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一本万利
e衣柜的核心程序是余杉独立完成的,也就是说他需要做的仅仅是回忆并将其复写出来。但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人脑不是电脑,不可能一个字符不落的都存在脑海里。所以余杉仅仅写了个开头就陷入了僵局之中,而让他停滞不前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笔记本电脑。
很显然,这部超极本并不适合用来编程。天色将明之前,余杉干脆关闭了电脑,草草洗漱回了卧室睡觉。他这一觉没睡多久,早晨七点就被苏眉叫醒。两口子下楼匆匆吃了口早餐,开着车又去了公司。因为石口分校出了那档子事儿,今天注定很忙。确切的说是苏眉很忙,余杉就算想帮忙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他能做的只是好似吉祥物一样戳在会议室里,关键时刻赞同苏眉的处理意见。因为时态紧急,早会不到半个钟头就结束了。智源在苏眉的指挥下开始危机公关,联络媒体接受采访的同时,官方微博与公众号开始为此事澄清。
无所适从的余杉去了属于他自己的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coo华胜凡找上了门。甫一进来,华胜凡就好似见了鬼一样的盯着余杉看,搞得余杉浑身不自在。
“老华,来了?坐,坐。”余杉硬着头皮打着招呼。
华胜凡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余杉对面,皱着眉头说:“余总,你今天有点不大对头啊。”
“怎么说?”
“早会的时候一言不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余杉想了想,起身拿着杯亲自给华胜凡接了水,放下后回到座位已经组织好了语言:“老华,这几天我跟苏眉仔细研究过公司的近况,我觉得智源发展的脚步不能停下来。”
“余总打算引入风投?”
余杉点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关于引入资金的事儿还是留给苏总去操心吧,”沉吟了下,他说:“我打算急流勇退,退出智源重新创业。”
华胜凡瞪大了眼睛,脸上神情真是活见鬼:“余总,你在开什么玩笑?”
余杉摆摆手:“我没开玩笑。老华你别着急,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几年前刚接触这个行业的时候,很陌生,也谈不上什么喜欢。我只是单纯的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才强撑到了今天。我最近反思了下,觉着自己对智源已经没了激情,也没了心气。继续留下去只会是尸位素餐,没准还会阻碍智源的发展。”
华胜凡气坏了:“余总,你这是任性!不负责任!”
“是吧,我也觉着任性了一点。不过,到了咱们这个岁数,再不任性就晚了。”余杉平和的说:“我不否认做出这个决定有家庭的因素。老华咱们换位思考一下,换了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处理?工作、事业不是生活的全部,我总不能因为事业丢了家庭吧?你看看前一段时间公司内剑拔弩张的氛围,我跟苏总在公司吵,回家接着吵。我们俩还像是夫妻么?”
华胜凡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管怎么说,决定我已经做出了。我知道老华你会失望,但请你一定理解我的苦衷。”
华胜凡垂着头,一时间接受不了这种剧变。过了好半晌,他才说:“那余总你退出之后打算做什么?”
余杉自信的笑着说:“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打算。也许会沉寂一段时间,但等我再出现的时候,绝对会让很多人大吃一惊。”
华胜凡叹了口气,说:“对于这个决定,我理解,但保留意见。”
余杉长出了一口气。印象中华胜凡是反对引入风投最坚定的一位,同样也是自己一派的排头兵。能说服华胜凡,其他人就好办多了。
“老华,别垂头丧气的。我即便离开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最起码会有两个月的过渡期。我希望在我离开后,你依旧能尽心尽力的辅佐苏总。”
华胜凡点着头说:“余总你放心,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我跟苏总之间的分歧只在公司发展路线上,不存在私仇。”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哦对了,我要走这件事暂时保密吧,我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华胜凡应承下来,没再说什么,起身走了。他熟悉余杉,知道余杉一旦偏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既然当着面说出口,就已经说明这是其最终的决定。
余杉在办公室补了一小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苏眉过来叫他一起吃了工作餐,吃饭的时候苏眉大体说了下事件的后续情况。随着智源官方的澄清以及公开接受采访,抹黑的风潮并没有停歇。智源又花了一笔钱进行网络公关,总算暂时将这股风潮压了下来。
而智源也会在近期对那名违规的老师提起诉讼。这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处理中,这算是好消息了。坏消息两家此前热络的风投不约而同的暂停了与苏眉的接触,毫无疑问这是事件的后续影响,最乐观的估计是投资商的常规压价手段。
与苏眉在一起,余杉能做的只是劝慰,除此之外无计可施。想着继续留在办公室里也是空耗时光,余杉下午干脆离开了公司。他开着沃尔沃xc90先是去了一趟中关村,刷卡配置了一台高性能台式机。跟着又驱车去了一趟潘家园。
e衣柜的核心程序存在他的脑子里,即便他完整的回想起来,也不等于开发e衣柜不需要成本。核心代码之外,还需要海量的数据模型支撑,要是全部自己动手,猴年马月都不见得能开发出来。所以在写出核心程序之后,余杉需要建立一个团队,完善核心程序之外,逐步为程序添加数据模型。
他跟苏眉手头的资金也就百十万,至于从智源抽取资金那是想都别想。发展中的智源就如同吞金巨兽,一两个亿顶多能让智源吃个半饱。
余杉没接触过古董,也不知道行情。事实上玉石、翡翠之类的交易一般都在新街口、官园,潘家园虽然也有,但只是兼做,这里做的更多的是古董。
余杉逛了一圈,找了家有卖玉器的古玩店进去,请店主给掌了眼。那店主拿着放大镜瞧了半天,断定余杉这几样‘玩意’没多少年头,但玉质货真价实,问余杉打算怎么脱手。
余杉就是个棒槌,也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干脆请店主给估价。那店主琢磨了半天,给那镯子估了个两百七十万,另外两件,一件五十六万,一件四十八万。余杉被这离谱的价钱给吓了一跳,这三件拢共加起来才花了八万,这一转手居然能有小四百万?
他琢磨着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就说再琢磨琢磨,拿了东西又去了另外一家店。给店主过了目,余杉一听店主开出三件一百九十万的价钱扭头就走。又逛了几家店,结果没有一个能高出两百万的。
余杉就纳闷了,怎么价钱差这么多?也太离谱了吧。后来又进了一家店,店主倒是真心看上这三件玉器了,给开出了三件打包两百八十万的价格。余杉不同意,打算去新街口再转转。
结果那店主追了出来,一问余杉的心理预期价格,听完之后直咧嘴。那店主胡子花白,很是仙风道骨,捋着胡子一琢磨,对余杉说:“小伙子,你是不是被人给搡上了?”
余杉压根就没听过这词儿,琢磨半天,问:“大爷,什么叫搡上?”
所谓“搡上”就是古玩买家看上一件东西,由于价格等方面原因不想马上买却又不想让别人买,于是就出一个有点离谱的高价吊住这件货。这是一个狠招,由于真正的买家不可能出这样的高价,所以被吊高了胃口的货主几乎不可能把这件古玩卖出去。
等过上几年,这东西也差不多涨到当初开的价格了,那买家会再回过头找被搡上的卖主,用当初的天价买过来。
听老爷子这么一解释,余杉恍然大悟,怪不得除了头一家,另外几家店都相去甚远呢,怕是头一家店的店主已经瞧出来余杉不打算在人家那儿出货,所以干脆就给搡上了。
嘿!你别说啊,这招可真够狠的啊。
瞧着余杉的神色,仙风道骨的老爷子说:“你说的那价格拍卖有可能,想在潘家园卖出这个价就不太可能了。我看小伙子你诚心想要出手,你要觉着我开出的价钱能接受,咱们就进店里再研究研究;你要是觉着能卖出天价,那就慢走不送。”
余杉琢磨着这前期有这些钱差不多够了,又瞧着老爷子不像是在懵人,一咬牙又跟老爷子回了店里。他跟店主又磨了半天,最终定下来两百九十万的成交价。
老爷子很爽利,收了玉器,当面就给余杉转了账。等余杉回到车里,看着手机短信提醒的余额变动乐了半天。八万变两百九十万,倒腾玉器可真是一本万利。
第129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账户里多了两百九十万,余杉心情愉悦。他掏出手机检索了下号码簿,想着瞧瞧有没有能用到的关系,结果一无所获。号码簿上记录的不是董事长就是一个个的老总,层次太高,基本帮不上什么忙。想了想,余杉给华胜凡打了个电话,要了一家合作猎头公司的电话号码
余杉坐在车里给猎头公司打过去,说了自己的要求,猎头公司一口答应下来,说是周一就着手物色余杉需要的人才。挂了电话,余杉开着车离开潘家园,上四环往家走。绕了大半个京城,刚从四环下来,就瞧见一辆smart好似疯了一样,在直行道右转,逆行朝着余杉就撞了过来。
余杉刚下四环,车速挺快,赶忙踩刹车朝右变道,结果那辆smart也往这边来;余杉又往左打方向舵,那smart似乎相住了,紧跟着也往左来。余杉快疯了,干脆踩了急刹车,然后眼睁睁瞧着那辆smart七扭八歪开过来,一头撞在了自个儿的沃尔沃车上,就听见‘砰’的一声,辆车避之不及的撞在了一起。
碰撞力度不大,安全气囊没弹出来,坐在车里的余杉就感觉震了一下。再瞧那辆smart可就惨了,左侧前脸凹进去了一大块。隔着风挡玻璃,余杉依稀瞧见车主是个女的,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谁放这位女杀手上路的?
心里头憋着气,余杉开门下车。走到车头位置瞧了瞧,他那车到没什么事儿,就是左侧的车灯碎了,叶子板轻微变了形。就如同正常的车祸一样,余杉隔着风挡朝女司机喊:“怎么开车的啊?你逆行了知道不?”
车门打开,一个高挑的身影揉着脑袋走下来,苦着一张脸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这是第一次上道……”
那姑娘后头说的什么余杉全听不见了,他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身影,脑子里如遭雷击,嗡的一声就炸开了。超过一米七的个头,长长的披肩发,巴掌大的小瓜子脸,说话间右侧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眼前的一切都太熟悉了,这不是赵晓萌吗!
余杉愣了好半天,心里头百味杂陈,然后慢慢恢复了听力。
“大哥……大哥……你没事儿吧?”
“啊?哦……没事儿。”余杉依旧盯着赵晓萌,嘴里含糊应着。
赵晓萌瞥了一眼余杉那车的型号,脸上全是苦色,说:“都是我的错,你这车该怎么修就怎么修。”
这时候的余杉回过了神,他性子宽厚,甭说眼前肇事的是赵晓萌了,就算换成陌生人,只要客客气气的说几句,让余杉消了气,他总会变得很好说话。他想了想,说:“你这车上保险了么?”他注意到赵晓萌的车里还挂着临牌。
“上了。”
“那就走保险各修各车吧。”
“啊?”余杉的好说话让赵晓萌颇为诧异,她忽闪了下眼睛,连忙说:“那多不合适。”
余杉说:“要不然还得叫交警,你这又是不按导向车道又是逆行的,一下子就是五分。满十二分就得去接受安全教育学习。我这车上的全险,走车损得了,反正不用也是浪费。”
“那……那太谢谢你了。”赵晓萌想了想,赶忙转身从smart副驾驶拿过包,掏出钱包抽出一叠钱。走过来就往余杉手里头塞:“那这钱你拿着,多少是个意思。”
余杉把钱推了回去:“我不要你钱。你赶紧把车挪了,你瞧这都堵上了。”
推让了一番,赵晓萌见余杉真不是在客气,咬咬牙,干脆说:“那这样,我请您吃顿饭总行吧?”
余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行。”
见余杉答应下来,赵晓萌长出了口气。赶忙回到车上,生涩的操纵着smart停进了路边停车位,又打电话叫了保险。余杉同样将车停进了停车位,就在一旁痴痴的看着。
他脑子里全然都是胡思乱想。伊人就在眼前,她过得怎么样?有男朋友了么?结婚了么?
见不着面也就罢了,想着回到熟悉的时间线上,就会一切如常,然后心里为这条时间线上的赵晓萌默默祝福。但当活生生的人站在眼前的时候,各式各样的复杂情绪就会应运而生。
她过得不好,余杉会怜惜;她过得很好,余杉会心里泛酸;她要是结婚了……余杉简直无法接受!一谈到爱情这东西,有人讲无私,有人要占有。余杉的意识中,付出与占有统合在一起才叫爱情。只付出那叫自虐,只想着占有那叫自私。毫无疑问,爱着赵晓萌的余杉绝对无法接受赵晓萌与别人结婚的事实。
好一会儿,赵晓萌忙活完了,瞧见余杉在看着她,旋即不好意思的下了车,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啊,我这驾照是上大学时候拿的,之后一直没开过车。”
余杉很理解,原本的时间线上,两口子买完了车之后,赵晓萌刚上路的时候简直就是情况不断。用二挡开将近十公里去上班;大清早的自己不敢一个人开车,余杉被逼无奈早起了一个钟头,打着哈欠坐在副驾驶陪着赵晓萌开车上班;右转碰到圆形红灯,停在路口不敢走,憋得后面一溜车狂按喇叭;提车不到一个礼拜去洗车行直接撞人家门上……
经历过以上种种,直行道右转外加逆行什么的,简直太正常了。
余杉宽慰着说:“没事儿,开车就是个熟练工种,你总开就熟悉了。诶?听你口音也是北方人?”
“是,我老家是齐北的。”
余杉故作惊讶,说:“哟,这么巧?我家也是齐北的。”
“太巧了。”赵晓萌惊讶了一会儿,跟余杉说了说家乡的事儿,旋即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说:“你是不知道啊,刚才我都吓死了。就怕你骂我。”
余杉笑着说:“也就我脾气好,换个暴脾气的早骂你了。”
赵晓萌笑着说:“幸亏遇见好人了。”
他乡遇故知也算喜事一桩,余杉谨慎的收回自己灼热的目光,看似漫无目的却别有心机的拉着家长,没一会儿就套出了赵晓萌的近况。
据赵晓萌说,她毕业后一直在滨海化物所做助理研究员。一年多前辞职来了京城,进了一家化工实验仪器经销公司做销售。过去的一年里赵晓萌运气不错,做了几笔大单子。前一阵公司搞评比,赵晓萌评上了优秀销售代表。公司很大气,干脆奖励了赵晓萌一台smart。
多少有点小财迷的赵晓萌乐坏了,今天下午跑去4s店提车,提了车就开始手足无措。她当初学的是手动挡,从没开过自动挡,从4s回来的路上,赵晓萌一直用电动车的速度往回开。结果到了刚才的路口,正好赶上一辆闯红灯过马路的电动车,赵晓萌一下子就慌了,这才引发了后面的撞车。
说到这儿,赵晓萌气哼哼的说:“骑电动车的太不道德了!也就是我反应快,不然肯定撞上了!”
余杉说:“以后见着电动车、自行车都躲着点,这些人都惹不起。说起来也是万幸,你刚才要是撞了电动车麻烦就大了。”
“为什么啊?电动车闯红灯,明显没我的错。要不是心疼新车,我都想撞上去了。”
“千万别!”哪怕明知道赵晓萌说的是气话,余杉还是劝阻说:“跟这种人不值当。再者说了,就算你没错,到时候也得赔偿。”见赵晓萌一脸茫然,余杉咂咂嘴说:“你不会连无过错责任都没听说过吧?”
“无过错责任是什么意思?”
余杉哭笑不得,琢磨着这傻丫头到底是怎么把驾照考下来的。他把无过错责任解释了一遍,说了即便机动车什么错都没有也得赔偿百分之十,赵晓萌立马就愤怒了:“这法律谁规定的?太欺负人了!”
余杉心说,这就叫屁股决定脑袋。有车的觉得不公平,没车的肯定觉着这条法律很好。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而中国又是无产阶级****,立法理所当然的会倾向于照顾弱势群体。
这条法律立意是好的,问题是没车的弱势群体这事儿靠谱么?国家经济在发展,平平常常的家庭有辆私家车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反倒是有钱人开始玩儿绿色出行。这也就不说了,就算被撞的是弱势群体,转过头来所谓的弱势群体能把车主弄得倾家荡产。
有些无良的弱势群体仗着法律的保护,愣是把意外事故当成了发家致富的手段。余杉头二十几年没车,后来才有了车。汽车只是出行的工具,却让他体验了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
几次险些就要发生的事故让余杉开车小心了很多,尤其是过人行横道与路口的时候,老远的就开始减速,就怕碰上那种明明看见红灯了,也瞧见你开车过来了,还一无反顾过马路,摆出一副‘有种你往上撞’德行的弱势群体。
这事儿没法说理,反正余杉觉着要是没了无过责任这个说法,行人、非机动车闯红灯乃至于碰瓷发生的概率一准直线下降。
第130章 佚名
闲聊的功夫,保险公司的人来了,拍了照定了损,叫了拖车就把smart拖回了4s店。一看时间,马上要到饭口了,赵晓萌坚持要请余杉吃饭。
余杉也没矫情,开着左车灯破碎的沃尔沃拉着赵晓萌逛了逛,在街边找了家还算不错的火锅店。就他跟赵晓萌两个人,干脆就在大堂找了位置落座。服务员热情的把菜单送上来,余杉直接点了个鱼锅,又点了两盘羊肉与一些别的辅食。
点菜的光景余杉总会装模作样的询问赵晓萌的意见,结果他每次抬头总会瞧见赵晓萌在那儿咽口水。余杉心里头暗笑不已,赵晓萌是个吃货无疑,尤其是见了鱼,那就跟要了命似的,不把自个儿吃撑了绝不罢休。
因着来得早,这家店上菜很快,没一会儿服务员就推车过来把菜品上齐。热气腾腾的鱼锅翻滚着,香气四溢。两个人边吃边聊,余杉倒是把赵晓萌的近况彻底套了出来。
赵晓萌的大学还是那个大学,研究生毕业之后直接去了滨海,期间倒是有几个追求者,可没有一个可心的,于是乎这姑娘直到现在依旧是单身。说起这个事儿赵晓萌还挺苦恼,说其父母三天两头打电话逼婚,烦不胜烦。
也不知怎么的,知道赵晓萌还是单身之后,余杉心里头松了口气。后续的谈话还算热络,但余杉总觉着少了点儿什么。
余杉心思重,没怎么吃,倒是赵晓萌胃口大开,把鱼锅里的整条鱼吃了个干净。走的时候,余杉礼貌的把赵晓萌送回了租住的房子,自个儿回家的路上一直琢磨着。后来他恍然大悟,或许人还是那个人,但少了几年同甘共苦的共同经历,自然就少了许多话题,也就多了让他别扭的不自然。
那些共同的经历真实的存在于他的记忆中,而赵晓萌却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很多时候余杉往往是话到嘴边,想了想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想通了这一点,余杉心里头更加的不是滋味。他觉着尽管苏眉、赵晓萌都是真实的,但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陌生到因为过往的记忆,让他完全无法融入其中。
想明白了,余杉也没了继续联络赵晓萌的心思。他在这条时间线上有事业、有家庭,总去招惹赵晓萌,到最后弄得不明不白的,很可能结果是害人害己。
回到家的余杉异常疲惫,整个人躺在沙发上,也没开灯,就那么闭着眼翻来覆去。半梦半醒的时候,苏眉打来了电话,谴责了下余杉这个甩手掌柜,说今天得忙到很晚,又关心了下余杉的伤腿,随即在秘书的催促声中匆匆挂了电话。
等余杉再醒来的时候,苏眉已经回来了。他迷茫了好半晌,才记起身处跃迁的新时间线上。看着余杉茫然的目光,苏眉问:“怎么了?睡糊涂了?”
余杉揉了揉脸,说:“没事儿,做了个梦,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门口的苏眉换了拖鞋,将包挂在衣架上,解开挽起的头发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说:“近期是别想融资了。”
“怎么了?”
“今天海润的齐总谈了谈,差点没把我气死。他们打算用一个亿收购我们百分之十八的股份。”
智源的估值在六亿左右,一亿现金收购百分之十八的股份看起来是正常价,但投资与股份不是这么算的。智源连续三年保持四千万的年盈利率,经营状况良好,负债处于正常区间,对于这种优质良性资产,风投绝对会溢价收购。
比如智源的估值在六亿,风投出资两个亿之后,智源的估值变成了八亿,于是风投占据了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现在海润想用一个亿就买到百分之十八的股份,说是趁火打劫也不为过。
商海对于余杉来说是个陌生的领域,他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于是他问:“我们的融资底线是多少?”
苏眉洗过了手,从卫生间出来说:“一个亿,百分之十四。”
余杉皱眉,说:“也就是说我们缺了一个亿。”
“其实用不着那么多。”苏眉坐在余杉身边,叹了口气说:“算上下个季度的盈余,再加上扩张初期只局限在南方几个重点大城市,有七千万足够了。”她自然而然的挽起余杉的胳膊,将头抵在余杉的肩膀上:“实在不行我就跟惠城的张总再谈谈,看看能不能用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抵押拆借七千万资金。”
抵押拆借是无奈之举,这就跟饮鸩止渴差不多。余杉知道,苏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走这一步险棋。
没等余杉说些什么,苏眉苦笑着说:“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这一步的。再谈谈吧,就算现在资金到位,要扩张也是年底的事儿了。”
扩张、占领市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出了必要的资金之外,还需要大量的人员储备。起码要有足够的搭建分校架构的人员,然后才能通过公开招聘招募到足够的培训讲师。
听苏眉这么说完,余杉也感受到了压力。瞧瞧时间,已经晚上九点。苏眉洗了个澡就进了卧室,原本还翻出一本散文看了看,没二十分钟就睡了过去。
余杉瞧着睡梦中的苏眉依旧皱紧的眉头,觉着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轻轻将散文抽走放好,又为苏眉掖好摊子,余杉轻手轻脚的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书桌上多了一台台式机,配置很高,足够支撑余杉完成app核心程序的编辑与调试。余杉开机之后,熟练的装了开发软件,又从笔记本中将昨晚的工作导入台式机,点根烟,思索了一阵开始复写核心程序。
编程是一件极其苦闷的事儿,整个工作大多数时间都对着电脑,不停的编写代码,运行找错。想当初余杉做对日开发,闲的时候是真闲,赶上有项目忙起来,那可真是没白天没黑夜。
最忙的一次,余杉凌晨三点多往家走,早晨八点多又往公司跑。长期熬夜导致身体亚健康,还没到三十岁余杉就感觉体力与精力严重下降。也是因此,余杉才下定决心辞了职,带着赵晓萌回了家乡齐北。
核心程序存于记忆中,有些模糊不清,刚开始的时候,余杉写着写着总会卡壳。待到后来,整个变成思路逐渐清晰起来,双手在键盘上跳跃,码得越来越快。
一直到天光放亮,余杉才疲惫的抻了个懒腰,轻手轻脚回了卧室休息。睡梦中的苏眉依旧蹙着眉头,感受到轻微的声响,苏眉翻了个身,然后自然而然的抱住了余杉的胳膊。
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温热,余杉轻轻叹了口气。白天他想通的时候,几乎迫不及待的就想定了机票回齐北,打开仓库拉开那扇门穿越过去。但他忍住了,一开始还不知道情由,现在他知道了,那是因为责任。
不论如何,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瞧着苏眉被压力压垮。即便要离开这条时间线,他也想问心无愧的走。
第二天一早,困倦的余杉喝了两杯咖啡才精神了点,陪同苏眉去了公司。照例当了一早晨的人形图章,不到十点钟余杉就回了家。
开机,接着写程序。中午的时候,猎头公司给余杉打了个电话,说物色到了几个合适的人选,简历已经发到了余杉的邮箱。
余杉打开邮箱瞧了瞧,猎头公司倒是挺上心,几个人选看简历都很漂亮。余杉决定先进行电话面试,结果受了挫,那几个程序员一听余杉连公司都没注册,直接就拒绝了余杉的邀请。放下电话,余杉一琢磨也是,换了是自己,哪怕薪水提升了百分之五十,也不会考虑自个儿这种连公司都没注册的三无工作室。
可在余杉的计划里,他就没打算开公司。e衣柜这东西开发出来就是用来圈钱解决智源资金短缺问题的,他就没想过长久经营。有点儿本事的程序员择业的时候除了要看薪水,还得看公司的实力。就算余杉注册个小公司,人家也不见得能瞧上眼。
这可把余杉给难住了,e衣柜核心程序好写,数据模块怎么办?总不能全都余杉自己来吧?
余杉想了半天,然后猛的一拍自己脑门。他暗骂了声自己真蠢,他需要的是有人写出数据模块,没必要非得自己招人啊。
市面上软件公司很多,他完全可以将一些模块外包出去。至不济,他还可以通过网络找上那些接私活的程序员。
想明白了这点,余杉心里高兴了。努力回想了下,搜索加入了上个时间线上加入的程序员群,发布了他需要的工作,很快就有几个群里的程序员私下联系余杉。
简单谈了谈,余杉确定了几个人选,约好了晚上详谈。关了对话窗口,余杉只觉着神清气爽。活动了下手脚,想着听听音乐。他照例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常听的一些歌,点开一首就开始听。
听着听着余杉就觉着不对了,刚开始他还以为是翻唱,仔细一瞧发现《夜空中最亮的星》这首歌原唱居然是张杰,再看作词作曲,居然是佚名……
第131章 激增
佚名?余杉觉着有意思了。再看歌手,是个名叫万山的不知名歌手。余杉还专门打开搜索引擎查了查,万山两千年出道,歌倒是没少出,真正红的就这么一首,后来干脆转型跑到某电视台当主持人去了。而网络上有关这首歌的自取作者更是众说纷纭,有说因为版权问题所以才是佚名的;有说词曲作者很有个性,干脆就起了个佚名的艺名;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表示,这首歌老早之前就在某酒吧传唱,几乎成了那家酒吧的招牌曲目,到后来所有齐北的演绎酒吧都会唱这首歌。词曲作者不可考,万山纯粹是拿来主义,所以词曲作者才是佚名。
余杉觉着很有意思,他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穿越时空对新生时间线的影响。他心里头生出一些恶趣味,都不用干别的,只要抄一堆知名歌曲就能改变一群人的命运。从此多了个佚名的词曲大家,然后九八年之后一大堆创作人对着佚名写的曲目抓心挠肝。
他还特意查了查逃跑乐队,结果一如所料,乐队虽然还是那个乐队,少了这首成名曲,这支乐队依旧默默无闻。
对着屏幕傻乐了一会儿,余杉突然想着,也不知道杨睿、丁大侃、徐惠几个人在这条新生的时间线上过得怎么样。他还搜了下,一无所获。但仅凭着姓名,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要找的人谈何容易。天下间同名同姓的那么多,单单是删选就是个麻烦事。
余杉琢磨着,等这次穿越过去,一定要把几个人的身份证信息拿到手,这么一来就容易多了。胡思乱想结束,放上了音乐,余杉开始继续编码。
写代码绝对是个极其枯燥的工作,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陪同苏眉早晨去一趟公司,大部分时间里余杉都窝在书房的电脑前。复写工作并非一帆风顺,余杉可以很清楚的回忆起某些关键的片段,甚至记得上一条时间线上将自己生生憋了一周的这段程序错在哪里。可偏偏那些非关键的地方,余杉有一些模糊的记忆,他不得不根据那些关键的片段推测出其余的代码。
人脑记忆就是如此,有科学家将人脑的记忆分成三类,工作记忆;语义记忆;场景记忆。工作记忆是瞬时记忆,好似计算机内存一样,只在脑海里存在几分钟甚至几秒钟,过后就会忘掉;与之相反,场景记忆是用来记住一定时间一定地点当中的事物和情节。这部分记忆会在更长的时间里存在与人脑中。
人脑的容量虽然很大,但依旧不够用。如果一个人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简直太惨了,用不了三天他的脑袋就会被繁杂而无用的信息填满。余杉能回想起的关键代码都是场景记忆,他还记得运行失败后的懊恼,记得解决问题之后的雀跃。至于其他的,大脑已经将其定义成无用信息清除脑海之外。
所以复写工作一点儿也不轻松,几乎跟再创作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优势在于,编程思路以及关键代码余杉都记得。
八月底的时候,余杉又去了一趟医院复查。ct检测余杉的左腿愈合的很好,医生乐观的估计,用不了一个月他就可以恢复如初。也是在八月底,余杉终于完成了核心程序的编写。他将app装载在自己的手机上,调用有限的数据模块测试了下,虽然画面很粗糙,但e衣柜无疑做到了余杉开发的初衷。
看着手机里自个儿试穿的形象,余杉长出了一口气。他自己动手编写的部分差不多了,接下来他需要扩展模块,注册一家公司,然后试着跟几家电商谈合作。
八月三十一号,智源的周一例会上,余杉正是宣布将名下股权全部无偿转让到苏眉名下,自身退出智源。这条石破天惊的消息对于外界以及公司底层也许算是大地震,但在公司中上层则很平稳。一个来月的过渡期,让余杉、苏眉两个人就此事与绝大部分中高层通了气。虽然有几名高管完全不理解余杉的选择,但最终还是表示尊重余杉的决定。
转让之后,苏眉名下拥有了智源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成为第一大股东与董事长。也是在同一天,已经做好工作交接的华胜凡递交了辞呈。因着理念问题,得知余杉要退出之后,华胜凡早就有了辞职的念头。苏眉与其沟通过几次,始终没有挽回华胜凡的心意。
例会结束之后,华胜凡抱着纸箱子刚出电梯,迎面就瞧见了早就等在那里的余杉。
华胜凡看着余杉苦笑着说:“余总在这儿等着给我送行呢?”
“送什么行啊?我也离职了好不好。”余杉走过去带着自信的笑容说:“老华,有没有兴趣再跟我拼一把?”
华胜凡没答话,好半天才说:“余总,我都这个年纪了……重头再来的话,我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勇气。”
“我想还是等你看完了这个再说吧。”余杉掏出手机,给华胜凡演示了e衣柜app的应用。因为还没有与电商进行合作,app能调用的仅仅是自带数据模型,即便是这样,也让华胜凡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如今电商平台销售红火,退货、退款同样红火。尤其是成衣销售这一块,买家秀与卖家秀的强烈对比一时间成了笑谈。
相比传统销售,电商平台缺乏一个消费者直面消费品的桥梁,而e衣柜恰恰就能承担起桥梁的作用。即便对互联网以及电商平台了解有限,华胜凡依旧能判断出e衣柜的广阔前景。甚至一瞬间就分析出了e衣柜的盈利模式。
不论是针对销售端收费,还是打着免费幌子退出vip会员服务,或者出售平台推送服务,华胜凡对e衣柜都有着足够的信心。
“余总你这是早有预谋啊……您打算怎么做?”
余杉将上一条时间线上e衣柜的模式说了下,对面的华胜凡听得大皱眉头。等余杉说完,华胜凡反驳说:“余总,我觉着你的判断有问题。e衣柜不应该依附于电商平台,而是反过来,电商平台应该求着我们与其合作。”
这种抢占空白的软件,只要经过初期一定的营销、推广,积攒了足够多的用户,电商平台绝对乐意开放用户数据,与之合作。华胜凡又问了技术优势,余杉犹豫着说一、两年内都不会有同类软件,这让华胜凡的信心更足了。
不要两年,只要有一年的发展期,只要e衣柜自身不犯错,靠着前期积累的用户,就能把后来者挤得没有生存空间。
余杉想了想,貌似华胜凡说的很有道理。他回想了下,似乎在前一条时间线上,e衣柜与电商的谈判与其说是依附,不如说是融资。因为余杉穷得叮当乱响,根本就没钱继续投入,所以才会早早的引入融资;而在这条时间线上就不一样了,余杉是有钱人,尽管手头没多少现金,但名望加上e衣柜的优秀,足以让从银行获得支撑前期发展的贷款。撑过了前期,余杉就是大爷,风投会哭着、喊着为其投资。
余杉跟华胜凡统一了思路,俩人握了握手,余杉说:“运营的事儿就全交给你了,老华。”
华胜凡喜悦的笑着,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华胜凡忙着注册了公司,租用了办公场地。手续跑下来之后,e衣柜的app开始在各大应用商场上线。不到一周,华胜凡就砸进去一百多万的宣传资金。各大电商平台的商家客服,零星的开始使用这款方便的app。
有买家咨询尺码的时候,客服直接推荐了这款app,让其进行虚拟试穿。虽然e衣柜的细节依旧有待完善,但试穿的效果已经足够让使用其的消费者惊喜了。
运营加上良好的口碑,一周时间里,e衣柜直接新增了将近二十万的用户。华胜凡与余杉一边高兴,一边忙的脚不沾地。
招聘人员、租赁服务器、后台维护、更新补丁,这一切让余杉变得比苏眉更加忙碌。余杉感觉似乎重新回到了在滨海做程序开发的日子,有时候忙活到半夜才回家,然后凌晨一个电话开着车又得往公司赶。
因着他的忙碌,他跟苏眉照面的机会直接变少,即便两个人都回了家,也会因为满身的疲惫只闲聊上几句,跟着倒头就睡。
九月中旬,华胜凡靠着从前额人际关系联系上了京东的刘总,第一轮的谈判之后,华胜凡没拿到京东对e衣柜开放用户数据的承诺。华胜凡索性反其道而行之,让刘总答应下来e衣柜开放数据,其用户可以直接登录京东。
于是乎一夜之间e衣柜用户激增。京东低级用户干脆选择用e衣柜账号购买服装类商品,而高级用户则用e衣柜账户试穿之后,才用其原本的账号购买。
(最近写的好痛苦。仔细想了想,貌似是因为我缺乏生活。很简单的一个例子,我只接触过千万富翁,如文中所写的那个层次只能从书本、影视中接触并加以臆测,极度缺乏生活。所以,干脆放弃扣细节,直接用春秋笔法吧。不擅长的东西就是不擅长,但又不能不写,所以压缩一下,尽快回归主线。)
第132章 疏离
钱到用时方恨少。从组建公司,开始运营e衣柜不到两周的时间,余杉账户上的三百多万烧了个一干二净。两周多的蓬勃发展,e衣柜注册用户激增,正好赶上京东在九月搞促销,短短四天时间里,e衣柜的注册用户直接从二十几万暴增到了百万。
根据后台统计数据,一周内活跃用户四十万,日活跃用户十五万。跟人家动不动百万在线、千万用户的老字号一比,这一数据拿出去也许有些寒碜,可别忘了,e衣柜做到这一切仅仅用了两周。毫无疑问,这一数据让业内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已经有人认为e衣柜会创造下一个互联网神话了。
因着e衣柜的惊人表现,京东的刘总已经开始认真考虑向e衣柜开放注册用户数据的问题,老对手阿里巴巴也开始尝试着跟余杉接触。两大电商的热络,引得风投蜂拥而至,都想通过注资收获巨额回报。已经有风投联络余杉,开出一千万收购e衣柜百分之二十的价码。
余杉跟华胜凡研究了下,认为现在并不是引入融资的好时机。一切网络平台的价值,都以注册用户的数量基础。e衣柜刚刚突破百万注册用户,这时候引入融资,投资方势必会进行压价,用极低的价格买入一定量的股份。一千万与百分之二十,就连华胜凡都认为不对等。
两周的运营让华胜凡信心满满,他坚信再烧个几百、上千万,一旦e衣柜拥有了几百万注册用户,其价值就会翻着跟头似的往上涨。
到了这个时候,余杉把账户里的钱都烧干净了。华胜凡那儿倒是还有些,可对于新一轮的烧钱运营来说杯水车薪。余杉想了想,事到如今也只有从苏眉那儿想办法了。
这天下午,余杉开车去了趟智源。在苏眉的办公室里与其好好谈了谈,他现场演示了app应用,讲了e衣柜的发展现状,着重说了e衣柜的前景与当前的困难。
他讲话的时候,苏眉一直用诡异的眼神盯着余杉。好半晌,等余杉不说话了,苏眉才说:“说完了?”
“差不多就这些。所以我的意思是,从智源拆借一千万。”
苏眉深吸了一口气:“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成了互联网天才?”
“一直都有这个想法,”余杉说:“早两年从智源脱身的话,没准我早就成互联网新贵了。”
苏眉灼灼的看着余杉,目光中没有平素的讽刺与挖苦,有的只是欣赏。最近两个月,余杉总是极具创造性的给予苏眉惊喜,不可否认这种惊喜让苏眉心生仰慕,但与此同时她又感觉余杉变得有些陌生。
不同于苏眉,余杉扭过头躲闪着苏眉的目光。同床共枕这么多日子,头一天他就没把持住,该犯的错误他全都犯了,为了满足曾经梦想的一时冲动过后,那心中的淡淡的疏离感慢慢生长,逐渐放大,让他越来越不适应如今的生活。
在京城的日子里,除了苏眉之外,余杉身旁连一个曾经的熟人都没有。退出智源之前,手机响起,十有**是因为工作的事儿;退出智源之后,余杉的手机清净了不少,偶尔联络的这个董、那个总客气的言辞中总会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
没有朋友,没有家人,甚至没了自己。待的越久,余杉就会越烦闷。如果不是因为责任心,余杉早就丢下一切跑回齐北,打开那扇门溜之大吉。
苏眉发现了余杉的异常,她轻轻蹙了下眉头,转而说起了正事儿:“一千万够么?”
“差不多够了,不够再说。”
苏眉点点头:“行,下午我让人转给你。”
苏眉办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下午果然把一千万资金转到了余杉的账上。有了这笔钱,不论是余杉还是华胜凡心里都有底了。兴奋中的华胜凡,开始计划下一轮的烧钱运动。
眼看着一切都走上正轨,余杉松口气之余,心中想要离去的心思愈发的迫不及待。依着余杉的水平,e衣柜的核心程序也就这样了。除非推倒一切重来,否则能做的只是修修补补。而这样事务性的工作招聘进来的程序员就能完成,用不着余杉亲自参与;华胜凡计划着用这一千万烧到年底,至少要将注册用户推上五百万。到了那个时候,华胜凡有足够的底气面对风投,会争取到一个合适的价码;而按照余杉的计划,拿到融资之后,他会将手头的股份抵押给银行,争取贷到一笔低息长期贷款。这笔资金反过来贴补智源,这样一来苏眉无需再去应对那群吸血鬼似的风投,可以沉下心来专注于智源扩展南方市场,而不再纠结于融资上市。
尽管还需要几个月时间,但余杉觉着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是消耗时间去等待。但余杉一分钟都不想等下去了,那种憋闷的感觉让他窒息,精神上的窒息不会让余杉死亡,但绝对会让他发疯。
十七号的早晨,余杉再也待不住了。他给华胜凡打了个电话,说要出一趟门,这段时间让华胜凡全面管理公司事务。跟着,他又给苏眉留了张字条。那字条上只有寥寥一段话:心里憋闷,我想出去转转。他没给苏眉打电话,因为他既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无法面对苏眉的诘问。
他就这样草草收拾了东西,如同逃兵一样赶到机场,搭乘最近的航班飞回了齐北。人的心情真是很奇妙的一个东西,飞机刚一起飞,余杉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似乎这一段时间所有压在胸口的东西全都没了。继续留在这里,他无法面对与苏眉的感情,更无法面对让他陌生而惶恐的人生。
飞机落地,一出机场,坐上出租车,听着司机哥们用娴熟的东北方言脏话连篇的拿着对讲机跟车队其他司机侃大山,余杉就觉着莫名的亲切。他整个人放松的靠在座椅上,歪着头瞧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只觉得天是蓝的、草是绿的、空气是清新的,整个人神清气爽。
余杉觉着自己又鲜活了起来,有了生气,不再是钢铁丛林中的行尸走肉。许是心情因素,连带着他的脑子都重新活络起来。跨越那道门是必然的,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得查清楚一些事。杳无音信的乔思也就罢了,莫名多出来的举报信是怎么回事?他父亲老余同志又怎么会那么凑巧坐上了运钞车?
想来想去,余杉想到一个人:教育局的老罗同志。老罗名叫罗长庚,与老余同志年纪仿佛,一起上过山下过乡,俩人在青年点的时候就关系不错,可以说是一辈子的交情。老余十几年前出的那么档子事儿,如果有人清楚,那这个人肯定跑不了,绝对是罗长庚。
出租车还在往市区开,余杉掏出手机开机,翻找了下号码簿。结果没找到老罗同志的电话号码,他想了想,干脆指挥出租车改了方向,去了江畔的林苑小区。他还记得,在原本的时间线上老罗同志一直住在林苑小区,余杉甚至还记得具体的门牌号。
出租车将余杉放在小区门口的道闸前,付了车资,余杉步行进了小区。余杉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十七号楼,还没没等他进单元门呢,迎面就瞧见一身材粗胖的阿姨拎着饭盒走了出来。
定睛一瞧,这不是老罗同志的爱人刘阿姨吗?余杉赶忙上去打招呼:“刘阿姨。”
“哟,”刘阿姨定住身子,眯着眼打量了余杉半天,才记起余杉是谁:“这不是杉子吗?可是有年头没见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杉心里头羞愧不已。因着父亲的去世,余杉与老罗同志他们家的走动逐渐稀少了起来。这临时找上门抱佛脚,手里还空空如也的,实在是说不过去。
他硬着头皮笑着说:“刚下的飞机,这不,赶忙就来瞧瞧你跟我罗叔。诶?这是干嘛去啊?”
刘阿姨懊恼着说:“嗨,甭提了,你罗叔腰间盘犯了,现在正住院呢。死老头子毛病多,吃不惯外面的饭菜,非得逼着我回来给他做土豆烧牛肉。你看,紧赶慢赶现在才忙活完。”
余杉吃了一惊:“罗叔又住院了?这事儿弄的,得,我跟您一起去医院吧。”
刘阿姨高兴了:“诶?杉子你会开车吧?”
“会啊。”
“那咱们开车去。你罗叔这一住院,家里的车扔车库里好几天没动地方。我这天天的不是挤公交就是打出租,太不方便了。”
余杉偷瞄了下刘阿姨的体型,发现似乎刘阿姨愈发的富态了。就这身材去挤公交,上车就得一身汗,绝对是遭罪去了。
于是他痛快的答应下来,等刘阿姨去而复返拿了车钥匙,俩人开着车去了第三人民医院。老罗同志这个级别,绝对有资格住单间。他住的病房也的确是单间,让余杉意外的是,单间里不止有老罗,还有俩陌生的老头。
那俩老头搬了凳子挪了桌子,就在床边下起了象棋。犯了腰间盘的老罗同志抻着个脖子使劲儿的瞅着,时不时的大呼小叫。
“诶呀,怎么能飞相呢?直接兑子,你比他多仨卒子你怕什么?”
领着余杉进来的刘阿姨一进门脸就拉了下来,没好气的训斥道:“死老头子,犯了腰间盘也不消停。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老罗瞅了瞅,高兴了:“这不是杉子嘛!什么时候回来了?”
第133章 门
“罗叔,我来看你了,恢复的怎么样了?”余杉说着,将方才在医院门口买的营养品放在桌子上。老罗同志立马就拉下了脸,不高兴的说:“你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干什么?老婆子,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刘阿姨擦着脖子上的汗委屈的说:“我能拦得住这么壮一个大小伙子?”
方才余杉买营养品的时候,刘阿姨倒是跟余杉撕扯了半天,可这种礼尚往来,又是孝敬长辈的事情,她还真不好太过阻拦。
余杉赶忙打圆场,说:“罗叔,你生病了我买点东西来看你有错么?甭说您生病了,就算没毛病我来瞧你也不能空手啊。”
“你小子啊……霍!这又是虫草又是鹿茸的,没少花钱吧?”
余杉打趣着说:“放心,这么点东西肯定不能让您犯了错误。”
老罗同志苦笑着说:“我还犯什么错误?明年就得退下来去人大,再发挥两年余热,也就退休了。诶?你媳妇呢?听说你们两口子在北京闯出好大个事业,前一阵都上央视了?”
余杉简略的说了说,转而又问起了老罗同志的身体。老罗同志的腰间盘是老毛病了,年轻时上山下乡做下的病根,隔三差五的总犯病。这病很麻烦,程度还够不上手术,只能将养。按照老罗同志的说法,他早该出院了。之所以赖在医院不走,就是想趁机偷懒。
聊了半天,老罗沉默了下,话锋一转,严肃的说:“你这次回来是给你父亲扫墓的吧?”
余杉先是点头,紧跟着想起来,这眼瞅就是父亲的忌日了。
老罗同志苦着一张脸惋惜的叹息道:“你父亲是个好人……可惜了啊。”
余杉借机问道:“罗叔,当年的事儿你还记得么?那时候我还在上高中,许多事都不明不白的。”
老罗瞅着余杉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该放下就得放下,纠结在心里只会让自己痛苦。”
余杉说:“您说的我都明白,就是搞不清楚,到底是谁举报的我父亲?”
“你说这事儿啊,我倒是有点印象。”躺在病床上的老罗回忆着说:“好像是九八年八月份的事儿,具体哪天忘了。你父亲一个熟人之前找上门,说手头有点闲钱,让你父亲帮着放出去。你父亲推脱不过就帮着把钱借给了粮贩子。这钱刚放出去没多久,那人就拿着协议找上了门,逼着你父亲再把这钱拿回来,说是有急用。钱已经放出去了,想拿回来哪儿那么容易?你父亲东拼死凑了些,给了那人,那人不依不饶。后来闹得不可开交,那人直接把你父亲给举报了。”
顿了顿,老罗喝了口水,说:“原本这也不算什么事儿,民间信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儿都挑不出毛病来。可那人咬死了当初是要存款,说你父亲挪用了他的存款。就这么着,你父亲挨了整,调到了清水衙门。”
原来是这么回事……余杉问:“罗叔,您说的那熟人我见过么?”
老罗同志回想了下,说:“叫陈值,家里头开了个锯木厂,你有印象么?”
余杉摇摇头,记忆里完全就没这么个人。
这时候,刘阿姨已经把饭菜摆在了病床的小桌上,催促着说:“过去的事儿还提它干什么?赶紧趁热吃,这牛肉我闷了俩钟头,肯定焖烂了。杉子中午吃没吃?一起吃点?”
余杉推辞了,刘阿姨也没强求,开始伺候着老罗同志吃饭。余杉又在病房里坐了半个钟头,觉着时间差不多就告辞了。罗叔跟刘阿姨挺热情,一直问余杉什么时候走。老罗同志说这两天就能出院,等回了家好好招待余杉一顿。刘阿姨拍着胸脯说,要给余杉包香菜鸡蛋馅儿的包子。
余杉小时候在他们家吃过一次,碗口大小的包子余杉一顿吃了八个,直到今天老两口都记得这事儿。
从医院出来,余杉本想拦个出租车,结果一眼就瞧见马路对面的租车行了。想着还是自己有个车方便,余杉就跑到租车行里租了一辆皮卡。他租这车可是有讲究的,后面的货箱可以放下那扇门。之前的事儿已经证实的时空门跟地点无关,只与那扇诡异的门有关。余杉不确定再次穿越会抵达什么地点,他想着最好把穿越地点放在荒郊野外,免得九八年的大街上突然出现一道门。余杉敢打赌,真要发生这种情况,他一准被警察给带走,而且这辈子也别想返回原时空。
办好了租车手续,余杉开着长城皮卡奔父母的老房子走。走到龙华路的时候瞧见一家做投资理财的金融公司,余杉手里预备的九八年期货信息只有一个月,而且经历往返之后,再回去他也不清楚原本的信息是否还准确。于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余杉停好车进了金融公司。
他一进门,立马有销售热情的迎上来,询问余杉办理什么业务。这家金融公司从事的业务挺杂,既做小额无抵押贷款,也做现货交易。余杉对现货交易了解不多,等他听说五十倍杠杆万分之六的手续费之后,立马就绝了心思。
“你们家做期货么?”
“做啊,大哥你打算做期货啊?”销售的小姑娘说:“不过这期货交易不太好预判,毕竟买卖的是未来的货物。还是现货好,看准了一下子能资产翻一番。”
余杉心说,看好了是能翻番,可要是看不好倾家荡产都是轻的。五十倍杠杆,一块钱的东西跌两分钱就赔光了。这也就罢了,万分之六的手续费是什么鬼?没有大行情就算看的再准,频繁交易,赚的那点钱也都交手续费了。
余杉坚持要做期货,销售小姑娘很无奈,招呼过来一个做期货的年轻人给余杉介绍期货。年轻人看起来像是大学刚毕业,期货知识很扎实。余杉装模作样的询问了几个问题,总算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九八年的交易信息?”年轻人很不解,眨着眼睛说:“先生,您要那玩意做什么?”
余杉避而不答,说:“你要能给我搞来我要的东西,我现在就在你这儿开户。”
期货交易因为时效性,一般的软件里都不会存放上一年度的交易信息。更何况余杉要的是互联网还没普及的九八年信息。年轻人犯了难,琢磨了半天,一咬牙说:“行,那您等着。”
年轻人也是真拼了,挨个同学打电话,最后从魔都的一个同学那里,搞到了来之不易的信息。余杉说话算话,直接在这儿开了个账户,预存了二十万。
拿着存储了信息的u盘,余杉找了家打印社,打印了一个月的期货交易信息。转头开了车,余杉到了鸿福小区。
这会儿都已经下午四点了,余杉从早晨到现在一直没吃饭,这会儿胃里头翻江倒海。可他也没想着吃口东西,只想着赶快返回九八年。
他掏出钥匙打开租用的仓库,由明到暗让他眼前一片黑,好半天才瞧见斜放在那里的那扇门。余杉试着搬了下,门很沉,再加上他左腿还没好利索,所以他干脆改搬为拖。拖拽着那扇门将其依放在货箱,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推了上去。安置好之后,余杉已经一脑袋的汗。
他也顾不得许多,开上车就走。皮卡在市郊兜圈子,余杉一面找合适的穿越地点,一面观察着四周的老房子。他琢磨着如果穿越地点的改变会影响穿越后登录地点的话,他就在九八年买下一个到了一五年还没拆迁的老房子。这样穿越跟返回都在老房子里进行,既安全又隐蔽。找了半天,余杉倒是在怀石街看到了一片还没动迁的老房子,记好了地点,余杉把车开到郊外。
费劲的把门卸下来,戳在一棵大树上。喘了半天,伸手拉开了那扇门。
如同往常一样,开门的瞬间,余杉就感觉到黏液的包裹与撕扯,门另一边的景物变得梦幻起来,好似升腾起一个个透明的气泡,让一切都扭曲起来。
下一刻,余杉一头撞在了东西上。他蹲下来捂着脑袋,好半天才缓过来。抬头一瞧,撞上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那棵树。时隔十七年,这会儿的它还是个小树苗,顶多有杯口粗细。余杉一边揉着脑袋,回头瞧了一眼。那扇门已经自动毕业,门之后是一片青草,早没了皮卡的踪影。瞧位置,正是他穿越前的地方。
印证了这一点,余杉愈发觉着在九八年买房子的事儿靠谱。然后一个新的问题涌上心头……他该怎么把这扇门弄走?
自己扛着走不现实,得,还是拦车吧。这荒郊野外的想要拦车可是挺费劲,一五年的时候汽车比自行车多,九八年得反过来。再加上持续的降雨阻断了交通,这条通往北部县的公路空旷无比,偶尔路过的轿车拦了也没价值,总不能把防盗门塞后备箱吧?
也是老天给面子,天空虽然阴霾一片,总算没下雨。等了能有大半个钟头,余杉就瞧见从远处慢腾腾的开过来一辆农用三轮车。那车厢里还堆着青白的香瓜(大连人叫甜瓜,黑龙江人叫香瓜,也不知哪个是学名)。
余杉一瞧有门,赶忙从路面冲出来招手拦车。他甫一出来吓了驾车的农民一跳,待看清余杉的装束,许是觉着余杉这样穿西装的不像劫道的,农用三轮缓缓减速停了下来。
然后农民大哥瞅着余杉大眼瞪小眼。“你干啥呀?”
余杉觉着直接让人家帮忙不太好,于是问:“香瓜咋卖?”
“三毛一斤。”
今年年景不好,雨水太多,香瓜卖不上价钱。往年的时候七月下旬香瓜起码能卖到五毛。
余杉瞅着车斗估摸了一下,问:“你这一车有多少斤香瓜?”
“不到二百斤……诶?你问这个干啥?”
余杉先是摸兜,想起来兜里没揣钱,又尴尬的抽出手,然后大气的说:“你这一车瓜我包圆了,能给送到地方不?”
瓜农大哥高兴坏了:“送送送,你家住哪儿?”
“合意小区。”
“没问题啊,上车。”
“等会,”余杉指着戳在小树上的防盗门:“你帮我把这门运过去,凑个整我给你一百咋样。”
“行倒是行,瓜压坏了咋整?”
“压坏了都算我的。”
瓜农依旧心疼瓜,转念一想貌似这瓜都卖了,给自己没什么关系了。于是痛快的同意下来,飞身下车,也没用余杉搭手,自己扛着门扔到了后斗。过了一会儿,时风农用三轮重新出发,朝着合意小区而去。
第134章 预料中的损失
农用三轮突突着开进合意小区,走了没多远半路跳出来个居委会大妈给拦了下来。那大妈指着外头说:“卖瓜上外面卖去啊,小区里头不让。”
瓜农大哥眨眨眼没吱声,余杉赶忙探出脑袋说:“不卖,这瓜全都是我自己买的。”
“吓!你们家买那么多瓜能吃了?”
“家里亲戚多。”
余杉都这么说了,大妈也不好说什么,让开路施施然冲着突突着的农用三轮行注目礼。余杉敢打赌,但凡瓜农敢叫卖一声,这大妈一准冲杀上来。
开到单元楼门口,车子熄火。瓜农先是把防盗门弄下来,跟着又问余杉车上的瓜往哪儿卸。余杉随手一指楼道口侧面的空地:“先放这儿吧。”
瓜农开始卸车,余杉上了楼,拿了钱包跟手机。下楼的时候瞧了一眼,手机里头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是张铭晟的,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但当务之急是眼前堆成堆的香瓜,就这么堆在楼门口也不是个事儿。余杉先给杨睿打了个电话,长话短说让杨睿、丁大侃哥俩赶紧过来帮忙。
这时候瓜农卸完了车,瞧着压碎的香瓜一脸的惋惜,直说可惜了。余杉瞧了一眼,青白的果肉中间包裹着黄色的瓤,离的老远就能闻见四溢的香气,这瓜肯定是熟了。因为雨水大,也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他心里倒是没什么可惜的,比起这一车香瓜,那扇门显然要重要的多。
直接给了瓜农一百块钱,瓜农乐滋滋的开着农用三轮走了。余杉掏出手机给张铭晟回了个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张铭晟在那头就急切的说:“老板,你可算回电话了!”
“别着急,这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张铭晟说话有些沮丧:“今天上午做大豆赔了。”
“赔了?”
余杉问了几句,张铭晟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之前的期货操作一直都按照余杉的指示在操作,今天同样如此。不同的是,连战连捷让上到张铭晟下到几个操盘手都开始自我膨胀。九点开盘的时候,操盘手还本分的按照余杉制定的规则进行交易。十点一刻,眼见着行情看好,忘乎所以的操盘手追加了四千手多单,没多久行情急转直下,反复震荡之后,中午收盘的时候距离余杉的指示差了七点。
张铭晟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下子慌了神,除了不停的给余杉打电话,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着联系不到余杉,张铭晟一咬牙,在下午开盘之后逐渐平了仓。算了算,今天的交易不但没赚到钱,还赔进去不少。
听张铭晟惶恐的说完,余杉倒是没太大的反应。依靠着来自一五年的资讯,余杉等于提前洞悉了市场行情。但这并不代表余杉可以为所欲为。往湖水里滴一滴水,几乎对湖水毫无影响;但当一滴水变成一盆水时,总会引起难以预料的波澜。
如今的情况就是这样,因为操盘手的贪心,庄家做出了应激反应,大量的空单砸下来,大豆价格一落千丈。
这个时间期货已经收盘,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于是余杉淡定的说:“扣掉操盘手这个月奖金,以后在期货市场上的操作必须按我的指示来。还有,如果还有下一次,不必请示我,直接把违规的人开掉。”
余杉没有直接责怪张铭晟,让张铭晟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放松了不少。余杉又说他回头会对大盘进行分析,照例会在明早把操作规则电话告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余杉收起手机,转身上了楼。进了卧室在抽屉里找出此前苏眉复印的报纸以及这次自己打印出来的交易记录。他仔细对比了下今天大豆的交易价格,发现果然出现了偏差。二者之间的收盘价足足差了五点。放下两摞纸,余杉拧起了眉头。
他在反思着自己对九八年时空的影响。有别于生活,期货市场无比敏感,一定量的刺激就会引发结果的偏差;但生活不该这样。余杉在九八年时空里的一言一行,所影响到的都是从前没接触过的人,他不认为蝴蝶效应似的连锁反应会作用于自身。
他此前做过一次时间,穿越之后瞬间返回,结果证明除了时间过去两分钟之外,什么都没有变化。不论是之前父亲遭遇不测,还是再之前成了穷光蛋,余杉都无从找到与自己所作所为的关联点。九八年延续出来的新生时间线上,所有的改变都变得不可测。这让余杉想破了头也不明所以然。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余杉的沉思。他将两摞纸塞进抽屉锁好,走出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就露出了杨睿、丁大侃俩人的身影。丁大侃手里拿着半个瓜,咬下来一块,拿到手里再啃掉果肉,顺势再吐掉里面的瓜子。这厮一边吃一边说:“这甜瓜跟我吃过的品种不太一样,还有点水,不怎么甜。诶?余哥,你别告诉我底下那堆香瓜都是你买的?”
余杉点点头:“就是我买的。”
杨睿挠着头说:“哥,买那么多干啥?能吃了么?”
余杉苦笑着说:“不买瓜我都回不来。”他解释说:“中午去怀石街那片转了转,看看有没有往外卖的房子。往回走的时候在路边等了半个钟头也没拦到车。”
余杉的胡说八道有些扯淡,换了丁大侃一句话就能把余杉问住。杨睿思想没那么复杂,不但接受了这个解释,还纠结的说:“那这瓜咋处理?”
“随便你俩怎么处理……对了,把那扇门给我搬屋里来。”
杨睿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丁大侃啃完了半个香瓜,顺手从楼道窗口将瓜皮扔到了绿化带,拍着手说:“不就是一堆瓜么,瞧我的。”
这哥儿俩没费什么劲儿先把那扇门搬到了余杉卧室,跟着丁大侃扯着杨睿下楼去了一趟小卖店,花两块钱买了一摞塑料袋。回到瓜堆前,让杨睿撑起一个个塑料袋往里头装,他自己先拎着两袋子去了居委会。
丁大侃这人嘴上功夫了得,卖起乖来常人拍马难及。一进去大妈、大姐叫的亲热,逢人就笑,嘴里头胡说八道着,说是感谢基层单位为老百姓办实事,特意买了二百斤瓜给大妈、大姐尝尝鲜。
一通云山雾罩的马屁愣是把居委会主任给拍晕了,主任回忆了好半天,才不确定的说:“你说的是上个月小广场旁边垃圾堆的事儿吧?”
丁大侃顺杆往上爬,睁眼说瞎话:“对,就是那事儿。您是不知道啊,这大夏天的,一大堆垃圾堆在那儿,弄得我们都不敢开窗户。要说有困难还得是居委会出面,真是为老百姓办实事儿。”
主任大妈被说得不好意思了:“为群众解决困难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哎呀你看这孩子,这么破费做什么,赶紧拿回去。”
丁大侃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没五分钟大妈就乐滋滋的接受了好意,还故作拉长脸说了一句:“你看你这孩子……下不为例啊。”
随后,居委会大妈一声招呼,六个人跟着丁大侃去搬瓜,足足搬了五回才算完事。送走了拿丁大侃当亲侄子的居委会主任,一直分拣香瓜的杨睿不乐意了。
“都送走了,也不说留点,我还一个没吃呢。”
“啧,一个甜瓜没什么味儿全是水,有什么好吃的?别那么小气成不成?”
杨睿怒了:“哎呀,你这义正言辞的就好像这瓜是你买的一样。你这叫慷他人之慨知道么?”
“死性!余哥都说交给我处理了,我爱送谁送谁,管得着么?”
“哎你这人……”
还没容俩人继续拌嘴,余杉从阳台探出头招呼一声。杨睿愤愤不平的瞪了丁大侃一眼,俩人上了楼。一进门,俩人就发现余杉手里拿着两叠钞票。
已经预感到了什么的丁大侃收了平素的嬉皮笑脸,余杉一人一叠发给了俩人,说:“这阵子忙,忘给你们俩发工资了。”
丁大侃没有一丝一毫的扭捏,捏着钞票啪啪的抽在左手手掌里,笑着说:“哎呀,这个月**有着落了。”
杨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哥,这阵子都是你掏的钱,还给我俩买了那么多东西……”
余杉一摆手,笑着说:“那是工作需要,一码是一码,跟工资没关系。点点,一人三千五。”
杨睿依旧不好意思:“还点啥啊,哥你说多少就多少。”说完痛快的揣进了兜里。
以往余杉没少给这哥儿俩钱,不同的是那都是办事儿的经费,正经八百的发工资还是头一回,所以杨睿多少有些尴尬。有鉴于此,余杉赶忙岔开话题,冲着杨睿说:“杨睿,回头你去怀石街踅摸踅摸,找个合适的房子。”余杉看了看挂钟的时间,又说:“你今天是不是得去送徐惠去酒吧?”
“我差点忘了,这就走!”杨睿一溜烟的跑了,远远的在一楼还喊着:“你放心,哥,我明儿就去找找。”
支开了杨睿,还没等余杉说什么,丁大侃笑嘻嘻的说:“余哥,又有事儿交给我办了?”
余杉点点头。余杉更乐意相信直肠子的杨睿,但他也知道杨睿的办事能力。调查这种事杨睿没法插手,他知道了也帮不上忙。
“帮我查个人,叫陈值,开了个锯木厂。”
“查到什么程度?”
“经济状况,人际关系。”
丁大侃笑着应承下来:“行,这事儿交给我吧。”齐北市的锯木厂就那么几家,想要找到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第135章 险遇
日子似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每天早晨,余杉会抽出半个小时做出今日期货交易规则,然后再将操作流程通过电话下达给张铭晟。他很谨慎,一直在单项上投入的资金控制再控制。几天下来,虽然偶尔有些小出入,但无伤大雅。余杉手头掌握的资讯依旧可以对期货投资进行指导。
徐惠这几天又开始去酒吧驻唱,杨睿负责接送。清丽的嗓音配上靓丽的外表,让徐惠已经成了酒吧的台柱子。她离开的那一个月,总有客人向酒吧老板冯铮抱怨白来一趟。再后来一些客人干脆不来了。直到徐惠重新登台,那些客人三两日的功夫又回来了,好似从未离开一样,为徐惠的每一首歌拍红了巴掌。
杨睿白天的时候会开着车在怀石街乱转,逢人就打听附近有没有买房子的。卖方的的确有,余杉跟着去瞧了几次,每次都不太可心。那几个房子都太老了,有些甚至是石头砌的,房顶铺的还是碱土,余杉怀疑这样的房子一旦没人打理,要不了几年自己就得倒了。他可不想从九八年穿回一五年的时候,开门瞧见的就是一片废墟。
丁大侃霸占了杨睿的摩托,行踪诡秘。每次见着这家伙,他总是一副嘻嘻哈哈没皮没脸的德行。余杉强忍着没去追问调查进度,他甚至一度怀疑丁大侃这家伙拿着刚发的工资花天酒地去了。
足足过了一周,当余杉觉着已经忍无可忍的时候,这天下午丁大侃一个人来了。进了门,丁大侃略显疲惫的坐在沙发上,随手将一叠厚厚的文件丢在茶几上。点上一颗烟难得深沉的说:“余哥,你要查的都在里头,你先过过目?”
“行,我先瞧瞧。”余杉拿起那叠文件,甫一翻看就瞧见了一张偷拍的正面照片。照片里的人方面大耳,留着短短的寸头,唇上还蓄着浓密的胡须。余杉开始皱眉,他觉着这人似乎见过。但他搞不清到底是原本的记忆,还是历次跃迁后凭空塞进脑海里的记忆。
记忆中这个人倒是父亲老余同志的老相识,两家之间还组织过一次去水库的旅游。记忆一点点的复苏,逐渐清晰。余杉从错乱的记忆里找出了一些东西,比如这位陈叔在七月下旬的时候来余杉他们家拜访过一次。那时候余杉上了三节晚自习,到家都快九点了,进门就瞧见这位陈叔正起身告辞。
还有一次是在八月一号,陈叔再次找上门,并且跟父亲吵得不可开交。余杉听得不明就里,还偷偷问了母亲是什么事儿,母亲只是神色严肃的斥责了句:“大人的事儿你少管,进屋写你的作业去。”
后来余杉有次晚上起夜,依稀听见父母在客厅里长吁短叹的谈着什么‘四十万’‘凑钱’,等余杉一出来,父母就闭口不谈了。
大略的日期有了,金额也有了,回想到这儿余杉神色急切起来,说:“最近一段时间,他都接触过什么人?”
“后面有照片。”
余杉急忙翻到后面,逐页辨识着上面夹着的照片。那些照片男男女女,形形色色,但没有一个是余杉的父亲。于是他又问:“你都在什么时间跟踪他?”
丁大侃瘫在沙发上疲惫的说:“目标起来之前我肯定在,他睡觉之后我再离开。这一个礼拜折腾的,真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也亏着姓陈的这一个礼拜接了个大活儿,大部分时间都在锯木厂待着,不然我早坚持不下来了。唉哟,这侦探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丁大侃这人虽然说话没把门的,但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余杉觉着丁大侃没说谎。那就奇了怪了,这都二十八号了,姓陈的怎么还没跟老余同志接触?又或者丁大侃跟丢了人?要么就是陈值已经将钱交给了老余同志?
因为紧张,余杉的呼吸略微急促起来。他几次深呼吸,让自己绷紧的精神舒缓,然后耐着性子仔细翻看丁大侃的调查报告。
这一看就皱起了眉头。丁大侃的字儿跟他的人一样,写的那叫一个张牙舞爪。单独看,每个字都写得不错,可组合在一起怎么瞧怎么觉着别扭。大的大小的小,形同狗爬。余杉自己的字儿写得就够潦草了,跟丁大侃一比简直强了百倍。
前两页写的是陈值的大概信息,丁大侃甚至连陈值的出生日期都摸到了。陈值今年四十四,媳妇是初中同学,有个闺女刚上初三。其所经营的锯木厂是在五年前开办起来的,主要的业务就是对大直径原木进行粗加工。锯木厂只请了两个工人,还有一个打更的老头是陈值的岳父。根据走访,这家锯木厂每年大概能给陈值带来四万左右的纯利润。
陈值这个人过得仔细,手头估摸着得有个十几万,但他们家依旧住在六十平不到的平房,一点儿也没有买楼房的打算。
后面的信息都是陈值近期接触到的人际关系,一些有注解,另外一些留着空白。余杉猜,之所以没有注解,很可能是照片里的人只出现了一次,也可能只是单纯委托加工木材的客户。
合上调查报告,余杉心里的疑惑一点儿也不见少。首先他得搞清楚那笔钱如今到没到父亲手里,另外,这些年陈值就算不吃不喝也就顶多攒下二十万的家底,他哪儿来的四十万?
在他思索的时候,沙发上的丁大侃说:“余哥,姓陈的得罪你了?”
余杉心说何止是得罪,简直是得罪大发了。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继续跟着陈值。”
丁大侃叹了口气,抱怨道:“得嘞,我就是个劳苦的命啊。”
丁大侃继续办他的苦差事去了,余杉却再也坐不住了。陈值哪儿来的那么多资金可以慢慢查,父亲老余同志有没有接手那四十万才是当务之急。但现在余杉既不能把陈值绑到荒郊野外问这事儿,也不能找老余同志当面询问。
让他对接触家人这事儿抵触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规则七,永远不要试图接近过去的自己。余杉不确定上一次遭遇年轻版自己所发生的意外究竟是时空排异还是其他什么缘由,但他绝对不像去冒这个险。
而且之前几次穿越虽然引发了一系列不可控的蝴蝶效应,但那些引发影响的事件都发生在之后的时间点,余杉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去修正;而余杉对九八年时空的影响是不可逆转的,他生怕因为接触家人所引发的不良影响会不可逆的作用于家人身上……那实在太可怕了,除非余杉能找到返回再之前时间节点的办法,否则他这辈子都只能追悔莫及。
思来想去,余杉觉着不能这么空等下去,这件事也不能经由他人之手,只能他自己去办。琢磨了下,余杉从卧室的床底下找出一部远程sim卡窃听器。看看时间还不到下午两点,这个时间估计家里没人,而他手头恰好还留着家里老房子的钥匙。
换了身衣服,戴上了棒球帽,余杉出了门。他先去了百货大楼附近,找买电话卡的地摊买了张不记名的sim卡,又为这张卡冲了五百块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这张sim塞进窃听器试了试,工作正常。然后余杉拦了辆出租车,去了鸿福小区。
天空依旧阴霾一片,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要下雨。余杉绕着家里老房子那栋楼赚了两圈,始终没法确认家里有没有人。这时候错乱的记忆对他没有丝毫的帮助,反倒引得他胡思乱想。
过了好一会儿,余杉深吸一口气,拉低棒球帽进了单元门。上了二楼,余杉站在老房子门口,举起手敲了敲房门。反复敲了几次,确认里面没反应,余杉紧忙掏出钥匙扭开了房门,麻利的一闪身钻了进去。
老房子里很整洁,那沙发还保持着鲜艳的颜色。余杉脱了鞋,蹑手蹑脚溜进了主卧,给窃听器接上电池,将其卡在了暖气之后。做完了这一切,余杉如同做贼心虚一样紧忙逃了出去。直到出了单元门,余杉才缓慢的平复胸腔里急剧跳动的心脏。
他长出了一口气,迈步往外走。刚走过一栋楼,迎面就瞧见一个中年人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走。余杉眯了眼睛,骑车的中年人让他很眼熟。
这时候年轻了十七岁的李大爷从楼宇间的仓库里走出来,瞧见中年人笑着打招呼:“万鸿啊,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中年人飞身下车,与李大爷聊了起来:“没上班啊,李哥?哦……我这不是早退,是忘了份儿文件,这不紧忙回家取来了嘛。”
余杉看清了中年人的面目,少了褶皱,鬓角的头发依旧乌黑,那是自己的父亲余万鸿!四十五岁,年富力强的余万鸿!
他强忍着心中的震惊,迈开顿住的脚步,几乎小跑着冲出了小区。
第136章 没有发生
余杉急匆匆的往小区外走,始终没敢停下来回头。一直到他坐上出租车,一颗跳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放回了肚子里。因着之前与自己偶遇差一点出了车祸,余杉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事实证明他多虑了,直到他返回合意小区,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然后他开始为一切顺利而庆幸,最重要的是安放了窃听装置。他可以通过监听来掌握借钱事件的进展,并且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他在考虑是否以某种名义将等额的一笔钱借给九八年的父亲,帮助其平稳度过这次危机。
当天晚上,余杉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进行了第一次监听。时间是晚上六点半,余杉能听到嘈杂的电视声,还有夹杂期间的父母谈话。这个时候九八年的余杉本应开始放高三前的最后一个暑假,但学校组织了高二年级的整体补习,余杉要到八月五号才开始享受难得的暑假。
余杉扣着耳机仔细聆听着,过了一会儿,一集电视剧演完,电视机声音调小,父母的对话逐渐清晰起来。听了一会儿,余杉发现父母正在讨论这时候自己的成绩,言语间满是惆怅。
余杉听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貌似九八年这会儿的自己过得挺糟糕。余杉的学生时代被老师戏称为弹簧,有时候努努力能争年级前十,松松劲儿班级前十都没他的影儿;期中考砸了,期末一准上来。期末砸了,那期中肯定强势反弹。如此反复不休,让所有教过余杉的老师都恨得牙痒痒,很少给他好脸色。
从高一下学期开始,余杉迷上了电脑游戏,这家伙玩儿疯了,经常性的逃了晚自习去电脑房玩儿红警。有次余杉上了一节晚自习就跑了,结果班主任杀了个回马枪,一眼瞧见余杉不在,问了一圈儿同学,有好打小报告的说余杉去了电脑房。班主任当时就炸了,大晚上的还下着下雨,蹬着自行车愣是把全市营业的电脑房、游艺厅找了个遍。也是赶巧,那天余杉肠胃不舒服,早早的回了家,这才没逮着这小子。
后来期末开家长会,班主任声色俱厉的把这事儿跟老余同志一说,老余回去直接停了余杉的零用钱。余杉却不以为然,因为尽管他玩儿成这样,依旧排在班级前十。那一阵在余杉的脑子里,认为成绩嘛,就是那么回事,努努力轻轻松松就能考好。
等到了高二余杉的经验玩儿不转了,因为之前落下太多,再加上当时任课的化学老师跟说天书似的,余杉的成绩一落千丈。上半学期期中考试还在十五名,期末就成了二十多,等到了下半学期的期末,好家伙,班级六十多人他都快排四十了。
等到了高三上半学期,有了危机意识的余杉终于开始努力,玩儿命学了仨月,平时模拟一直班级前三,高考更是发了狠,直接地区第一。回想起来,余杉的高中生涯依旧是一根弹簧,只不过起伏期被拉长了。
回想起自个儿起起伏伏的高中生涯,余杉莞尔一笑,转而继续监听。父母说了很多,大多是有关自个儿考大学的事儿,除此之外一句话也没提钱的事儿。余杉心里纳闷,转念一想,可能是老余同志已经把这钱放出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除了每天早晨例行给张铭晟下达操作指令,余杉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对自家的监听上。这年头手机话费高的离谱,几天时间里余杉先后冲进去两千块钱的话费。但有关借钱的事儿依旧没有蛛丝马迹。
到了八月二号这天,余杉打起了百倍的精神,这一天是他唯一能记起有关这件事的具体日期。模糊的记忆中,这一天下了一天的雨,晚上骑自行车回家的时候披着雨披,一进家门就瞧见陈值在跟父亲吵嚷着什么。
余杉记不清这一天他上了几节晚自习,事先他又为两张手机卡冲入了足额的话费,从晚上六点开始,每隔五分钟进行一次监听。到了七点十分,他开始全程监听。监听的声音里,母亲收拾着厨房,唠叨着最近离谱的天气,又开始追看电视剧。父亲嗯嗯啊啊的虚于应付,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一切都像平时一样。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着到了八点,敲门声终于响起,监听的余杉顿时屏息凝神。
“妈,明儿给我五块钱,今天收印卷子的钱,别人替我垫付的。”略显稚嫩的声音里,满是对没了零花钱的怨念。
是自己?
监听中的余杉愣住了,怎么会是自己?难道自己记错了?
耳麦传来的声音中,母亲开始数落着九八年的余杉之前的荒废学业,最后的结尾总会变成:“等你什么时候考上大学再琢磨零花钱的事儿。”
监听持续到了晚上十点,父母看完了电视剧关灯睡觉,另一个自己则早早的回了房间生闷气。没有旁的敲门声,陈值也始终没有出现。
这让余杉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难道是蝴蝶效应?问题是,什么会影响到陈值?那一车两百斤的香瓜?还是说他从期货市场里攫取的金钱?
余杉觉着这两件事很不靠谱,再怎么牵强也不会影响到陈值上门要钱吧?
或者……错乱的记忆让自己记错了日期?余杉关掉了监听,百思不得其解。接下来的几天,余杉不敢大意,始终保持着对自家的监听。但那件事就好似没发生过一样,余家依旧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然后年轻的自己终于开始了高中生涯最后一个暑假。
到了这个时候,余杉觉着继续监听下去,除了能让他回味高中时期的生活,以及每天几百、上千话费的浪费之外,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他不得不停下来,看看丁大侃能否给他一个答案。
第二天,消失多日的丁大侃上了门。他看起来比上一次还没精神头,如果可以,他甚至都想躺着跟余杉说话。
丁大侃指着一摞文件与照片说:“余哥你自己看吧……我就不明白了,姓陈的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这人除了偷税漏税,喜欢拖账之外,就是一普通人。甭说打架惹事,被人骂了都不敢还嘴。”
余杉沉默着不吭声,坐下来仔细翻看丁大侃的调查报告。有关陈值的简报没什么变化,照片中多了一些人,绝大多数的身份都是陈值的客户。翻到倒数第二张,余杉陡然瞪大了眼睛。相片中的人,赫然是骑着自行车的老余同志。
余杉连忙去看注解,上面有老余同志的名字:余万鸿,除此之外还有年龄与工作单位,关系一项中,写着是陈值的朋友。最近一次见面是在八月一日,俩人吃了一顿饭,席间老余同志借给了陈值两万块钱。
“陈值为什么要借钱?”余杉纳闷的问。
“借钱当然是因为缺钱……”丁大侃翻着白眼有气无力的说:“……陈值的锯木厂是租的,眼看着要到期,就琢磨着买下来。他手头那点儿钱不太够,四处借了不少,加起来快十万了。”
“有这事儿?”余杉嘬起了牙花子。乱套了,全都乱套了!陈值不但没把坑人的四十万交给老余同志,反过来还朝老余借了两万块。你说这事儿上哪儿说理去?
余杉开始认真琢磨两百斤香瓜、期货市场对陈值的影响。瓜就算了,三毛一斤,买到手送上门才六十块钱。期货市场倒是有可能,或许是因为自个儿的缘故,陈值在期货市场亏了钱,所以不但没了那四十万,还反过来朝老余同志借钱。
于是他问:“陈值这个人……做期货么?”
丁大侃被这话给逗乐了:“余哥你别闹,姓陈的初中都不知道怎么毕业的,就是个开锯木厂的小老板。他知不知道有期货这么回事都不一定,可能去玩儿期货?”
余杉一琢磨也是,可心里头愈发的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事情发生了变化?
瞧着余杉皱着眉头走神,丁大侃过了好半天才说:“余哥,还查不查了,你给个准信。这半个月让雨淋的,我都快长毛啦。”
余杉想要印证几件事,说:“先告一段落吧,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
打发走了丁大侃,余杉紧忙进了卧室。从抽屉里找出之前苏眉复印的旧报纸。他开始逐条交易信息比对,发现从二十七号开始,滨海商品交易所的几样商品开盘于收盘价格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比对之后,余杉发现因为打印纸宽度问题,复印的旧报纸上除了有期货信息之外,还有一些电视信息。他直接找到今天的,比对着报纸,拿着遥控器挨个台瞧了个遍,节目跟报纸上预告的没什么差别。
想了想,余杉又跑下楼,去小区门口公交站旁的报刊亭搜罗了些这几天的新商报。回来之后找到版面展开来,开始跟复印的旧报纸逐个字的对比。让余杉惊奇的是,除了期货价格之外,复印的内容与买到手的新商报居然一字不差!
他影响了期货,所以期货价格会发生变动。他没影响其他,所以一切如常。问题是,陈值那事儿又怎么会发生了变化?
第137章 捐款
余杉是个工科生,他更习惯于用工科生更为客观的视角去看待问题。他找出一张用过了的打印纸,翻过来在背面列起了表格。一边回忆着几次穿越自己所做过的事儿,一边列出返回一五年时空所产生的变化。前两次也就罢了,因为停留的时间太短,他对九八年时空所产生的印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一的一点,就是负责乔思失踪案的马警官觉着余杉面熟。
后续的穿越中,因为余杉意外救了刚子,改变了刚子的命运,直接导致蓝彪与刚子团伙之间的斗争延续下去,最终黑子持枪杀了刚子,跑路过程中遭遇单杰,被撞下路基的单杰高位截瘫。余杉想了想,这似乎是他所产生的影响。或者说,因为他改变了历史,该事件延续出的蝴蝶效应影响到了单杰。这应该与他有关。
再往后,不论是变成穷光蛋,还是偏离命运轨迹与苏眉结了婚,余杉都想不出与他在九八年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关系。而且在余杉将一些改变的事件列成表之后,发现所有偏离原本时间线的拐点都发生在他所处九八年时空的未来。所以余杉可以通过时空门抵达九八年时空,去阻止,去挽救。
这有些不太合常理。又或者余杉已经对这个时间产生了无可挽回的影响,但他只是不知道而已。不论如何,一团乱麻的线索让余杉想得头疼欲裂,他总觉着冥冥之中似乎有个看不见的黑手在推动这一切。
余杉放弃了对自家的监听,也放弃了对陈值的调查。九八年的余家对此一无所知,依旧过着平常的日子,那坑人的四十万就好似根本不存在一样。
八月六号早晨,余杉重新忙碌起来。有关王涛的案子做了二审判决,因着徐惠的放弃,王涛被无罪释放。案子一结束,王家人就带着王涛火急火燎的坐上了回家的客车。作为事件的主角,徐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放下心,将过往埋葬,然后轻装重新开始。而对于余杉来说,那些赔偿金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渣受到了应有的惩戒。王涛没了学历,即便这家伙旧态复萌,少了层华丽的包装,估计也没哪个傻姑娘会上当受骗。
一个案子结束,余杉紧跟着又出了次庭,拖了这么久,针对余杉的蓄意杀人未遂案终于开庭审理。有公诉人提出诉讼,余杉只是走个过场,在法庭上回忆一下当时车祸的场景。
庭审结束,余杉见到了半个多月杳无音信的小马警官。比起半个月前,小马警官肤色白了少许,脸上还多了些肉。
余杉打趣说:“你进了刑警队改坐办公室了?怎么不但白了还胖了?”
小马警官很委屈的说:“今年夏天就没见过太阳,甭说我,全齐北人民都白了不少。胖了倒是真的,这半个月队里打发我去守三合大坝,别的地方动不动就有洪峰警讯,我们那儿屁事没有,整天躺帐篷里数蚊子,还真多了点儿懒肉。”
小马警官这个年龄,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从七月份开始,市政府调动一切资源,针对汛期进行定点布防。武警部队就不说了,各个企事业单位纷纷抽调人手,就连人手一直不富裕的刑警队都抽出来六、七个,小马就是其中之一。
刚去蹲守大坝的时候,小马还想着一旦有汛情,他一准学着电视里的解放军战士,跳进洪峰,誓死保护大坝。结果事实跟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三合大坝因为位置问题,正好避开了历次洪峰。小马警官满清热血被半个多月无聊的空耗以及水边密密麻麻的蚊子给彻底灭了下去。然而正当小马警官以为注定要无功而返的时候,警队突然下达了奖励。鉴于小马警官在本次抗洪抢险中的积极表现,党委决定批准小马警官的入党申请。
听小马警官苦着脸说完,余杉一边好笑,一边感叹着这就是生活。峰回路转,总会出人预料。
这时候,小马警官眼瞅着一个人从法院里走出来,赶忙说:“来来来,余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们中队长。”
余杉上去与黑塔般的中队长握手,各自介绍了下。中队长姓吴,大名吴正雄,跟余杉现在的年纪相当。也许是当过兵扛过枪的缘故,吴正雄声音很响亮,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爽快劲儿。
小马拦着余杉不让走,就是中队长吴正雄的指示。余杉那案子等于将所有的功劳都推给了他,吴正雄也没小心眼,上下都分润了一番,于是乎皆大欢喜。
吴正雄拉着余杉不让走,还亲自开着警车载着余杉去了一家烧烤店,非得要请余杉吃饭不可。吴正雄这人很合余杉的脾气,再加上余杉也想结识一些能帮得上忙的朋友,余杉他们这一桌人虽少,却聊得热火朝天。
席间吴正雄反复说感谢余杉,这么大的案子上头表彰是跑不了啦,搞不好吴正雄还会因为这事儿升个半级。即便不升也没关系,因为这个案子,他吴正雄已经在市领导那里挂上了号。几位领导心里,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敢打敢拼、能办案的中队长。某种程度上来讲,在领导那儿挂上号比直接提升还重要。
人家口头上感谢不听,余杉客气推辞,心里头绝不当真。他心里头清楚,吴正雄表面上承情,但实质上余杉只是顺水推舟。从交警跳到刑警,没多长时间就能把上上下下的关系捋顺,还能摆平,吴正雄不论背景还是交际能力都让余杉赞叹。即便没有余杉的顺水推舟,这人早晚也会平步青云。余杉觉着,吴正雄绝不像其表面呈现出的那样简单。
余杉说话很谨慎,吴正雄倒是交浅言深,说了不少拍胸脯的话。这顿饭吃到最后,吴正雄跟小马突然说起一个事儿来。
上头下了文件,要求整理汇总本次抗洪抢险抗当中的先进事迹。据说要办个晚会,先进个人、单位还要上台接受表彰。
余杉觉着跟自己无关,也就没当回事。等到了晚上,杨睿、丁大侃兄弟俩带着熟食跑余杉这儿来蹭夜宵,杨睿突然说:“哥,今儿晚上有个男的缠着徐惠。”
“有这事儿?”余杉挺惊奇。冯铮的酒吧一直都挺干净,很少有社会混子、大哥之类的跑去捣乱。
“那人楞说自个儿是电视台的,说最近电视台要搞个什么晚会。他觉着徐惠唱的不错,缠着徐惠让她上台唱歌。”
余杉‘喔’了一声,没说什么。倒是啃着毛豆的丁大侃嗤的一声笑了:“甭说晚会,冒充唱片公司星探的,冒充电视剧、电影导演,到最后骗财骗色的事儿多了去了。这种事儿在京城常见,这帮骗子也就偏偏外地来的姑娘,京城姑娘没谁上当。”
这话哪儿说哪儿了,余杉还是没当回事。结果过了能有十几分钟,一个电话打到了余杉的手机上。余杉一接听,就听那头说:“余老弟?我冯铮啊。”
一听是酒吧老板冯铮,余杉马上说:“哟,冯哥啊。找我有事儿?”
“是这么回事,省台一副导演大半夜的找我我这儿,说是九号要在齐北搞一场《同心协力》抗洪救灾慈善义演,来的大腕不少,刘焕你知道吧?连他都来了。找我那人是晚会副导演,负责推荐节目。他晚上在酒吧听了徐惠的歌,觉着不错,打算往上推荐。我这儿也没留徐惠的电话号码,这不,就打到你这儿来了。”
这是好事儿啊。余杉很谨慎:“这事儿靠谱么?”
电话里,冯铮说:“晚会的事儿我倒是收到点儿消息,的确有。不过这个人肯定是省台的,我看了他的工作证,应该没错。”
余杉知道冯铮为人,不论是事儿还是人不靠谱,他绝对不可能大半夜的打来电话。于是他说:“这是好事儿啊。既然冯哥你觉着靠谱,那就不妨先答应下来,小惠那头我跟她说。”
冯铮又说:“余老弟,你先等会儿。那副导演跟我说了,他只负责推荐节目,上头还有个总导演把关。意思就是推荐上去之后,这事儿还不一定能成。徐惠唱歌没得说,天生一副好嗓子。就是这歌得琢磨琢磨,人家要求得跟抗洪救灾搭边。”
“没问题,只要能给推荐上去就成。”不就是搭边的歌曲么?余杉脑子里有啊。
放下电话,余杉没急着告诉徐惠这个好消息。他想着既然是慈善义演,那就肯定有募捐这一项。不管是为家乡人民做点什么,还是趁机搭上齐北地界的高层领导,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一次捐款,名利双收,最重要的是从此可以借助官方的力量去办一些事,何乐而不为?
第138章 捐赠
余杉仔细回想起来,貌似齐北这么些年还真没为祖国的文艺事业做出过什么太大的贡献。后来出了几个小生,其中一个还成了劈腿渣男;出了一个从群演混成配角走红的,后来被人认出来是逃跑的犯罪嫌疑人;出了俩选秀歌手,男的吸毒外加取向不太正常,女的造型别致,经常能吓坏小朋友。
总而言之,这座三线小城就是一片文化荒漠。三十二郎不会选这地方开演唱会圈钱,过气的香港三流歌手同样无视这里。余杉跟赵晓萌都是喜好音乐的人,两口子尤其喜欢乐队性质的演出。回到老家齐北,对演出水平的容忍度直线上升,甭管什么阿猫阿狗的来了,俩人总会乐颠颠的去凑热闹,快跟饥不择食差不多了。俩人没事儿待在家里就感叹,实在太无聊了,早知道留在滨海好了。
为这赵晓萌的父母还训斥了她一通,说她是在外面待的心都野了。两代人,父母一辈从不会觉得齐北的文娱生活太过无聊,余杉跟赵晓萌却觉着无聊到了极点。仔细想想,貌似这跟物质的丰富程度有关。父母那一代人,从上山下乡到下岗,全都赶上了。整天想的是怎么把日子过下去,平时打个麻将、看个电视剧就算是娱乐,再没别的追求;余杉这一代不同,他们弥补了父辈的缺憾,受过高等教育,没有了生存危机,自然而然的会对精神世界有着更高的需求。
话说回来,如果一五年的齐北是文艺荒漠,那九八年的齐北就是沙漠。不论是人们的追求,抑或者是文艺从业者的数量、质量,都荒芜的可怕。这年头也没什么选秀节目,即便有沧海遗珠,也少了双识人的慧眼。走音乐这条路,要么去专业院校进修,毕业后慢慢熬出头;要么就从酒吧唱起,一点点的打磨自己的嗓子,寻找到自己要走的道路。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余杉认为徐惠就是的遗珠,单凭嗓音就是,如果再加上外形那就是闪闪发光的遗珠。徐惠不是专业院校毕业生,注定要从酒吧歌手开始。但这条路太过艰辛,危险多过机遇。赈灾义演是个好机会,指望徐惠一曲成名是不太可能,熟悉一下舞台的感觉,乃至引起一些专业人士的注意总是好的。
第二天,余杉换了身正式的衣服,让杨睿开着车直接去了趟电视台。电视台门前的伸缩闸门半闭合着,只留下容两三个人并排通过的缺口。奥迪100停在门口,余杉正要开门下车跟门卫登个记,结果都没用他下车,门卫瞧了眼奥迪,直接开了伸缩门。
杨睿也没客气,轰一脚油门就把车子开进了院里。停好车,余杉跟杨睿俩人进了广播电视大楼。进到大厅里,俩人站在那儿四下踅摸,余杉琢磨着找谁打听打听捐款的事儿。
托了长期运动的福,余杉身材保持的不错,杨睿就更不用说了,正是青春好时候。俩人西装革履往那儿一站,谁也不知道他们俩是干嘛的,几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愣是没敢跟他们俩打招呼。
倒是路过的一个年岁大的工作人员开了口:“您二位……有什么事儿?”
这人四十多岁,身形消瘦,头发稀疏有些谢顶,戴着一副近视镜,看起来像是个管事儿的。
“哦……我问一下,咱们电视台是不是组织了个抗洪救灾的捐款?”
“是啊,你要捐款?”这人高兴了:“跟我来吧。”说完,引着二人进了电梯,上到九层从电梯出来,转了俩弯到了一间办公室。
领路的敲门的功夫,余杉扫了一眼。那办公室门上贴着牌子,上面写着《同心协力——抗洪赈灾义演》晚会筹备办公室。
里头喊了声请进,领路的推门而入,跟一个中年女人简单说了下情况。中年女人保养的不错,冷眼一瞧觉着不到四十,仔细一瞧,余杉估摸着这女人差不多得有五十岁。彼此介绍了下,女人姓骆,是省台派过来负责人。
骆女士一听余杉是过来捐款的,很热情,交代了两句工作,带着余杉、杨睿走几步进了一间会议室。
落座之后,骆女士还亲自为二人倒了水,然后才笑着问:“不知道余先生是做什么的?”
余杉说:“目前在做金融,最近打算投资实业。”
“哦……不知道您的公司?”
“我那公司在滨海,叫远东金融。不过我可是地道的齐北人,家乡有难,我这个家乡人肯定是要出一把力的。”
骆女士马上恭维道:“现在社会上就缺您这样回馈社会,回报家乡的有识之士。我本人不是齐北人,但我还是要冒昧的代表一下齐北的父老乡亲,感谢余先生伸出援手。”
又聊了几句,骆女士说了一下晚会的筹备情况。大约就是时间紧、任务重。与骆女士的谈话总会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不知不觉间就把余杉的大略信息套了出来。
谈了能有十几分钟,骆女士终于开口问:“余总,不知道您这次打算捐多少?”
余杉琢磨了下,他现在账户里积攒了六百多万,远东金融的几个账户上还有二百多万,捐个一百万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于是他说:“不多……”
骆女士瞧着余杉的神色,会错了意,没容余杉说完赶忙打断道:“捐赠就是做慈善,做慈善这种事,永远不分多与少。不论多少,都是一份心意。”
余杉眨眨眼,琢磨了下,貌似一百万在这年头不算少吧。咳嗽了下,说:“我打算捐一百万。”
“一百万?”骆女士神色不动,笑容更盛:“余总真是慷慨大气。这样,您二位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骆女士快步离开,留下余杉在办公室里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嫌少?
过了能有十几分钟,骆女士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个姑娘。那姑娘身材欣长,留着短发,戴着眼镜,一身深灰色的职业装,一进门就笑着主动伸出手:“余先生您好,我是中华慈善总会的沈秋,听说您有一笔一百万的捐款要捐赠给灾区是么?”
因为搞不清状况,余杉含糊的应了一声。等众人重新落座,沈秋操着一口略带京味儿的普通话一介绍,余杉才明白过来。不论是齐北电视台还是省电视台,都是协助单位。真正的主办单位是人家慈善总会。这家民政部注册的慈善机构成立没几年,接受的社会捐款也数量有限。今年赶上洪水肆虐,慈善总会想要做点什么,却苦于号召力不足。所以,慈善总会干脆联络知名艺人,办起了慈善义演。
听沈秋说,节制到目前,慈善总会已经在全国各地累计办了二十七场慈善义演,累计捐款一亿三千多万。类似余杉这样的私人或者说私营企业捐款,数额还达到百万的,不能说没有,但肯定少。这年头的捐款,大户全都是各企事业单位。领导一句话,慈善捐款直接成了强制性捐款。成年人也就罢了,有时候没经济能力的学生都得认捐。私营企业的捐款,大多数都是主管单位摊派下来的。各个市场,也有人组织个体户捐款。
像余杉这样捐了一百万,还主动上门的,还真是稀罕货。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余杉一准名声大振,老百姓提起来全都一咧嘴:“有一百万存银行吃利息好不好!捐出去?这人肯定疯了!”
基于上述缘由,也就不难理解慈善总会的负责人沈秋为什么会如此热情了。四个人又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会儿,沈秋很兴奋,骆女士同样兴奋,俩女人一大一小,你一言我一嘴,说余杉起到了带头作用。不但在晚会现场的前几排给余杉预留了座位,还邀请余杉上台参加捐赠仪式。
余杉一听,立刻婉言谢绝。开玩笑,捐了一百万能结识一下齐北的大小领导就可以了,没必要搞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余杉可是记得始终还有一双黑暗中的眼睛在默默的注视着自己,搞不好因为这次的曝光,他就会被这双眼睛重新盯上。
他这一拒绝,在俩女人心里逼格顿时上了个档次。做好事不求回报,这才是真正的慈善。于是又过了片刻,沈秋询问了捐钱方式,主动联系了银行。一行人等到了建行办理了转账手续,互留了联系方式,沈秋与骆女士一个劲的致歉,说因为这阵子太忙,怠慢了余杉。等义演结束,一定私人请余杉吃饭。
回程的路上,开车的杨睿终于忍不住了。说:“哥,你都捐了一百万了,出出名不是挺正常么?你咋给拒绝了?”
余杉摇头说:“你不懂。这一百万只要捐出去,不论我露不露面,齐北的领导们都会记在心上。回头有什么事儿咱们找上门,只要不是违法乱纪,人家肯定会开方便之门。”
杨睿咧嘴说:“开个门就要一百万,这也太贵了。”
余杉笑而不语。在他看来,这一百万的敲门砖一点儿都不贵。没这一百万,办某些事也许他砸出去几个一百万都不见得能办成。有时候良好的声誉,等同于良好的信誉。
第139章 给大腕腾地方
余杉没回自个儿的房子,拿出手机给徐惠的座机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直接去了徐惠那儿。早晨的时候,余杉过去把一份昨儿晚上准备好的词曲交给了徐惠,也不知徐惠熟悉的怎么样了。为了这首歌,余杉差不多熬了半宿。
他只是发烧友,凭着哼唱能写出简谱就不错了。有些小节余杉没法叫准,只能反复的哼唱回忆,修修改改花去了不少时间。
把余杉送到了地方,杨睿一瞅油表快见底了,没有谭淼他觉着上去也没意思,直接开着车加油去了。余杉上了楼,敲响房门。没过半分钟,房门打开,穿戴整齐的徐惠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望着余杉露出两个梨涡,叫了声:“你来了,余大哥。快进来。”
余杉换鞋进了房子,这房子两居室的老式格局,几乎没有客厅,倒是两个卧室房间不小。他打眼一瞧,卫生间里放着洗衣盆,盆里浸泡着几件衣裳,旁边除了小马扎,还放着那张早晨余杉交给徐惠的词曲。
余杉能想象的到,这姑娘一准是一边儿洗衣服,一边对着词曲慢慢的哼唱。
“在洗衣服啊?”余杉说。
徐惠不好意思的捋了下头发,说:“不知道你要过来,家里有点乱。”
“你这要是叫乱的话,杨睿跟丁大侃那儿岂不是成了猪窝?”余杉可不是在说笑,杨睿跟丁大侃住的地方他去过几次。头两次还不错,保持的挺好。时间一长可就没个看了,俩糙老爷们硬是把个好好的房子弄得跟大学男生宿舍一样。据说后来是谭淼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边儿数落着杨睿,一边儿给收拾了一遍。
徐惠笑着,把余杉让进了主卧。主卧面积没比次卧大多少,不过有衣柜,有双人床,有三座沙发,还有一台电视。另外,主卧连着南阳台,那里有挂衣服的晾衣架。
徐惠忙活着,先是沏了茶,又洗了水果,不论余杉怎么喊停,她都说着‘不麻烦’,利落的忙活完才坐下来。
忙活了一早晨,余杉也是渴了,喝了口茶水,说:“熟悉的怎么样了?”
徐惠摇摇头:“还不太熟,不过倒是能顺着唱下来。”
“那你唱一遍我听听。”
“好。”徐惠答应一声,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清唱着把一首歌顺了下来。余杉听完了,感觉歌是好歌,问题是这歌完全没法发挥徐惠音质的特色。
徐惠唱完,瞧见余杉皱起了眉头,怯生生的说:“还不太熟,有两个地方音准总把握不好。”
余杉舒展开眉头,说:“嗨,这才几个小时,你能唱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再给你几天时间熟悉熟悉,你肯定可以唱的更好。我刚才是在琢磨编曲的事儿。”
编曲绝对是一件很专业的事儿,业余歌手写歌的常见,你见过有几个编曲是业余的?编曲做好了,能让一首歌增色不少;反之,糟糕的编曲绝对能毁掉一首好歌。
余杉做不了编曲,他只能找人去做。他现在愁的是该去找谁?
时间紧迫,距离义演也没几天时间了,余杉干脆给冯铮打了个电话,问认不认识能编曲的。冯铮想了半天,倒是想起来一个,说帮着联系联系。挂了电话,余杉想了想,又打了第二个电话。他打给了骆冰洁,也就是刚刚见过面的骆女士。
一听余杉的请求,骆女士一口答应下来。她在省台工作,认识几个专业的编曲人士。过了能有一个钟头,冯铮先是回电话说没找着人,没容余杉失望呢,骆女士回电,说找着人了,让余杉尽快把曲谱送过去。
瞧瞧时间,这都十一点多了。在徐惠这儿蹭饭的打算落了空,余杉抄了一份词曲,叫了杨睿把车开过来,又去了一趟电视台。
骆女士统筹整个义演晚会的安排,忙得脚不沾地。这一次她没露面,只是打电话让余杉在大厅稍等片刻。过了能有十分钟,电梯里下来个人。看年纪不到三十,瘦瘦小小,刚开始余杉还以为是南方人,结果小伙子一张口就是地道的东北话。
“词曲拿来了么?”小伙子不善言辞,简单的打过招呼就直奔主题。
“都在这儿呢。”余杉把抄写的那页纸递过去。
小伙子接过来,就站在原地扫了一遍,紧跟着慢慢哼哼起来。哼了半天,小伙子咂咂嘴:“这曲子也就那么回事,不过词儿写的不错。诶?这歌谁写的?”
余杉多少还要点脸,憋了半天说:“我一朋友写的。”
“行,这活儿交给我了。你打算做什么样的编曲?”
余杉很实在的说:“既然骆女士介绍了你,那肯定是因为你水平高。我就是一个业余爱好者,编曲的事儿你看着办,怎么好听怎么来。”
小伙子一听高兴了,说:“那行,我尽快吧。”
“那太谢谢了。对了,酬劳怎么算?”
小伙子大气的一挥手:“要什么酬劳?这歌明显是为抗洪抢险写的,甭说骆主任介绍你来的,就算没这事儿我也得帮忙。那就先这样,我赶紧回去琢磨编曲。”
小伙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因为路上一直低着头在瞧词曲,拐弯的时候还撞了人。看着背影,余杉陡然觉着小伙子无形中高大起来。上天没给他一个高大的身材,小伙子却用自己的行动让身影在众人眼里高大起来。
编曲的事儿搞定,余杉放下了一桩心事。刚从电视台出来,手机又响了,来电的是徐惠。接起来一听,徐惠在电话里说,义演的副导演刚才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到电视台唱一遍,然后义演的导演当场决定是不是启用徐惠登台表演。
得,这岂不是要跑第三趟?
这会儿都快十二点了,余杉早晨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一空,饿得肚子直抽筋。杨睿听见余杉肚子叫,干脆说:“我自己去接徐惠就行了,余哥你找个地方吃一口吧。”
杨睿开车去接徐惠,余杉找了家面馆,唏哩呼噜的对付了一口。吃面的时候,余杉想到徐惠之所以打这个电话,恐怕还是因为心里没底。想到那姑娘局促不安的样子,余杉默默的笑了一会儿。
杨睿开车越来越溜,余杉吃完了面,他也载着徐惠回来了。三个人站在电视台门口,听着徐惠不自觉变得粗重的呼吸,余杉宽慰说:“没事儿,我打听了,义演在老电影院,满打满算一千多人。你想想,你以后要是走红了,开个演唱会就得好几万人。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徐惠苦着脸说:“那么多人啊?我歌词都没记熟,万一到时候忘词了怎么办?”
“怎么能忘词呢?到时候灯光一打,底下黑压压一片,你什么都瞧不见,肯定不会紧张。再者说,说不定到时候你只用对口型就成了。”
这样的义演,大多数歌手都是对口型。就拿万众瞩目的春晚来说,有一年导演玩儿个性,非得来真唱。港台歌手一听,立马绝了上春晚的心思,然后那一届春晚被老百姓诟病了许久。
“是这样么?”对口型的事儿,徐惠以前从未听说过。
余杉继续宽慰着:“这样的舞台对于你来说就是小试身手。这歌比较主旋律,而且发挥不了你的音质特色。就当练手了。”
徐惠深吸一口气,用力的点点头:“嗯!”
仨人一进去,原地乱转的副导演一瞧见徐惠,立马迎了上来:“你可算来了,马上就到你。”
瞧见余杉跟杨睿,副导演只是礼貌的点点头,随即领着仨人去了演播厅。
他们进去的时候,一个唱民族的女歌手刚刚结束。舞台下方,导演合计了半天,然后告诉女歌手,她这节目能上。
女歌手千恩万谢,兴高采烈的下去了。
几个人又嘀咕了一阵,然后中间的胖子导演叫道:“下一个呢?下一个该谁了?”
副导演大声应了一声,催促着徐惠上了舞台。徐惠很紧张,上了台双手绞着,不知道放哪儿好。她朝着台下的导演一鞠躬,就开始介绍自己的曲目。
“别浪费时间,赶紧开始吧。”胖子导演略显烦躁的又催促了一遍。说完,他又跟周遭几个人嘀咕着研究起来。
徐惠深吸了几口气,开始清唱起来。
“生死不离~你的梦落在哪里;想着生活继续~天空失去了美丽……”
清丽的声音一响起,胖子导演诧异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舞台上的徐惠。虽然还在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但明显语速放慢了很多。
等副歌一响起,旁边的人还要说些什么,胖子导演直接竖起右手,示意别说话。
徐惠唱歌期间,目光总会不自觉的看向舞台下的角落,余杉就站在那里。每一次,余杉都会用力的挥挥拳头,然后徐惠就会微笑,紧绷的声带越来越放松。
等到徐惠第二遍唱起副歌的时候,她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站在余杉旁边的副导演有些纳闷的说:“她从哪儿搞到的曲子?太贴合晚会了。”过了会儿,又说:“**不离十,这歌能选上。”
余杉终于有了反应,低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副导演朝导演努努嘴:“一般唱一遍导演就会叫停,她这都唱第二遍副歌了,导演也没有叫停的意思,明显是看好啊。”
这首《生死不离》本是为那一场举国震撼的大地震后创作的,版本无数,有功夫巨星版的,也有知名男女歌手版的,还有群星版的。琢磨着徐惠的音色,余杉选了孙南那一版,定的key比较高。即便如此,徐惠依旧很轻松就把副歌唱上去了,没用任何技巧。
凭着余杉的业余水准,他还真听不出唱的有什么问题。即便有瑕疵,应付这种三线城市的义演也足够用了。再者说,就算不冲着徐惠的嗓音条件,单凭这首歌也没有落选的道理。
立意在那儿摆着,不论唱的怎么样,选了这首歌就是政治正确。
徐惠唱完了,台下响起凌乱的掌声。那胖导演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了:“这首歌不错,以前没听过,是谁创作的新歌么?”
“是一个朋友帮忙写的。”徐惠老实的回答,说完还朝着余杉的方向瞟了一眼。
胖导演‘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左手抓着的圆珠笔在指尖笨拙的转动着,眉头深锁,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副导演撇下余杉,小跑着过去,跟胖导演说了些什么。那导演只是点头,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胖导演说:“行了,你先回去吧,等通知。”
徐惠礼貌的又鞠了个躬,有些失落的走了下来。
台下的余杉皱了皱眉,还要考量?这有点出乎预料。
瞧见走过来的徐惠,拧着的眉头旋即舒展,他笑着说:“表现的不错,肯定能选上。”
徐惠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说:“第一遍副歌有个地方没唱好。哎,反正都唱完了,上不了就上不了吧。”
这时候,副导演朝他们走了过来。
“钱导,怎么样?”
姓钱的副导演吸着冷气说:“啧,有点儿麻烦。原本是没问题的,三个小时的时长,这歌肯定能上。可中午接到通知,五子牛知道吧?著名相声演员,他突然打招呼说要参加义演。这一个相声起码二十分钟……先别灰心,回去继续准备着,说不准到时候什么情况呢。”
这就是小歌手的悲哀,甭管你唱的怎么样,也甭管歌曲本身如何,大腕一来你肯定得给人家腾地方。
余杉原本琢磨着那胖导演是想卡着要好处,听副导演这么一说,他也无奈了。已经定下来的节目肯定不能拿下,人家一分钱不要过来义演,定下来之后再给撤下来,实在不是人干的事儿。
事到如今,余杉就是找骆冰洁也没什么用,顶多给个候补救场的承诺。那钱副导演一个劲儿的惋惜着说,早知如此,早晨就该把徐惠叫来。
第140章 峰回路转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看着机会不错,你也为之努力了,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有一句歌词‘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经历了三十五年人生的余杉觉着这句歌词应该换给位置,七分靠打拼,三分天注定。
事到如今,余杉也没了办法。谢过钱副导演,三个人从电视台里出来,余杉看着徐惠说:“别灰心,以后机会多得是。”
徐惠这姑娘的反应却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她冲着余杉摇摇头:“我没灰心……这么大的舞台,我这样半路出身,什么名气都没有的酒吧歌手,上不去是正常,上去了才是奇迹呢。”
余杉皱皱眉,没再说什么。或许跟自身的成长经历有关,徐惠做事的时候总会显得自信心不足。仨人坐上车往回走的时候,余杉已经暂且把义演的事儿放在了一旁。他的首要目的是通过捐款去认识一些大人物,帮徐惠登上舞台只是次要的。如今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这年头一百万的捐款放在国营企业那儿算不得什么,但有私人能捐出来就是了不得的事情。
余杉回忆着此前调查劫案中了解到的这一届齐北市委结构,物色着合适的人选。计划着该说些什么,然后在合适的时候放出卫星,成功吊住对方的胃口。
他们前脚刚离开电视台,一架737客机刚刚平稳的降落在了齐北机场。舱门打开,十几号全国人民都脸熟的艺术家拖着行李箱走下来,刚一进航站楼,立马被一波记者截住。这年头娱乐产业已经有抬头的架势,相应的娱记应运而生。只不过齐北这地方在祖国边陲,地脚比较偏,所以来的记者大多都是省、市电视台、报社的记者。
采访的时候也没那么疯狂,问的问题也没什么刁难人的难题。省报社的截住了五子牛,这位相声演员常年出现在春晚的舞台上,绝对是家喻户晓。不论是年龄,还是声望,十几个人排下来五子牛都是头一号。可这人爱折腾,说相声嫌不够还玩儿摄影,两年后还当了副县长。但事实证明,不论你相声说的多好,也不论你的出发点有多好,政府工作都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变得简单起来。
省报截住五子牛的同时,省台记者拦住了刘焕。刘焕六三年生人,今年刚三十五岁,比起五子牛,长途跋涉之后刘焕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面对镜头刘焕摘下口罩,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回答了记者的提问。算上齐北的这场,二十天的时间里这是刘焕参加的第六场义演。
采访结束,机场安保与警察一路护送,将一行人送上了大巴。齐北市官方对此次义演极其重视,直接将这些艺术家安排在了国脉宾馆。在车上的时候很多人都在打瞌睡,等到下了车一进房间,这些艺术家又开始忙碌起来。
说相声、演小品的琢磨着适合当地的包袱,唱歌的忙着把准备好的伴奏碟交给主办方。今天下午才到,明天调整一天,后天参加彩排,大后天晚上正式演出。有人说了,大腕也用彩排?
彩排自然是必须的,不同的是大腕彩排更多的是走走台,熟悉熟悉场地,适应一下音响设备。刘焕找出几张自己的伴奏碟交给电视台的人,躺床上就开始补觉。过了一个钟头,电视台打过来电话,说是刘焕的伴奏碟读不出来。
这可把刘焕急坏了,没伴奏总不能到时候清唱吧?刘焕紧忙叫上一名主办方的工作人员,直接去了电视台。到了电视台刘焕亲自试了试,出问题的只有一张碟,也不知是受潮了还是怎么着,总之碟片死活读不出来。
这张碟里存的是《好汉歌》的伴奏曲,自打《水浒》播出,刘焕又在春晚唱了一次,这首歌他几乎是走到哪儿唱到哪儿的必唱曲目。不唱《好汉歌》只唱《弯弯的月亮》、《千万次的问》?观众一准不答应啊。
刘焕急,电视台比刘焕还急。有人就出主意,干脆从电视剧里往下扒,到时候对口型得了。这主意一出所有人都觉得好,就刘焕觉得不好。作为国内实力派的代表,除了迫不得已的春晚舞台,刘焕最烦的就是假唱。
他不同意,电视台没招了。刘焕一琢磨,干脆说:“你们这儿有编曲设备吧?不行我自己做编曲。”他要做的很简单,随便找一张有《好汉歌》的cd,消去人声部分的音轨。
“有啊。”
电视台的人如释重负,赶忙把刘焕引到一间专门做音频后期处理的办公室。刘焕这么大个腕儿摆在这儿,副台长全程陪同,随行的还有五、六号大大小小的头头。一群人呼啦啦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刘焕进了音频编辑室,把编辑室里的仨小年轻吓了一跳。
给余杉做编曲的那瘦瘦小小的小伙子就坐在音序器后头,瞧见刘焕激动得都说不出话了。
“刘……刘……”
刘焕也幽默,笑着说:“小伙子认错人了吧?我不是刘流。”
副台长瞪了失态的仨人一眼,语气严肃的说了情况,让仨人配合刘焕做好工作。
副台长交代完,刘焕一瞧副台长在这儿,仨年轻人都不敢说话了。于是客气的把副台长一帮人礼送了出去。副台长一走,房间里嗷的一嗓子叫开了,仨小年轻轮流抓着刘焕的手不放,一边说着仰慕的话,一边找本子请人家签名。
等全忙活完了,刘焕笑呵呵的说:“这手也握了,名也签了,咱们是不是该干活了?”
仨年轻人不好意思的说:“干,现在就干。刘老师您提要求,我们尽量干好。”
“就是个简单的工作,没那么复杂。”
刘焕把要求一说,立马有人自告奋勇出去找碟片,找回来之后开始消声扒音轨。他们忙活的时候,百无聊赖的刘焕一眼瞧见了音序器旁边的那页词曲。
顺手拿起来一瞧,还是一首歌。歌词不错,字儿不怎么样,用的还是简谱。作为一名音乐人,没谱子的时候刘焕都自己哼哼,更何况手里有了谱子?他就着简谱,随口哼唱了一段。
“恩?旋律简单,还不错。”
刘焕来了精神,左手拿着谱子,右手打着节奏,嘴里哼哼个不停。等把副歌部分哼唱完,刘焕激动了,词好,曲也不错,这歌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哼唱个两遍,刘焕脑子里已经把这首歌的编曲琢磨了个大概。
激动过后,刘焕又有些失落。他想着既然词曲都出现在这儿,不用问也知道,这首歌肯定得登上舞台。
于是施施然捏着那页纸,刘焕突然问:“这歌……是谁的?”
瘦瘦小小的小伙子会错了意:“我的我的。”
“你写的?”
“不是,”小伙子说:“这是别人写的歌,让我帮着给做一下编曲。”
“哦,编曲做出来了么?”
小伙子挠头:“上午刚送来的,刚做了一点。”回答完,小伙子还顺带自卖自夸的说了下编曲想法,说完瞅着刘焕,就盼着表扬自个儿两句。
没成想,刘焕听完皱起了眉头,说:“开头怎么能用管弦乐呢?直接用和声,钢琴再切进来多简单?来来你让开,我给这首歌重新编下曲。”
“啊?”小伙子都傻了:“不是……刘老师,我还得给您那首《好汉歌》扒音轨呢。”
刘焕不耐烦了:“那不还有一台音序器么?你们用那台弄。”
仨人都头一次见着对音乐这么痴迷的人,让开位置傻了半天,才慢腾腾的换了音序器扒音轨。刘焕霸占了原本的音序器,试了试,然后一边儿哼唱,一边做着编曲。
这一忙活起来可就没完了,从下午忙到傍晚,刘焕正在兴头上,叫吃饭都不去,扒拉一口盒饭继续编曲;又从傍晚忙活到深夜。他不走,编曲的仨小伙子不能走,副台长也得在外头等着。仨小伙子倒是没什么,巴不得多陪大明星待一会儿呢,副台长可受不了啦。五十多岁的人,本来就精力不济。过了零点副台长直接成了磕头虫。
一直忙活到凌晨两点多钟,配着编好的曲子,刘焕试唱了一遍。唱完意犹未尽的说:“现在就差和声了,最好用女声童声,开头这么一来肯定抓人心。”
直到这个时候,刘焕才想起来问:“诶?这歌是谁唱的?”
仨小伙子纷纷摇头,就连副台长都不知道。
“不知道?不可能啊。”
生怕大腕不好伺候,副台长说:“刘老师你等会儿,我叫人查查。”副台长叫人跑了一趟,拿回了晚会预定节目单。结果从上到下反反复复找了两遍,愣是没找到这首《生死不离》。
副台长挠头:“奇了怪了,怎么没有?”
旁边的人赶忙打圆场:“这歌不是今天送来的么?没准漏写了。”
到了这时候,刘焕也累了,抻着懒腰说:“这样,你把这编曲交给对方。要是有什么想法,让他直接联系我。”
副台长与编曲的仨小伙子赶忙答应。
说完刘焕坐着车回了宾馆,一觉睡到天亮。刚睡醒电视台就打来了电话,那副台长亲自跟导演确认了一下,晚会的节目里属实没有这首歌。他把这情况跟刘焕一说,睡眼惺忪的刘焕立马精神了,急忙说:“刷下来了?能联系到词曲作者么?”
给《生死不离》做了编曲,刘焕是越来越喜欢这歌,差不多拿它当半拉孩子看了。昨儿忙活完编曲,回来的时候刘焕心里还不是滋味。现在一听这消息,头一个念头就是联系词曲作者,把这首歌拿下。
依着电视台的意思,是他们出面联系就可以了。刘焕不同意,他坚持亲自联系,既显出诚意,也能显示出对作者的尊重。
拿到电话号码,刘焕立刻就打了过去。
接到电话的时候,余杉正绕着小区慢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左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适当做一些不太剧烈的运动。
他停下来一接电话,就听对面说:“你好,余先生是么?”
“对,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刘焕。”
“谁?”余杉没往那个方向想,还琢磨着什么时候认识了个叫刘焕的家伙。
“唱歌的刘焕,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两句一唱出来,余杉终于反应了过来:“啊,是刘老师您啊。”
“谈不上谈不上……余先生,《生死不离》这歌是您写的吧?我很喜欢这首歌,你看咱们见面谈谈怎么样?”
“好啊,没问题。”
客气几句,电话挂断。拿着手机,余杉反应了好半天。虚度三十五年,头一回有这么大腕儿给他打电话。要说不激动那是假的,等激动过去了,余杉脑子一转计上心头。
定的时间是半小时之后,地点在国脉宾馆的咖啡厅。余杉也不慢跑了,一边往回走一边叫杨睿开车过来接自己,又让徐惠准备好出门。他急匆匆回了家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捯饬了半天才下了楼。
坐上车接上徐惠,就往国脉大厦赶。路上,余杉告诉徐惠这是要去见刘焕,结果这姑娘激动坏了。下了车都不会走道开始顺拐了。
宾馆大堂边儿上就是自营的咖啡店,店门口还站着保安。余杉带着徐惠往里一走,立刻被保安拦住了。说咖啡厅暂时不对外营业。
余杉给刘焕打了个电话,不到一分钟,刘焕出来跟保安说了一声,把余杉迎了进去。
往座位上走的时候,余杉偷偷打量了一下,结果怎么瞧怎么觉着别扭。眼前的刘焕体型依旧富态,面嫩了许多,头发不是马尾,而是蓬松的长发。
第141章 追击
第141章追击
走向座位的时候,刘焕还在解释:“别怪保安,要怪就怪我实在没有预料到齐北人民的热情。我刚下来那会儿,咖啡厅里也没多少人。有人认出了我,签个名合个影也没用多长时间。后来也不知道谁说出去的,好几十号涌进来跟看大熊猫似的把我围了起来。”走到座位,刘焕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请坐!”
刘焕打量了下余杉的穿着,一时搞不清余杉是做什么的。于是依旧称呼着‘余先生’,说:“余先生,不知道您是从事什么行业的?”
“我现在主做金融业。写歌什么的就是没事儿瞎弄的。”
听说余杉是商人,刘焕心里了然,难怪身边带这么漂亮一姑娘呢,感情是秘书。也是赶巧,余杉电话里交代的匆忙,只说穿着正式点儿,徐惠想都没想就穿起了余杉在滨海给她买的套装。
刘焕笑着说:“太自谦了,你这可不是瞎弄。这歌我是昨儿晚上见到的,真是见猎心喜啊,足足忙活到后半夜才把编曲粗略做好。”顿了顿,刘焕进入了正题:“余先生……”
余杉打断说:“别,听您这么称呼我觉着别扭。干脆咱也别客套了,我叫你焕哥,你叫我余老弟得了。”
“成,余老弟……我把你请过来什么意思大概你也能猜得到,这首歌我很想要。你要是觉着行,那就开个价码。”刘焕笑着说:“不过我就是个穷教书的,要的太高我可出不起啊。”
余杉也笑了,沉思了下,组织着语言说:“焕哥,你绝对是我比较欣赏的艺术家。”一五年的时候歌手很多,跟刘焕同辈的也不少,但真正能称为艺术家的没几个。不论是艺术成就,还是个人道德修养,刘焕都对得起艺术家这三个字。有一档导师转椅子选歌手的节目,余杉全程看下来,觉着只有刘焕是真想为国内的音乐界做点什么,才参加的这个节目。也正是因此,到了第二季刘焕人家不玩儿了,转投央视另一档推杆选唱作人的节目。
从毕业开始,刘焕甭管红成什么样,依旧本本分分的在首都经贸学院教着西方音乐史,这一教就是二十年,换个稍微浮躁点儿的能做到这一点?
成了名的歌手满世界走穴捞钱的时候,刘焕在大学里教书;每逢灾年,刘焕又会不计报酬的四处义演。单说九八年,赶上这场肆虐的洪水,刘焕全国各地的没少跑,甚至来了偏远的齐北(此为虚构)。
听了余杉的话,刘焕双手合十道谢。
余杉继续说:“《生死不离》本就是一首赈灾歌曲,焕哥你能不计酬劳四处义演,我虽然没那么高尚,可也不能用这发财。”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徐惠说:“本来这首歌是我为小惠写的,结果因为节目时长问题给刷了下来。既然焕哥你看上了,那就拿去好了。你要是再跟我提钱,那我可就真不乐意了。”
其实不止是这年头,即便是一五年,没什么名气的词曲作者,即便写出一首词曲俱佳的好歌也没多少报酬。这歌铆大劲能赚个一两万,这么点儿钱余杉还真瞧不上。莫不如卖个好,顺带着看看能不能给徐惠找个上台表演的机会。
余杉话里有话,听余杉这么说,刘焕感觉占了人家便宜,还抢了姑娘家上台表演的机会。于是刘焕先是感谢了一番,这才将目光转向徐惠。他说:“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徐惠赶忙说:“刘老师好……我叫徐惠,您叫我小惠就行。”
“哦,小惠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齐北师范。”
齐北师范?这跟音乐不沾边啊。
刘焕又说:“那平时应该喜欢音乐,有演出经验么?”
徐惠怯生生的看了余杉一眼,得到后者鼓励的眼神后,轻声说:“我毕业后一直在酒吧唱歌。”
酒吧歌手?刘焕觉着这事儿没法估量,不少的歌星走红之前大多都唱过酒吧。他琢磨了下,说:“这样,你唱两句我听听,看看嗓音怎么样。”
“额……好,”徐惠整理了下裙子站起身,轻轻嗓子,深吸一口气唱了起来。她唱的不是别的,正是那首刚熟悉了的《生死不离》。
第一段主歌部分,徐惠略微有些紧张,她的声线有些颤抖。她面前的刘焕皱起了眉头,而身旁的余杉则始终用坚定的目光鼓励着她。
主歌进入第二段,沉浸在音乐中的徐惠渐渐放开了,声线平稳,音色明亮而流畅。进入副歌,她彻底唱开了。她唱的很投入,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没有华丽的技巧,那是一种用声音最真挚的表达。于是随着她的歌声,不但余杉沉浸其中,就连刘焕听得也走了心。
一首歌唱完,听见余杉的掌声,刘焕才回了神。他回想了下,愣是记不起徐惠方才唱的有什么问题。将情感灌注于声音中,让听者走心,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撇开这一点不说,单说这声音就很有特色,极具辨识度。
刘焕咳嗽了下,说:“唱的非常好。不过这首歌好像没能让你发挥出声音的特质……”他抬起手腕瞧了瞧腕表上的时间:“……这样,距离中午还有点时间,你跟我去一趟电视台,看看配上音乐会怎么样。如果没什么问题,那这首歌就改成咱俩合唱。”
“啊?”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徐惠说不出话了。
边儿上的余杉连忙感谢:“诶哟,这合适么?太谢谢你了,焕哥。”
刘焕摆摆手:“你分文不取送我一首歌,我捎带脚的提携一下后辈不算什么。甭说有这档事,就算没有,遇见这么好的苗子我也不能眼瞅着给埋没了。”
余杉三十五岁,这一年刘焕同样三十五岁,大家都是成年人,心智成熟度都差不多。余杉言语中别有他意刘焕肯定是听出来了,所以他让徐惠就在面前唱了一首歌。他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坚持,唱歌这种事,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如果徐惠唱砸了,刘焕打算着即便不要这首歌也不会变相交换利益一样把徐惠弄上舞台。徐惠没让人失望,她的声音在余杉耳朵里是天赋,在刘焕耳中同样是天赋。
时间紧迫,余杉直接用自己的奥迪载着刘焕去了趟电视台。编曲已经做好,配合着编曲这么一唱,徐惠的声音落在刘焕耳朵里是怎么听怎么顺耳。这会儿刘焕是真起了爱才之心。这也跟他的经历有关,大学一毕业就去了首都经贸教书,有点儿好为人师。
等到第二遍唱起的时候,刘焕开始不定时的在某个段落提出自己的意见,指导徐惠演唱技巧。听闻刘焕这么大腕又来了,熬得眼睛通红的副台长颠颠的跑过来伺候。这下可算让刘焕逮住了人,他说要和声,最好还是现场和声。不用多,有几个小学、初中的小姑娘和声伴唱就成。
这事儿好办,一个电话联络过去,没俩钟头,少年宫送来八个合唱团的小女孩。这下子刘焕没空搭理余杉了,他既要指导徐惠,研究怎么改成合唱,又要考虑在什么时候插入和声。齐北电视台条件有限,只能找个小演播厅做排练室。后来消息传出去,演播室里的人越聚越多。没过多久台长陪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走进来瞧了一眼。
瞧台长小意逢迎的样,那中年人的地位低不了。台长试图打断排练,把中年人介绍给刘焕。结果中年人摆了摆手,低声说:“人家正忙着,我们就不要添乱了。”
正在旁边的余杉听了个真切,侧头打量了中年人半天。那人穿着西裤,上身穿着长袖白衬衫,面相普通,却器宇轩昂,一看就是久居高位养出来的。余杉琢磨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位是谁。
中年人静静的看着刘焕等人排练,等完整的听完一首歌,中年人突然对台长说:“这首歌写的很好嘛。郑台长,你看但是几个小女孩伴唱是不是单薄了点儿?”
“的确有些单薄,那依着秦部长您的意思?”
中年人想了想说:“伴舞就算了,时间上来不及。我看不如这样,演出地点不是有大屏幕吗?到时候截取一下齐北市抗洪抢险的录像资料,你看怎么样?”
台长立马拍马屁:“秦部长这个主意好啊,寓情于景。”
中年人笑着摇摇头:“这事儿还是让专业人士去考量吧,我这个外行只能敲边鼓,提提意见。”说完,中年人转身就走,台长赶忙跟在后面。
等人走了,余杉问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工作人员:“刚才你们台长陪着的是哪位领导?”
那人说:“市、委、宣传部的秦部长,昨儿晚上的新闻就有他,你没见过?”
余杉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心说甭说齐北电视台了,从咨询爆炸年代过来的他,连凤凰卫视都不看。
排练告一段落,徐惠喜滋滋的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两瓶水。递给余杉,徐惠喜形于色的说:“余大哥,谢谢你。”
余杉说:“你得感谢自己,不然我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没法让人家艺术家瞧上你。”
徐惠抿嘴笑着不说话。喝了口水,她说:“余大哥,排练还要好久,你要是不耐烦的话就先回去吧。回头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余杉一瞧时间都快十二点了,点点头,说:“你中午饭怎么解决?”
“电视台订了工作餐。”
余杉一想也是,有刘焕在这儿,徐惠肯定饿不着。瞧着远处的刘焕还在亢奋的忙活着,余杉也没打招呼,领着杨睿,俩人开着车回去了。
这一天匆匆而过,直到晚上七点半,徐惠才用家里的座机给余杉打了个电话,算是报平安。余杉能听得出徐惠的疲惫,也能听出她有些激动的心绪。他嘱咐徐惠按时吃饭、休息,就草草结束了通话。
第二天一早,徐惠又去了电视台。排演,反复排演,一整天排演了不知道多少次,执拗的刘焕总算找到了让他满意的版本。到了晚上,又进行了晚会排练。刘焕的咖位在那儿摆着,安排在了压轴时间短出场。观看这次排练的有不少领导,刘焕跟徐惠俩人这么一唱,领导们反响很好。甚至有领导建议直接把这首歌排到第一位,作为开场曲。
徐惠演出结束的时候都晚上十点多了,等她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十一点多了。余杉怕她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安排了杨睿开车去接。
到了八月九号这一天,余杉接到了骆冰洁的电话,电话里告知余杉提前去电影院取票,到时候会有人给余杉安排座位。骆冰洁送的门票只有两张,余杉犯了难,他肯定得出息,剩下一张票给谁?
中午余杉把杨睿跟丁大侃叫过来一说,丁大侃直接表示没兴趣。说是这种文艺演出最没劲,唱的都是老掉牙的歌,中间总有领导登台讲话,有那功夫他还不如跟家带着听听黑豹乐队的磁带呢。
丁大侃不去,杨睿高兴了。唯一遗憾的是他只能自己去,要是有多余的票带上谭淼,那就完美了。
到了晚上,余杉与杨睿开着车提前半个钟头到了演出地点。老电影院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这种义演性质的演出,真正往外卖的门票很少。大多数的门票都给了国营企、事业单位这样的捐款大户。余杉依着骆冰洁的吩咐,在电影院的侧门取了两张票。一瞧座位号,五排七、八号,位置靠前,还算在中间。
拿着票俩人又往正门走,眼看要走到正门的时候,杨睿突然凑过来,与余杉肩膀并着肩膀,压低声音说:“余哥,别回头,后面有人跟着咱们。”
余杉一愣,强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同样压低声音问:“你确定?”
“错不了,从站前大街就有一辆白色尼桑跟着咱们,我亲眼瞧见他从那辆尼桑里下来的。”
余杉依旧超前走着,路过一个卖凉糕的摊点,借着玻璃出轨的反光,余杉瞧了一眼,却什么发现都没有。这条路上的行人很多,余杉不知道哪个是跟踪者。
杨睿问:“余哥,怎么办?”
甩掉?这很简单,凭着奥迪100的性能,上了车兜个圈子就能将对方甩掉。但之后呢?等着对方再跟上来么?
他思索了一下,咬着牙说:“找机会抓住他!”
第142章 冷雨夜
天色将暗,又是一个阴云密布的雨天,隆隆的雷声从远处飘来,也许下一刻雨水就会从天空掉落。余杉保持着挺拔的身子,迈步超前走着,说出那句话之后,他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论监视、跟踪乃至蓄意谋害自己的人是谁,必须要抓住他。
抓住对方露出的马脚,顺藤摸瓜将其一网打尽!杨睿严肃的点点头:“行,那余哥你听我安排。”
“好。”
余杉刚答应下来,与其并排走在一起的杨睿陡然转向,挤着余杉也转了向。两个人过了马路,马路的对面有一家食杂店,食杂店旁边就是胡同口。这一片平房区去年就列入了市政府棚改计划,春天伊始房地产公司开始拆迁。连绵的阴雨天气阻碍了拆迁计划,整片区域除了临街的店铺还保持着原貌外,其余的拆得七零八落,成了断壁残垣。
杨睿带着余杉过了马路,在食杂店停留了片刻,买了包烟。俩人站在食杂店的柜台前,杨睿拆开香烟包装,与余杉各自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杨睿已经想好了整个计划。
“余哥,一会儿你继续跟我走,装作打电话。不论我做什么,讲电话的声音不能停。”
余杉沉默着点点头,没说话。
“走吧。”
杨睿当先一步,余杉紧跟其后出了食杂店。路灯还没有亮起,挂在电影院建筑四周的彩灯,交替闪烁着亮了起来。余杉站在食杂店门口,只看见马路对面如织的行人。
杨睿只是瞟了一眼,扭头带着余杉钻了胡同。
“他还在。”杨睿压低声音说。
余杉摸出手机,装模作样的按了几个按键,将手机贴在耳边,等待了十几秒,然后开始满嘴跑火车:“喂?是我,哈哈,老张,这才两天就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对,是我……挺好挺好,就是天气太烦躁了,成天下雨……”
杨睿始终没转头,从背后看起来像是一直在目视前方,但实际上他的眼睛一直在四下踅摸着,寻找着合适的埋伏地点。
杨睿带了余杉胳膊一下,两人在一幢拆了屋顶的二层楼后转了向。转向的同时,杨睿三两步蹿过去,躲在了墙壁的阴影里。紧跟着他朝着余杉比划了个手势,先是直行,再左转。
余杉控制着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手,保持着语气平稳,继续表演着自说自话,一步步的朝前走着。亮光骤起,一道闪电横贯半个天空,过了几秒,滚滚的雷声才缓缓而来。那沉闷的雷声,震得路边断壁残垣上残存的玻璃一阵嗡鸣。
余杉明白杨睿的意思,他必须尽快脱离跟踪者的视线。于是他加快了脚步,一边提高音量,一边快步几近小跑,跑到了道路尽头,转向左边的道路。
雨一点一滴的飘落,没过多久就成了倾盆大雨。
杨睿整个人贴在墙上,侧头看向满是坑洼积水的路口,他平稳的呼吸着,双手反复攥紧又松开。雨声中,几不可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清晰起来。杨睿舒展开双手,无意中却碰到了一截断了的窗框。杨睿顺手就把被雨水浸湿的木头窗框抄在了手里。
他能听到跟踪者骤然加快的脚步,于是慢慢将窗框交到右手,右臂用力,左手握着窗框顶端,蓄势待发,只待跟踪者接近他手中的窗框就会如同鞭子一样抽出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整座灰蒙蒙的城市照亮。闪电的光亮,照出杨睿老长的影子,那脚步声陡然就停了下来。
“玛德!”杨睿心里暗骂了一声,偷袭不成就只能转而正面强攻。他两步从墙角跳出来,站定那里,沉默着与五米开外的跟踪者对视。
跟踪者身形与杨睿相当,臂膀粗壮,显得孔武有力。他嘴上挂着白色口罩,遮挡了大半个脸,只露出鼻梁与双眼。
杨睿一言不发,迈步朝着跟踪者逼近,跟踪者顺势后退。杨睿低沉的呐喊一声,陡然加速朝着后退的跟踪者追去。跑出去几步,手中的窗框一甩,那窗框在空中打着璇子朝跟踪者砸了过去。
倒退中的跟踪者还没来得及转身,就瞧见飞过来的窗框,他本能的朝着墙壁的方向一闪身,躲开了砸过来的窗框,但再想转身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杨睿如同出闸的猛虎一般,恶狠狠的扑了上去。
逼近的杨睿,抬腿踹向那人的小腹,那人后退半步,躲过踹过来的一腿,半转身一记鞭腿抽向杨睿。挂着风声的鞭腿抽将过来,杨睿不退反进,抬起左臂格挡在那人大腿,探出左手一把扯住那人的衣领,顺势一带,那人失去平衡靠着墙仰面摔倒。
杨睿得势不饶人,顺势就要骑上去控制住局势,哪成想那家伙落地的时候右腿顺势倒踢过来,杨睿赶忙抬起双臂格挡。砰的一声,那一脚抽在双臂上,巨大的力量让杨睿一个趔趄倒退了一步。
杨睿再想突袭已经没了机会,那人一骨碌已经站起了身,并且对着杨睿摆出了格斗姿势。
整个交手过程不过一、两秒,电石火花间那人摔了跟头,杨睿挨了一脚,谁也没占到便宜。杨睿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甩了甩被踢的有些麻木的双臂,他也摆出了格斗姿势。
杨睿当兵的时候曾经是军区格斗比武的冠军,除了跟丁大侃忽悠胜负,这么些年来罕逢敌手。军中格斗技讲究的是一招制敌,刚才那一瞬对手被放倒,杨睿都以为自己赢定了。但那人却诡异的踢过来一脚,化解了必杀的局面。
短暂的交手,让杨睿对面前的家伙有了大致的判断。力量十足,柔韧性远胜自己,擅长一些出乎预料的招数。
深吸一口气,杨睿探步缓慢逼近,那人则在原地玩儿起了好似拳击一样的小跳步。这次没等杨睿逼得足够近,那人率先发起了攻击。他似乎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不再高抬脚,而是不停的踹向杨睿的下三路。杨睿躲闪了两下,憋住一口气,在对手第三次踹过来的时候,杨睿陡然一个横移,抬起右膝重重的撞在那人的小腿肌肉上,紧跟着闪电般朝着那人打出一通组合拳。
那人小腿肌肉剧痛,站立有些不稳,面对杨睿狂风暴雨一般的组合拳,格挡了两下就架起双臂护住上半身。杨睿一个摆拳打在那人肾脏上,那人闷哼一声连连倒退。身经百战的杨睿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上前两步,双手搂住那人的后脑勺,抬起膝盖就撞。
“哈!哈!哈……”抬腿发力的时候,杨睿叫喊着。用膝盖撞了几下,杨睿双手用力,往怀里带的同时身子一侧,那人重重的撞在墙上,然后有如滚地葫芦一样摔进了泥水中。
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落,杨睿用手抹了一把脸,他看见余杉重新出现在丁字路口,手里多了一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棍子,正朝着这边跑来。杨睿低下头,看着在泥水里挣扎的那人,说:“谁派你来的?你实话实说我今天也不难为你。”
那人哼哼着一言不发。
杨睿啐了一口,迈步就要朝着那人走去。正这时候,身后突然明亮起来,与此同时,朝这边跑过来的余杉突然大喊着:“快躲开!”
…………
“哎哎哎?没瞧见这儿写着‘闲人免进’?”
试图悄悄溜进后台未果的谭淼脸上没有丝毫的沮丧,他挤出一抹干笑冲着拦下她的保安说:“我不是闲人,我进去有事儿。”
保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不是闲人难道还是演员?”
“我也不是演员,不过我朋友是。就是那个跟刘焕一起唱歌的,叫徐惠。”谭淼与有荣焉的说。
保安知道刘焕,可怎么可能知道徐惠?
“徐惠?没听说过。这儿是后台,外人不让进,赶紧走赶紧走。”保安不耐烦的往外赶着。
赶巧,这时候副导演从后台走出来,瞧见了便走过来问:“怎么回事啊?”
保安把情况一说,钱副导演太认识徐惠了,于是审视的瞧着谭淼:“你找徐惠什么事儿?”
谭淼多机灵一个人啊,立马说:“我跟徐惠是好姐妹,大学四年住一个寝室,毕业了又一起租的房子。好姐妹登台演出,这时候我得来给她加油打气啊。大哥,你就让我进去吧,就两分钟,两分钟我就出来。”
钱副导演这人好说话,想了想,对着保安说:“让她进去吧。”转而又对谭淼说:“诶?你可变乱跑啊?也别耽误人家大腕排演。”
谭淼一边往后台走着,一边说着:“知道知道,我就看看徐惠就出来。”
谭淼进后台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了,而徐惠也已经化好了妆。化了妆的徐惠完全变了样,一袭白色的漏肩晚礼服,头发盘起来做了造型,沾了假睫毛,脸上铺着煞白煞白的粉底,还打了厚厚的腮红。
“surprised!”谭淼张牙舞爪的跳出来,然后她自己被变了样的徐惠吓了一跳:“呀,怎么打这么厚的粉?吓了我一跳!”
“你怎么来了?”徐惠惊喜的站起身,拉住了谭淼的胳膊,解释着说:“化妆给弄的,说灯光打上去就看不出来了。”
“哦,这样啊。”谭淼笑嘻嘻的说:“我们单位发了赠票,一共就五张。我软磨硬泡了好久才搞到一张,厉害吧?嘿嘿,好姐们演出这么大的事儿,还是跟刘焕合唱,我必须得到场。”
“你厉害。”徐惠笑着说:“瞧见杨睿他们了么?”
谭淼收了笑,嘟着嘴说:“别提他,一提他我就来气!他自己拿了票来看演出,把我一个人扔一边……什么人呢!”
徐惠说:“余大哥一共就两张票,杨睿也是没办法。”
“哼,你就别替那块木头说话了。”谭淼喜怒无常,说话间转了转眼珠,突然笑着说:“你问杨睿,其实是想问你的余大哥吧?”
“瞎说什么呢?”徐惠嗔怒着轻打了下谭淼。
谭淼怪笑了半天,才说:“我那位置都快三十排了,进来的时候瞧见五排七、八号还空着,也不知道他们进没进场。我一会儿再帮你看看。”
“不用了。”徐惠摇头说。
谭淼揶揄的笑着没说话,转而又翻开了手包:“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说话间,掏出一板巧克力:“当当当当!呐,给你的。你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的,别一会儿登台再饿了。”
“巧克力!”徐惠惊喜的接过来,攥在手里笑着说:“你对我太好了!”
谭淼故作长吁短叹道:“哎,就怕我千好万好,也赶不上某人心里的余大哥好。”
“作死啊!”徐惠生气了,起身跟谭淼闹做一团。
……………………
灯光陡然从身后亮起,将杨睿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听见了余杉的喊声,也听到了身后咆哮的发动机声。杨睿来不及回头,刚刚侧过身子,明晃晃的汽车大灯已经近在眼前。
杨睿来不及躲避,他能做的只是跳将起来,身子超前伸展。汽车大灯一扫而过,下落的同时,杨睿双臂撑了下发动机盖,旋即整个人被车子带的翻滚起来。翻滚过摇摆的雨刮器,翻滚过车顶,脱离车身之后依旧翻滚着下落。
刺耳的摩擦声中,杨睿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儿才停下。白色的尼桑就停在跟踪者身材,杨睿摔得七荤八素,余杉离得还远,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跟踪者跌跌撞撞钻进车里。
然后车子重新启动,车轮疯狂的转着,卷起乌黑的泥水,朝着余杉的方向开去。离得还远,余杉就被汽车大灯晃得眼前一片白。他遮住刺目的光线,奔跑中躲进了一处拆了门框的房子。尼桑呼啸而过的时候,余杉奋力将手中断了的半截木柄扔了出去。
空的一声,木柄砸在车窗上弹出去老远,白色尼桑加速中在余杉面前一闪而过。
余杉只看了眼远处转弯的车影,随即朝着杨睿跑去。他跑到近前的时候,杨睿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
“别乱动,我打电话叫救护车!”余杉急切的说着。
杨睿一屁股坐在了泥水中,无力的朝着余杉摆了摆手:“别打了余哥,我没什么事儿,也就摔了下擦破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