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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立达     蛊鼠txt下载     蛊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叫花子

    我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我觉得身上很乒,根本睁不开眼。

    我不知道现在我在哪。实际上,我根本已经忘了我现在应该在哪。

    但是我的鼻子闻见一股消毒水味。和村口的小诊所一个样。估计是在一间医院。

    然后,我的记忆慢慢恢复。

    荒山的那几天,像一场噩梦一样,慢慢浮现出来。我闭着眼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其他人应该还活着,知道把我送到医院里。看来,我们已经平安脱险了。”

    这时候,我听见一个男人跟我说:“兄弟,给哥让个地儿。”

    我睁开眼,发现我睡在一张长椅上,身上裹了个不知道哪来的破毛毯。旁边一个叫花子,穿的破破烂烂,满脸胡子都打了卷。

    我皱了皱眉头:“现在叫花子都住得起医院了?这特么什么世道。”

    叫花子见我不动地方,居然摇头晃脑的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老弟,你我虽然落魄,但是未必不能东山再起。来来来,你让个地方,咱哥俩唠会儿。”

    我心说,这叫花子还挺有理想。不过,老子可不是叫花子。你这样称兄道弟的,无形之中可是把我给贬低了。

    那叫花子费劲的把我搬开一点,把我疼的直叫唤。然后,他紧挨着我坐下来了。

    这时候,一个容貌俊俏的小护士走过来:“哎哎哎,怎么多了一个。你是来这干嘛来了?”

    我说:“我来医院能干什么?当然是看病啊。我说这位大夫,你们怎么不给我安排病床啊。床位再紧张,给我弄个地铺也行,你让我睡在椅子上,万一翻身掉下去了,这算谁的?”

    小护士笑了一声:“没想到你叫花子打扮,知道的还不少,还知道床位。不过,这里的床你可住不得,这里是妇产科。”

    这话听得我心里直抽抽,谁这么损,送医院把我送到妇产科来。

    旁边那个叫花子看了看我:“兄弟,莫非你也是打算来寻摸个媳妇的?”

    我说:“滚滚滚,老子有媳妇。”

    那护士看来早就认识那叫花子了,叉着腰对他说:“告诉你多少遍了。找媳妇去婚介所,你整天在这蹲着干嘛?影响多不好?一会让护士长看见又训我了。走走走,赶紧走……”

    这时候,远远地走廊那头有人喊了一嗓子:“小坦……”

    那护士应了一声,跑过去了。|临走的时候对我说:“有病先去挂号,别在这耗着了。”又扭头对叫花子说:“赶紧走啊。”

    小护士走了,留下我和叫花子面面相觑。

    叫花子咳嗽了两声,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兄弟,其实我是个诗人。”

    我没见过诗人,但是这副打扮应该不像。我轻轻问:“兄弟不会是从范庄来的吧。”

    没想到那诗人还当真听说过这个地方,如见范庄之名如雷贯耳。诗人横眉冷对,伸出两个手指并指如剑:“范庄。嘿嘿。乌烟瘴气。今日我就要手提三尺剑,拨开云雾见青天。哇呀呀……”

    这下我更相信他是从范庄来的了。

    护士临走的时候让我去门诊。于是我从长椅上下来,没想到两脚一沾地,一股钻心的疼传过来。

    我心说,莫非两条腿摔断了?

    旁边那诗人本来正提着一把看不见的剑,在走廊里横劈乱砍,把走廊里的男男女女吓得抱头鼠窜。

    这时候,扭头看见我疼得直冒冷汗,忙过来一把将我搀住:“莫怪莫怪,刚才太投入了。怎么,兄弟你是真病了?”

    我点点头:“带我去门诊。”

    叫花子一路上都在叨叨他的艺术理想。时不时还要背诵几句他写的七言律诗。有好几次背到兴奋处,把我往地上一扔,然后手舞足蹈起来。

    第一次,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太丢人了。跟这么个货在一块,别人会认为我也有病。于是我尽量装出一副冷酷的道貌岸然来。但是没用,还是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你看,这医院里边真乱,一个疯子扶着一个弱智。”

    好容易来到门诊。大夫一见我俩这模样,先皱了皱眉头。

    我坐下来。大夫冷冷的得问:“什么病?”

    这话把我气得,我要是知道什么病还找你?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老老实实答道:“我也不知道。就是腿有点疼,您给看看是不是断了。”

    大夫头也不抬,抓起一张纸,刷刷刷画了两笔,然后递给我:“去交费吧。”

    我翻了翻身上的破毛毯。确定里边没钱。

    然后我看了看叫花子。

    叫花子人虽然疯疯癫癫,倒是不傻:“从来都是我跟别人要钱,还没见过别人跟我要钱的啊。兄弟你是第一个。”

    那大夫看了看我俩,突然暴怒:“你俩跟我这闹着玩是不是?辈,快点把他们给我轰出去……”

    然后,我俩被扔在外边了。正对着医院大门的草坪,太阳晒在身上,倒也暖洋洋的。我心想,青龙,桃花,他们都去哪了?怎么把我扔到这就不管了?

    我躺在地上。试着感受身体内的鼠毒。但是它好像被一团冷气禁锢在体内了,始终挣脱不出来。

    叫花子在草地上晒了一会太阳,对我说:“兄弟,到点了。哥哥去劫富济贫,回来分给你点。”

    然后,这家伙爬起来。站在医院门外,拦着来来往往的人,嘴里念念叨叨。大概是给了钱百病不生,有病包好之类的。

    来医院的都图个吉利,谁也不愿意和他墨迹这个,万一惹恼了他,嘴里说出点什么晦气话,生一肚子气,还不够膈应人的。于是这些人纷纷掏钱给他。只是个把钟头的功夫,这小子手里就攥了一大把。

    然后,我看见他抽出几张来,塞给了看门的辈,剩下的在门口买了几个煎饼果子,提着冲我过来了。

    我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你还真有一套。”

    叫花子一咧嘴,露出一嘴的大黄牙:“那是,咱祖祖辈辈就是干这个的。”

    我说:“乖乖,真厉害。”

    叫花子挺得意:“怎么样,厉害吧。”

    我点点头:“厉害。不过,我觉得更厉害得是,你爹你爷爷是怎么讨到老婆的?”

    叫花子不以为忤,反而一脸神秘:“兄弟,我看你将来估计得跟着我混,告诉你也无妨。咱们世世代代,这老婆都是捡来的。为什么?你可知道这世人呐,重男轻女,往往生了女孩就不要了。咱们这老祖宗们,从型在别人家门口等着,往往有抱出来的女婴,就捡回去,养大了做老婆。”

    我听得目瞪口呆,然后问他:“大哥,你贵庚?”

    叫花子有点脸红:“哎呀,说来惭愧,快四张了。不过这可怨不得我。最近吧,大伙全都生一胎了。即便是个女孩也舍不得扔,我从十三岁就开始等,始终……咳……”

    我拍拍他的肩:“老哥,我看你每天来钱挺快的。干嘛不勤快点。每天多要几个钱。然后置办点家当,娶媳妇不就容易多了吗?”

    叫花子说:“你不懂这里的规矩。每天不能要太多。否则看病的不愿意来医院了。那样的话,医院也容不下我。这叫物极必反,张弛有度。”

    我说:“老哥,听你说话一套一套的,你什么学历?”

    叫花子瞪了瞪眼:“我是诗人,还用学历吗?你先歇会,晚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这里哪能睡觉啊。”

    我这腿一动就疼,我问他:“去哪?”

    叫花子神神秘秘,保证你去了就不想走。

    那天,一下午我都在和叫花子聊天。

    这老东西说几句话就要扯到他的诗上边。满嘴都是文化复兴,什么弘扬真正的文学。

    我强忍着和他聊了一会,渐渐知道了现在所处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县级市。恕我不能在这里直接说出它的名字。我暂且叫它驻马市。

    我现在就在这市医院旁边。

    我问叫花子:“你知道我是被谁送来的吗?”

    叫花子想了想:“没注意。我就去趟厕所的工夫,回来就看见你把我的位子给占了ˉ,对了兄弟,你知道范庄?”

    我点点头:“我家就属于范庄乡。”

    叫花子瞪大眼:“真的假的?听说范庄那边地震了。好几个村子都倒了。”

    我着急地坐起来,问他:“千眼井呢?程家庄呢?”

    叫花子摇摇头,指指脚下的草地,骄傲地说:“我是城里人。驻马市的。没到乡下走动过。”

    我想站起来,但是两条腿根本使不上劲。

    叫花子摸了摸,说:“没事,没断,就是磕了几下,肿了。歇两天就好了。”叫花子见我满脸犹豫之色,又加上一句:“咱们走江湖的,这些小事还是知道点的。”

    好容易熬到晚上,叫花子又化了点斋,我俩分着吃了,然后搀扶着去他那个神秘地点。

    我们越走越偏僻,我甚至有点害怕了。我看看叫花子:“老哥,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

    叫花子满脸不屑:“兄弟你放心吧。你这卖相,也卖不了几个钱。再说了,我是要饭的,又不是收废品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坟圈子

    那叫花子领着我越走越远,眼看已经渐渐出了市区。|

    我问他:“老哥,你别和我闹。你这是要把我弄到哪去?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我肯定相信你是好人。但是我这腿也受不了这么走路啊。要不你背着我?”

    叫花子真是心志坚定,而且绝对是个不肯吃亏的主,这也难怪,他都这样了,实在不能再亏了。

    叫花子说:“你放心吧。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下。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我这时候是腾不出手来,我要是能腾出来,肯定给他个大嘴巴。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依然漆黑一片,我渐渐有点不放心了。

    我对叫花子说:“老哥,咱们这已经出了市区了吧。”

    叫花子点点头:“不错呀,没想到你一个乡下人这么有见识。”

    我又问:“你不会想扶着我回范庄吧。”

    叫花子把头摇得像卜楞鼓:“哪能呢,就算你肯,我也不肯呐。这一路走下去,不得把我落个累死。”

    我这才稍稍放心。

    这时候,叫花子扶着我站定:“到了,就是这里。”

    我左右环顾,这不是一片荒野吗?

    叫花子得意洋洋:“兄弟,你仔细看看。”然后随手向周围一指。

    我现在连个手电也没有,而且体内的鼠毒被寒气封住。只能借着天上的星光,隐隐约约看见有一片阴影,一个连着一个,连成一大片。

    不得不说,这片阴影有点熟悉。简直是相当面熟,但是我一时间想不出来它们是什么。

    我走过去仔细看。这一看不要紧,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是坟!

    小坟包圆滚滚的,一个挨着一个。像大篦子里的馒头。

    我战战兢兢回过头来:“老哥,我可是病人啊,这玩笑开不得。”

    但是我回头,身后哪有人影。

    “老哥?”我轻轻叫了一声。

    没人回答我,只有一阵风吹过去,发出呜呜得声响。|

    我站在成片的荒冢之间,说不害怕我自己都不信。

    这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幽幽的说:“怎么不进家来坐坐啊。”

    我蹲在地上,抱着头:“不用了,我内向腼腆,从小认生。”

    然后我听见身后一阵响动,刺啦刺啦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爬出来。

    随后一只手拍到我肩膀上:“和老哥你还客气什么?”

    听这个声音,是刚才那叫花子的。

    我蹲在地上,连头也不敢回:“老哥,这是你的家?”

    叫花子声音轻松得很:“是啊,你还没看我的好东西呢。”

    我心说,这家伙看来当真不是人呐。这小子大白天就在医院里溜达,看来道行不浅。难道,今天没捡到小孩,所以我把骗过来,凑合吃一顿?

    我在这乱纷纷的想。叫花子在我身边溜达。嘴里吟唱着什么“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什么“泉台招旧部。”

    这些诗念起来,无不鬼气阴森。我蹲在地上,吓得直哆嗦。这时候脑筋偏偏特别好使,这些诗句字字清晰听在耳朵里,跟拿着小凿子刻上去似的。过了很多年我都没有忘记。

    百忙之中我就感慨啊。早知道这一招这么有效。当年我就拿着课本来坟地里背书。岂不是早就考上北大了?

    说实话,荒山的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没想到一个小鬼把我吓成这样。看起来,人多就是壮胆啊。

    那叫花子吟咏了一会,见我蹲在地上不动,伸手过来拉我:“兄弟,咱别在外边站着了。走走走,进去喝一杯。”

    我两腿疼的要命,坐倒在地上,脑袋都埋到裤裆里了:“不去,打死也不去。”

    叫花子急眼了:“老子扶着你走了这么远,到家门上你不看了,你这不是消遣我吗?”

    我听这声音不善。心想这是要吃我了吗?

    叫花子不由分说,拖着我就往一处荒坟走。

    这时候他的手劲很大,走得步履匆匆,完全没有刚才那股耐烦性儿了。我看着那片坟圈子。在心里哀叹一声:麻痹的,今天我要是不死,日后万一当上了市长,非把你这些坟全平了不可。

    叫花子拖着我围着一座大坟转了个圈,然后我看见坟的背面有个地洞。

    叫花子说:“下面就是我家。走走走。”本来他打算先下去领路,想了想,又怕我不肯下来。干脆绕到我身后,趁我正在犹犹豫豫,向里边探头探脑的工夫,一脚把我给蹬下去了。

    我翻滚着从洞里跌下去,好容易落了地,全身酸疼,半天爬不起来。

    然后扑通一声,叫花子也跳下来了。过了一会,眼前一亮,他点燃了根蜡烛。

    我借着亮,打量了这里一番。这里不是很大,地上放着一些破被子,烂塑料袋,以及一些瓶瓶罐罐。在角落里,则停放着一具棺材。棺木朽坏,很多木板已经掉了。

    叫花子端着半截蜡烛在这里转悠,闪烁的火光照的他脸上阴晴不定,十分可怕。

    我硬着头皮问:“老哥,这棺材……是你的啊?”

    叫花子把灯往个土缝里一插:“你什么眼神?这棺材多少年了,我能睡这样的吗?那是我老祖宗的。”

    我说:“你怎么跟你老祖宗挤一个坟里边?你要是想住个宽敞的,我帮你刨坟啊。”

    叫花子笑了一声,那嗓音太瘆人了:“咱们家祖祖辈都在这里住着,从来没嫌挤ˉ,我说兄弟,你不会把我当成鬼了吧。”

    我满脸堆笑:“哪能呢,看你这张脸,阳气多旺!”

    叫花子满意的点点头:“兄弟你真有见识。来来来,别的不多说了,让你看看我的好东西。”

    我硬着头皮凑上去,看叫花子拿着个秃头毛笔在墙上挥毫泼墨。

    他一边写一边说:“老哥我满腹经纶,从不让人知道。正所谓,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兄弟你是第一个。来来来,看看老哥这首七言律诗怎么样?我跟你说,这满墙都是我的作品。不瞒你说,我是不告诉别人,不然的话,那诺贝尔奖还不一定给谁呢。没办法,我是诗人,不是那急功好利之徒。正所谓,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

    我心说,老子瘸着腿跟着你大半夜来这里。在个坟圈子里吓得半死不活。就是为了来这看你的七言律诗?麻痹的,抽空一定把你送到范庄治治。

    但是,等我一抬头看见墙上那些大字,立马瞠目结舌。

    当然,我吃惊并不是因为这叫花子的诗水平有多高,也不是书法多飘逸。而是他这面墙上,糊着一层上好的纸。这些纸已经有点发黄,看起来有年头了。

    当然,我也不是收购古董的,犯不上和这些纸较劲。关键是这纸上的画。浓墨重彩,画着一个人首兽身的怪物,正被一群小人打得抱头鼠窜。

    这场面太熟悉了。简直就是我日日夜夜梦见的景象啊。而且这绘画的手法,简直和荒山如出一辙。我几乎马上确定,这里说的事和荒山绝对有关。

    我看见那幅画下面似乎还有一些小字,可能是注释,虽然是繁体字,但是只要详细辨认,总归能认得几个。

    我正费力得看那些字,突然,凭空出现一只大毛笔,黑乎乎的墨水把那些字给盖住了。

    我惊愕得抬起头。正看见叫花子在墙上留下几个大字:王天骄题诗于此。

    我试探着问:“您叫王天骄?”

    叫花子下巴快抬到天上去了:“我这名字怎么样?天之骄子。我自己给我自己起的。这叫艺名。兄弟,你别看哥哥穿的不咋地,这肚子里的墨水可不少……”

    我心说,这样的都叫天之骄子。那老天爷得娶了个多恶心的媳妇。

    眼看着叫花子正在琢磨下一首诗,大笔正要落到那些画上。

    我忙把他拦住:“老哥,你这墙上怎么还沾着纸呢?”

    叫花子说:“你不知道,这土墙渗水。一到下雨就很潮。幸亏我在棺材里发现了这些纸。我跟你说,这可是好东西,糊到墙上一点不渗水,而且,方便我写诗。我发现啊,站着写诗特别有灵感。正所谓,翩翩欲仙,太白遗风……”

    我连忙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小弟很是仰慕大哥的佳作。不知道墙上这几首,能不能送给我?”

    叫花子很为难。过了一会,像是痛下决心似的:“好吧,既然你我相识一场,我就送你了。不过,这些诗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不然的话,仰慕者众多,有扰清静。”

    我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得把这些纸从墙上揭下来。幸好,这些纸虽然被涂得脏污不堪,但是总算还比较结实。我把它们叠了叠,塞到唯一的衣服里边了。

    然后我又开始套那叫花子的话:“你说,这纸是从棺材里拿的?是那边那个棺材吗?”

    叫花子点点头:“是啊。那是我老祖宗。我爹,我爷爷都是在这里住着的。死了就埋到外边,你看,外边那些小坟包全是我的长辈们。”

    我嘴里答应着,慢慢走到那棺材跟前,大着胆子把棺材盖给掀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骸骨蜈蚣

    我慢慢走到那口棺材前。

    听村子里的老人说,棺材不能乱开,否则那尸体见了生人气就会诈尸。而开棺人必大病三个月。

    这话不假,上初中的时候,我们班一同学大晚上去附近村子里刨人家祖坟,找洋元玩。结果有一天晚上就魔怔了。说话颠三倒四,走路左摇右晃。吃饭不会用筷子,晚上睡觉都尿炕。

    这全都是真事!我还曾经特地在他们家墙头上扒着,看见他们家晒着床被子,上面老大一滩尿渍。

    后来这小子隔了老长时间才来上学∴里居然有一大半人都忘了他叫什么了。

    由于他来了之后呆呆傻傻,所以很快成了众人欺负的对象,极大地减轻了我的压力。

    怎么说呢。这就像历史书上讲的二战。我是俄罗斯,天天被日本(阿进)威胁,每天都生活在要被侵略的担忧中。然后突然出现一个中国,这下解了燃眉之急……

    这个比喻可能不是很恰当,实际上就是那么回事。

    我当然不想变得和他一样。所以我不打算开棺。反正这棺材板已经朽了。我决定从侧面把它给拆了。

    我在叫花子那堆破烂里边找了根棍子,看了看仍然在旁边吟咏的诗人,三下五除二,把棺材从侧面给挑了,随之,棺材板一滑,掉地上了。

    我捂着鼻子跳开。等了很久。这才慢慢探过头去。

    里面有一具骷髅。在这种地方,和这么个人在一块,我能独自开棺,并断定出这具骷髅来。实在是大胆极了。

    我发现,这骷髅的手很不寻常。确切的说,是姿势很不寻常,他的右手成环,伸到肚子上,避过肋骨,紧握着脊柱。

    这姿势乍一看没什么。但是细细想想就很不对。一个人怎么可能握住自己的脊椎?这只有两个可能,此人生前把手伸到自己肚子里,然后握住脊椎。这属于自杀。而且是极惨烈的自杀。

    要么就是他死后,有人动了他的尸体。

    我回过头来,问叫花子:“你动过你家老祖宗吗?”

    没想到我回头一看。正看见一具骷髅,拿着毛笔靠在墙边沉思。这一下把我吓得全身汗毛竖起来,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心说,坏了坏了,这小子还真是个鬼。

    我心虚得往后躲,不料一脚踩到棺材里。只听咔嚓一声,那具骸骨不知道被我踩断了多少根。

    这下把我急的啊。连忙把脚拽出来。没想到,这一拽,竟然把半具骷髅给拽坐起来了。

    我心想,你都这样了还要诈尸?

    我抖抖腿想赶快走,但是右脚卡在骷髅的胸骨里边了。我腿上本来就有伤,抖来抖去本来就不利索。这下可好,那骷髅非但没有被我抖得散了架,反而左胳膊甩过来,抱我大腿上了。

    这下把我愁的。猛地一使劲,右脚抬起来,把那具骷髅带的离了棺材。

    我看看前边拿着笔的那具骷髅,还好,这家伙到目前为止没有来助拳的意思。

    我狠了狠心,一拳打在骷髅脑袋上。那圆圆的头骨从脖子上断下来,滴溜溜在这里乱滚。

    你说怎么就那么巧。这头骨正好打在作诗的那具骷髅身上,然后,它不偏不倚正向我身上砸过来。

    这具骸骨乍着两双手就向我插过来,我往后一躲。这下可好,两手插到先前那具骷髅身上了。我被它们俩给围住了。

    我咬了咬牙,双手在两具骷髅身上一个劲的拆吧。我从他们身上使劲抽出来两根大腿骨,当短棍子用,在身边敲敲打打,一会的工夫,他们就变成一地碎骨。

    我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世上是没有什么神神鬼鬼的。人呐,就喜欢自己吓自己玩。只要下手狠点,这有什么?

    正在这时候,洞口处传来叫花子的声音:“兄弟,实话跟你说吧。老哥除了每天写诗,还有一个工作,就是每天晚上,把这些骸骨搬进来。我突然觉得,这么做很不孝,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是,我爹我爷爷交代下来的,这个也由不得我……”

    然后,刚刚走下来的叫花子手里捧着一具骸骨目瞪口呆得看着我,同时也看着满地碎骨头:“兄弟,你……”

    我瘸着个腿走过去。刚才一场大战,还有些喘气。手里提着两根骨头,目光凶狠,恐怕颇有些妖怪的感觉。

    叫花子突然把手里的骸骨冲我扔过来,大叫一声:“有鬼啊……”然后,三下五除二得逃走了。

    我手忙脚乱得躲开,心想,这还真是个神经病,大晚上的,把骨头搬来搬去。

    但是,刚才叫花子扔过来的骸骨吸引了我的注意。这具骸骨,脊椎怎么这么长?

    从脖子到脊背,再到臀部,然后往下拖了一段,像是一截尾巴。

    我看着这具骸骨,心里奇怪。我发现这里的骨头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连接的很好。刚才我把那具骨头从棺材里提出来,都不见它散架。而这具,被叫花子抛出来,重重的扔到地上,仍然完好。

    这让我很奇怪,于是我仔细检查哪些骸骨。发现,它们在若干年前就散了。然后被人用金线小心串起来,封上蜡油。牢牢地绑在一起。换句话说,这些骸骨果然被人动过手脚。

    我正蹲在地上研究,鼻子里突然闻见一阵腥气。这腥闻恶臭无比,一进脑子,我甚至觉得有点晕。

    我捂着鼻子寻找味源,发现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蜈蚣正在地上爬。实际上,这只蜈蚣是黑色的。不过,身上长了一层彩色的毛。看起来诡异无比,随着它的脚步,那些毛如同风吹麦浪,一颤一颤。

    说它没有毒,打死我也不信。真不知道叫花子是怎么在这里活下来的。

    我手里的腿骨还没有扔,我也弄不明白我一直握着它干什么。

    这时候随手伸出去,用腿骨把那只大蜈蚣摁到地上。

    蜈蚣几十条腿在地上来回翻腾。我看的恶心,手上使劲,腿骨一捻,把它捻断为两截。没想到,这只蜈蚣断为两截之后仍然活着。从两个方向冲我爬过来。

    我大叫一声,抬脚就想踩上去,但是脚到半口就硬生生忍住了。

    荒山一行,我的鞋早就坏了。这一脚踩上去,估计就中毒了。

    我伸出手里的大腿骨,比划着方向,然后瞄了个正着,一下把半只整个拍扁到地上了。

    另外那半只蜈蚣丝毫没有被同伴的惨死镇住。依然快速得冲我爬过来,我又挥舞着腿骨想打过去。没想到,腿骨咔嚓一声断为两截。看来,这大腿骨看起来结实,实际上已经很脆弱了,刚才那一下用力过猛,把它弄断了。

    我大叫一声晦气,想把它扔了换一根,没想到的是,从断骨里又爬出来一只蜈蚣,沿着断骨迅速得往我身上爬。

    我大叫一声,把断骨向角落里使劲扔过去。

    我夺路想逃。但是满地的断骨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我突然发现一个可怕的现象。刚才我大显神威,把两句骸骨给拆吧了。同时扯断了骸骨之间的金线,弄坏了封住骨头的蜡油。现在,藏在骨头里的蜈蚣全都爬出来了。

    避无可避,满地都是。

    我脑门上起了一层汗。这东西比当年的老鼠要难缠,他们太小,而且周身是毒。这玩意来上一下……我的天,想想都一层鸡皮疙瘩。

    我慢慢向后退,眼看着那些毛茸茸的蜈蚣形成一个包围圈,把我围在墙角。

    我脚下一绊,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屁股底下软软的。正是叫花子那堆破烂。

    我抬头看看,那半截蜡烛还在墙上插着。现在只剩下个蜡烛头了。

    我伸手取过来⊙叫花子的被子给点了。

    不知道这东西怕不怕火。但是管他呢,至少助助声势。

    我把点燃的被子扑到地上,把大片的蜈蚣给蒙到下面了。

    然后我踮着脚,身轻如燕,三下两下窜到洞口处,逃出去了。

    等到了洞外,我双膝一软,瘫坐在地。

    我不是怕了。我绝对不是怕了。我是疼的。

    那个叫花子说什么腿有些肿,歇歇就好了。这话我是一个字不敢信了。

    有两种行为是纯神经病行为。一种是和神经病讲道理。另一种是神经病说话然后你信了。

    我曾经和杨念魂辩论过,也曾经相信过叫花子的话。

    我很惶恐,觉得我的前途越来越迷茫了。

    我在地上做了两分钟,几番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都没有成功。

    这时候,耳边听见一片刷刷声。我回头,正好看见一个骷髅头,探头探脑得从洞里伸出来。

    我大叫一声,嗓子吓得都岔了声。然后一咕噜翻身爬起来。但是膝盖猛地钻心一疼,又跪倒在地。

    我眼睁睁看着那颗头骨从洞里伸出来。下面长出一个毛茸茸的身子,粗逾儿臂。这分明就是顶着个头骨的大蜈蚣。

    我站是站不起来了。两手撑在地上,拖着下半截身子在地上乱爬。

    其实这样很吃亏。我只有两只手,而身后的蜈蚣有十几只。

    我只觉得身后的刷刷声越来越近。回头,它已经近在咫尺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铁锤

    我几乎要哭了。不要命的往前爬。

    正在这时候,我觉得两腿一麻,失去了知觉。

    管他有没有知觉,本来两条腿就疼的走不动了。我继续两只胳膊在地上蹭,这有点像在水里狗刨,尽一切可能往前爬。

    接着,那股麻酥酥的感觉传到腰间,传到背上。我心说坏了,莫非这只蜈蚣不厚道,已经把我给咬了?

    我想回头看,但是脖子一僵,动弹不得了。

    我呆呆得趴在地上,动作很滑稽№情也很可笑。

    我尽力的四处乱瞟,有几次用力过猛,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

    然后,我看见一个圆球,圆滚滚得从我身后滚过来。

    它在我身前转了两圈,然后停在我面前。

    借着熊熊火光。我认出来这是一颗人头。那模样,差点没有把我吓背过气去。

    这颗头太恐怖了。有鼻子有眼。但是鼻子眼长得全都不是地方。而且一片焦黑,像是从火里滚出来的一样,难道,刚才我一把火把它给点着了?他脸上横七竖八得全是伤痕。

    他是活的吗。但是这也太反常了。光秃秃一颗头怎么会是活的?虽然我听过不少鬼怪故事,但是毕竟一个都没见到过。荒山蛊鼠虽然匪夷所思,但是毕竟有据可循。这颗头?

    我闭上眼,心里默念,他是死得,他是死得,不用怕,不用怕。

    但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这颗头正微笑得看着我。那种笑,很妩媚,似乎在勾引人。我看着这颗丑陋的头做出这种表情来,不禁有点毛骨悚然,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来。

    我现在全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他的表情又变了,变得很愤怒,他看着我,像是有什么刻骨的仇恨。

    我心里发颤,默默地大喊,老哥,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啊。虽然我把你烧成这样,但是,但是,现在不是提倡火葬吗?

    这话我只能在心里说,我全身根本动弹不得。

    那颗头愤怒的看着我,张开嘴,像是大声呼喊。他的嘴越张越大,几乎有把整张脸给裂成两半的趋势,我注意到,他已经没有舌头了,取而代之的是什么小东西,在嘴里来回蠕动着。

    他脸上的伤口都被崩开了,那些伤口越来越大,从中间钻出来毛茸茸的什么东西。

    他的表情很痛苦,鼻子眼睛全都歪倒在一边。|

    这时候,我很想逃跑。但是我跑不掉。我眼睁睁看着这颗头,在我面前四分五裂,露出里面毛茸茸的本质来。

    然后,这颗头翻了一个身。那些毛茸茸的东西是它的脚。它伸展开身子。正是刚才那只大蜈蚣。

    随后,它的关节动了几动,从里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五彩斑斓的毛来。

    我看着它,恍然大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恐惧。

    我突然想起我们村的果树来了。有的人为了卖个高价钱,就会买一个模子,然后套在苹果上。这样,等苹果长熟之后就会具备各种形状。

    刚才那骷髅头估计就是这只蜈蚣的模子?这可真是变态至极了。这种长毛的蜈蚣也想卖个大价钱?有人买吗?买了用来自杀吗?

    我又在乱想了。但是蜈蚣没有乱想。

    它凑到我的脖子下面,张开嘴,露出一排锋利的獠牙。

    我以为我死定了。但是,在紧要关头,它的嘴停下来了。

    我注意到,在我内心深处,一股热气正在蒸腾,同时,包裹着热气的寒意也在翻滚。它们两个互相交织,斗得难解难分。

    是鼠毒。现在估计是鼠毒了。那团寒气被我吸入体内,一直克制着鼠毒。现在,估计克制不住了。

    那蜈蚣惊奇的看着我。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下嘴。

    我心里着急啊。这鼠毒怎么还不爆发出来?让我把这只讨厌的蜈蚣赶走。

    这时候的情况是。鼠毒虽然发作,但是始终冲不破那团黑气。只能虚张声势得营造一种荒山蛊鼠真身在此的假象。暂时把蜈蚣唬上一唬。

    那只大蜈蚣原本在犹豫是不是逃跑。但是看我没有什么动作。渐渐把我当做黔之驴了。

    我心中暗暗叫苦,本来还以为体内的鼠毒怎么也能支撑个把钟头,没想到鼠毒未退,蜈蚣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远远看它爬过来。我几乎把眼睛闭上受死了。、

    这时候,兜头一盆温水泼下来。只听得身后有人一声大喝:“老子捉到这只黑狗可真不容易。”

    我满身满脸都是黑狗血n子里腥得要命。

    我抬头,看见那只蜈蚣也沾了满身狗血,受惊之后,迅速得逃走了。

    蜈蚣走了,我全身像是被解了封,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刚才虽然身子不能动,但是手臂一直在身下支撑着。这下把我累的,几乎再也站不起来了。

    叫花子提着个破盆,满意的蹲在我面前:“这黑狗血真管用,你这妖怪都被治得趴到地上了。”

    我喘粗气,懒得理他。

    叫花子自顾的在一旁吟咏:“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我喘了一会儿:“大哥,我不是妖怪。”

    叫花子找来条绳子,一边捆我一边喝骂:“不是妖怪?不是妖怪怎么把我老祖宗们的骨头都吃了?”

    我被困的像个待宰的猪:“我什么时候吃你家老祖宗了?你把那骨骼悄没声的搬进来,吓了我一跳,才把他们打烂的。”

    叫花子说:“甭想骗我。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大奸大恶之徒我见得多了。”

    我心里着急,这叫花子要是一直和我在这扯,万一那只蜈蚣去而复返,不就完蛋了吗?

    于是我大喊:“哥,这样吧,你领我去医院。让医院鉴定鉴定我是不是妖怪。”

    叫花子一拍脑门:“有道理。我和妇产科的小坦最熟了。让她给你看看。”

    于是叫花子开始扛着我往医院方向走。

    这样也好,虽然被捆着,但是至少不用我自己走路了。

    我在路上盘算,现在是大晚上,街上没有什么人,但是一到医院,只要有人醒着,我就大喊救命。

    没想到,刚到医院门口,就听见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声。

    一个大嗓门正在高喊:“我就把人放在这,取个钱的工夫,怎么就没了?你们把他弄到哪了?是不是你们把他的器官偷走卖了?”

    我心说,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然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把他扔到妇产科,谁知到他是来看病的?我跟你说了,他让一个叫花子捡走了,你不信,和我闹腾什么?”

    旁边就有个老成的声音劝:“小坦啊,你不要和病人吵架,。影响咱们医院的声誉。”

    我心里嘀咕:“怎么听这意思,像是在找我似的?”

    于是我高声喊:“你们找谁呢?”

    那个叫小坦的护士踮起脚来,透过层层人群,看见被叫花子扛在肩上的我。也真难为她,我现在满身狗血,她都能把我认出来。然后指着我大喊:“他这不在那呢吗?”

    然后我听见一个小孩的欢呼声,紧接着一个大汉分开众人。

    我还没看清楚他是谁,就见一个大拳头一下打在叫花子的胸口。叫花子猝不及防,被打得倒退几步,跌倒在地。

    那大汉一把将我抢过来,伸手一扯,就把绳子给拽断了。然后把我放到地上,哈哈大笑:“大力,可算找到你了。”

    我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铁锤哥,怎么是你?”

    一边那个小孩跑过来,正是狗蛋,狗蛋拉着我的手说:“叔,你快告诉我,你那条蛇在哪呢?”

    铁锤把狗蛋轰到一边,跟我说:“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我想说青龙的名字,但是估计铁锤也不认得。就问他:“我怎么来这的?和我一块去千眼井的人呢?”

    铁锤挠挠头:“那天你们去千眼井,过了两天都没回来。咱们村的人被镇政府给哄回去了。幸好也没什么事。不过千眼井那条路被人给封住了。一般人不让去。然后,那天中午我们就看见你晃晃悠悠从外面回来了。问你什么话都不说,然后就倒在地上了。”

    我说:“然后你就把我送医院了?别人呢?别人回来没?”

    铁锤挠挠头:“别人没见着【来我也不想送你的。不过吧。狗蛋闹腾着要找你的蛇。我就把你背我家去了。然后村长找上来,想找你打听打听阿进在哪。见你这幅神志不清的模样,怕你死了。就派我把你送到医院来了。”

    铁锤笑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兄弟,我可不是贪图村长给的那几百块钱啊。要不是你嫂子拦着,我当初直接就把你送过来了。”

    我心里乱糟糟的,哪有心情听他自我坦白。

    这时候,叫花子冲过来:“这小子是妖怪附身,你们赶快给他治治。”

    我无奈的笑笑。

    铁锤没有媳妇管着,还是很生猛的。这时候天高皇帝远,更是无法无天,祭出一双拳头,砰砰两声,把叫花子打飞了。

    然后,铁锤威风凛凛指着叫花子说:“别让我在河南看见你啊,见一次打一次。”

    叫花子突然哭了,擦眼抹泪,嘴里嘟囔着:“斯文扫地,何其衰也。”然后他慢慢走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衣锦还乡

    叫花子灰溜溜的走了。|

    铁锤从兜里掏出一摞钱来,拍到一个白大褂手上:“现在有钱了。可以治病了吧?”

    白大褂的手被铁锤拍的生疼,一个劲的揉搓。而且他看见刚才铁锤出手揍叫花子那一幕。不禁也有些胆寒。不过这人也真是有骨气,虽然吓得脸色有些灰白。但是仍然把钱递给铁锤,淡淡的说:“去收费处交钱,莫给我。”

    铁锤愤愤得进屋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扯着嗓子喊:“来个担架啊。你们是这么照顾病人的吗?”

    那些医生护士见铁锤拿着一摞子钱。纷纷手忙脚乱把小推车推出来了。然后三下五除二,齐心合力把我抬上去。

    我身上狗血未干,马上把白床单上躺了个红印子。

    我听见那个叫小坦的护士在我身边推着车,嘀咕道:“瞅瞅把床单弄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孕妇难产了。”

    我被推到医院里。然后开始各个科室得乱转。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拍片子,抽血化验。

    我拉住铁锤:“哥,我受不了了。我就是腿疼,给我看看腿就行了。”

    铁锤还没说话。狗蛋扑过来说:“叔,你别担心,这钱是村委会给的,不花白不花。”

    我说:“你小子白跟着叔混了。叔什么时候在乎过钱?我是被这抽血的抽怕了。到哪都抽血,我都快给他们搞虚脱了。”

    铁锤挠挠头:“你别怕,把你抽坏了咱们找他们要赔偿。”

    我说:“铁锤,你也太狠心了。为了那么点赔偿。要把我抽坏?”

    狗蛋在一旁说:“叔,你不会装坏啊。一会你就说头晕,然后让我爹把他们医院砸了。”

    我们几个人的对话,把在旁边推床的小坦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她交代了一声,一溜小跑走了。

    过了一会来了个大夫,对我们说:“你们不用化验了。我是骨科的,跟我来吧。你的病情已经确定了,保证治好。”

    检查下来,发现我两条腿并没有断。但是出现几道裂缝。医生给上了夹板。然后给推到病房去了。

    我问铁锤:“医生说我什么时候能走啊?”

    铁锤挠挠头:“怎么也得有几天吧。”

    狗蛋说:“爹,你说的不对。医生说的是‘这个……啊,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啊,但是呢,鉴于病人的这个身体比较强壮。这个……啊,而且这个……啊,骨缝也不大。这个……啊,休息一个月就行了。’”

    我说:“这医生怎么老啊啊得?”

    铁锤说:“这傻小子,学大夫说话,把大夫打嗝也学进去了。”

    铁锤问我:“你们都干嘛去了?怎么好几天不见人影?”

    我想了想,这事还真没办法和铁锤说。我只好含含糊糊:“我们能干嘛呀。我们几个到了千眼井,帮忙修水井来着……”

    但是,修个水井怎么能搞成这副样子呢?我正在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往下编。这时候,铁锤主动递话:“你们是不是碰上地震了?”

    我顺口说:“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

    铁锤说:“看你这话说的。咱们程家庄和千眼井紧挨着,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听说千眼井北边的真灵池都给掀起来了,里面的水哗哗的往外流,淹了好几亩地。还有人说,在远处的一座山。突然就塌下去了。”

    铁锤零零星星,颠三倒四的讲述让我又是吃惊又是紧张。但是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得不到。

    我着急了,问他:“桃花呢?桃花出来没?”

    铁锤摇摇头:“这个我真没见着。”

    铁锤向来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人,断然不会照顾我的心情,而隐瞒不报。看来,他确实没有见到桃花他们。

    我心里担心得很。听铁锤的话,荒山应该是塌了。但是,这些村民向来是夸大事实,喜欢造谣生事,把故事说得越传奇越好。没准,白蛇传只不过是个类似于农夫与蛇的故事,被人传来传去,成了许仙和白素贞。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现在也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我用力摇了摇脑袋,让我自己安静下来。

    当初,躲在冰柱后面的那个人影,确实是刘大拽无疑。看来他早就找到那座水晶宫了。只是苦于拿不出鼠符。

    这么说,没准我们所谓的身披人皮就能进山之说,也是柴教授和这个老家伙合谋搞出来的把戏。

    怎么看,我都觉得这伙人处心积虑算计好了的。应该不会半路上死掉。桃花和他们在一块,应该是安全的吧。

    这时候,我听见门外一阵吵闹声。

    听声音,显然是那个叫小坦的护士。这女孩嗓门真不小,在走廊里喊:“我是妇产科的。刮宫打胎我拿手。在这照顾断腿的算什么啊。”

    然后一个稍微老成的女声说:“这不是人手紧张吗?你就算是帮帮忙,反正你也认识这个病人。”

    病房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那护士一边走一边嘟囔:“谁认识他啊,脏的要命。”

    然后她走到我病床前。突然深深鞠了一躬。声音甜的发腻:“这位哥哥您好,我是您的责任护士王坦。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这声音,用普通话说出来。这……太肉麻了,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我扭头,看见铁锤这么根木头,和狗蛋这么个毛孩子,他爷俩都脸红了。

    我咳嗽了两声,装作一副见过世面,毫不在乎的样子:“咋地,使美人计啊。”

    那护士瞪了我一眼,小声威胁道:“我们医院正在搞文明用语活动。护士长就在外面看着我,你要是给我砸了锅,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咳嗽了一声,眼睛向外瞟,果然有半张脸,扒着门框正在往里边看。

    我说:“狗蛋,屋里有点冷,去给叔关上门。还有,把墙上那电扇开开。”

    那护士满意的点点头,倒背着手在屋子里转圈。

    我说:“问你个事,那个叫花子你知道不?我看你跟他挺熟的。”

    护士说:“你说那个王天骄?我跟你说,你可别老凑他,他是个神经病。”

    我点点头:“我这副模样,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我是问他,你对他了解多少?”

    护士摇摇头:“我也不怎么认识他。只不过他总是来妇产科等小孩○人不敢搭理他,每次都是我把他轰走,轰来轰去也就认识了。”

    我见在护士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作罢。

    在病床上躺了一天。你别说,这感觉还真不错。

    但是我无心享受。心里焦急,想回千眼井看看。

    我对铁锤说:“铁锤哥,咱们回家吧,别老在这耗着了。小时候阿进把我脑袋打个大口子都没住院,这点小事实在用不着。”

    铁锤有点犹豫:“这个,病还没治好。”

    我说:“剩下的钱咱哥俩一人一半。给狗蛋买几包点心吃。”

    铁锤大喜。麻利的收拾东西:“其实我也觉得没必要住院,小时候我断了一条腿,在自家炕上躺了一冬天就好了。”

    医院本来还想让我多住几天,但是铁锤眼睛一瞪,没人说话了。顺顺利利让我们几个办了出院手续。

    小坦嘟嘟囔囔,把脏床单拿走,送洗衣房了。

    我们三个人拿着村委会的钱装大爷。狗蛋也坐了一回小轿车,喜得上蹿下跳。那开出租的司机不得不三番五次得吆喝:“小孩脚不要放座位上啊。”

    等我们回到程家庄的时候。铁锤推门想下车。我把他拦着了。

    我对司机说:“接着往前开。我让你往哪走你就往那走。”

    小轿车往千眼井方向驶去。但是,走到半路上就被人给拦下来了。

    我把脑袋探出去:“你们是谁?劫道的?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前边过来个大胡子:“这里不让过,走走走。前面正在施工。”

    司机胆小:“咱还是走吧。”

    我说:“走什么走?还来我们这撒野了?这路是我们村的人修的,你凭什么不让过?”

    那个大胡子不由分说,一招手过来一大帮人。那伙人个个手拿刀枪棍棒,个个长得凶神恶煞。

    司机马上吓坏了:“我说兄弟,你们不会是一伙的吧。我说你们随便找个偏僻的地方劫了我就算了。怎么还让我开车跑了五六十里地。我的天呐……”

    我见势头不好,骂道:“一伙个屁,你再不跑,这些人以为你和我们是一伙的,连你一块收拾了。”

    司机一听这话,推开车门就要下去。

    我一把把他抓回来:“你是不是弱智啊。开车啊,笨蛋。”

    那司机嘴里嘟囔着:“对对对。急糊涂了。”然后一踩油门逃跑了。

    幸好,那些人并没有追上来。

    我们回到程家庄的时候。村长已经知道我们回来的消息了。带着一般文臣武将在路口迎接我们。

    我推开门,拄着拐走下来。这些人呼啦一声全围上来,七嘴八舌得问:“大力,阿进呢?阿进怎么样了?”

    我咳嗽了两嗓子:“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听我说话?”

    然后这些人全乖乖闭嘴了。真他妈听话的像小学生。

    我刚要说话,狗蛋拉了拉我的衣角,指了指停在一旁的小轿车。

    我会意,说:“哎,我说……”

    众人探了探脖子,齐声说:“你说。”

    我满意的点点头:“哎,我说,你们谁把车钱给付了,司机还等着呢。”

第一百四十章 夜探

    那些人围成一圈。|都紧张或者装作紧张的看着我。

    阿进家在村子里财大气粗,而且高攀上京城柴家。这里的人无不想结识一番。

    于是走有人主动请缨付了车费,然后紧盯着我问阿进的下落。

    其实我哪里知道阿进在哪?

    在我露馅之前,我得先趁机问些我关心的问题。

    我环顾了一圈:“你们有人见过桃花没?她回来过没?”

    这些人互相看了几眼。都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肯定是这么个结果,但是我还是有些脑仁疼。

    当初桃花是站在岸上的,我以为我这种从水晶宫掉到下面去了都没事,桃花肯定平安。

    没想到铁锤的一番话让我有点害怕。

    结果我问了一圈,果然问谁谁不知道。眼看着可怕的谣言变成事实,没经历过的,打死也不能理解这种痛苦。

    我抓了抓头发:“其他人呢?一个也没有见到?”

    众人还是摇摇头,不过,他们关心的重点显然不是这个,他们纷纷忙不迭得问我:“阿进呢?阿进怎么样了?”

    我心情很不好,有些颓丧和落寞:“我不知道,没看见阿进。”

    村长不乐意了:“大力,乡亲们是真没有看见桃花,大伙谁也没打算瞒着你。你可不能怀疑我们,故意不说阿进在哪啊。大伙待你可是不薄,听说你受伤昏迷,还集资送你看病呢。”

    我摇摇头想离开:“我真不知道阿进在哪。”

    这时候阿进妈站出来把我拦住:“你和他一块去千眼井的。你回来了,他没回来,你说,你是不是把他害了?你还我儿子……”

    阿进妈对我又抓又挠。对付失去理智的女人很棘手。最有效的方法是脱了裤子,光着腚把她们吓跑。但是我今天实在没这个心情和她玩这一套。我只是轻轻推了她一把。嘴里说:“让开。”

    我的鼠毒已经暂时被寒气封住了。但是荒山的经历已经让我强壮了不少。我就这么轻轻一拨,阿进妈就有点站立不稳,扑倒在人群里,幸好有几个大婶上来把她架住。

    这时候人群中响起阿进爹的一声喝骂:“兔崽子你还想打人?”

    我左拐杖点地,身子一转,两眼瞪着正打算冲上来,对我饱以老拳的阿进爹。|

    我知道我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效果:看透生死。

    我不惧死,所以出手不会再考虑生死。

    所以,虽然我现在两腿打着膏药,缠着绷带,拄着拐杖。但是,只凭一个眼神,就让阿进爹不敢过来。

    众人纷纷注意到我的眼神,围观的圈子无形中扩大了一圈,我猜,他们一定在讨论,我这两条腿是怎么伤到的。打伤我的人,是不是还健在。

    铁锥站在我身后,不知道怎么办的好。我们是一块从市里回来的。现在我要被人揍了,他不管不合适。但是委托他送我去医院的人,正是现在要揍我的人,他又该怎么管?

    村长见别人来硬的无效,就开始语重心长:“大力,你就告诉我们吧、进到底在哪,是死是活?你是咱们程家庄一家一口饭养大的。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俗话又说,儿女是爹妈的心头肉。你看看你婶子和你伯伯,都瘦了一大圈了。”

    我摆摆手:“我怕了你了。我是真不知道阿进在哪,估计还活着,二十多岁的人了,哪能说死就死。他估计和桃花在一块。对了!柴教授,那个老家伙没准知道。要不村委会再给我出点钱,咱们去北京找找?”

    村长犹豫了:“你怎么知道柴教授就回北京了呢?当初你们是去的千眼井,现在千眼井估计你也见了。人家是上边派下来的人。咱们也进不去。大力,你说实话,阿进是不是被那帮人给抓起来了?”

    我想了想:“肯定有这个可能。这样,等我养两天。咱们怎么也得去千眼井看看。”我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根本不相信桃花他们会在千眼井。我们只是在千眼井走了个过场,留在那里的时间还不到一小时。不过,既然有人顶着上边的名义守住千眼井。这件反常的事不弄清楚,我绝对放心不下。

    这下再也没有人拦着我了,反而有两人跑过来,搀着我一步步往我家走。

    等到了我家大门口,我发现我家更荒凉了。

    大门虚掩,里边的杂草都从门缝里长出来了。

    我推推门,等进去了才发现草长得有一人多高○说进去睡觉了。连进去都有点困难。

    我扯着嗓子在门口大喊:“村长,你给我过来,咱们当初是怎么说的?”

    我在这跳脚大骂。早就有人去村委会通报了。

    村长披着大衣,颇有几分领袖的样子:“大力,你又怎么了?”

    我指着满院子的草气的直哆嗦:“咱们走之前怎么说的?我不公报私仇给阿进下绊子,你派人照顾好我的地。”

    村长打断我:“我是把你家的地照顾的挺好啊。”

    我指着满院子杂草:“这也叫挺好?你打算开辟个人工牧场?”

    村长说:“话不能这么说,我照顾的是你的地,你家院子可不在这范围里边。”

    我拿拐杖敲墙:“我经常在院子里种丝瓜土豆的。怎么就不是地了?”

    村长摇摇头:“你也别闹腾了,我找人给你清理还不行吗?妈的,谁他娘的见过在自家院子里种土豆的。”

    过了一会,村里大喇叭开始广播:“有愿意给程大力家除草的,优先入党。”

    到了晚上,我家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我躺在床上,心中骂道:“当村长就是好,一句优先入党,唬得这么多人给我干活。”

    我躺下来。

    今天一整天都在回避去想桃花。这时候夜深人静,却不得不想。

    我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桃花不会死去的理由。

    这一夜噩梦不断,一会梦见桃花被荒山压住,然后变成一只蛊鼠。随后断尾把她一口吞了,她又变成一条蛇钻出来……

    这些梦荒诞离奇。每次都把我吓得出一身冷汗。

    直到身上的鼠毒发作。我又陷入冷与热的争夺战中。

    等我缓过来,我在我家找了找,发现所有的衣服都已经霉了,长出一层绿毛来。

    我又披上那个破毛毯⊙从叫花子那拿来的画藏好,然后借着月光向千眼井方向走去。

    反正左右睡不着,正要借着月色夜探千眼井。

    我尽量把脚步放缓。免得拐杖在地上咔咔咔得发出声音。

    等走到大胡子拦住我们小汽车的那个地方。我左看右看,溜着边想找隐蔽。

    但是出乎意料的,这里并没有人看守。

    我心里奇怪:“这些人晚上不用守夜?白天那么凶神恶煞,晚上这么放松警惕。这是干什么?”

    但是没人守夜也好,我现在瘸着两条腿。还当真不一定能闯过去。

    这条路我很熟,即使抹黑也能走到。

    等我走到千眼井外围的时候,心里升起一丝紧张。

    这像是在玩一个游戏。我要在别人把我发现之前闯过去。

    我打算尽量拣着黑着灯的小巷子走。今晚不指望能打探出什么情况来。先熟悉熟悉环境也好。

    但是,等我走进去的时候。发现家家户户都在黑着灯。

    我反应过来,现在是半夜。那些人应该已经睡了。

    于是我大着胆子推开桃花家的院门。现在我很紧张,那种一紧张就尿急的错觉又传过来。但是我觉得我越来越急,大有不去厕所就会尿裤子的趋势。无奈,我躲进桃花家的厕所,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这个时间,好像该起夜了。

    我从厕所出来后,转了一圈,院子里没有什么变化。屋子里的饭桌上还剩着半碗生肉,不过已经坏掉了。

    我把每个房间都转遍了,没有发现人。

    然后,我又大着胆子走到另一户,同样的情况。

    我心里有点奇怪:“千眼井的人呢?上次来的时候,不是有很多人在神神叨叨得乱晃吗?难道肚子里的小蛇孵出来了,然后他们全死掉了?但是,那些白天拦路的人呢?”

    我在村子里乱转,起初还轻手轻脚,后来就放开手脚,再到后来,我故意大声咳嗽,故意拿拐杖敲打地面,想把那些人给闹腾出来。

    但是事实证实了我的猜测,千眼井一个人也没有了。

    我忽然有点失落。这些人神神秘秘来了,又无声无息得走了。什么秘密也没有留下来。看来,桃花等人确实不在千眼井。

    我慢慢的往家走。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起来,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

    小时候无数次幻想,如果世界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就要坐在小卖部里大吃大喝。现在这个愿望近在咫尺。于是我又折回去。摸黑来到千眼井的小卖部。

    电灯不亮了。我就找来一包蜡烛。管他三七二十一,全点上。然后把吃的喝的全找出来,玩命的造。

    吃着吃着,我又突然想起桃花来。嘴里的咀嚼速度慢下来,整个人又开始发呆。

    我发现,现在桃花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只要一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得想到。

第一百四十一章 花过无影

    我坐在小卖部边吃边流泪。一方面因为满足了食欲而高兴,另一方面因为弄丢了桃花而伤心。

    这时候,我听见后院传来点动静。

    这小卖部的格局和桃花家没什么区别。都是三间大瓦房,围着个大院子。只不过,这家临街,所以又顺着南墙盖了一溜门脸,做了小卖部。

    我吹熄了灯,摸着拐杖,轻手轻脚往后院走。一不留神,踩坏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发出咯吱一声。

    这下坏了。在寂静的夜里,这一声十分得响亮。

    我呆在地上不敢动。生怕这院子里当真有人,循着声来抓我。

    但是,这里还偏偏就有人。偏偏还就发现我了。

    我听见一个人压低了嗓子说:“花过无影?”

    这声音听不出从哪来的。我抻着耳朵听了半天,没分辨清楚他的方向。

    我心说,花过无影是什么东西?听着像武功招数,有点像无影脚或者别的什么。但是我不傻。在这种敌我不分的情况下说出这么一句来,不是暗号是什么。

    我想也没想,也回答道:“花过无影!”我的口气很肯定,又很平淡,像是见了个熟人,问:“你吃了吗?”

    但是说出这四个字来我就后悔了。哪有对暗号前后都一样的?这么多年电影真是白看了。

    我正在忐忑,两只耳朵仔细听这周围的动静,并策划一场逃跑。

    这时候,那人传来放心的一声:“哦。”

    我心说,真是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啊,这帮人的暗号当真是前后一样的。刚才通过那一声“哦”,我已经能分辨出来。那人是在我脚下。

    我正在想,这人倒底是个小矮子呢还是在地上躺着呢?天上虽然有点星光,但是这家院子里种着几棵大树,遮得这里漆黑一片。我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这个人既然已经和我对过暗号了。现在我应该是安全的了吧。我酝酿着套他点话,比如问问他:“你怎么这么慢?弄完没?”

    但是我还没问出来。觉得后脑勺一阵风声。我一激灵想低头,但是脑袋一麻。已经中招了。

    我躺在地上,两眼一阵阵发晕。根本站不起来。这时候,听见几个人围上来。

    其中一个把跟棍子扔到我身上。很鄙夷得说:“你还花过无影?你知道啥叫花过无影不?”

    我心说,没准过会儿你们就要谋财害命了。我还是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吧。我捂着脑袋说:“不知道。你给讲讲呗。”

    那人笑了一声,那种很流氓的笑:“花是菊花。花过无影就是拉屎。屎拉到厕坑里,能有影子吗?”

    我脑袋疼得要命,想了想那个景象,别说,还真有点像,我嘴里情不自禁说道:“你们还真他妈有才。|”

    那人被我夸了一句,有点得意洋洋,但是仍然掩饰不住他的鄙夷口气。或许,他根本就没打算掩饰。

    他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脑袋:“所以,花过无影下面的半句,是半夜蹲坑。”

    旁边一人说:“你怎么把咱们暗号告诉这小子了?”

    那人说:“这么个东西。哼哼,告诉他又何妨?”

    旁边那人又说:“现在怎么办?咱们把他做掉还是带走?”

    我这时候已经在地上缓了一会,趁他们说话的当,我一跃而起,打算凭着爆发力先解决了身边这两个再说。

    但是先前说话那人像是知道我要干嘛似的。我的身子刚刚一动,就被他一脚踩在地上。这小子使得劲不大,但是正好踩在我脖子上。我被他一脚踩得差点断了气。

    然后,听那人好整以暇得说:“这么个东西。抓他干什么?把他放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折腾出点什么来。”

    这两个人轻松地商量我的生死。但是我已经憋得要断气了。

    我憋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得说:“桃花,在不在,这?”

    踩住我的人根本没打算搭理我,他说话慢悠悠的,脚下的力道可是一次重似一次。我被他踩着,渐渐地连呼吸也不能了。

    我双手乱抓,想把他掀翻到地上。但是我的手抓住他的腿的时候,已经完全使不上劲了。

    终于,这人把脚移开。但是我没高兴了几秒。刚刚喘了口气,就被人一脚踢在后脑勺上,刚要吐出来的那口气又给憋回去了,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然后我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喊我:“程大力,程大力。”

    我睁开眼,看见明媚的阳光下一颗老树。老得树皮都要裂掉了。这棵树正在一动一动得和我说话:“程大力,程大力。”

    我捂着耳朵:“你找我什么事?”

    那棵树根本不回答我。只是一遍遍得重复:“程大力,程大力。”

    我扭头想跑,却发现四面八方全是老树。这些树无一例外得重复着:“程大力,程大力。”然后,他们的树皮寸寸脱落,露出里面枯干的枝条来。

    我一见这架势,完了完了。这是荒山里边的枯树林啊。

    不对不对,我不是早就从荒山逃出来了吗?这里是哪?

    我这么一想,马上醒过来了。

    我睁开眼,发现我躺在千眼井的水井里,这次是真的天亮了。我耳朵边上还回响着那嘶哑的声音:“程大力,程大力,听到了来村委会一下。”

    我掏掏耳朵:“程家庄的大喇叭真响,就是有点哑,差点吓死我。”

    等我从水井里爬出来,找到我的拐杖,然后,我发现整个千眼井又空了。

    昨天晚上那些人呢?我仔细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们的手法和当初的小黄毛如出一辙。但是,青龙不是我哥们吗?鼠面人不是关照了不要动我吗?难道从荒山回来,他们就打算卸磨杀驴了?我摇摇脑袋,什么也想不明白。

    现在连青龙的生死都不知道,还瞎猜什么小黄毛,有个屁的用。但是,我总隐隐约约觉得。他们死不了。他们和我不一样。他们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

    等我从千眼井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我们村的大喇叭在叫我。

    而是铁锤,他正骑着个破三轮,上面放着狗蛋和一个喇叭,俩人正围着千眼井转圈。

    他一见了我,从三轮上跳下来。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八成在这。哈哈,村长的奖金我是赚到手了。”

    我说:“你怎么不进去找呢?拿个破喇叭喊什么喊?”

    铁锤挠挠头:“你嫂子不让进去。说千眼井有传染病……哎,兄弟,昨天那些拦路的人怎么没了?”

    我心说,我怎么知道。但是昨晚上的事我不打算告诉铁锤,这哥们虽然憨厚,但是太怕老婆。

    为了避免他再问,我跟他说:“村长奖金多少钱?回头分给我一半。”

    铁锤脸上笑容马上收敛,一脸苦相:“没多少,就几百。”

    旁边狗蛋说:“叔,不行你今晚上再藏一次。明天村长再悬赏,然后我爹把你找出来。咱不就能领两份奖金了吗?”

    我拍拍狗蛋的脑袋,又看看铁锤,心里嘀咕:“狗蛋这脑子真快,是铁锤亲生的吗?”

    我对铁锤说:“哥,我想去真灵池那边看看。你不是说那边塌了一座山吗?”

    铁锤想了想说:“你们几个去真灵池那边了?”

    我点点头。

    铁锤长叹了一声:“这话可千万别和别人说了。村长要是知道你把阿进领到真灵池哪里○管你怎么说,他肯定都认为阿进给水怪吃了。到时候,不知道怎么给你穿小鞋呢。”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因为我心里在想着别的事。乱糟糟。

    铁锤骑着三轮走了很久,然后停下来,对我说:“到了。”

    我诧异的看着他:“这是真灵池?”

    眼前这地方,没有半点真灵池的样子。到处是碎石头,斜斜的越堆越高。简直又堆成了一座石山。

    这里是真灵池吗?这里有水吗?我一点也看不到。

    我突然想起来,断尾蛇曾经从这里一跃而出,山崩地裂,撞向荒山。我拄着拐杖向上爬。铁锤过来拦我:“大力,别看了。上边啥也没有。”

    我不听,执意往上爬。狗蛋和铁锤,只好一人一边扶着我。铁锤一边艰难地往上爬一边嘀咕:“村长这个人精,挣他的钱真不容易啊。”

    等我们三个终于爬上去的时候。我发现,这座碎石山后面更惨烈。所有的山都倒了。在最中心形成一个大坑。我们站在碎石山上,就是站在这座坑的边上。坑底,是一个巨大的湖泊。

    这里完全没有当初荒山的样子了。我只能凭着大概的距离,估计出,荒山现在在坑底,已经下沉到湖泊之下了。

    我想溜下去,至少看看那片湖。

    但是铁锤把我拦住了:“大力,你不能下去。这里算是碎石头,万一摔一跤,没准直接就翻到湖里去了。你想下去,等你的腿好了再来。”

    我看了看那片湖,曾经的生与死都被埋在下面了。我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回家吧。

    我们三个有费劲的从碎石山上下来。然后坐上铁锤的破三轮。

    我们三个人来到村委会。发现里面烟雾缭绕的又坐了一班人。仍然是村里有头有脸的那几位。

    铁锤把情况一说,喜滋滋得领了钱走了。

    村长问我:“大力,怎么样?他们在不在千眼井?”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找到。”

    这时候,吴会计说:“依我看,阿进肯定落在那些人手上了。你看看他们那派作风,横行霸道,居然把去千眼井的路给封了。要不是警察局的人不敢去千眼井,咱们非得把他们给揍了不可。”

    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昨晚上那帮人。我也顾不上问警察为什么不敢去千眼井了。我正在思考吴会计的判断。但是我又有些不大同意他的话,因为昨晚上我提到桃花的时候,那些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时候吴会计又说:“我看,咱们还是去北京一趟,我敢肯定,他们是从北京来的。”

    村长说:“你凭啥说他们是从北京来的?”

    吴会计一拍大腿:“咱是干嘛的?会计啊!看人那是最准的,前几年我去过北京一趟,北京人那种气质,嘿,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忘。那几个人一进千眼井我就看出来了。”

    我心说,为什么会计看人最准?

    但是村长等人纷纷都很信服吴会计的话。

第一百四十二章 范庄由来

    阿进的爹被村长驳回之后,很意外的并没有争执,而是默默地走了。

    村长向我和吴会计交代了几句,然后站起来说:“程家庄,党支部,第九十七次全体党员会议,现在结束。”

    然后大家全站起来鼓掌。

    我问村长:“我现在也是党员了?”

    村长看了看我,纯粹的皮笑肉不笑:“你吧,你这个家庭状况,的确是达到无产阶级的要求了。但是,思想觉悟还差点。回去好好领会一下,过阵子再说。”

    我嘿嘿笑了两声,转身走了。

    一出村委会的大门,我本来笑嘻嘻得脸立马拉下来了。

    在人前,我从来不肯露出悲伤或者失望的情绪来。小时候我被打得哇哇大哭,但是只有看热闹的,从来没有站出来帮忙的。

    直到我擦干眼泪,举起拳头把那些人打跑。情况才有所改变。

    我慢慢溜达着往回走,心里盘算着,桃花还有多大希望找到。

    我溜达回家。坐在屋子。这时候,我突然想找一张纸,把这阵子的事罗列一遍。但是,我家根本没有这些东西。

    于是我溜达出来。走到小卖部,随便拿了只笔,拿了个本子就走。

    开小卖部的大婶叫住我:“哎哎哎,大力,现在改明抢了?”

    我头也不回:“记村长账上,我们是哥们。”

    回到家,我就开始写写画画。

    其余的人哪去了,桃花为什么不回家,她还活着吗?谁把我送到程家庄的?守住千眼井的是谁?他们在千眼井干什么?

    突然,我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在荒山的时候,桃花就有蛇蛊发作的迹象了。难道说,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大蛇?她回来了,但是我一直没有发现?

    我开始满院子找。过了一会,我又停下来。不可能,太荒诞了。且不说这个过程很长。而且还有八婶呢。

    我心头猛地一震,八婶不会被桃花吃了吧。

    现在我脑袋乱纷纷的,嘴里念念有词,在院子里转圈。我觉得我快要疯了。

    这时候,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冷不防被吓得大叫一声,向上窜起来得有半人高。我腿上本来就有伤,这下给磕得。我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我抬头,看见老麻头一张麻子脸。|又是惭愧又是亲切:“大力,我就拍拍你,怎么?吓一跳?”

    我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你说呢?找我什么事?”

    老麻头裂开嘴,尴尬的笑:“那啥,你八婶,没回来?”

    我瞬间明白了老麻头的来意。我拄着拐,围着他转了几圈:“怎么,余情未了?”

    老麻头老脸通红:“你说什么呢,乡里乡亲的,打听一下嘛。”

    我说:“不知道。不知道八婶在哪。”

    老麻头犹豫了一会:“听说你们明天就要去北京了?”

    我说:“怎么,你也想去?”

    老麻头连忙摆摆手:“我不去,我不去。”

    我说:“别呀,干嘛不去?村委会出钱。而且村长让我和吴会计一块去。您老知道,我和那帮人玩不到一块去。有你在,我这一路上还有个说话的人呐。”

    老麻头任由我好说歹说,就是死活去不。

    我决定激他一下,我说:“你不会是得罪了谁了,不敢去吧。”

    没想到老麻头没有气的暴跳如雷,反而遮遮掩掩:“我这把老骨头了,不想挪窝。我今天来就是问问情况。还有啊,见着你八婶了,让她早点回来,外边多危险呐,还是呆在自己家安全。”

    然后,老麻头摇头叹气吊着脖子走了。

    我叫住他:“等等。”

    老麻头站住脚问我:“怎么了?”

    我说:“八婶不在家,我没地方吃饭了。今中午就吃你家了。”

    老麻头嘴动了动,没有表示反对。带着我回去了。

    中午的时候,我真是胡吃海喝。反正不是自家的东西,可着劲的造儿。

    我问老麻头:“你这饭做的真不错,像八婶家的。”

    老麻头就立马黯淡下来了。

    看来,这个老家伙果然对八婶余情未了。往常大家相安无事的时候,他听见八婶会不以为然的笑。现在,瞅他那副衰样。

    我正想讽刺他两句。没想到老麻头问我:“你对象桃花找到没?”

    于是我也扭过头去,变成一副衰样了。

    下午的时候,我晃悠着大肚子往家走。村长让收拾收拾。但是我实在没什么可收拾的。

    只有从叫花子那带出来的两幅图。

    我把它们展开,上面的墨早就已经干了。但是这墨太浓,把画遮得七零八落。

    我找了一件稍微正常点的衣服换上⊙画揣到怀里。这一趟,如果能找到青龙和桃花的话。一定让他们鉴定鉴定这画什么意思。然后,再把那个叫花子抓起来,把他扔到黑狗血里让他作诗,写不够一百首不让出来。

    我正收拾呢。大门口进来一个人,叫我:“叔,我想跟你一块去。”

    我扭头,看见是狗蛋。这小子背着个书包。还真是似模似样。

    我伸手把他的书包摘下来,看见里面有不少吃的。

    我把书包背我身上,然后跟他说:“去什么去?把你丢了怎么办,回家去吧。我忙着呢。”

    狗蛋恋恋不舍,三步一回头,但是还是被我给赶走了。

    一夜无话,只是半夜时候,鼠毒和那团寒气又冲突起来了。难受得我破口大骂:“那条冰凉的河,他娘的是故意长在那的吧。”

    第二天,我和吴会计在村口等车。一大帮人来送我们,男女老少。

    不过,这些人只和吴会计说话,搭理我的比较少。

    但是,管他呢。

    等上了一辆拖拉机,我和吴会计坐在拖拉机后兜里,我问他:“怎么前两天千眼井被那些人给占了,你们也不想想办法?”

    吴会计神神秘秘得对我说:“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可不能传出去。”

    我心说,我信你就有鬼了。咱俩又没什么交情,要真是秘密你肯定不告诉我。

    但是,我还是点点头,满足吴会计的虚荣心。

    吴会计说:“当年,你们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街坊们都知道一件惊天东西的大事。”

    我心说,你就卖关子吧,一会惹毛了我揍你一顿。我耐着性子,装作很好奇的样子:“什么大事?”

    吴会计眨眨眼睛:“先不说这件事。你可知道,千眼井稍微岁数大点的,也就你八婶那些人。但是她们都不过四五十岁。只有老婆婆是七十多。你可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么一个七十多岁的人?”

    我说:“为什么?”

    吴会计说:“因为二十年前,在千眼井,凡事和老婆婆平辈的人,一夜之间,全都死了。”

    吴会计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脸上的表情生动地像个唱戏的⊙我听得毛骨悚然,看得心惊肉跳。

    我这时候喉咙有点发干:“怎么死的?”

    吴会计冷笑了一声:“怎么死的?那一夜的情况没人知道。只有一些道听途说流传出来。”

    我紧张的看着他,生怕这话没说完,他就咔吧一下死掉了。然后我就好奇的抓耳挠腮,不得安宁。

    幸好,吴会计还是接着说下去了:“其实,那天晚上之前。咱们这就有点不对劲了。那时候,范庄还没有精神病院。也没那么出名,只是个小镇而已。后来,在几天之内,突然出现了很多精神病。有外边来的,也有自己村子里发病的。”

    我问吴会计:“怎么。这精神病还带传染的?”

    吴会计一拍大腿:“你说到点子上了。当时,咱们纷纷都以为,这精神病也能传染。于是方圆几十里的村子就都戒严了。凡事去过范庄的,都不让进村。后来的事,你们普通人就不知道了,但是我知道,因为我是党员。”

    我看着吴会计一脸得色,连忙捧上两句:“您真是有本事,后来怎么样了?”

    吴会计说:“上边就下来人了。秘密调查,谁也不让知道。那些专家查了几个星期,什么也没发现。只好在范庄建了个精神病院。就地医治,治不好的就关着。后来,突然有那么一天,上头说,让那些专家赶紧撤走。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慌慌张张就跑了。”

    我问:“为什么慌慌张张跑了?这和看守千眼井的那帮人有什么关系?”

    吴会计说:“你别打断我呀。然后,第二天夜里。我们就听见枪声炮声,鬼哭狼嚎。大伙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谁也没有胆子出去看看。或许有那么两个胆子大的。但是出去了全都没再回来。过后大伙就说啊,幸亏你铁锤哥让搞传销的给拐走了,不然以他的性子,肯定出去不可,出去了,这条命就没了。”

    我聚精会神的听,眼睛都不眨一下。吴会计对我的表现很满意,点点头接着说:“后来,过了些时候,大家就开始传。说那些神经病是千眼井人干得。上边派军队来把千眼井给铲平了。

    “那时候,千眼井和别的村子关系都不大好,很不合群。他们村也没有党代表。而且是女人当家。那时候,老婆婆就是村长了。大伙明察暗访得打探。发现千眼井稍微大点的,三四十岁有点过日子经验的人,全都不见了。就只剩下个老婆婆,还全身瘫痪。”

    我这时候,立马意识到,吴会计说的,是柴教授和老婆婆说的一段恩怨。

第一百四十三章 寻找墓地

    柴教授曾经和老婆婆起过争执,争论的话题就是这场惨烈的厮杀。|

    从他们留下的只言片语来看。拿着枪的,是柴教授的战友,而且,他们已经疯掉了,看来。是老婆婆带着千眼井的人和蛇把他们全给杀了。只不过,现在看来,老婆婆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千眼井岁数大点的,都在那一役死掉了。

    我的智商正常。所以我能根据前些日子的只言片语,想象出当时的情况来。

    但是我不点破,我还是装作很真诚的样子问吴会计:“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吴会计装作很忧郁的样子:“后来的事,倒和你八婶有点关系。我们都叫她大丫头。在千眼井出事之前,大丫头就已经和老麻头在耍朋友了。但是,一夜之间,大丫头成了孤儿。但是麻家并没有嫌她。老麻头也准备着早点把她娶过来。只是没想到,老麻头突然就失踪了。”

    我越听越兴奋,心说,这吴会计不当说书人真是可惜了。

    于是我催他:“快说快说。”

    吴会计被我催得志得意满,掏出一支烟来,向我虚让了一下。我摆摆手推辞掉了。然后他点上,吸了一口,说:“后来啊。咱们程家庄的女人也真是有点多嘴多舌。到处就传那些个风言风语⊙千眼井人气得不轻。大伙都想啊,千眼井虽然神神秘秘,邪门歪道,但是一下死了那么多人,元气大伤,咱们怕他们做什么?

    “没想到,几天之后,老婆婆率领着那些蛇,浩浩荡荡得来了。那老婆婆全身瘫痪,由一条大蛇架着,就跟歪在轿子上似的。排场当真是不小。

    “他们一到千眼井,大伙一见这么多蛇。全都吓得闭门不出。没想到,千眼井人进屋抓人,跟当年鬼子进村似的⊙所有人都赶到打谷场上。然后揪出几个造谣最多的女人来n光了示众。不仅这样,还打了她们的鞭子。最残忍的是,她居然找了几条蛇,盘到那几个女人身上……哎,不说也罢,这种有违天理的事,也只有老婆婆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做得出来了。”

    我问他:“难道你们没有报警?任由他们撒野?”

    吴会计说:“怎么没有报警?镇上的民兵都过来了。但是谁也不敢管。老婆婆身子不能动,可是当真可怕,歪在那条大蛇上一声大喝:‘挡我千眼井者,死!’她这句话喊出来,谁也不敢怀疑。前几天千眼井人的谣言还没散去。大伙全都吓得要命。那些民兵有的人拿着枪,但是谁也不敢开枪,都后悔来了这么一趟。大伙看睁睁看着那几个女人叫得鬼哭狼嚎,被扔在地上。然后老婆婆等人耀武扬威一番而去。

    “从此以后,千眼井威名远播。|十里八乡谁也不敢惹。那些民兵啊,警察啊,一听到老婆婆的名号都打哆嗦。幸好千眼井人自视甚高,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也都不做。否则,真是为祸一方了。”

    我说:“你们也太差劲了。就这么点事,就把你们镇住了?”

    吴会计苦笑了一声:“你是没看见老婆婆大喝那一声时候的神色,当真是人间的阎王爷。我们也曾经向上头反映过。但是上边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村民之间和为贵。你们互相找找自身原因,握手言和最好,不要把这事闹大。”

    我说:“然后你们就这样忍气吞声到现在?”

    吴会计说:“那还能怎么办?后来再有了事,人家民兵一听千眼井附近,干脆就不来了。后来甚至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千眼井这一片,能不管,最好别管。所以,千眼井人一夜之间消失,根本没造成多大影响。那些人把守住千眼井,守淄守住呗,狗咬狗的事,咱们不参与。”

    我点点头:“你们还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明哲保身的高手。”

    吴会计笑了,也不知道是得意还是无奈:“身在官场,这点眼力劲都没有怎么行?”

    我这时候发现。这吴会计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讨厌。可能我经历了这么一系列的事,在村子里的地位着实不低了。或许千眼井虽然倒了,但是牌子依然响亮。我这个半吊子千眼井女婿也能镇住不少人了?这事儿可真逗。

    这些人都是欺上媚下的主儿,有什么好说的,我早把他们看透了。

    我正在这乱纷纷得想着。拖拉机猛地撞在什么东西上,车斗半掀起来,把我和吴会计一下甩到地上了。

    我在地上滚了几滚,两腿疼的要命。

    我来不及爬起来,嘴里大骂:“麻痹的,我这腿看来是好不了了。”

    吴会计在地上也唉声叹气:“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我说小三子,你这拖拉机怎么开的?”

    开拖拉机的是吴会计的侄子。那小三子赶紧把吴会计扶起来:“叔,对不住啊叔,你老讲的太吸引人了,我给听入迷了,没看清道儿。”

    小三子让我和吴会计活动了活动胳膊腿,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于是把我们装到车上,又往镇上开了。

    我这一路上就和吴会计山南罕的砍呐。你别说,这小老头还挺机灵,村里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件件说的神乎其神。

    这样颠簸了一大天。晚上的时候我们终于到北京了。

    吴会计请客。用村里的钱下的馆子 皮大馅韭菜饺子。我俩吃了二斤。

    然后挺着大肚子找旅馆。你说巧不巧。这次我们住的,偏偏就是上次那个旅馆。

    旅馆的服务员居然还认识我。给我和吴会计开了两间房,然后后悄悄拉了我一把:“大兄弟,你不会是拉皮条的吧?上次你也是领来一个老头,然后这老头就把个大闺女弄走了。现在又来一个……”

    我知道她说的是柴教授和杨念魂。我也不解释,问她:“怎么?你对今天这老头有意思?”

    那服务员低着头说:“他?他有房吗?”

    我瞪了瞪眼,打死也想不到是这么个回答,于是我说:“有啊,在我们村有三间大瓦房。”

    服务员瞪了我一眼:“呸!我才二十多岁,怎么肯跟他好!”然后踩着高跟鞋,咯噔咯噔走了。

    晚上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下面有东西在敲我的床板。

    我总是忍不住掀开被子,探下头去看。但是床下什么也没有。

    我知道,我是在想阿花了。其实,何止阿花。我还在想念桃花。还有八婶,还有青龙。

    我躺在床上,一直到半夜鼠毒发作过了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吴会计又把我叫起来。我俩还是去了饺子馆,照样的一人一斤。

    饺子馆的小二热情洋溢。估计我们这种活宝也不常见。

    吃完了饭,吴会计对我说:“大力,咱俩在北京城可是两眼一抹黑呐。这人,怎么找?”

    我想了想,别担心,跟着我来吧。我轻车熟路得在路边找了辆车。对司机说:“去最近的墓地。”

    这话把吴会计吓得不轻:“大力,你这是干嘛?咱们可没什么仇吧。”

    我说:“您老别担心。不是要害你。我有个朋友住坟地里。”

    吴会计问:“看坟的?”

    我说:“不是,他在坟下边住着。”

    我看见出租车的反视镜里边,吴会计的脸都白了。

    但是我也懒得和他解释,有的事,你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把他拉到地方溜溜。

    等出租车在路边停下的时候,我推开车门走下来。

    吴会计哆哆嗦嗦付了钱。站在公墓门口,犹犹豫豫与要不要进去。

    我看了看她:“走啊。怕什么?住到坟圈子里的人我见了两个了。”

    我领着吴会计在坟地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当初爬出来的那个墓。于是我又溜达着走了。

    吴会计如蒙大赦:“大力,你又改主意了?”

    我摇摇头,记下这块墓地的名字,然后又拦了一辆车,对司机说:“去最近的一块墓地。”

    司机倒挺热情:“怎么?给老人找坟地啊。我知道一个地方,你可着四九城找不到这么好的风水。”

    我指指吴会计:“老爷子就像离家近点。你找个最近的墓地就行了。”

    司机说:“哟,亲自挑坟地啊。老爷子,您活得可真讲究。着北京城啊,墓地也是分级别的,您要是活的牌,死了就埋八宝山。你要是不牌……哎,老爷子,您是干嘛的啊,看你岁数也不很大,怎么这么早找墓地?”

    吴会计拉着脸。谁也不搭理。那神色,颇有点像落难时候的柴教授。

    我有点不好意思,拍拍吴会计:“跟你开个玩笑。咱们真是去找人。但是我忘了他在哪个地方了。我程大力什么人,你信得过不?”

    吴会计这才点点头:“我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你不至于把我害了。”

    我说:“哎,这就对了嘛。”

    过了一会,司机收音机里说:“某处未建成的大楼上,又一名陌生男子打算轻生……”

    哪的建筑我没听清楚。但是司机回过头来挺兴奋:“嘿,有人跳楼,看不看?就在前边不远,一拐就到,咱们正好顺路。”

    吴会计有点犹豫:“看这种事,不好吧。”

    司机早把方向盘打过去了:“老爷子,听我的咱们走吧。看看别人咱么死的,咱就知道该怎么活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跳楼

    看得出来,出租车司机看热闹的心情很急切。|小轿车开的左右飘忽。我和吴会计都快给他晃吐了。

    吴会计实在坚持不住了:“师傅,这车我不坐了,成不成?你把我放下去,我可是受不了了。”

    那司机也真仗义:“那不行,咱说好了,我得给您拉到地方。不要钱也得拉到。不过,去之前先把跳楼这孙子给看了。让大伙都受受教育。”

    一会的功夫,小轿车就停下来了,前边聚着不知道多少人,黑压压的一片。

    这些人神情亢奋围着一栋楼。楼上一人穿着衬衫,坐在楼顶上向下张望。这楼挺高,一时间倒也看不清楚是谁。

    我们从车上走下来。我拄着拐,艰难地绕过一堆堆沙子堆。

    就听见这些围观的人一阵阵叫好声:“跳吧,兄弟,2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的说:“老子等半天了,不跳你不是爷们。”还有一人嗓门超大:“是汉子就跳,犹犹豫豫的算什么爷们。”

    有的拿照相机在那咔咔照相。

    几个警察忙活着跟楼上那人喊话,但是根本阻挡不住围观群众的热情。

    吴会计虽然老谋深算,但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由得大摇其头:“这些人这是怎么了,好歹一条人命,哎。”

    司机说:“老爷子,你看清楚没?自己个儿的命攥在你自个儿手上。你想死啊,没人同情你,顶多是看看热闹。咱虽然是个开出租的,但是说到底是京城的爷们。活了大半辈子,最看不上前边那片看热闹的人。今天认可挣不着钱,我也不拉您去墓地。好好的您活着多好,干嘛总想着死呢。”

    原来,这司机还以为吴会计去墓地是给自己看坟呢。

    这司机讲了一通大道理。吴会计只好苦笑着解释。

    我们三个正在这叨叨。这时候,有个老头哭喊着就往楼上跑,几个警察还没反应过来呢,这人已经开始往楼上爬了。

    吴会计瞅了瞅那老头,疑惑的说:“看这动作,怎么有点像阿进他爹呢?跳楼的该不会是阿进吧。”

    我说:“不能吧,阿进他爹这会儿不应该在家擦眼抹泪,望眼欲穿得等着咱们吗?再说了,阿进是在千眼井不见的。犯不着千里迢迢来北京跳楼啊。”

    吴会计想了想:“不对,肯定是阿进他爹。我得上去看看。”

    司机这时候也明白过味来:“怎么?您二位认识这孙子?看来今天还真来着了。那什么,别愣着了,赶紧上去吧。这趟不收二位的钱了,我走了,还得拉活呢。”

    吴会计好说歹说,塞给了司机一张五十的。起先司机死活不要,后来听说是公家的钱,也就收了。

    我俩告别司机,抽个猛子想偷偷溜上楼去。不料,还是被警察给看见了。

    吴会计忙解释:“跳楼的是我老乡,我们上去劝劝他。”

    警察叹了口气:“快点去吧。不然一会儿被楼下这群人一蹿腾,不想跳也得跳下来。”

    我一个瘸子,吴会计一个老得半瘸的老头。我俩你搀着我,我扶着他。气喘吁吁往上爬。

    等爬到楼顶上的时候。一眼看见一人跪在地上,正是阿进他爹,白花花的头发,吹得四散飘舞,别提多凄凉了。旁边两个民警在那劝。

    我往前走了两步,这时候听见在远处有人喊:“别过来,再过来我跳下去了。”

    我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这时候我才理解为什么楼下那些人这么亢奋:这电视上的嘲终于在现实中看见了,能不兴奋吗?

    我抬起头来,坐在楼边上的,确实是阿进没错。

    我心中这个狂喜啊、进这衰货都活了。桃花肯定没事。

    我想走上去问个清楚。但是阿进在那大喊:“我今天不想活,谁也别救我,谁过来我死。”

    我说:“哎,阿进。谁救你我也不能救你啊。我是想过来一脚把你蹬下去。”

    那两个民警一听这话,马上急眼了,伸手就要过来拉我。

    吴会计是明白人,拦住民警:“二位同志。也只有这么个法子能把这孩子救下来。”民警会意,从我点了点头。

    阿进这时候才看清楚是我:“程大力?没错,还真是你,没想到,你也活着出来了。”

    我走过去:“可不是吗?桃花呢?快告诉我,桃花在哪。”

    阿进坐在房檐上,不知道是没听见我的话还是怎么回事,只是自顾得哭:“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跟着柴教授连夜回北京,就是为了见莉莉一面。没想到……没想到,她正搂着另一个男的逛街……”

    我看着哭得凄凄惨惨的阿进,心想:他这顶绿帽子算是戴的实在。我说什么也得把他救下来。以后在村子里,我就拿这事要挟他,嘿嘿,阿进家的小卖部我算是自由出入了。

    但是,我心里最着急的还不是这个,我说:“兄弟,你真惨。你看见桃花没?”

    阿进哭着说:“我看见她了,她也看见我了。跟我说,她就是和那男的玩玩,还愿意嫁给我。我很高兴想抱她。但是她看见我的手……马上脸就拉下来了。我就坐在门口哭啊。柴教授让辈把我给扔出来了。”

    我也坐在屋檐上,看着阿进断掉的那只手。不由得也有些感叹,阿进万事如意了二十年,今年可算是倒霉到家了。

    我锲而不舍得追问:“桃花呢?”

    阿进还是哭。

    我听得心烦,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算了。但是,没找着桃花,我不能这么干。而且,人命关天,我也不肯这么干。

    我语重心长得对阿进说:“你欺负了我十几年,按说我不该来劝你。但是柴教授太气人了。我得帮你出了这口气。”

    阿进摇摇头:“我现在是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想要死灰复燃是不可能的了。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情没了,命也不要了。”

    我心说阿进这个文化败类,现在死到临头倒是一副假清高的模样,把自己说的跟屈原似的。

    我趁他正长吁短叹的工夫,伸手抓住他的领子,本想一下把他提上来。但是我忘了腿上有伤,这么一使劲,猛地一阵钻心的疼传过来,我再也站立不住,往前栽倒过去。

    阿进本来好端端坐在屋檐上,我这么一倒,反倒推得他往楼下摔下去。

    幸好我的右手还揪着阿进的领子,阿进吓得哇哇大叫,右手紧抠住我的胳膊,断了的左胳膊在空中没抓没落的挥舞。

    后边那俩警察大骂:“卧槽,你小子还真打算把他踹下去啊。”

    我这时候已经半截身子探下去了。剩下两条腿根本使不上劲。整个人被悬在半空的阿进拽的一直往下滑。

    这时候,那两个民警扑上来,一人一条腿,拉着我就往上拽。

    把我疼的撕心裂肺,差点放手,我大骂:“麻痹的,没看见我是拄着拐上来的啊。你们就不能往上拽拽?”

    两个警察也很恼火:“卧槽,你都这德行了还想害人。这得多大仇。”

    这时候我听见楼下响起一阵掌声,接着有人喊:“太精彩了,本以为一个人跳楼,没想到跳一送一。”

    还有人热情洋溢得帮我和阿进配音:“兄弟,不要管我,快放手啊。”“不,我不放手,要死一起死……”

    我也懒得说话了。这俩警察一个搂着我的腰,一个拽着我的胳膊,总算把我和阿进给弄上来了。

    阿进坐在地上直打哆嗦:“妈呀,吓死我了,以后再也不跳楼了。”然后,他走到他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爹,我错了,咱们回家吧。”

    没想到阿进爹也是个刚烈汉子:“我养了个儿子,没想到这么不孝。居然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从河南一路上受了多少苦到了北京啊,一路打听一路找,就快去要饭了。我找到你,给你跪下就不成啊……我不活了。”然后他挣扎着也要跳楼。

    我们四五个人把他拦住。吴会计说:“老弟,咱们别在这丢人了,赶快回家吧。”

    我拦住他们:“回什么家?桃花呢?”

    这时候阿进也不哭了。老实告诉我:“你们掉下去后,荒山就塌了,全都塌了。那座山下面是空的。”

    我摆摆手:“别说没用的。我知道荒山塌了。我问你桃花在哪?”

    阿进说:“我们逃出来了。桃花和八婶在柴教授家。”

    我一听这话,拔腿就想走。走两步又回来了:“柴教授家在哪?”

    阿进说:“上次你不是去过吗?就在……”阿进说了一个地址,我也没记住。找两个警察借了只笔记下了。

    两个警察看了看地址,又看了看我的断腿和拐杖,问我:“大兄弟,你这腿……在你们村被人欺负了?”

    我看了看阿进:“我被人欺负了二十年了。”

    年长点的那个警察点点头:“怨气不小,看来是个上访的。”

    这话吓了我一跳,忙不迭的解释:“我可不是上访的啊,我就是找个人。”

    那警察拍拍我的肩:“别害怕。我挺同情你们这些人的。去吧,注意安全,机灵点,别被人给抓到了。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私人电话。我多少也认识点人,能帮一个算一个,自当是积点德了。”

    我千恩万谢的接过来。对吴会计说:“咱走吧。去柴教授家。”

    没想到吴会计瞪了瞪眼:“我去那干嘛?我来是为了找阿进,现在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该回家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故地重游

    我对吴会计说:“你可不能走啊。咱们这是个联盟。我帮着你找阿进,你帮着我找桃花。”

    吴会计说:“你事先可没提找桃花的事啊。”

    我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糟老头子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可以走,把钱留下。”

    吴会计瞪了瞪眼:“这钱是村里集资找阿进的。咱们程家庄村委会的钱,为什么要找一个千眼井人?”

    和吴会计这种老谋深算的人玩阴的,我实在不行。幸好我行走江湖有两套。其中一套是遇见嘴笨的讲道理,另一套是遇见人精就耍流氓。

    现在我准备用第二招。

    我看了看吴会计,又看了看大力爹,又看了看阿进。

    我突然出手,一拳向阿进面门上打过去。这一下突如其来。不仅还没走远的两个警察没反应过来,吴会计和阿进爹也是一怔、进倒是年轻反应快,不过他的反应只不过是大叫一声,坐倒在地罢了。这小子,在荒山已经破胆了。

    其实我并没有真想打阿进。只是虚张声势得比划了一下。然后我对吴会计说:“把钱给我。”

    吴会计无奈,只得把兜里的钱掏出来。

    不远处正准备下楼的两个警察看不下去了:“哎,小伙子,你这是抢劫啊。”

    我马上变成一副哭脸:“我的腿都这样了,他们要丢下我,饭钱都不给一点。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还是死掉算了。”我捡起地上的拐杖,作势就要往楼下跳。

    两个警察把我抱住:“你们几个都是河南驻马市来的?”

    我们几个都点头。

    警察挠挠头:“我算是记住了。你们几个啊,接二连三的跳楼。这是你们当地的风俗吗?”

    我们全都摆手说不是,生怕给老家抹黑。

    吴会计很大度得把钱塞到我手里:“我们几个老骨头就不陪着大力你瞎折腾啦。这些钱给你,我们拿个回家的路费就行了。”

    那两个警察点点头:“这样才对嘛。”

    然后,他们两个扶着我,我们几个人从楼顶慢慢走下来了。

    没想到,楼下那伙人还没有散去。见我们几个下来,众人纷纷把报纸团,煎饼果子等东西往我们头上扔,边扔边骂:“浪费老子时间,这么久什么都没看着好戏。”

    我们像游街的犯人,低着头匆匆穿过。

    那些警察也就是个威慑作用。吆喝两句也就算了。

    突然,人群中冲出来个浓妆艳抹得女子,看模样,依稀是莉莉。|

    莉莉冲到阿进面前,啪得打了他一个大耳光:“我就知道你不肯为了我死。”

    然后,她拉着一个高大男子的手走了。

    阿进哇哇大哭,又开始寻死觅活吴会计和阿进爹俩人连拖带拽,塞到一辆出租车上拉走了。

    我和警察道了别。自己拄着拐晃晃悠悠往回走。

    我在大马路上拦了一辆车。直奔柴教授家。

    和上次一样,司机根本不敢靠近这一带。远远地把我从车上赶下来了。

    我拄着拐,慢慢往柴教授家的方向晃悠。这一带太敏感了。而我的目标又太大了。很快,胡同里出来几个壮汉,把我连拖带拽得拽进去。

    我大喊:“我不是来上访的,我不是。”

    大汉冷笑一声:“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哥几个,给他装走。”

    我被装到面包车里,眼睁睁看着柴教授家渐行渐远。

    等面包车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被这些人押送到一个小院。我抬头,正好看见一个满脸油汗的山羊胡子。

    我这汗瞬间就下来了,小时候玩过一个游戏,就是用臭球在地上画一个圈,然后把蚂蚁放进去。这小东西就一直在圈里转悠,始终不能出来。

    我现在就是这个感觉,我感觉转了一大圈,还是在原来的地方。

    眼前这个小院,分明是,分明是他妈曾经关着杨念魂的那一间精神病院呐。

    山羊胡子拍拍我的肩:“这位兄弟很面熟啊。以前来过咱们这?”

    我说:“来过,和柴教授一块来的。”

    我本想抬着柴教授的名号让他把我放了,没想到山羊胡子点点头:“果然是二进宫。像他这样的,治而复发的,属于重症,得关到最里边。”

    然后,这几个人和山羊胡子把我推到最里面那间屋子里了。外面噼里啪啦不知道锁了多少锁。

    我大喊:“我不是精神病。放我出去。”

    山羊胡子笑了笑:“每个人都这么说。”

    我无奈,只好打量这间屋子。

    这屋子很大,光线差到了极点。只有高墙上的一扇铁窗透出点光线来,但是那扇窗户又被外面一棵大树给挡住了。

    我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床。

    我长吁短叹得坐在地上,盯着铁窗发呆。

    这时候,我听见墙角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然后地上一片泥浆突然从地上聚拢,站起来,成了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形。

    我大叫一声,顾不得腿疼,一下撞在铁门上:“有鬼啊,麻痹的,快点放我出去。”

    透过门上的小铁窗,我看见山羊胡子正在和别人聊天。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说:“还说自己没有神经病,这叫没有吗?”

    身后那团脏乎乎的人形,就像是个笨拙的小孩用烂泥巴捏出来的泥人。只能大致看出来,是个人,其余的,鼻子眼,胳膊腿,都不大精细。

    这时候我已经镇定下来:光天化日,地上的一滩泥怎么会变成人?但是刚才我明明白白看见……

    由不得我多想。它已经逼过来了。

    我一拳打出去,本以为会把它的脑袋打扁。没想到,触手很硬,这感觉,倒真像是一个人的脑门。

    那泥人被我这一下打得有点蒙,晃了两晃,倒在地上。

    在它倒地的那一刹那。我看出来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泥人。这是个人,只不过身上披着一条脏的不能再脏的床单。

    我冷冷的看着他,或许,我该称他为病友。

    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不是因为这里暗,是因为他脸上太脏。

    他在地上挣扎了一会,然后哆哆嗦嗦得爬起来:“我的隐身衣呢?我的隐身衣。”

    然后,他一把拽过地上的脏床单,重新裹在身上,然后,又缩到墙角去了。

    墙角那里有个低洼的坑,他裹着脏床单躲在哪里,由于光线昏暗,还真不好发现。

    但是我已经无心在计较这些了,他的声音已经镇住了我。

    我双腿有点打颤。拐棍被人拿走了,我只好一步步走过去,一把拽掉他身上的床单。然后揪着他凑近门口。

    我就着亮光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然后轻轻叫了一声:“青龙。”

    青龙根本不搭理我,嘴里只是一个劲的嘟囔:“隐身衣,隐身衣。”

    我看他眼神飘飘忽忽,动作战战兢兢,已经疯了。

    我尝试着问他:“你见到过桃花没?你为什么在这里?守住千眼井的人是不是你们派去的?”

    青龙一个问题也回答不了,只会蹲在地上打哆嗦,和念叨隐身衣。

    我蹲在地上开始揪头发:“这他妈都什么事儿!”

    青龙见我放开他,马不停蹄得捡起脏床单,又到角落里躲着去了。

    我心灰意冷,在这间屋子里翻腾了一会,什么也没有找到。不过,有一块地面踩上去很软。

    我但心又是个人在地上躺着,于是仔细看了看。

    没想到,是一床被子。

    只是,这床被子已经牢牢得粘在地上,想拿也拿不起来了。

    我苦笑了一声,在另一个角落坐好,摊着腿靠在墙上。

    这一天在极度的苦闷无聊中度过。期间山羊胡子来送过一碗饭。

    我尝试着和他正常交流,以证明我不是疯子。但是没有用,山羊胡子太不正常了,我实在没办法和他说到一块去。所以,我俩说了没两句,我就拿手里的饭扣了他一脸。

    这样有两个比较坏的结果。一个是坐实了我神经病的说法。另一个是,今天没饭吃了。

    到了半夜的时候。鼠毒越发厉害,我在煎熬中慢慢忍着。

    等这一阵刚刚过去。我饿的前心贴后背开始擦脑门上的汗。

    这时候,一个极低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大力,你怎么也来这了?”

    大半夜的,这一声吓得我一激灵。

    我扭头看见那一团脏床单已经坐起来了。

    然后,就听见青龙说:“小点声,别被别人听见。”

    我说:“原来你小子没疯啊。”

    青龙说:“我这个心理素质,怎么会疯。”

    我说:“你见过桃花没?”

    青龙终于说了一句让我放心的话:“桃花没死,好端端活着,八婶也没事。”

    我听了这话放心不少,刚要问他桃花在哪。青龙说:“你怎么也来精神病医院了?”

    我说:“我不想来,是被人押进来的。你怎么来的?难不成你去上访了?”

    青龙说:“我是来找人的。今天刚混进来。这地道快挖好了。你看看。”

    然后,我就看见青龙那块脏床单下面盖着一个洞口。

    我心说,怪不得这间屋子地面坑坑洼洼的,原来青龙把这个洞里挖出来的土全垫屋子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帮我一个忙

    青龙作势要钻进去继续挖,但是被我一把拦住了。|

    我说:“你先别忙着下去,你先告诉我桃花去哪了。我怎么总觉得你说话遮遮掩掩的。”

    青龙看似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你别担心,桃花在柴教授那,安全得很。”

    我一把拉住他的领子:“什么?桃花在柴教授那?在她那怎么可能安全的很?”

    青龙满脸不在乎得说:“你怕什么。柴教授五六十了,能把桃花怎么样?要是我啊,我就更担心八婶,万一来个黄昏恋什么的……”

    我真想把他推到坑里去,压着声音狠狠得说:“你别给我装傻,惹毛了我啥事都干得出来。难道你们还真和柴教授联手了?”

    青龙见我真急眼了,这才笑着说:“开个玩笑,看你急的那样。咱们和柴教授可不是一路人。实话跟你说吧,你家桃花的情况不咋地。柴教授虽然没安什么好心,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是在做好事。”

    我说:“你别这么云山雾罩的行不行?”

    青龙说:“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得在天亮之前把这个洞挖好,谁愿意呆在这么个脏地方……”

    然后,青龙大头朝下钻到洞里去了,不时地递上来些泥土。我在洞外给他打下手,我悲伤地想:“我是来找桃花的,但是好像所有人都对我的行动不以为然。现在我又在帮着青龙掏地洞,这件事也太扯了些。”

    过了一会,青龙在里面闷声闷气得喊:“成啦,下来吧。”

    于是我也钻下去,下去之前,不忘了把脏乎乎的床单给他盖在洞口。

    我俩在洞里爬了几步,然后,就从另一头钻出来了。

    这间屋子和刚才的几乎一模一样,如果稍有不同的话,那就是墙上写满了字。接着走廊里透过来的灯光,我仔细去看墙上那些字。

    我凑过去看了看,发现满是一些什么: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仰天大笑出门去……

    我突然有点脑仁疼,预感到事情可能不大妙。

    果然,我在屋子的角落里发现一个蜷缩着的人,他已经睡着了,鼾声如雷。只是凭鼾声,我就听出他的口音来了。是驻马的叫花子没错。

    我真想以头撞墙大哭一场,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他怎么跑着来了?不过想想也对,他一个神经病,呆在这里也正常,估计铁锤在驻马打得他有点害怕了,这才连夜逃到北京,没想到有损市容,给送到这里来了。

    青龙走到叫花子跟前,然后一掌打在他后脖颈上,把他打晕了。|

    我说:“你打算把他带出去?”

    青龙点点头:“是啊,很明显的事。”

    我奇怪的说:“以你们的能力,这点事还用装成神经病混进来?你带着小黄毛把这里劫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青龙说:“这个事,动静不好闹太大。动静闹大了,对方就知道这叫花子是个宝贝了。到时候能不能落在咱手里,就不一定了。”

    我说:“他是宝贝?人贩子也不买这么大岁数的啊。”

    青龙说:“一两句话也跟你解释不清。咱们还是快点溜出去最要紧。”

    我问:“怎么溜出去?”

    青龙说:“这家精神病院管理办法。原则上是谁送来的病人谁接走。不过,幸好明天是星期六。外边只剩下那个看门的山羊胡子老王。我已经安排人了,到时候把咱们买走。神不知鬼不觉。”

    我说:“等星期一上了班,那些大夫见病人没了,老王怎么交代?”

    青龙笑了一声:“柴教授当初怎么买走杨念魂的,一会咱们就怎么被人买走。”

    我说:“既然如此,你还大半夜的挖个洞,然后费劲得把叫花子打晕,你这不是吃撑了吗?”

    青龙说:“你懂个屁,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得和叫花子掉个个。一会来人把叫花子当成我买走。这样的话,万一……”

    青龙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看了看我:“不过现在不用了。”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怎么?怎么不用了?”

    青龙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哥一直在犹豫啊。我这么文艺的气质,装个叫花子可能会让人识破。没想到,你也来了,你这气质,啧啧啧,不用打扮,简直是这位仁兄的胞弟。这下可好,来来来,你呆在这个屋子里,我拖着他原路回去。”

    我说:“你这可不成啊。我怎么总觉得你是要带着叫花子逃跑,然后让我顶缸呢。”

    青龙说:“没想到你小子还知道顶缸。文学水平不低啊。没错,今天就是让你顶缸。”青龙说这话的时候,一脚向我踹过来。

    要是几个月前,我肯定不敢和他对打,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经过一番历练,总也不能输给他啊。

    于是我腿上发力,迅捷无比得向后一躲。同时双手蓄势待发,伺机反击。

    在那一瞬间,我看见青龙嘴角正在向上挑。这孙子在笑。这里边有阴谋。

    我马上明白过来了。我腿上有伤。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用力。我觉得腿上一股钻心的疼传过来,我咬牙忍着,心说:不能倒下,倒下就输了。

    可惜,我的腿根本不受大脑控制了。它麻酥酥得一软,我坐倒在地上了。

    青龙脸上有点歉意:“我不是故意的啊。明天肯定接你走。这不是怕出事吗?咱俩这关系,千万别计较这个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骂骂咧咧:“你小子就没有几句实话。”然后我挣扎着想站起来,但是青龙在我后脖子上敲了一下,我眼前一黑,又栽到地上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这一觉睡得真舒服,什么梦也没有做。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整个人都觉得很畅快。

    我伸了伸懒腰,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来。

    于是我满屋子找那个地洞。我掀开一床破被子,高兴地发现它还在。

    于是我马不停蹄得往下钻,刚钻了一半。发现前面已经被青龙给堵上了。

    我心说:“不让老子过去?老子还偏偏就过去。”

    我两手来回倒腾,想一只灵活的土拨鼠。这些土已经被青龙挖碎了,挖起来很是方便。只要给我五分钟,我就能出现在隔壁,青龙面前。

    这样挖了没一会,我突然触到一团粘粘的,湿湿的东西。

    这东西不能想,我狂吐着从洞里退出来。在墙上抹手。

    然后我靠着铁门向外破口大骂:“青龙你个王八蛋。”

    隔壁房间没有青龙的的声音。过了一会,只听见一个嘹亮的声音说:“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我一听这声音就乐了。叫花子醒了。

    叫花子先是吟咏了一会,然后是一阵惊诧:“咦?怎么改天换地了?”

    然后这叫花子又是唱又是跳,一会想喝水,一会要吃饭。我真服了青龙,他这隐形人装的也真不容易。

    过了一会,叫花子嘴里念叨着,什么“一个声音高叫着:出来吧,给你自由。但是,人的身躯,怎么能从狗洞子里爬出……”

    我听这话心想:这叫花子是真疯还是装疯?昨晚上是睡着了还是装睡?怎么今天这诗话里有话啊。

    叫花子不过折腾了十分钟,然后,突然一下,没声音了。估计,是让青龙给打晕了。

    几分钟后,老王穿着白大褂,领着几个年轻人走过来了。

    那几个年轻人显然不知道老王的底细,一个劲的“王院长”,“王院长”的叫着。

    老王很自然的应声,不时的点点头,一脸猥琐倒多了几分派头。

    然后,那几个年轻人指着隔壁说:“里边这俩壮汉不错啊。”

    老王说:“俩?哪来的俩壮汉?”

    然后,他看了看,忽然恍然大悟:“对对对,是有两个。这里边有一个是昨天新来的。另一个来了几天了。我跟你说啊,其中一个整天拿块布把自己蒙上。今天他长什么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几个年轻人说:“这俩人是我亲戚,您看看?”

    老王轻车熟路得接过一沓钱:“既然是家属,接回家去也好。虽然咱们医院设施完善,照顾周到,比在自己家强了不少。但是,毕竟不如守着自己家亲人的好啊。你别瞅着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其实啊……”

    老王在那罗嗦了大半天,然后打开门,把青龙和叫花子给放出来了。

    青龙面色惊恐得被两个年轻人架着往前走,后边的叫花子鼾声如雷,被人拖着走……

    我大叫:“我呢,我呢,怎么把我忘了?”

    老王过来踹了我的大铁门一脚:“人家是亲戚,你瞎起什么哄?”

    我大喊:“我也是亲戚。青龙,你个王八蛋……”

    那几个小年轻听见我喊青龙,显然有点触动。然后偷偷看了青龙一眼。青龙也回了一个眼神。

    然后一个小年轻走过来说:“院长,不好意思啊。我把这家伙给忘了。这是个远方亲戚,平时走动的少,你看看……”

    没想到老王居然把小年轻手里的钱推回去了:“这个人是个诗人。不瞒您说,和我还挺对脾气呢。刚才我在屋里还听见他念诗呢。你们一来,不知道怎么这样了。不瞒您说,我想让他留在这,小时候啊,我养了一只八哥,也会念诗。后来啊……”

    我肚子快气岔了:“老子也不是你养的鸟啊。感情叫花子呆了这么多天,你愣是分不出来哪个是我,哪个是他。”

    小年轻又把钱加了一倍:“院长,怎么说他和我也是亲戚。我接回去,让他享享福。”

    老王这时候倒正经了:“不是为难你啊。小伙子,按照规定,得有证明啊。这样吧,你去派出所开个证明,回来我就让你把他接走。”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逃离精神病院

    老王这番话,摆明了是在为难人。|那个小年轻脸上很不好看,皮笑肉不笑的说:“老王,咱们这交情,就不用派出所证明了吧。你还信不过我?”

    但是也不知道老王是真喜欢上了会作诗的叫花子还是怎么回事。居然把小年轻给顶回去了:“咱们自己人。当然信得过。但是规定是这样,我也没办法。”

    小年轻恨得牙根直痒痒。这时候,你还不能指着青龙问他:为什么这个人不要证明就能带走?

    万一老王一犯浑,来上一句“这个人也没有证明?对对对,我给忘了,把他也给我留下。”那可就惨了。

    小年轻面色不善。看看青龙,又看看我。估计看出来我和青龙关系不赖。我看他两手拢在衣袖里,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把老王给揍了。

    这时候,原本扶着青龙的年轻人走过来,指着我问小年轻:“这个人也是咱们家亲戚?”

    小年轻说:“对啊。那不是你表哥吗?”

    那年轻人说:“对对对,好几年不见我都忘了。我跟他说两句话。”

    然后那年轻人走过来,轻轻对我说:“兄弟,对不住了。你放心,等我们把这叫花子藏好了,就干一票大的。证给你出了这口恶气。一天,兄弟,再呆一天。我们哥几个保证把你弄出来。”

    然后他走到老王面前,对老王说:“王院长,我们这就给您弄证明去。早晚啊,还得回来。”

    然后,他重重拍了一下老王的肩膀,拉着小年轻走了。

    这些人全都走了之后。老王摇摇头走过来,对我说:“我为了你,可全把他们给得罪啦。不过我觉得你昨天说的话很对。咱们是文化人,所谓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我把脸往后躲了躲。病房的铁窗不大,我躲在阴影里,估计他就认不出来了。实际上这样做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我和叫花子一样,长头发乱蓬蓬,而且脸上抹了不少泥,他根本认不出来。

    老王长叹了一声:“兄弟,咱们今天接着探讨中国文化吧。虽然我没念几本书,但是昨天听你讲了讲,发现我这个知识,还跟得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遇上你,我算是找着知己了。你放心,等明天大夫们上班了。我跟他们说一声,你就不用住病房了,咱俩一块看大门得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边一下明白过来了。我说怎么老王这么神神叨叨的。原来这医院看大门的是这么选出来的。

    而老王已经开始张冠李戴得叨叨上了。|我虽然是初中毕业,但是也能听出来他简直是满嘴乱喷,说了半天没一句人话。

    怪不得啊。他们两个能成为知己。也就这么两个活宝能成为知己。

    我听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和他争辩起来,试图纠正他的错误观点。幸好,老王也没察觉出来我和叫花子的声音有什么区别。

    没想到我纠正了一会,老王始终坚持己见。过了一会,他生气了,撂下一句:“果然神经病都是不可理喻的。我跟个神经病争论这么久,我不是有病吗?”

    老王说完这话,气呼呼得回值班室了。我也听得茅塞顿开。老王明明一个活脱脱的神经病。我吃撑了跟他叫什么劲。

    晚上的时候,我正在闭目养神,坐等青龙把我救出来。

    这时候,医院大门咣当一声,被什么声音给撞开了。

    然后,一阵脚步声传过来。有人高喊:“那个会作诗的神经病在哪?”

    我心说,这么快就找我来了?我高喊:“这呢这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迎面走过来一个大汉,我借着走廊里的灯光看了一眼,他长得五大三粗,满脸胡子,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不是千眼井打晕我的那伙人吗?据我所知,他们和青龙不是一伙啊。”

    我脑子转的飞快,马上想到:完了,青龙的担心被证实了。这伙人也盯上叫花子了。

    我想到这里,身子就往后抽抽。想躲到墙角。

    没想到那大汉胳膊从铁窗里伸出来。一把拽住我的衣领,看那架势,似乎要把我的脑袋给拽出去。我膝盖磕在铁门上,腿更疼了。

    大汉和我照过面,不过这次,在走廊的灯下看了很久,也没把我认出来。

    后边有人一把将老王揪过来,问他:“是这个人吗?”

    老王点点头:“你们可别伤害他,他文化水平特别高。国学大师级别的。万一他死了,中国就再也没有大师了……”

    老王在那絮絮叨叨。大胡子不耐烦,一把将他揪起来:“闭嘴!给老子开门!”

    老王哆哆嗦嗦开门,一边开门一边惋惜:“哎,早知道让上午那帮人把你弄走得了ˉ,我以为把你留到这里能发挥你的才能,没想到哇,倒害了你。”

    那些人根本不废话,骂骂咧咧把我装上车,疾驰而去。

    剩下老王独自守着被撞坏的大门。从此以后,他这个看门人在神经病人中的威信可下降了一大截了。

    我躺在面包车里,心里盘算,第三次了。这是第三次坐这种车了。全是被人绑走的。以后,我要是死了,估计也得坐这种车下葬。

    面包车走了一段。外面仍然在熙熙攘攘,估计还在京城的某条大马路上。然后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传过来。我在面包车里滚了好几滚。然后,觉得有什么东西撞上来了。

    这是在闹市啊。

    我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不由自主得在车厢里左右乱撞,一会撞在车顶上,一会撞在车窗上。

    我们的面包车在大马路上翻滚了一会。终于停下来。

    几分钟之后,周围警笛乱响,手电乱晃。乱糟糟的一群人围上来。几个白大褂把我们几个从车里一个个拖出来。

    大胡子捂着脑袋破口大骂。旁边一个开铲车的小伙不住得告饶。

    我被抬到担架上,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北京的救护车,来的就是快。”

    我躺在救护车上,脑袋慢慢从刚才的眩晕与阵痛中恢复过来。我睁开眼,心里惨呼一声:“怎么又是面包车?”

    几分钟后,我就觉出问题来了,我问身边坐着的人:“大夫?怎么不给我输个液输个氧的?你们怎么把我扔车上就不管了?不怕我死掉?”

    身边那人环顾了下旁边的人,突然哈哈大笑,把口罩摘下来。正是青龙。

    他对别人说:“我没说错吧。这小子虽然学历不高,身上又脏的要命,但是聪明的很。”

    其余的人也都纷纷把口罩摘下来。正是今天在精神病院看见的那伙人。其中还有曾经见过的小黄毛。

    我对青龙说:“你也太低级了。假装救护车抢人。电视剧里都演烂了。”

    青龙说:“这可不是假扮。这辆车真是救护车。咱们要去的,也是医院。”

    我急了:“我什么病也没有,快点带我去找桃花。”

    青龙说:“桃花就在医院里。这医院是柴教授家的。那老头自己搞不定了,想和咱们继续合作。”

    我管他合作不合作,忙不迭的问:“桃花什么病,严重吗?有救吗?还有多长时间活头?”

    青龙摇摇头:“说不准。不过你这话问的可不大吉利。”

    我心急如焚。在担架上坐起来又躺下去。我想问青龙很多事,但是又觉得即使问出来也没有心情去听。

    一会的工夫。救护车停下来了。有人拉开车门,我跳了下去。

    我发现这里挺偏僻,医院也小的要命。

    我看看青龙:“为什么不找个好点的医院?”

    青龙边在前面带路边说:“哪的医院都一样。桃花这个病啊,一会你可得抗住。”

    我们走进去。有人看见青龙,点了点头,领着我们穿过大厅,走向一条长长的走廊,然后推开一个房门,把我们请进去了。

    这里像一个会议室≮着一圈沙发。

    里面只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头发花白,正是柴教授。那女的也挺苍老,看着极为面熟。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犹犹豫豫得说:“八婶?你怎么这么瘦了?”

    八婶笑了笑:“还不是愁得。青龙跟我说你没死,我可高兴坏了,你来了也好,多了个出主意的。”

    我看看柴教授,这时候倒顾不上质问他欺骗阿进感情的事。我对他说:“桃花呢?块带我去见她。”

    柴教授点点头。领着我们走出来,上了一家电梯,然后一直向下。在电梯里,他一个劲得说什么别来无恙,甚是想念之类的话。

    我心说,我现在是没空搭理你。等把桃花弄走了。你和刘大拽,两个王八蛋谁也跑不了。

    电梯终于停下来。我们一伙人从里面走出来。

    这里显然是地下,很黑,灯也很暗。如果一个人来这里,肯定会有点害怕。

    柴教授拿出钥匙,打开一道大铁门,对我们说:“跟我进来吧,桃花在里面。”

    我扭头看了看旁边的牌子。一把将柴教授拽住。大声质问:“麻痹,这里是太平间!放死人的地方!你把桃花怎么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太平间

    我看见柴教授要把我们往太平间里边领,一下就急眼了。|我揪住他,大声质问。

    柴教授被我一揪一拽,有点站立不稳。嘴里争辩:“这不是太平间,这是治疗室,挂个太平间的牌子,掩人耳目。”

    我说:“你们怎么不挂个院长室的牌子?挂个太平间晦气不晦气?”

    八婶和青龙也过来劝我。我放开柴教授,然后走到屋子里去。

    这间屋子很大,光线特别暗,出奇的冷。里面摆着一排排的床,床上躺着人,都被白床单蒙着。

    我一脚踹到柴教授屁股上,把他踹得一趔趄:“你还说不是太平间?”

    柴教授身子扑在一张床上,差点把那具尸体弄到地上。我也因为这么一踹,疼的整个人向后倒,撞翻了后面的一张床。

    柴教授回过头来,气急败坏的说:“要是老子再年轻二十岁,非削死你不可。”

    青龙走过来劝架∷婶也在一边打圆场。柴教授气呼呼得走到一排大大柜子前边。然后拉开其中一个,说:“自己看。桃花还活着,我可没骗你。”

    这么多天,一直在找桃花,这时候,桃花就在眼前,我反倒有些不安,我慢慢走上前去,看见里面躺着一个极为熟悉的人。数日来的朝思暮想,终于实现了。她闭着眼,在里面似乎睡得很安详。荒山的遭遇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些细小的伤痕,这时候,也清晰可见。

    我把手放到她的脸上。发现她脸上很冷,也很硬。

    柜子里面白气萦绕,桃花身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这分明是冰柜。

    一路上我已经经历了太多打击。这时候反而镇定下来。我回头,看着柴教授说:“你直接告诉我桃花已经死了不就行了?何苦骗我这一路?”

    柴教授说:“你别难过,她还有救。我们把她冷冻起来,是为了减缓她的病情。”

    我看看青龙,又看看八婶∷婶点点头。而青龙直接拉开另外的几个冰柜,我看见里面躺着不少千眼井人,其中就有桃花妈。

    柴教授拉着我的手,放到桃花的脖子上:“你仔细感觉一下。”

    我闭上眼,桃花身体冰凉,感觉不到任何热量。但是隐隐有一些颤动,从她的脖子传到我的手上。|

    我睁开眼。柴教授说:“她主动脉的血液还在流动。也就是说,她还活着。”

    然后,柴教授搓搓手:“这里太冷了,咱们去外边说行不行?”

    我点了点头,跟着柴教授走到外边。我悄悄问八婶和青龙:“你们确定桃花还活着?柴教授没有骗我?”

    八婶说:“桃花现在还没事。我和她一块回来的⊙她冻到冰柜里,也是我和柴教授两个一块商量着做的。”

    然后,前面的柴教授推开一扇门,对我们说:“进来吧。”

    我们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了。

    我说:“今天谁也别卖关子。你们知道的都比我多。我问谁谁回答。行不行?”

    他们三个都点了点头。

    我问柴教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别掉书袋啊。先说说桃花。”

    柴教授说:“桃花中了蛇蛊。这个你已经知道了吧。桃花的情况和你很相似,但是比你要严重得多。从荒山回来,她已经开始变化了。失去神智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而且,她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一些问题。

    “我和你们八婶一块逃出来的。桃花一路上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里。等回到北京,我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医治。从我们逃出来到现在,还不到一星期吧。这中间我们试过了各种血清,请了无数的医生……”

    我说:“你等等。你为什么对桃花这么好?非亲非故的,你有什么目的?”

    柴教授长叹了一声,神色尴尬,说话也吞吞吐吐,有点犹豫。

    八婶冷笑了一声说:“他肯这样救桃花,还不是想让咱们帮忙?他自己的麻烦一点也不少。”

    我点点头。至于柴教授有什么麻烦,暂且不忙问,我对他说:“你接着说,为什么把桃花冷冻起来。”

    柴教授说:“后来,有一天我正在冥思苦想,想找到一个办法救桃花。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看重人命……”

    我摆摆手:“你别和我扯啊,我今天正不爽。捡要紧的说,快点的说。”

    柴教授只当没听见,接着说:“那天我出去在马路边上散步,想找到一个办法,把桃花给救了。这时候,有个叫花子把我给拦住了。说看我一脸儒雅的派头,估计是个文化人,他说他有一本诗集,想问问我,能不能给推荐到人民日报社。

    “我看他全身脏兮兮,破破烂烂,简直是个乞丐的样子,但是看他那的自信的神气,没准还真有些门道。听说诗人们都狂放不羁,打扮成这样,也是有可能的。于是,我接过他手里的诗集。那些诗被他用圆珠笔誊写在一个笔记本上,书法什么的暂且不论,那个诗写的真是,惨不忍睹。

    “我把那本子还给他,扭头就想走。没想到这个人倒拦住了我。死活让我点评两句。我觉得这个实在有辱斯文,于是头也不回得想走。这个叫花子就对我动手动脚,和我拉扯起来。他那衣服本来就烂的要命。我顺手一拽,把他的上衣拽做两半。露出胸膛来。我一看见他的胸口,登时心中一惊。”

    我听的着急:“这和桃花有什么关系?桃花的病怎么治?”

    柴教授说:“你别着急。听我继续往下边说。那叫花子的胸口,纹着的,是荒山的景象,时间匆忙。我没有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内容。我想把他拽到家里仔细研究一番。不成想,这叫花子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一溜烟逃走了。我毕竟上了年纪,追他是追不上了。只能隐隐约约看着,一辆精神病院的车开过来,至于是不是找他的,那就不知道了。

    “等我快到家的时候,一辆卡车停在我面前,对我说:‘柴教授,我们想请你帮个忙。’

    “我这时候正在苦苦思索【想置之不理,但是对方既然能叫出我的名字来,估计是有什么门道。于是我问他:‘帮什么忙?’

    “那人就递出一张照片:‘听说你今天遇见这个人了。能不能告诉我,他去哪了?’

    “我看见照片中的人,穿的破破烂烂,脸上满是泥污,想看清楚他是什么模样都不可能,但是我满脑子都是今天遇见那个叫花子的事,于是脱口而出:‘你们也在找他?’

    “那个年轻人一脸得意:‘怎么样柴教授。他跑哪去啦?’

    “我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看见一家神经病院的车跟在后面。’

    “年轻人说:‘你不知道没关系。只要您告诉我。他身上的纹身是不是真和荒山有关系就行。’

    “我一听这话,心里更是吃惊不已:“怎么这个年轻人,好像对我了如指掌似的?”

    “那年轻人见我面色犹豫,拍了拍卡车的车厢:“只要您告诉我,咱们还有的是机会合作。看见没有,救桃花的办法就在这卡车里。”

    “我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他身上的东西,确实与荒山有关。’

    “年轻人笑了笑。说:“谢谢您了。这车现在送你了。你是自己开回去,还是让我给您拉家里边去?”

    “我心想:‘万一里边装的是炸弹,我就不用要命了。’

    “于是我说:‘把车门打开,我要看看里边是什么。’

    “年轻人很爽快,把卡车后车厢打开了。

    “我往里边一望,吃了一惊。这里面是一摞摞的冰块。里面冻着人。我仔细看了看,全是当初在千眼井见到的那些人。

    “我回头再找年轻人,已经找不见了。

    “于是我找了个可靠的人,把这些冰块拉到这间小医院。和八婶连夜商量。

    “我们发现,被冻在冰块中的人并没有死。而是各项生命体征降到了最低点。那些人身上的肉瘤看起来也没有再生长。

    “我和八婶瞬间得到启发。连夜请了不少值得信任的专家⊙桃花也如法炮制,这才暂时控制住了她的病情。”

    我很好奇这个年轻人是谁。但是我问出来了另一个问题:“桃花这辈子就被冻起来了?”

    八婶说:“也不是,你忘了吗?老婆婆临终前曾经交代,去云南找一个女人,她能帮咱们。”

    我问:“怎么找?云南那么多人。除了男人就是女人。咱们上哪找去?”

    八婶说:“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我在整理老婆婆的衣物的时候,发现了一些……”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进来个年轻人,表情很兴奋,对青龙说:“龙哥,杨念魂找到了。”

    青龙蹭的一下站起来:“在哪找到的?人呢?”

    那个年轻人突然意识到把话说得太圆满了,忙改口说:“没找到人,找到点线索。有人拍下来一张照片。”

    青龙接过照片,拿在手里看了看。又看了看那个年轻人:“你这是逗我玩呢吧。”

    那个年轻人一脸诚恳:“绝对是真的。我找人鉴定过了,这张照片没问题。”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奇怪的照片

    我心里记挂着八婶说的老婆婆的遗物的事。|这关系到云南的女人到底是指谁。也关系到桃花能不能得救。

    但是青龙把那张照片递给我:“你看看。”

    我只好接过来。照片上的杨念魂站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身后是忙碌的行人,她笑的很灿烂。如果把这张照片放大,绝对可以当做一张明星酣。

    我把照片还回去:“虽然桃花病了,但是我暂时还不想考虑别人。”

    青龙把照片塞回来:“你想哪去了?你仔细看,看杨念魂背后。”

    青龙这么一提醒,我才注意到,杨念魂身后的人,确实有些不寻常。

    这些人虽然当作背景存在,但是照的并不是很模糊,我可以分辨出来,她们全是女性。虽然身上穿的衣服不大相同,但是身材几乎一模一样。其中有两个人的脸正好对着镜头被拍下来。眉目宛然,是另外两个杨念魂。

    我错愕得抬起头来:“杨念魂是三胞胎?”

    送来照片的年轻人说:“据我们分析。照片中的所有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就好像是批量生产的一样。”

    柴教授站起来:“是不是克隆?”

    年轻人说:“克隆?克隆人会跑到乡下种田吗?”

    青龙问那个年轻人:“这照片怎么来的?”

    年轻人说:“是从一个摄影师身上发现的。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发疯。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咱们的人去救大力的时候,在精神病院扑了个空,却恰好发现了这张照片。”

    青龙说:“还发现了什么?难道没有点别的线索?”

    年轻人说:“我们查了他最近的行程。发现他最近去过陕西。”

    八婶突然插嘴:“是不是陕西潼关?”

    年轻人诧异得望了八婶一眼:“是啊,您怎么知道?”

    八婶有点激动,但是稍微克制了一会,说:“天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老婆婆脑袋中那根银针,就是出自潼关。”

    说完,八婶看了柴教授一眼,然后说:“老婆婆这辈子,后半生一直在床上度过,连大小便都没办法瞒着别人。|但是她的前半生很神秘,谁也不知道,即使想要凭着现有的几样遗物去探究,也是困难重重。那场大战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这里,了解老婆婆最多的,恐怕还要数柴教授了。”

    柴教授满脸通红,支吾答道:“我也不清楚,而且那场大战,我也没有参与,我只不过,通过多年的查访,得出一个大致的结论而已。你们要听,那我讲讲好了。

    “当年我入狱后,留在荒山附近的战友突然发疯,然后,他们逃了回来。一路上祸害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职业军人,学得就是杀人的极巧。这时候虽然疯了,但是技术还在,而且杀起人来不眨眼,所以沿途民兵警察一路逃窜,后来监狱里组织起一支队伍来,受命去歼灭这股疯兵。这支队伍里就有我。当时,我们根本没有听说疯兵的事,这些都是我事后查出来的。

    “我们虽然被称为某某特编军。但是既没有军服,也没有武器,而且身后有拿着枪的督导队跟着。现在想想,其实上头的意思很明显,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拿我们消耗疯兵的子弹,然后他们再捡现成的便宜。或者说,他们想借疯兵解决掉我们,好给拥挤的监狱清清地方。当时,我们也意识到,这赤手空拳的战斗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我叔叔来回奔走,还是没有把我保下来。

    “但是没想到,还没等我们赶到河南,千眼井的老婆婆已经站出来。带人把我那些疯了的战友全给杀了。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一地狼藉,真正的死亡枕藉。疯兵固然死得一个不剩,千眼井人也十成去了七八。这时候,我们才知道,我们要对付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我们这些炮灰自然乐得看见这种场面,欢呼一声就要回去,想不到。上头又传下命令来,要我们彻底消灭千眼井。

    “我们不得已与千眼井一战。但是,直到拼的只剩下十来个人,仍然不是那些毒蛇的对手。督导队早就逃了,我们这几个人也纷纷逃窜,并主动投案自首,回到监狱。那年头,根本不用担心犯人逃跑。只要不是死刑,在监狱里至少能吃饭,监狱外肯定落个饿死。战斗的过程中,老婆婆被我们打倒,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我们本来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二十年后又见面了。”

    我说:“老婆婆恨你算是恨对了。人家干什么了?带着乡亲除掉你们管不了的疯子。你们居然要反过头来把她消灭?这不是白眼狼吗?”

    柴教授说:“我们身后有督导队跟着,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八婶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事情明摆着。我们不得不去一趟潼关。一则找到杨念魂。二则,查出老婆婆当年的所作所为。

    其实,杨念魂找不找的到。我只是作为一个朋友有点遗憾罢了。但是,如果救不了桃花,我会抱憾终生。

    我们商量了一会,其余的人都扛不住去吃饭了,打算吃完接着说。只剩下我和柴教授,我对柴教授说:“让我再看一眼桃花,仔细得看看。”

    柴教授说:“你最好别看,不然你会后悔。”

    我说:“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柴教授想了想,行抽屉里拿出一摞照片来:“看真人,恐怕你控制不住情绪。这些照片都是医生拍的,你看看吧。”

    我接过来,看见其中一张是两条腿。但是这两条腿被一层薄膜包裹着。

    柴教授解释说:“她的双腿正在变成蛇尾。”

    我抬头看了看他,心里埋怨他不该告诉我这个噩耗。

    第二张照片是一只眼睛的特写。桃花的眼睛已经看不出白眼珠和黑眼珠的区别。相反的,在眼球表层长了一层半透明的灰色薄膜。

    我心里很难受。翻开下一张来。发现这张图很奇怪,是一个人的脸部解剖图,上面画着很多经脉。奇特的是,这张脸上满是红点。好像得了青春痘一样。

    柴教授说:“这是专家做的桃花的脸部扫描效果图。她脸部对于外界的感应灵敏度,是身体其他地方的几百倍。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我说:“说明脸皮薄?”

    柴教授摇摇头:“据我所知,有些蛇就是靠脸来感应物体的热度,从而判断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换句话说,她正在渐渐变成一条蛇。”

    我看着柴教授,问他:“除了找到那个什么云南的女人,好有没有办法救她?你不是把她冻起来了吗?”

    柴教授说:“我虽然把她冻起来,让她身体的新陈代谢降到最低。但是,只要她还活着,新陈代谢就一定有。所以,无论多么缓慢,她都在慢慢变成一条蛇,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过程。”

    我这时候有点脑仁疼。

    我揉着太阳穴坐在沙发上:“我还有多长时间?”

    柴教授说:“估计不到一个月。你别失望,一个月可以做很多事。”

    我靠在沙发上,身体上的舒服与内心深处的苦闷碰撞在一块,那感觉,真是还不如死了的好。

    这时候,其余的人已经吃了饭,陆陆续续得回来了。

    我和柴教授俩人都没有吃饭。我是愁的,但是不知道柴教授是因为什么。

    青龙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问:“刘大拽呢?你小子不是没死吗?在荒山让我背了一路,临到头来个横刀夺爱,这样的人渣上哪找去?”

    柴教授哭丧着脸脸:“这个老东西果然是人渣,居然拿着我的鼠符给了叔叔。然后,我就被排斥在圈外了。”

    我点点头:“怪不得,柴教授想要和我们合作。原来身边的人全都跑光了。”

    我问柴教授:“我们每个人在这瞎折腾,总算有个正当理由。现在荒山也闯了,鼠符也见了,你还想干嘛?趟这趟浑水莫非是为了赎罪?”

    柴教授说:“我赎什么罪?我只是想解开鼠符的秘密。掌握几千年前神秘的中原蛊术。”

    我说:“鼠符不是被你叔叔拿走了吗?怎么,他又还给你了?”

    柴教授一脸奸诈:“还他肯定是不还了。但是,我给他的是一枚假的,伪造的。真的其实在我这里。”

    我们几个大眼瞪瞎眼看着柴教授:“敢情你连自己亲叔叔都信不过?”

    柴教授老脸通红:“我是怕丢了,但是谁能想到,偷我东西的贼是刘大拽,而买主居然是我叔叔。”

    柴教授迟疑了一会,才郑重其事得说:“其实,那枚真正的鼠符也是仿造的。只不过,年代较远,是三国后期的。虽然这东西是假的,但是从年份上看,也值了不少钱了。当然,我不是为了挣钱,我只是想找到其中隐藏的信息。”

    我说:“既然说到荒山了。那么,谁能给我讲讲。我是怎么回家的?我明明掉到一条冰冷的河里。但是据铁锤说我是自己走回来的,难道,我失忆了?还有荒山怎么变成一个大湖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怎么和杨念魂失散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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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那次相亲,我可能依然烂在河南的一个农村里。蛊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蛊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蛊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