下恰当的视频,只待齐北变天立马就能搞死蓝彪。而做到这一切,他所需要付出的只是足够的等待。

    余杉不止一次的急躁过,又耐下心来。现如今黑子突然跳了出来,说刚子遇袭是他做的,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余杉倒退一分钟,放大监视画面,仔细盯着黑子的神情。反复几遍,余杉没有学过心理学,但这么多年的阅历,足以让他判断出一件事:黑子在特么吹牛逼!

    再后续的视频没什么价值,余杉沉思了片刻,狠狠攥紧了拳头。管你是不是吹牛逼,就算是吹牛逼你这回也得付出代价。刚子允诺的饭局迟早会到来,余杉只要适时的把录像交给刚子,那黑子就死定了!

066 三件事儿

    三天后的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儿,有些事儿余杉过后才知道。头一个是育才小学校长收拾干净收尾之后,纪委派出工作组进驻了育才小学,专职调查幺红实名举报事件。

    三天的时间里,张长贵拢共收回了不到三万块钱,因着老小子操行太差,名声太糟糕,这节骨眼上哪怕是自家亲戚都不乐意借钱给他。虽然张长贵对工作组的事儿有所耳闻,但仗着校长是自家媳妇的远房二叔,他浑然没把这事儿放在眼里。

    本心里觉着,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后勤那点油水他是收了不少,可也没断了对校长的孝敬。真要出了事儿,校长肯定得给他担着。

    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他刚进校门就被纪委的人给控制了起来。纪委三个人就地借了一间学校的办公室,脸色严肃,上来直接就审问张长贵的问题。哪怕张长贵死鸭子嘴硬,面对事实证据也抵赖不了。有道是墙倒众人推,纪委在随后的走访中,挖出了张长贵更多的问题。

    经济问题、生活作风问题,挪用公款、搞破鞋这种事儿可大可小,真要捅出来那就说明上头是真要收拾他。有几次张长贵差一点就要把校长给捅出去,幸好这家伙还保留着几分理智,知道捅出去之后事儿只会更大。联系起这几天校长对他的态度,张长贵知道自己成了丢车保帅里的车。

    老小子心里存着个念头,只要校长不倒,迟早得给他个说法。于是接下来面对审问,他就像挤牙膏一样,直到抵赖不了才承认下来。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事情到了这一步没什么好说的。搞破鞋属于作风问题,不涉及量刑;挪用公款可大可小,一般限期内补上问题也不大。有关张长贵的处理下午一上班就下达了:开除。

    也就是因着消息滞后,要是余杉当时知道了,保准好好庆祝一番:一五年围着自己嗡嗡嗡乱飞的苍蝇终于给拍死了。

    也是在这一天,沙口区人民法院对徐惠的诉讼案进行了庭审。作为原告,徐惠在余杉、谭淼的陪同下出席了庭审。有点意外的是,作为被告人,王涛在庭审当日居然缺席了。

    余杉很不理解王涛的思维方式,装作看不见,把自己脑袋插沙子里有用么?没责任、没担当,自私自利、心眼小也就罢了,顶多被人当成小人、渣男。问题是自己出了事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余杉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但不管怎么说,王涛的缺席让一大早就开始绷着脸的徐惠脸色好看了很多。或许就像徐惠说的那样,她只当过去的几年只是一场噩梦,但再一次面对王涛总会刺痛她,揭开心中那道刚刚结疤的伤痕。庭审有条不紊的进行,徐惠被机械的摆布着,律师与法官问什么,她就说什么。她的话不偏不倚,有一说一。

    余杉大概能猜到徐惠的心态,既然没有爱,那也就没有了恨。她心中的那份善良让她说不出偏颇的证词。

    因着被告人王涛的缺席,法官很快做出了一审缺席判决:被告人王涛故意捏造并散布虚构事实,对原告徐惠造成巨大影响,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判处被告人王涛拘役六个月,缓期执行一年,赔偿原告徐惠精神损失费五千元。

    庭审出来之后,徐惠没有如释重负,坐在车里目光有些呆滞。

    “小惠,想什么呢,那么出神?”特意请假的谭淼抱着闺蜜的胳膊,安慰着徐惠那颗不安的心。

    徐惠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就是……感觉做了一场梦。”

    看着徐惠的神色,谭淼说:“小惠,你不会在同情那个人渣吧?那个混蛋把你害的这么惨,你可不能心软。”

    徐惠淡然一笑,长出一口气,说:“没什么同情不同情的。”她借着倒视镜看了眼专心开车的余杉,说:“余大哥说得对,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余杉接嘴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如果一个人不管犯什么事儿都不会付出代价,那他迟早会做出更过分的事儿。所以这种时候你不能心软,不能王涛一哀求你就撤诉,那救不了他,只会害了他。”

    “就是!”谭淼拔高了嗓门说:“这次不给他点教训,继续缠着你怎么办?就算不缠着你,万一祸害了别的姑娘怎么办?”

    副驾驶的杨睿乐了,回头看着谭淼说:“没想到啊,谭淼,你这人正义感十足。”

    “那是……诶?”谭淼竖起眉毛作势预打:“怎么说话呢?本姑娘本来就是正义的使者好不好。”

    杨睿缩回脑袋,嘟囔着说:“昨天早晨出门你把楼道口的摩托给碰倒了,也没见你等车主……这会儿倒正义使者了。”

    “嗨嗨嗨,你嘟囔什么我可都听见了。楼道就那么点儿地方,那个没公德心的把摩托横楼道口。别说是不小心碰的,再过两天说不定我忍不住一脚踹倒。对付这种没有公德心的人,就得让他肉疼。”

    谭淼跟杨睿俩人跟欢喜冤家一样,见了面就拌嘴。杨睿这家伙拙嘴笨舌的,回回都输。好玩儿的是这家伙还乐此不疲,每次都挑事儿。开车的余杉含笑瞥了一眼被数落得哑口无言的杨睿,或许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的杨睿是想用这种方式接近谭淼。结果不言自明,目前看来这俩人有朝着哥们儿发展的趋势……这事儿余杉不好插手,而且想让一个感情白痴变情圣简直比登天还难,唯一的指望就是吵吵闹闹中谭淼心里会种下对杨睿的那一丝羁绊。

    倒是因着这对欢喜冤家的吵闹,徐惠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微笑着看着俩人打打闹闹。可惜的是,杨睿这种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几分钟就哑火了。待车厢里沉寂下来,徐惠问:“余大哥,这事儿算了结了吧?”

    余杉说:“还不算完。一审缺席判决,判决书下达之后,十五日之内被告人可以提出抗诉。如果被告人没有提出抗诉,一审判决就会执行。”

    “还要走一遭啊?”徐惠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余杉说:“嫌烦了?”

    徐惠摇摇头,说:“就是觉得那种地方很……压抑。”或许真正让她感觉压抑的原因,是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重新提起,公之于众吧。

    “那就不用去二审了,等着庭外和解吧。”

    余杉话音刚落,谭淼惊呼一声,说:“啊?那不是白费劲了?这可不行,余大哥,绝对不能放过那个人渣。你想想小惠那一阵有多惨。”

    余杉说:“侮辱、名誉损害这种事,现阶段在咱们国内不太被重视。庭审判决之所以对咱们有利,那是因为被告缺席了庭审。真要打起官司来,就算是赢了,王涛也不会付出太多代价。无外乎道歉、赔偿损失。你看徐惠苦恼成这样,忍心再让她在法庭上重新体会一遍心如刀绞?”

    谭淼扭头看看苦着脸的徐惠,又看看倒视镜里的余杉,气鼓鼓的说:“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王涛的学位证肯定是保不住了,这等于让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诸流水,你还想怎么样?”

    想想王涛四年大学白读了,谭淼消了不少气,说:“这还差不多……活该,人渣就该遭报应!”

    这时候杨睿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插嘴说:“哎你说你早晨碰倒摩托车能不能遭报应?”

    “杨大傻子,你非得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谭淼化身雌豹,于是新一轮的斗嘴开始了。

    余杉开着车先把心力交瘁的徐惠跟谭淼送回了家,跟着开车拉着杨睿回了合意小区。车刚挺稳,杨睿就不同声色的捅了捅余杉,一言不发的指了指楼道口。

    余杉看了一眼守在楼道口的两个社会青年,皱了皱眉头,旋即想起因为庭审的缘故,他把手机关机了。那俩人余杉还记得,是刚子的两个小弟,上次就是他俩把余杉垫付的钱送上门的。

    “没事儿,是刚子的人。车你开走吧,我去见见他们。”

    “不用我陪着?”

    “没事儿。”余杉下了车,朝楼道口走去。

    两个社会青年正百无聊赖的杵在门口,瞧见余杉,立马迎了上来。

    “余先生你可回来了,我们哥俩在门口等了俩钟头了。”

    余杉歉意的说:“真对不住,今天陪朋友庭审,手机关机了。”

    “那余先生……”

    “别,我当不了先生,咱们按年岁论吧。”

    “成,那我叫你余哥。余哥,我们刚哥昨天出的院,今天一早就嚷嚷着要见见你这位恩人。刚哥定了晚上五点,你看怎么样?”

    “行,你把地点告诉我,五点准时到。”余杉爽快的答应下来。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含糊,混社会的混得就是名声,不给对方面子搞不好就反目成仇。

    俩社会青年交代完就走了,余杉快步上了楼。进到小卧室,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工作。把黑子吹牛逼那段视频剪辑出来,刻录成光盘。

067 戏看完了

    下午四点半,余杉开着奥迪出门,不到二十分钟奥迪停在了惠英楼对面的道边。隔着一条街就能瞧见惠英楼门口车辆汇聚,道牙子上停满了不说,连带着一条机动车道也被占了。惠英楼的玻璃转门前人头攒动,一**头皮刮请、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腋下夹着手包的大小混子乌泱泱的朝门口走。

    余杉依稀瞧见台阶上迎来送往待客的一个社会青年就是下午给自己送信的二人之一。余杉还以为刚子是单纯的感谢自己,哪儿想到一场饭局成了齐北混子们大聚会啊。坐在车里,余杉皱着眉头不由得心里打怵。早知如此,就该带着杨睿一起来。

    瞧瞧时间还差十分钟五点,这时候后悔也晚了。熄火、拉手刹,余杉深吸一口气下了车。过了马路,按照正常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去。他身穿白衬衫、休闲裤,混在一堆花衬衫、黑t恤的混子中显得格格不入。离的老远,台阶上迎来送往的社会青年就瞧见了。

    那人正跟一个刚来的大混子热络的聊着,赶忙三两句请进去,几步跑下台阶迎了过来。

    “余哥你来了,这边请。”

    “好。”

    心里发憷的余杉也不多话,跟着往里就走。进了大堂,顿时一股嘈杂的声浪扑面而来,一楼二十几桌都快坐满了。几个服务员战战兢兢的伺候着,反应稍微慢一点立刻引得咒骂声不止,有等不及的混子干脆自己搬箱酒放在脚边,没有瓶起子就用筷子起来,一时间觥筹交触好不热闹。

    刚子的手下人面很广,一路上总有混子瞧见了起身说两句话,还有熟悉的灌了他两杯啤酒。一路走走停停,社会青年把余杉引到了一处包厢。

    包厢不大,席面已经上来了,里头一个人没有。把余杉请进去后,那社会青年歉意的说:“对不住,余哥。刚哥本打算今天就请你一个人的,结果来的时候碰上了胡老六,胡老六嘴欠,他一嚷嚷半个齐北道上的兄弟全都知道了。你先吃着,刚哥说了,待会儿他应付完就过来。”

    房门一关,社会青年走了。没一会儿门打开,那社会青年带了两个人过来陪余杉。跟外头的混子一比,这俩人明显顺眼多了,没有刮青的头皮,也没有明晃晃的大金链子,张口闭口的也不把脏话挂在嘴边。落座后一介绍,白脸的叫田志超,红脸的叫吕伟,这俩人都跟着刚子讨生活。

    吕伟个子不高,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齐北社会上那点事儿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倒是田志超话不多,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不知道的底细的绝对不知道这家伙也是个混子。

    又等了一会儿,刚子还没来。余杉心里反倒松了口气,这辈子他从没跟刚子这种社会大哥级的人物打过交道,吃饱喝足打个照面就走也不错。唯一烦恼的是怎么把包里的碟片交出去。

    他这儿正心里打鼓呢,房门一开,呼啦啦进来一票人。领头的头上缠着绷带,胳膊上还打着石膏,相貌平平,唯独那双眼睛狂傲里头透着一股子狠辣。余杉赶忙起身相迎,吕伟跟田志超俩人也起身恭敬的叫了一声‘刚哥’。

    刚子笑着冲俩人摆摆手,目光始终盯着余杉,离得老远伸出完好的左手:“余先生,大恩不言谢。要没有你,我刚子这条命说不定半个月前就交代了。军子!”

    “哎!”刚才那社会青年应了一声。

    “倒酒!”

    军子抄起一瓶五粮液先给余杉满上,又找了个空杯倒满。刚子抄起酒杯跟余杉碰了一杯,“啥也不说,我先干为敬。”一仰脖,三两白酒一饮而尽。

    余杉看得直皱眉头,他天生酒精过敏,要是一杯啤酒也就罢了,问题是这可是白酒。但这时候不喝也得喝,余杉皱着眉头同样一饮而尽。三两白酒进肚,余杉顿时感觉从嗓子到胃跟火烧的一样。

    更要命的来了,军子提起酒瓶子又要给余杉满上。余杉赶忙止住:“等会儿等会儿。”他苦笑着对刚子说:“先等一会儿,我这人天生酒精过敏。刚才那一杯喝完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再来估计真得进医院了。”

    刚子愣了愣,好像头一回听到酒精过敏这种事。正要说些什么,就瞧见余杉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跟着胳膊上慢慢起了一些小红点。

    “余先生你这就见外了,不能喝酒你早说啊。”刚子说完,抢过余杉手里刚倒的半杯酒一饮而尽。酒是喝不成了,刚子吩咐人搬了箱饮料,又让小兄弟给余杉买了抗过敏药。

    落了座,刚子先介绍了余杉,又把跟进来的几个人一一点名介绍,说都是他刚子的兄弟。一众混子跟余杉打了招呼,大家伙这就算是认识了。

    酒桌上略显尴尬,余杉有些拘谨,但包括刚子在内所有混子在内同样都很拘谨。余杉没跟他们这类人打过交道,他们同样也很少跟余杉这样浑身书卷气的人打交道。于是除了吕伟层出不穷的段子,就剩下频繁的敬酒了。

    看得出来刚子威信十足,所有混子朝余杉敬酒,头一句就是‘我喝酒余先生喝饮料就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先前的拘谨慢慢退去。余杉倒是跟身旁的田志超聊得火热,这个文质彬彬的混子简直就不像是混子,国内国外的大事小情,尤其是时事政治,这家伙门儿清的很。

    刚子偶尔会插上一嘴,询问余杉的职业、家乡、年纪。余杉说自己倒腾电子产品的,老家在齐北下面的郊县宜安,又说了自己的年纪。俩人一论,余杉实际年龄比刚子大三岁。

    许是喝酒的缘故,刚子管余杉叫了声哥,又指着余杉冲着所有混子说:“余哥救了我一命,他要有事儿兄弟们帮衬点儿。余哥是文化人,跟咱们不是一路,没事儿别去烦他,都听见没?”

    一众混子轰然应诺。刚子在包厢陪了余杉快一个钟头,有小兄弟过来耳语几句,瞧刚子的神色是打算散了饭局,出去招待外面道上的朋友。

    余杉垂在饭桌下面的手攥成了拳头,抢在刚子开口之前突然说:“刚子,我能跟你单独聊聊么?”

    刚子一滞,左右看看,冲着自己的兄弟点点头。六个混子跟余杉打了招呼,呼啦啦离开包厢,顺手还关上了包厢门。

    包厢里就剩下余杉跟刚子,刚子敬了余杉一根烟,自己也点燃说:“余哥,你有啥事直接跟我说。我刚子在齐北大小也算号人物,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余杉沉吟了下,问:“上次袭击你的人……找到了么?”

    刚子脸色沉了下来。一个赫赫有名的社会大哥让人给送进医院,这绝对是损名声、掉面子的窝心事儿。“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余杉抽了口烟,说:“不瞒你说,我从滨江找了私家侦探来对付一仇人。没找到仇人什么把柄,倒是有意外发现。”

    说着,余杉打开包,掏出了那张光盘。这年头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头十年中期的饭店,包厢里不但有电视,还有配套的麦克风、影碟机,客人喝高兴直接在包厢里连唱带跳。

    在刚子疑惑的目光中,余杉起身打开电视与影碟机,将那张光盘放了进去。拿起遥控器按了播放,那段截取的视频在29寸电视里放了出来。

    余杉选取了隐藏在窗口的摄像头,一盆吊兰将镜头稍稍遮挡,只露出半个客厅,看起来就像是有人趴在窗口偷拍一样。随着视频的播放,房门打开,先进来的是晓燕。

    余杉留意着刚子的神色,发现刚子看见晓燕的刹那眉头明显皱了起来。随着视频的播放,黑子与晓燕的对话一字不落的透过电视播放出来。

    视频很快放完了,刚子的反应很奇怪,他不但没有愤怒,反倒意味复杂的盯着余杉看,看得余杉直发毛。

    “余哥,你……跟黑子有仇?”

    单杰因黑子而死,这仇大了去了。余杉点了点头。

    刚子左手拍了下大腿站起了身:“余哥,你今晚没啥事吧?没啥事就多留一会儿。我招待招待道儿上的朋友,回来咱们再聊。”说完,刚子起身推门而去。

    余杉怔在那儿好半天,也没琢磨明白刚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包厢门打开,吕伟跟田志超这俩刚子的手下有进来陪余杉了。俩人陪着余杉吃吃喝喝,谈天说地,每每余杉看时间,总有人劝余杉多留一会儿,说刚哥交代了,他们俩必须把余杉给留住。

    五点开始的饭局,一直持续到十点多。余杉中间光厕所就去了三趟。十点半一过,余杉再也坐不住了,正这个时候包厢门打开,喝得脸色煞白的刚子回来了。

    他似笑非笑的冲着余杉说:“余哥,走吧,我请你看一出戏。”

    余杉出去的时候,发现饭局早就散了。大堂里的狼藉早已收拾干净,服务员换上了干净的桌布与杯盘。出了饭店,刚子没让余杉开车,叫来军子开过来一辆本田,拉着余杉坐进后排,汽车发动朝着市中心开去。

    一路上刚子沉默不语,车厢里的气氛很诡异。余杉几次要开口询问去哪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车行十几分钟,本田停在了胡同口边儿上,斜前方就是蓝彪的金碧夜总会。

    刚子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就说了一句话:“干吧!”随即挂断了电话,目光死死盯着金碧夜总会的大门口。

    过了一会儿,就瞧见刚子从金碧夜总会大门走出来。一手拿着电话讲话,一边还四下张望着。放下手机,刚子跟门口的迎宾调笑了几句,顺手捏了捏一个迎宾的脸蛋,迈着四方步朝街边走去。

    正这个时候,从街东面缓缓开过来一辆摩托车,车上坐着俩戴头盔的人。摩托车减速,停在黑子面前,后座的人问了一句什么,黑子诧异了一下,随即扭头就跑。

    但一切都太晚了,后座的人从夹克里掏出一把锯短了枪管的双管猎枪,朝着奔跑中的黑子扣下了扳机。

    吭!吭!

    两枪打完,黑子惨叫着倒在了地上。摩托车发动,加速轰鸣着呼啸而去。

    枪击就活生生发生在余杉眼前,距离也许都不到五十米。强烈的感官刺激,让余杉心跳加速。他身旁的刚子很平静,若无其事的点了根烟,降下车窗吩咐军子:“走吧,戏看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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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8229/ 第一时间欣赏昨日之门最新章节! 作者:土土的包子所写的《昨日之门》为转载作品,昨日之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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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门介绍:
那一年,手机还是稀罕物,开卡得去邮政,BP机一响,拎着大哥大满街找公用电话; 那一年,许巍没火呢,朴树也没火呢,学生们在迷恋张信哲,发廊里总会传出‘相约九八’; 那一年,下岗与待业是永恒的话题,一部古惑仔让无数人走上街头,于是混也成了一种生活; 那一年,天是蓝的,空气是清新的,蔬菜是有机的。她含苞待放,豆蔻年华。他青春年少,意气风发,想要随着北风去仗剑天涯; 一道被称之为‘昨日之门’的时空门连通了现在与那一年,于是原本普通的小学体育老师余杉,思考着理想与现实,纠结着道德与法律,挣扎在阴谋与背叛中,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前方。 (官方书友群:569407221)昨日之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昨日之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昨日之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