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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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煞不在意被丁宁杀死,他只在乎能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
他体内积蓄的本命元气在这一刻尽数喷涌了出来,能够孕育这样的一块天铁作为本命物,这些年来他体内的五气也在不断的遭受着这块天铁中的星辰元气的侵蚀和破坏,所以他的本命元气里,本身也掺杂着驳杂的星辰元气,所以此时喷涌出来,他身周的天地也燃烧了起来。
他的身体周围同样充满了炽烈狂暴的星火。
“今日里我也是一颗陨星,谁能令自己不受伤的同时,还能救得了他?”  ````小说`;郑煞的嘴角都过分干枯,开裂了起来。
这使得他脸上的笑容分外的残忍,而且在不断扩大。
当这样的声音响起时,他便用最简单暴力的方式,疯狂的加速,然后朝着丁宁撞了过去。
一道星火坠向守尘,一道星火撞向丁宁。
这两道星火的力量都异样的恐怖,难分伯仲。
对于强大的修行者而言,救人永远比杀人要难,更何况郑煞只需要一刹那间将自己积蓄许多年的力量尽数绽放出来,不像丁宁还必须考虑自己在交手过后要活下去。
所以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不对等。
然而丁宁却没有丝毫的不安,他只是有些惋惜甚至有些同情般的摇了摇头,回应了一句:“值得么?以你的天赋,原本应该有望八境。”
丁宁的话语自然应该是修行者世界里最具权威的话语,然而此时的郑煞没有机会去想这句话,没有时间遗憾,更没有时间回应。
因为当这句话响起的时候,丁宁已经到了守尘的身边。
他根本没有管身后针对自己的那道星火。
因为他身影过去,身后的空间里,出现了一道幽冥般的通道,内里全部都是仿佛从幽冥之地漂浮出来的冰砂。
郑煞的身体撞入了这片幽冥的天地。
那些幽寒到了极点的冰砂撞击着他身外的火焰,发出了真实的啪啪的声响,就如冰雹砸击着脆弱的窗纸。
然后他身外狂暴的星火也变得如窗纸般脆弱。
凛冽的寒意瞬间侵入了他的身体,让他的身影骤然变缓,与此同时,他体内的每一丝血肉都发抖起来,以震出更多的热意,来抵御这种寒冷。
郑煞的面容迅速灰白。
他的眼瞳里尽是失望和震撼。
他明白了这种至寒的元气来自哪里。
长孙浅雪的九幽冥王剑已毁,然而丁宁和长孙浅雪在长陵双修十余年,却是承受了不知道多少这样的幽冥寒气。丁宁自身,都相当于是九幽冥王剑的一部分。
狂暴的星火已经到了头顶,守尘的发梢也燃烧了起来,肌肤受到侵袭,干枯开裂,甚至如雪片般脱离身体。
然而他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因为当丁宁动时,他就已经知道这场战斗根本不需要自己插手。
一道剑光从丁宁的手中往上飞出。
丁宁的大刑剑出现的刹那,在场几乎所有的修行者体内的本命物都有种畏惧到要自然脱体逃离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让很多修行者都随之惊骇的往后飞掠出去。
大刑剑的剑身古朴厚重,并不轻薄狭小,然而当丁宁往上挥出这道剑光时,所有人的感知里,这道剑光却变成了极为细小的一道线。
尤其很多修为较高的修行者,在这一刹那都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这一道剑光,变成了一道符意。
咔嚓一声。
天空里坠落的星火,以及这道星火上方的天空,都像是一张薄纸一样被裁开。
天空被裁开只是因为这道符意的太过强大而引发的错觉,但那道星火被裁开,却是无比的真实。
连穿梭了不知多少星空,最终坠落在这方天地的巨大天铁,直接被切成两半,内里那些原本稳定的本命元气骤然互相冲击,朝着两侧轰然弹出。
半片天铁在爆鸣中朝着这蓝琼一侧的海面坠去,而另外一片,则坠向蓝琼深处的山林里。
两片天铁在分开之后,还有无数的火焰和肉眼可见的丝状星辰元气相连,其中不断爆炸,爆开无数团艳丽的火焰。
丁宁没有去看那些绚烂至极的色彩,他只是平静的转身,看向郑煞。
郑煞的身体已经完全停住,他依旧保持着前进的姿势,但是连脚面都被地上冻结的冰刺刺穿,他勉强抵挡住了寒意的侵袭,没有马上死去,但是他的身体都已经变成了灰白的颜色,就如同很多城墙上那种砖石久经风霜之后的色泽。
“是李裁天的符意。”
他死死的盯着丁宁的眼睛,从喉咙中挤出有些古怪的声音。
丁宁很简单的点了点头,道:“我在鹿山会盟见了他和元武的交手。”
郑煞张了张口,他的胸中有无数情绪,忍不住想要骂人。
然而看着丁宁平静的目光,他最终却是叹了口气:“其实当年郑袖弃你而选择元武,我和家里的有些人是反对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当上皇后之后,家里很多年都和她不对的原因之一。我教了她很多东西,但有些她却没有听进去。可负天下人,莫负一心人。”
丁宁点了点头,示意听清楚了这句话,然后抬起头来,安静的说道:“现在说这些,同样也没有什么意义。”
郑煞惨然的笑了笑,突然问道:“林煮酒和长孙浅雪他们去了哪里?”
丁宁眉头微皱,看着他,轻声反问道:“现在你问这个真的有意义么?”
郑煞看着丁宁,勉强道:“我可以用一个秘密交换。”
看着他的眼神,丁宁明白这名胶东郡的修行者在临终之前,所想的还是有关胶东郡,所以丁宁点了点头,走到郑煞的身躯,在他耳畔说了几个字。
郑煞的身体微微一震,他的双膝发出了碎裂的声音,支撑不住他身体的重量,跪了下来。
他用唯有丁宁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这个时候,丁宁和他距离很近,在他渐渐模糊的视界里,丁宁遮挡住了他眼前的天地,身形越见高大。
他看着这名曾经很欣赏的修行者,最后在心中又叹息了一声,当自己都离开这世界,郑袖终于将胶东郡的基业,败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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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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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开始,“九”数为至尊。
世所周知十二巫神像上记载的每一门阴神鬼物的功法都是冠绝天下,但极少有人知道,那第九座巫神像上的功法最为特殊,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门功法的修行进境很快,而且是他唯一所能修炼的功法。
那枚记载功法的水晶已经被他亲手毁去,其中符文和图录中的每一条线条,却是都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深处。
在早些年的++++小说 长陵,他算得上是年轻一代修行者中的优秀者,但却并非是最顶尖者,然而那些排在他前面的年轻才俊们,却大多没有他这么复杂和坎坷的经历。
从白羊洞到跟随郦陵郡,到逃离楚都至仙符宗,再回归楚都,他的这些经历让他变得更为优秀,恐怕长陵当年的那些年轻才俊们,已经没有几个可以比肩者。
他领悟的速度很快,在回到楚都的途中,他就已经彻底悟通了这第九巫神像上记录的这门功法。
但是真元的转化却需要一定的时间。
经过了无数次的行功吐纳,今日里他体内的真元终于开始了至为重要的转化。
他七海深处的玉宫悄然崩塌,变成了一团深红色的血海,流转于他体内的真元也开始变成红色,伴随着他的呼吸,他身外没有多少修行阴神鬼物功法的那种阴冷气息,没有那种灰色或是黑色的光焰,而是有淡淡的红光透出。
红光清晰的映出了他身体后方的元气流动,从他体内流淌而出的元气,以及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流入他身体的元气,如同千条手臂的虚影,不断的在摆动。
色泽的不同并不代表元气性质的本质差别,这种转化的过程令他感到的只有无尽的痛楚。
熟悉的真元气息消失,就像是过往的一切都被剥夺,苏秦感到自己身体深处的很多地方失去了往日里如灵泉一般的真元的灌溉,但是却变成了可以接纳平日里极为厌憎的那种死气的容器。
身体血肉变得酸疼不堪,但是他却迅速的感知到了许多平日里根本感受不到的气息,那是很多生物死去之后残留的味道,就连这新建的宫殿的光滑如镜的玉石地面的缝隙里,都有无数丝这样的气息在飘然而生。
在每一个呼吸间,只要他心念微动,这些阴元气息便轻易的被他吸入体内,和以往那种需要静心冥想才吸纳天地元气的过程完全不同。这种体内元气的增长,变得极为简单粗暴。
苏秦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感知着玉石缝隙里无数的阴元气息,感知着这些元气在身后汇聚成一条条手臂的虚影,他的嘴角浮现出了自嘲而感慨的笑容。
他的左手筋骨扭曲,看上去狰狞丑陋,即便在仙符宗掌握了一些用这只手施符的手段,但和后来张仪领悟的符道相比,那终究是不足一提的旁门小道。
只是废了一只手,却又恰好得到了这样的一门功法,而这看似富丽堂皇的新修宫殿的所在,却正是之前被焚灭的楚皇宫所在,在那一场火里有很多修行者在这里丧生,正好可以给他提供足够的阴元气息踏入门庭,这冥冥之中,似乎是有天意。
他看着自己的这只残废的左手,没有缩回衣袖,而是落向前方那名男子的天灵。
这是一名犯人,出身于楚地有名的修行者,是忠于郑袖的将领之一,在楚都被破之后的某处战斗里,被大齐王朝的修行者重创而被俘。
当他的左手即将接触这人的天灵时,一直闭着双目似乎昏迷不醒的这名男子突然睁开了双目,然后看着他,冷笑的说道:“想不到你一名秦人剑修,却是改修齐阴神鬼物决法,只是你可曾想好了,没有任何一名修阴神鬼物的修行者,敢直接杀死生人汲取元气修炼。”
这名楚修行者显然一直是在假装昏迷,而且清晰的感知到了苏秦的真元变化过程。
他所说的也是修行界中的至理。
对于修炼阴神鬼物的修行者而言,汲取天地间的阴神鬼物元气和直接杀死修行者汲取元气的确截然不同。在一些故事里,刚刚被杀死的修行者的元气里存在着强烈的怨念,富含着诅咒,而真实的情形却是,即便是同样修行阴神鬼物决法的修行者,在被杀死之后,身体散发的阴神鬼物元气也需要时间的自然转化。
时间能够改变天地间任何一切事物,元气亦然。
“那只是过去和你的认知。”
然而苏秦只是轻淡的回应了这一句。
没有任何的停留,他的手落在这名楚修行者的天灵。
从天灵透入的破坏性力量轻易的杀死了这名已经气海被禁锢而毫无抵抗能力的楚修行者。
随着他的呼吸吐纳,他这只左手上泛起了异样的红光,接着之前毫无阴冷意味的红光终于开始变得阴寒。
有阴森的黑色雾气在红光外生成,但他手上的红光却反而变得越来越浓艳,这使得他的左手和这名修行者的身体好像完全融化在了一起。
一道道血色的气流不断涌入他的身体。
苏秦的喉间涌出了一声压抑着的沉闷低吼,他身后的千条手臂虚影中,有一道骤然凝成了实质,变成了一只可怖的血手。
楚修行者的遗体往后倒去,啪的一声轻响,轻得如同朽木一般。
“进来”
苏秦缓缓的抬起了头,对着殿门外轻喝了一句,那只可怖的血手悄然消失在他的身后。
殿门打开。
看着从殿外走进来的一对娇俏的双胞胎姐妹,他的目光里充满了遗憾。
“谢谢你们给了我很多美好的回忆。”
他认真的对着这一对曾经侍奉了他许多个夜晚的宫女,叹息着说道:“我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给你们一个不错的未来,但可惜你们刚刚还是不小心流露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气息。”
他摇了摇头,接着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们居然是齐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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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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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就在两人面上刚刚出现犹豫的神色时,两人和苏秦已经同时出手。
随着一声娇叱,一名宫女的袖中飞出了一片黑色竹叶般的阴影,割向苏秦的咽喉,而另外一名宫女则根本没有任何的停留,身影往后方的殿门倒飞而出。
这两名宫女本是双胞胎姐妹,心意相通,只要有一人逃脱,就能将苏秦得到十二巫神上某门功法的消息传出。
两人面上瞬间浮现的那一丝犹豫的神色,也只是用以迷惑苏秦。
两人的表现已经很完美,然而换来的却是苏秦更多嘲讽的笑意。
“只可惜你们还存有一丝侥幸,或者说你们太贪心,若是我让你们进来的那时你们直接逃遁,或许还能逃得出去,但是你们却还是进来,是想近身确定我是否真有得了十二巫神的功法?”
当他这句话的第一个字声音响起时,那片飞向他咽喉的黑色阴影已经被他身后伸出的一只血手握住。十二巫神上的功法本身便是阴神鬼物诀法的万法之祖,而第九巫神上的功法,更是始祖之始。
啵的一声轻响,这道力量不弱的黑色阴影直接被看似胶冻似的血手捏成一团轻柔的黑色气雾。
在这名宫女无比震惊的目光中,这只从苏秦的背上生长出来的血手直接拍在了她的天灵上。
另外一名宫女一声哀鸣,她知道自己的这名姐姐已经必死无疑,然而她没有回头,只是满头的黑色长发脱离了她的身体,在身后编织成了一道黑网,她的身体就将重重砸在前方微启的殿门上,往外砸去。
然而也就在这时,她的咽喉上出现了一道红线。
当她的咽喉上红线崩现时,她才看到了那一道一闪而过的剑光。
这是一柄很轻薄的淡灰色小剑,就如一片堆积在殿门上方的不起眼的灰尘,这柄小剑也很普通,在飞剑之中算不上什么佳品,然而也就是这柄不起眼的飞剑,却像毒蛇一样在门口潜伏了许久,在这时收割了她的生命。
随着喉血的狂喷,她的身体重重坠倒在地,距离殿门只有不到一丈,鲜血都溅射到了殿门上,然而却再无一分力气可以接近。
苏秦甚至没有再花费力气去控制那柄飞剑,他只是任凭那柄很普通的小剑斜斜的飞射出去,钉在一侧的墙角。
剑身上有细小的血滴落在地上,就像墙角的阴暗处盛开了数朵小花。
“再怎么弃剑,我至少也是秦剑师,用飞剑偷袭这种事情,对于我而言太过简单。”苏秦看着拼着最后力气转过身来看着他,死不瞑目的宫女,微垂下眼睑,说道。
宫女张开口,她的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不断的冲出血沫。
她的喉咙已经被完全切断,鲜血和真元都从中冲出,她无法再说出任何话语,但是通过她此时的嘴唇动作,苏秦还是看出了她此时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杀生人以修炼,必遭天谴。”
“生死皆有元气,有什么区别?再强大的修行者,也只是天地间元气激起的一朵浪花,史书上的一页纸。”
苏秦平静的看着她,淡淡的回应道。
当他说完这句话时,两名曾经带给他很多美好回忆的宫女都已经死去。
他身后的那只血手依旧按在那名被他先行杀死的宫女的天灵,而他的身后,又有一只血手渐渐凝形,将要孕育而生。
杀死一些修行者,利用生死之间转化的元气,便能凝成这样随心意所动的血手,这种修行太过简单,即便真元修为暂时停滞不前,突破不到七境,然而按照这种功法最终能形成千手,而且这千只血手的力量依旧会随着真元修为的增长而增长,如同一个庞大的法阵。
任何东西的数量多了之后都会引起质变,对于苏秦而言,不需要很多时间,他越境挑战强者也不是不可能。
对于修行者而言,没有任何东西比力量的增长更令人愉悦,尤其是这种力量快速的增长,更是令人陶醉。
即便是经历过数次起落的苏秦,在此时也不由得沉迷这种味道,愉悦得有种想要发出呻吟的感受。
然而只在几个呼吸之间,他的身体骤然僵硬起来,一种强烈的恐惧从他的心底涌出。
他身后的血手疯狂的收敛进体内,整个身体往后倒掠出去。
在他身体急剧飞行带出的破空声里,殿门却悄无声息的推开了。
一袭黑袍的齐斯人的身影出现在那名倒在殿门口内里的宫女的遗体身侧,他淡而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以为你能逃得掉么?”
看到出现在面前的真是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大齐修行者,苏秦的眼中寒气大冒,衣袖之中残废的左手手指,陡然扭曲着疯狂弹动起来。
齐斯人只是站定在殿门口。
他双手负在背后,只是看了苏秦一眼,这个殿的殿顶便全部变成了黑色,黑色的气旋粘稠如墨,接着如液体般滴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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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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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斯人的意态十分恬静,就算是在防卫森严且有着诸多大秦修行者镇守的新建楚宫里,他依旧悠闲得如同在看风景。
因为事实便是如此,放眼整个楚都,没有任何一名修行者是超越他的存在。
殿顶每一滴掉落下来的黑液都变成了一条黑色的毒蛇。
数百条黑色毒蛇在空中狂舞,远比苏秦后掠的速度要快,然而却奇异的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甚至吸收掉了这殿里的一切震动,包括空气的激荡。
这个殿里变得绝对的死寂,就像是时间的流动都慢了下小说 来。
在齐斯人的视界里,苏秦就像是停留在空中,而那些黑色毒蛇以一种极为缓慢的姿态,朝着苏秦的身体不断的接近。
就在此时,他的眼瞳里出现了一丝讶色,就像是静谧的水塘里出现了一丝波澜。
苏秦左手的衣袖疯狂的狂外鼓胀起来,只在这一刹那,无数道深红色的符纸,从袖中激射而出。
密集的符纸如喷泉一般往外喷涌,密集得近乎水流。
紧接着在下一刻,这些符纸里蕴含的力量被苏秦的真元点燃,刹那迸发的力量互相冲击,使得这些符纸激射出来的元气更加猛烈和迅速。
这是一副很惊人的画面。
整个殿内瞬间被密集的符纸充斥,恐怕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想到有一名修行者能够随身携带这么多的符箓,而且在一瞬间将这些符箓全部激发出来。
整个殿内的元气被这些符箓的力量撕扯成无数的碎片,这些碎片就如锋利的瓦片一样急剧的旋转着,切割在那数百条黑色毒蛇的身上,将这数百条毒蛇硬生生的切成了黑色的碎屑。
齐斯人站在这混乱的风暴里,他的确有些意外。
虽然他并不想直接杀死苏秦,尤其在确认对方已经得到了十二巫神之中的某门强大秘术之后,然而他之前也并不认为对方能够在这自己的这一击之下还有能够继续活动的能力。
这些符箓的威力对于他而言也并不强大,但量变引起质变,这每一道符箓都必定是苏秦亲手练出,所以才会如此熟悉的在刹那间就被他激发。
再简单的符箓炼制都需要一定的时间。
这么多数量的符箓,花费了苏秦多少的时间?
任何世人所认为的天才背后,往往都是和勤奋有关。
“白羊洞那样的修行地出身,又背井离乡,能够这么快到达今天的成就,我的确有些欣赏你。”
他往前踏出了一步,对着苏秦说了这一句。
他的语气很真诚,是真正的赞赏,然而并不意味着他会有所留手。
当他一步前踏,他前方的空气一阵,空气里那些紊乱的力量,包括余意未消的那些符箓,全部反而被挤压得形成了一道潮汐,反往苏秦的身上压去。
苏秦的面若白雪,他感到了无比真实的死亡威胁,一声厉喝从他的双唇中喷薄而出,身后一只完整的血手和一只几近凝形的血手往前拍出。
轰的一声爆响。
两只血手爆开成血雨,他的身体倒撞在身后墙壁上,口中鲜血狂喷。
烟尘弥漫间,他撞到的这面殿墙布满如蜘蛛网般的裂缝,接着爆裂开来,他的身体随着无数碎裂的砖石往后继续飞出。
看着墙上出现的大洞和裹在烟尘之中逃入后方黑夜的苏秦,齐斯人皱了皱眉头。
那两只血手的威力和其中蕴含着的诡异阴气,让他都有种不舒服的味道。
殿外响起纷杂的惊呼声和呵斥声,镇守这楚宫的修行者与军队已经全部被惊动,能够逃出这殿宇本身,就已经出乎齐斯人的意料,他已经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齐帝会有那样独特的直觉,为什么在退位之前最后一个命令,就是要让大齐王朝的修行者不惜代价的杀死这名年轻的秦修行者。
无数道黑气从齐斯人脚下涌出,将他的浑身都包裹起来,和殿外的黑夜融为一体。
在下一个呼吸之时,他已经在殿外,漂浮在空中。
两道黑气变成如蝙蝠般的长翼,挥舞在他的身体两侧。
而飞掠在空中的苏秦无比骇然的看到,齐斯人就在他身侧不远处。
齐斯人淡淡的看了苏秦一眼,右手握拳。
一只黑色的巨手就从苏秦身后的空气里悄然生成,握住苏秦的身体。
有凄厉的破空声响起,十数道飞剑如闪电般首先到达,割刺在那黑色巨手之上,但一瞬间便光芒黯淡,剑身上布满锈斑,剑气根本无法深入。
苏秦一声厉啸,身形再往上拔高数丈,他右手中有数十道晶亮的光焰如燃烧的凤尾落在了地上,这新建的楚宫地面上骤然布满金色的符文,一道道炽烈的光线变成了金色的光幕,冲天而上!
光幕里有真实的凤鸣声响彻天空,黑色巨手被金色光幕切成了数块,变成无数道刺鼻的青烟。
“连楚皇宫的凤鸣法阵都掌握了,你还有什么让我感到意外的?”
齐斯人深吸了一口气。
在晏婴死后,他已经是整个大齐王朝最强的修行者,他自有骄傲,连番出手都被这样一名后辈破去,即便是对方手中有这片皇宫的法阵枢纽,但连番失手之下,却依旧让他的心中出现了一丝恼怒。
他的身影消失。
在周遭所有人的视线里,他的身体直接在空中变成了一篷稀薄的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苏秦的身影却骤然僵硬。
他的脑后有阴冷的气息落下。
齐斯人的身影在他身后的影子里出现,手掌按落在他的脑后。
喀喀喀…
他背后的脊骨里发出了一连串的爆响,脊骨首先被震松,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条蛇一样软软的被齐斯人提在手中,在下一刹那,阴冷的元气冲入了他的气海。
齐斯人的一道元气,就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在他的气海深处沉淀下来。
有数道磅礴的力量在此时从四面冲向齐斯人。
这种力量完全没有顾及苏秦的生死,显然应是郑袖或者徐福派在此地的秦修行者,对于他们而言,苏秦也只不过是一个明面上的傀儡。
齐斯人一振衣袖,身上数十片骨器飞出,他的嘴角沁出些鲜血。
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已经在这数名宗师的合击下脱困。
他提着苏秦,身形瞬间已经拔高了数百丈。
接着咚的一声闷震,他的身体好像分裂了开来,变成了数股黑云,分别飞向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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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托我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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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体内的元气无法流通,说话几乎尽靠声带震颤,话音诡异到了极点,但是令齐斯人有些意外的是,他的语气却依旧显得很平静,带着一种难言的戾气。
“你是想说若是我将巫神功法传给你,你便给我个痛快?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如果你真想对我动用那样的手段,将我的神魂永远禁锢在不死不活的躯壳之中…那大家就这样耗着,我永在地狱之中,你永不能得到这门功法。”
齐斯人没有动怒。
他沉默的看了苏秦片刻,终于明白为什么齐帝会有那样的直觉。
有些人的狠是对别人狠,但苏秦却是对自己都狠的那种人。
这样的人,即便永远沉沦在地狱,他都会怀着一股戾气,坚信自己有一天能够翻身。
这样的人,不是疯狂,而是真正的疯子。
“或许我们有合作的可能?”
他沉默,然而苏秦的声音却再次想起,反而占据了这场间的主动,“我拥有巫神秘术,还有来自大秦军方的支持,而你是现在大齐王朝最强的修行者,晏婴之后,你应该是很多大齐修行者心目中的领袖,你若是和我在一起,你觉得会有多少可能?”
“或许我们能够建立一个王朝。”
顿了顿之后,苏秦古怪的声音再次响起:“一个比现在的楚王朝和大齐王朝都要强大的王朝。甚至我们或许有机会击败元武和巴山剑场。”
“没有这种可能。”在这样古怪而充满诱惑力的声音里,齐斯人沉静的摇了摇头,缓慢而清晰的说道“有些人能够成为领袖,并非只是因为修为。”
苏秦识趣的闭上了嘴。
有些人能够站上最高处,便是因为那种固执的骄傲。
就在这时,齐斯人的眼眸深处却是燃起了一束异样的亮光。
他感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接近了这片坟场。
任何修炼阴神鬼物的大齐修行者都喜欢这种常人不喜欢的阴气聚集之地,长久而独特的修行,使得他这样的宗师在呼吸之间就能从这样的地方吸取到一些有益的天地元气。所以能够猜出他可能会经过这种地方并不稀奇,关键在于,是什么样的人来的这么快,还有,是什么人敢来。
他可以肯定的是,经过新建的楚皇宫里那一瞬间的交手,那些宗师自知差距,绝对不敢分散追踪,绝不敢单独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他的所知里,现在整个楚都都不存在那种敢单独面对他的修行者。
他感到好奇。
一个小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之所以说是小女子,并不是指年纪,而是指身材。
这名在黑暗中,踏过坟地边缘的荒草地走来的女子身材很娇小,她的头发很短,似乎以前是和男子一样的短发,现在蓄发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只至齐耳。
然而伴随着这名女子的接近,那种感知里的气息压迫感却是越来越强,强大到连他的眼中都出现了震惊的光芒。
荒草燃烧了起来。
一座座坟头燃烧了起来。
对方并没有掩饰身上的气息,这些燃烧产生的火焰温度,根本不及她身周气焰的温度。
看着光亮里这名女子安静但带着狂意的面容,齐斯人的面容变得绝对的肃然。
他微微颔首,道:“赵剑炉赵四先生?”
身上散发着如烘炉般气息的小女子回礼。
“赵四先生何意?”齐斯人问道。
“白山水不在,托我看着这楚都。”赵四先生赵妙神容不变的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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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剑鞘
齐斯人皱了皱眉头,看着这名传说中的女子,淡淡的说道:“我大齐王朝已换新帝,按理而言,我们并非敌人。”
“或许将来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但盟友之间事,分分合合,你大齐王朝的事情,我们又不一定看得懂。”赵妙微讽的看了齐斯人一眼,又看着他身旁的苏秦,说道:“至少在现在,我既不能让他落入你们的手中,也不能让他落入郑袖的手中。”
齐斯人深吸了一口气,他停止了身体,说道:“赵剑庐的高招,我也一直很想领教,此时境地,倒也公平。”
他是大齐王朝此时最强的修行者之一,知道 这一战无可避免,也不拖泥带水。
天下皆知赵四先生本命剑在长陵外渭河之上失去,而他方才经过剧战,元气损耗不少,加之又受了不轻的伤,在他看来,双方交手却是公平。
他是如此认为,但赵妙并非如此认为。
虽然的确失去了本命剑,但她自有感悟,境界有增无减,赵剑炉与人比剑,从不占人便宜。
所以她只是挑了挑眉,看着齐斯人道:“先生请。”
齐斯人看着她骄傲的眉眼,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也不矫情,只是微微点头,心念动间,一截灰骨已经从他领口之中飞出。
他的身上挂满了许多灵骨吊坠,对于别朝的修行者而言,他身上的许多骨骼法器只能让他显得野蛮和诡异,然而事实却是,他身上挂着的很多不起眼的骨头,都是大齐修行者忌惮的法器。其中有数件是这世间独一无二,无法再有的东西。
从他领口飞出的这截灰骨是一截指骨,来自于冥渊深水中的某头异兽。
经过很自然但很玄妙或者说极为巧合的转化,这头冥兽的其余骨骼腐朽了,然而就这一截指骨却成了那处冥渊的中心,那处冥渊中十之**的阴气汇聚到了这截指骨里。
这截指骨在大齐的修行界里,叫做冥水舍利。
顾名思义,当齐斯人的真元如火山爆发 般涌入这截指骨时,这截原先并不起眼的灰骨绽放出了令人心悸不安的狂暴气息。就如那头冥兽复生,这片坟地上空出现了一团数百丈方圆的黑气,这种元气比夜还要深沉。
在下一瞬间,无数条黑的水流开始穿行在齐斯人面前的世界里。
强大 的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更讲究破招,赵剑炉的修行者在昔日那名和王惊梦齐名的宗师的教导下,终年在地火炉前打铁,日复一日,便是感受火意和世间万物的结合,淬炼出自己的剑胎的同时,也自然将世间的火意运用到了极致。
他们身体里的真元,便是世间最烈的真火。
冥水可以浇灭世间任何火焰,即便无法完全熄灭赵剑炉修行者真元所化的真火,但至少可以大为削减其威力。
同为七境的力量,只要削减数成,对于齐斯人而言便不难应付。
冥水是世间最阴寒的水,同时也是世间最重的水。
当万千道黑水流出现在自己和齐斯人所在的这片天地,对于赵妙而言,周身的天地都变得沉重和阴寒起来。
“好法器。”
她首先真诚的赞叹了一声。
这种法器的可贵来自于不可复制的灵材,这等令她都感到阴寒入骨的力量,实在是令人赞叹。然而她接下来的一句,便是:“真是可惜了。”
轰的一声。
一团炽烈的火光照亮了万千道冥水,也照亮了这片夜空。
赤红的火光将这片坟地的每一丛荒草都照耀的丝毫必现,让齐斯人都无法睁开眼睛。
这一刹那,她直接变成了一轮烈日。
她体内的真元从气海中狂涌而出,化为赤红真火,但是却没有离开她的身侧和那些纵横穿梭的冥水相抗,只是一层层包裹在她的身外
她变成了一个无比炽烈的火球。
在下一瞬间,她直接一步踏出,到了齐斯人的面前。
火球强横的撞碎了齐斯人面前的数百道水流,赤红的真火和黑的冥水相撞,却是没有发出水火相遇时那种嗤嗤的蒸发声,却是发出了冰晶折断般的清脆响声。
在这些清脆的响声里,有一声更为清脆的剑鸣声响起。
这声音对于修行者而言,甚至能用“干净”和“纯粹”来形容。
齐斯人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在火光里,他额头上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清晰。
赵妙的手中握着一截晶剑。
这截晶剑是真火凝聚而成,比世间所有红的宝石都要晶莹,但此时让齐斯人有些不能理解的是,这截晶剑上有强烈的本命气息。
赵妙的本命剑已经在渭河之上失去,这截晶剑空有剑形并无实质性的剑胎,应该只是她气海之中的本命元气的残留,就像是本命剑的余魂。
无论以修行者世界的任何修行道理来推断,这样的一截晶剑的威力自然和真正 的本命剑不可同日耳语,然而在此时齐斯人的感知里,这截晶剑却好像被注入了什么新的东西,在他的感知里强大 到了极点。
同样清晰的是,这一剑的剑意一往无前,毫无回顾之意。
也就是说,赵妙将胜负尽数倾注在这一剑之中。
她只想出这一剑,一剑便定胜负。
这些思绪在齐斯人脑海中闪过的时间只相当于灯火跳跃那一刹那。
火光太过夺目,他依旧无法睁开眼睛,然而他依旧站在原地,一步未退。
唯有像他这种级别的宗师才真正 明白,和赵剑炉这种一出剑便只有进没有退的亡命剑战斗,一退气势便泄,便不可能再有求胜的机会。
他的手很自然的落在腰侧。
他的腰间也挂着很多灵骨法器。
他握住的是一截很长的中空腿骨制作的法器。
这根腿骨来自于早已灭绝的一种巨禽风鹏,这种巨禽是召唤九天罡风的始祖,世间很多修行者运用风术的法门便来自于对它的力量的研究和感悟。
这根腿骨同样只是一小截,但是也足有三尺来长,当他的手握住这件法器之时,他气海之中的真元,包括积蓄已久,无数年都没有动用的一些气息也疯狂的涌了出来,注入这件法器里。
这件法器的内里,顿时生成了无数道微小的青气旋。
齐斯人握着这根腿骨,朝着赵妙手中的剑刺了过去。
更为准确的说,是套了过去。
这根中空的腿骨,在他的手中就变成了一道剑鞘,套在了剑上。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十章 养尸
火红的晶剑刺入这根中空的腿骨,内里顿时响起无数的爆音。
恐怖的震荡力迅的传递到两人的身体。
没有任何的犹豫,赵妙弃剑。
她放开了手中的晶剑,就用自己的身体朝着齐斯人的怀里撞了过去。
这是一种更加玉石俱焚的气势,所以她虽然弃剑,但是剑意根本没有任何的减弱。
齐斯人一声低沉的厉吼。
他连用两件传说级的传承法器想要困锁住赵妙的剑意,然而这名闻天下的赵四先生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在他低沉的厉吼声中他,对敌时极少后退的他身影疯狂的往后退去,他的身前出现一连串的黑影迹。
在急的后退之时,他的左手带过苏秦的身体,苏秦就像是一团毫无重量的空气一样,被他带动,和他一起退后。
他身前那一道道黑影迹并非完全的虚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和黏度。
一团团赤红的火焰和青烟不断的在前进的赵妙的身周爆开,然而她和齐斯人之间却始终距离着一丈的距离。
一丈的距离对于修行者而言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
齐斯人看着赵妙燃烧的双瞳,他感到了体内真元的衰竭和无以为继,他终于不再犹豫,将气海玉宫深处一团死寂的气息唤醒。
他伸出了手,按住了冲近身前的赵妙的额头。
赵妙的体外遍布千锤百炼的真火,此时她自己就是剑,她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是剑锋。
无论齐斯人的手落在她身上任何一处,都和落在剑锋上没有差别。
按照常理,即便是元武此时的手按落在她的额头,在下一刹那,他的手就会被震成碎片,接着燃烧为灰烬。
然而当齐斯人的手落在赵妙的额头,两人的身体通体一震,他的这条手臂内里却是连任何骨裂的声音都没有响起。
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赵妙也是陷入了无穷的震惊里。
她震惊的微仰头看着这条就像按住了一名淘气小孩的手臂。
第一瞬间落入她眼瞳的画面便是有无数黑气从齐斯人的肌肤里在透出来,接着他手臂上的毛开始以恐怖的度生长,同时变化的还有他这条手臂的肌肤、血肉、甚至骨骼。
在下一瞬间,这条手臂已经彻底的变了,变得和齐斯人的身体一样庞大,布满无数鳞片般的黑斑点,指甲尖利得如同一柄柄的飞剑。
最为关键的是,这条手臂的内里,都在出一种恐怖的嘶吼声。
这条手臂,已经完全不是一名修行者的手臂,而是变成了某种妖兽的手臂。
赵妙感受到了一种浓烈的死气。
“养尸术!”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叫出了声来。
齐斯人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此时他的面上出现了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
在接下来一瞬间,他的这条手臂也承受不住赵妙这一剑的力量,从内里深处轰然炸裂,裂成无数的碎片。
然而这一瞬间的冲击力,也推得赵妙的身体往后倒撞百丈,咚的一声撞入后方的乱坟之中,激起无数道尘浪。
齐斯人的一条手臂消失了,就像融化在了黑夜里,接着他和苏秦的身体也在夜里迅的变淡,消失。
……
只是极短促的时间,尘浪还在往天空溅射,赵妙的身影已经从尘浪中穿出。
她的样子有些狼狈,身上都是尘迹,连身上的衣衫都炸裂了数道口子。
但是她的面容极为郑重,整个身体还在闪耀着一种炽烈的剑光,让任何人看到都不会觉得可笑。
她的感知里已经失去了齐斯人的踪迹。
这一战她最终没有能够将齐斯人留住,但她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沮丧之意,反而只是对齐斯人的手段有些钦佩。
大齐王朝的有些宗门能够养出一种尸兽。
这是用阴气强行改变一些妖兽的尸身的手段,让这些原本已经没有生命的妖兽,变成一种独特的行尸走肉。
因为没有恐惧,而且本身便是死物,除非体内关键的晶核被击碎,否则这些尸兽不会丧失战斗的能力,比起它们生前还要可怕。
它们体内的晶核便是不断卷吸阴气的法阵,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的力量也会变得更加强大,甚至会引进一步的变异。
然而在修行界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任何一名修炼阴气决法的修行者敢纳这种尸兽入体,用自己的元气来喂养,就像培育着一种另类的本命物。
这原本是一种创举,一种行走在生死边缘的挑战。
因为若是出现某种异变,压制不住,那这种尸兽便恐怕会吞噬修行者本身。
能够利用修行界传下来的强大功法成为厉害的修行者尚不足以让赵妙感到敬佩,但齐斯人这样的创举,却是真正的让她产生了敬意。
即便她还有再战之力,即便齐斯人最终只是逃遁,但方才这一战,却是她之前在渭河之上失去本命剑之后的最精气神饱满的一战,这样还无法将齐斯人留住,在她自己看来,这一战便算是她败了。
……
齐斯人的身体从空中坠了下去。
他的身体下方是一处山谷。
这离距离楚都不足数十里,未必能够逃过所有修行者的追踪,然而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在体内蓄养尸兽他采用了危险之中又算是最稳妥的手段,让寄巨在他气海深处的尸兽始终沉睡,在沉睡之中不断自然吸取他的元气慢慢异变。
和赵妙的对敌也完全符合他的设想,他将这尸兽复苏的瞬间,就将这尸兽当做盾牌一般去硬抵对方的剑意,这样既能挡住对方的一剑,又能借对方剑意杀死尸兽,而不至于在自己真元耗竭之时遭受反噬。
然而赵剑炉的真火对于阴神鬼物的克制依旧出了他的想象。
当剑意撕碎尸兽的同时,依旧有真火深入了他的体内,而且尸兽本身的一些破碎元气也像是毒物一般侵袭着他的身体。
他必须及时将这些元气全部逼出自己的体外,否则就算是他,身体也会慢慢枯萎,最终死去。
一切只需争时。
最大的威胁依旧来自巴山剑场的这些人,那些楚都的高手就算是现了他的踪迹,恐怕也没有勇气立时进入这寻常的山谷来找他决斗。
所以他很快的在谷底的乱树丛中盘坐了下来,开始调息。
这个山谷的厚厚枯叶中蕴含着**的味道,有一丝丝肉眼可见的元气,在他的行功之下就像是一条条黑的小蛇从枯叶里钻了出来,涌入他的身体。
他的心略定。
然而也就在数十个呼吸之后,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阴暗气息悄然的随着这些元气涌入了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只无形的鬼手握住了他的心脏。
他的呼吸骤顿。
他的感知落向身体左侧,心中尽是不可置信。
他的身体左侧,便是被他随意丢弃在那里的苏秦。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十一章 斯逝
气海被封印,便无法动用任何真元,这是修行界中的常理。
更何况他是齐斯人,大齐王朝所有修行阴神鬼物功法的修行者之中,晏婴之后的第一人。
阴神鬼物功法本身便以诡异为主,各种不可思议的手段,他封印气海的手段自然更是特别。
最为关键的是,他早在七境的道路上走出很远的距离,真元之强大 ,又岂是苏秦这种级数的修行者所能比拟?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苏秦身后泛起的红光,以及苏秦眼中妖异而振奋的神采,他便知道 自己无意中犯下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苏秦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死死的盯着齐斯人,就像是看着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有数道血线就像是裸露在外的血管,从他的胸口刺出,此刻另外一端已经连接在了齐斯人的身上。
在齐斯人的眼睛里,此时的苏秦还是那么弱小,甚至显得有些可悲的一个后辈,然而在他的感知里,苏秦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巨大的漩涡里,全部都是血红的线条,这些血红的线条汇聚成一团巫神的虚影。
齐斯人的身体里没有一处不在本能的想要挣脱和苏秦的联系,然而一种彻底疲惫和深深无力的感觉却已经弥漫了他的身体。并非只是他的伤势太重,而且在全力疗伤之时被对方暗算的关系,最为重要 的,是他的真元在那些血红线条弥漫的元气中,迅速的瓦解。
随着真元一起被抽引过去的,还有他此时体内的气血。
伤上加伤,最终的结果便是彻底的崩塌。
“你果然掌握了十二巫神上的功法。”
齐斯人看着苏秦兴奋而饥渴的双目,叹息了一声。
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在他想象的所有结局里,即便不是死在巴山剑场的那些顶尖强者的剑下,也是死在和元武、郑袖的争斗里。
但他此时的眼眸里除了一丝悲哀之外,却没有多少的不甘。
因为他明白自己不是输给了苏秦,而是输给了十二巫神上这门不可思议的功法。
“生人气血和转化多年的阴气绝不相同,五气的对冲,会引起体内的病变,对于修行不利。”
他看着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疯狂的抽引着自己体内真元和气血的苏秦,又说了这一句。
他并非是想恐xia 苏秦,因为这虽然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即便是在阴神鬼物功法最强盛的年代,这个道理已经被多次印证,最简单的例子,就像是一个人身体里植入别人的内脏,初始一切如常,但很快就会出现本质性的排斥,内脏坏死一样。修行者的元气带着自身的烙印,只有当修行者变成死物之后许多年,这些元气经过自然的转化,被天地所改变,其中的某些部分,才能够变成能够被吸纳和利用的阴气。然而此时光是看着苏秦的疯意,他就知道 苏秦绝对不会停手。
他此时说这句话,只是站在一名前辈的角度,从这修行之法本身给予评价。
不知为何,此时的苏秦或许是因为元气相通的关系,他很能理解此时齐斯人的心境。
但他依旧没有回应,因为赵妙出现在那片墓地,完全不是出自他的安排,然而就是赵妙和齐斯人的那一战,齐斯人遭受重创,赵妙的真火元气又让他体内的真元也出现一丝松动,再加上巫神功法本身,才出现了这样彻底反败为胜的契机。
他先前很清楚拒绝齐斯人之后自己的下场,自己会沦为灵魂始终无法解脱,被困在死物身体里,而且永远遭受奴役,直至形神俱灭。
然而现在自己非但能活下来,还能炼化掉齐斯人这样强者的元气和气血这样反败为胜的契机,在他看来,便是犹如天意!
这是命运的契机,他绝对不能浪费。
所以一直等到他感知到齐斯人体内的气血开始枯竭,生机开始消散变为死意,他才面容有些扭曲的笑了起来,开始说话,他看着眼瞳慢慢变得昏暗的齐斯人,回应道:“会折损寿元,然而人之一生是否精彩,不在于活的长短,而在于能够站到什么样的位置。”
齐斯人突然也笑了起来。
他的身体在变冷,即将堕入永恒的死亡。
但是他在方才就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想到了一些有趣的可能。
如果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天意,那他决定成全这样的天意。
“功法只是根基,但对敌却还要有很多的手段。”
他笑着看着苏秦,平静的说道:“对于修练 阴神鬼物而言,你的之前一片空白,缺少很多必经的经历 ,将会妨碍你成为今后的真正 强者。很多大齐王朝的宗师是有万般手段,但是缺少十二巫神功法这样的根基,现在你不妨想一下,如果你的巫神功法加上我所会的一切手段,将会是何等的结果?”
这是一种难言的默契,苏秦瞬间明白了齐斯人的意思,他的眼睛再度明亮起来。
“我这一生都在面对大秦王朝修行者的威胁,从我修行开始,师尊教导我的,便是修行为了大齐王朝,为了抵御外敌入侵,而所有的外敌里,最强大 的自然是大秦王朝。”
齐斯人平静的接着说道:“只是修行越到高深处,却越是发现 战胜大秦王朝那些人不可能,最终只是疲于奔命,极尽应付,想着的只是不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大齐也和这楚一样溃灭。”
顿了顿之后,齐斯人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但是他依旧平和的说道:“现在想来,你之前的提议却是不错,或许你我可以建一个比大秦王朝更为强大 的王朝。”
苏秦沉默了下来,但这样的沉默只是维持了数个呼吸的时间,因为他知道 齐斯人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的尽头,他认真的反问了一句,“你不怕我反而灭了齐么?”
“临死之前的想法真的会和以往完全不同,或许这时才会放开拘束,心境也会更加高远,不管是齐灭或是秦灭,若是你能最终获胜,胜利的便依旧是修练 这阴神鬼物功法的修行者,重建的便是昔日我们那名祖师的荣光。这其实便是任何一名修练 阴神鬼物功法的修行者的追求。”
齐斯人的声音低了下来,最后他握住了自己身前挂着的一个吊坠,用尽了最后的力qi ,递给了身前的苏秦。
苏秦再度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死去的齐斯人,将那个黑骨片握于掌心,他感知到了这片骨片上纂刻着的无数细密文字。
“如果真有所谓的在天之灵,那便祝福我。”
他对着齐斯人的遗体颔首为礼,慢慢的说道:“若我成功,我会让你也名垂千古。”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十二章 反问
有些人的追求是富贵和安逸,然而人越是走到高处,就越是想要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因为他会发现 ,当自己无法真正 的掌握自己的命运,眼下的富贵和安逸,就会随时失去。
一名长陵城里的富商,恐怕只需要 某位大人物的一个心意,就会变得一文不名。
苏秦看着齐斯人的遗体,觉得自己比齐斯人强的一点,是自己只会为自己而活。
……
胶东郡永福县,一场惨烈的战斗已经落幕。
楚大军残部和南泉诸郡的军队,以及楚王朝疆域里赶来的各路援军歼灭了胶东郡郑氏门阀的军队主力。
经历 了漫长跋涉的楚军残部终于可以暂时的停下脚步,得到足够的**时间。
一名楚军老军在捡起战死的同伴的长剑之后转身回望了楚的方向一眼,就这一眼,他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爬起。
这样的画面在这战斗已经结束的战场上不只一处。
很多人都在战斗结束之后,突然倒地不起,但都面朝故土的方向。
他们已经太过劳累,身体早已经超过了极限,当终于到达安定的地方,完成了保护自己身边同伴的使命之后,他们一口气松懈,却再也没办法支持。
城中的粮仓燃着大火,在战斗的最后阶段,知道 已经无法战胜的郑氏门阀的军队将粮草付之一炬。
只是战斗才刚刚结束一个时辰,就已经有船队停靠在永福港口,大量的粮草运送上岸。
一些楚军将领震惊无言。
他们知道 这些粮草并非是出自他们自己的安排,是和某个和巴山剑场有关的神秘 人物有关,但是这些粮草都来自于楚,是谁有能力在楚境内早早的准备 好这么多数量的粮草,以这么快的速度送到这里?
……
“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让关中那些巨富放心的将钱财放到他的手中?”
当那些楚将在思索有关粮草的问题时,厉侯正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正在乘着马车进入重云镇。
重云镇是大秦王朝里屈指可数的古镇,位于秦楚边界的巫山一侧,明明十分靠近战场,然而却因为道路太过难行,不可能成为军队通过的地方,却避开了历史上出现在这带的所有战火。
重云镇成为商队的聚集地之一,却也是因为道路难行。
道路难行的山区里面,也有很多猎户、牧民,这些地区人口稀少,但是却有着丰富的出产,一些外面普通的货品,如米粮、茶叶等物,只要通过人力运送到这些地区,就能获得丰厚的回报,可以换来价值惊人的皮毛、灵药等物。
道路的难行只能依靠脚力或者骡马,行走的时间很长,就必须准备 大量的给养,必须有很多这样的马帮商队往来穿梭。在很多年前,重云镇就这样变得热闹起来。
然而重云镇周遭依旧贫瘠,这些商队来往运送的普通物资吸引不了朝堂的注意,更何况虽然能够获取百倍以上的利润,但是用以交换的量原本就不多,也不值得朝堂去多做考量。
关中的核心地带距离这重云镇本就遥远,任凭谁也不会将关中的财富和这样偏远的地方联系在一起。
然而谁会想到,替这些关中豪门管理着大部分财富的神秘 人物观三公子竟然就久居在这种地方。
财富往往和美酒、豪宅、美女、奢靡的生活联系在一起,然而这种地方除了那些马帮残留的野蛮之外,还有什么?
“这地方有什么,值得你长留在此?”
所以当马车停在一间普通的吊脚楼前,厉侯从马车中走出,走进这间吊脚楼里,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时,他一开始便忍不住直接问了这样一句话。
他面前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和一名老仆。
中年男子气态恬静,正在烹茶。
铁壶里煮着的是黑茶,茶水泽很深,但是却有种独特的芬芳。
“你知道 我是谁?”
看着厉侯这名绝对的不速之客,这名中年男子却没有多少吃惊的神,只是微笑着反问了一句。
“我不是问你,我是问他。”
厉侯却是也笑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中年男子身后的老仆身上。
这名老仆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袍,这旧袍已经洗得月白,看不出曾经的颜。
他之前一直微垂着头,始终谦恭的样子,一直等到厉侯说出这句话,他才抬起了头来。
“你怎么知道 是我?”
这名老仆也反问了一句。他的面相很普通,而且真像是经历 了很多风霜,过着艰苦的生活,没有任何养尊处优的痕迹。
“真正 的老虎,就算是用显得最虚弱的姿势躺着,也可以让人一眼看出是老虎。”厉侯笑了笑,说道。
老仆沉默了片刻,然后看着厉侯说道:“只有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只有看过很多这样的人的人,才能一眼认出不同。你是大秦哪一位王侯?”
厉侯这下却有些意外 ,微讶道:“大秦就那么几位王侯,既然你已经猜出我是其中一位,难道还判断不出?”
老仆笑了笑,有些感叹道:“我不问世事多年,外界的事情却是知道 的不多。”
厉侯的眼神骤然凌厉了起来,“对外界的事情所知不多,那总该知道 自己的身份,观三公子?”
老仆的神容依旧没有变化,迎着厉侯的目光摇了摇头,“我可以是观三公子,也可以不是观三公子。”
这时坐在他身前烹茶的中年男子已经站立了起来,反而站到这名老人的身后。
这名老人坐了下来,厉侯便也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接过老仆端过来的茶杯,厉侯问道。
“我只是一个经手人,我本身掌握不了任何的东西,只要那些委托人愿意,他们随时能够换任何人做观三公子。”老人微微的笑了笑,道:“你应该明白,任何钱币或者银票,其实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符号。”
厉侯皱了皱眉头。
老人看着他,接着平和的说道:“大秦财富尽在关中诸豪之手,所以关中诸豪便不能倒…你应该明白,即便将他们现在拥有的钱财搜刮一空,但若是他们全部都不认现在流通的钱币,那这个王朝的钱币便也失去了任何价值,在集市里恐怕换不来任何的东西。”
“你说的很有道理,的确存在 这种可能。”厉侯也平和的看着他,说道:“但关键在于,不会所有人都有玉石俱焚的决心,只要解决掉其中的一些关键人物,或许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老人更加温和的笑了起来,又反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想通过我找出一些关键人物,但是我也可能只是引诱你这样级别人物上钩的诱饵?”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十三章 战军
“诚然天下很多东西在你们这些生意人眼睛里都是交易。八一”厉侯皱了皱眉头,淡然的说道:“然而你们想过你们和我们的本质差别么?”
老人道:“请赐教。”
厉侯道:“我和你们之间的本质差别,是我的身份和地位来自于军功,来自于我为这个王朝付出了多少,所以即便同样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我的力量却代表着王朝的意志。即便你们战胜了我,也不容于这王朝,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听着他自信而隐含着威胁的话语,这名老人感慨的笑了起来,又反问了一句,“若是这王朝不按祖宗规矩办事,容不下我们,那我们又何必留在这王朝?”
一阵寒风在这间吊脚楼中涌起,滚烫的茶水突然沿着杯沿不断的震颤,迅变冷。
厉侯的神容也变得极度寒冷,他很清楚对方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的确应该是有了某种准备,而不是纯粹的出言恐吓。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样一句话,整个关中会有多少人死去?”他看着这名老人,无比冰冷的问道:“有些人,不是想离开就能离开。老树搬了地方,是连根都会烂掉的。”
老人的神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依旧一副和客人闲聊般的语气,“你说的很有道理,然而同样,手伸得太长容易被斩断,当长陵的修行地都受管辖御使开始,我们这些生意人便知道轮到我们是迟早的事情。如果将争取一些自己的利益也当成是生意的话,那厉侯你便是足够分量的筹码。”
厉侯慢慢的放下了茶杯。
既然无法相谈,便没有再谈的必要。
但他对有些事依旧感到好奇,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来时的问题:“关中诸豪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让你坐拥巨大的财富,却都甘心停留在这种地方?”
“事过境迁,然而很多回忆尚在,世上风景秀美处很多,能让人睹物思人处却很少。”老人看着厉侯,认真而感慨的说道:“我和你这样年纪时,也总想去最远的地方看看,但等再过些年,却是喜欢停留在那些能让你想到美好事情的地方。能够让我停留在这里,自然是因为这里曾经有过让我真正喜欢的人。”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样财富,可以比人还要重要。”最终这名老人看着厉侯,郑重的告诫道。
厉侯不再说话,他站起来,走到这间吊脚楼的窗边,就像是这里的主人一样,打开了这间吊脚楼往外掀开的窗户。
他越可以肯定对方已经有所准备,甚至和这观三公子所说的一样,这恐怕是个故意漏出的破绽,一个为他而准备的陷阱。
然而他毕竟是打过无数战役的将领,即便对方是强敌都不可能轻易退缩,最为关键的是,他至少需要知道对方身后站着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就算这次战败,他也必须看清对方的真正面目。
当这间窗户打开,风吹着窗棂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瞬间,这间吊脚楼屋面上的蒿草开始摇摆起来。
重云镇四面不利于军队行走的山林里,骤然响起了无数尖利的破空声,大片大片的山林被劲气撕碎,很多场战斗同时打响。
厉侯的眼眸深处顿时闪现出无数不可置信的情绪。
此次想要迫这神秘的观三公子就范,他已经带上了所有的精锐军队,这些精锐军队和去长陵围困岷山剑宗时相比,只是抛弃了一些大型的符器和一些不必要的辎重。
但不管如何轻装简从,军队依旧是军队,更何况他所率的,原本就是很熟悉这种蛮荒地带的边军,配备着大量轻巧但精良且威力强大的符器。
没有任何小团体的修行者可以力抗这种级别的军队,就算是昔日的岷山剑宗,也不可能和他以及另外两名王侯所率的军队硬抗。
当精锐军队的数量过一定的界限,与之能够对抗的,便只有同等数量的精锐军队,而且也必须有大量的精良军械可以匹配。
现在在整个秦楚边境地带,都找不出一支可以和他所率的亲军抗衡的精锐军队。
秦军的精锐军队都在楚境纵深处,而大楚王朝的精锐军队早就已经消亡得七七八八,剩余的也都分别撤到了胶东郡和乌氏境内。
然而此时这四面八方骤然开始的战斗规模以及瞬间的激烈程度,却分明就是同等精锐军队的对抗!
是谁拥有这样装备精良的精锐军队,甚至可以和他统率的亲军抗衡!
最为关键的是,无论是他还是郑袖,先前都没有现关中诸豪有拥有这样军队的任何迹象!
“你们实在让我出乎意料。”
他看着四面的风雨,没有回头,慢慢说道。
“还有必要继续下去的意义么?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老人真诚的告诫道。
“楚器,竟然大多是楚人。”
厉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他看着那些山林中纷乱的光华,感知着内里的一些气息,眼眸深处出现了浓重的杀意,然后他冷声道:“现在的意义是,你们能不能留我在这里,就和你先前说的一样,只有留得住我在这里,才有足够的筹码,否则你们还是一败涂地。”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他的身周涌起一股磅礴无比的气息,这股气息直接将这座角楼撕扯成了碎片,无数碎片包裹着他旋转飞舞,形成了一道飓风。
飓风里,那名先前已经安静站在老人身后的中年男子缓慢的在空中往后退去。
他身上涌出的元气护住了老人。
厉侯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他先前觉得这老人和这名中年男子都并非七境的修行者,然而此刻在他的元气逼迫之下,这名看似普通的中年男子却是显露出了峥嵘。
双方的真元对冲之下,竟然是平分秋,显然对方在七境的道路上,也已经走得很远。
但直到此时,他依旧不觉得自己会败。
天空里再度响起庞大的轰鸣声,有两团如山的元气迅的飞临。
他的座下七境众多,而能够阻止七境离开的,也只有七境。
他不相信对方能够拥有比他还要多,还要强大的七境宗师。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十四章 见鬼
“你不是我的对手。Ω81中Δ文网”
厉侯看着护住观三公子的中年男子,微眯着眼睛,缓缓的说道。
即便对方的真元修为和他十分接近,然而此时双方的气息对冲,他却依旧有着绝对的信心。
中年男子的面微微白。
他微躬身表示退让,同时不卑不亢的应声道:“你的对手不是我。”
宗师之间自有感应,只是对方的气势变化和一些微小的应对动作,便让他明白对方在这场战斗里所承担的使命只有一点,便是护住观三公子离开。
这样强大的一名宗师只是用于保护观三公子离开,那自己真正的对手是谁?
厉侯没有再看这名中年男子,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
那两道属于他座下的强大元气已经进入了镇区,就如巨蟒过境一般,重云镇区阻挡在那两名宗师之前的一切房屋全部被激成碎片。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缕琴音。
这琴音清澈动听,如远处的高山流水,轻轻渺渺的传来。
然而当这琴声传来,这重云镇上空的天地元气骤然起了变化,有无数元气急剧的绕结起来,形成了数股如米浆浆液般的光华,落向他座下的一名宗师所在。
“桐琴!”
厉侯勃然变,大怒厉喝:“你们竟然勾结楚人!”
伴随着琴声而来的这股力量极为强大,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力量来自符器本身,来自于出琴音的那具“桐琴”,“桐琴”的主人是楚境内桐山的一名宗师。
这名宗师是真正的楚人,效忠于楚王朝。
这便是他此时暴怒的原因。
关中诸豪不管用何种手段来对付他,他都不会在意,然而勾结外朝,这却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没有人回应他。
护着观三公子的中年男子退得很坚决,而且他的手段也很独特,他和观三公子的身影迅的在一片灰的雾气里淡去,那片灰的雾气很像是修行阴神鬼物功法的齐朝修行者手段,然而却又偏偏充斥着剑气,只是某种剑决。
有一道新出现的人影如盾牌一般挡在了那片灰的雾气之前,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包括他此时的怒意和杀意。
这也是一名中年男子,比先前那名中年男子看起来更要普通,而且穿着的衣物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名仆人。
只是这人在他的怒意和杀意之前,却是平静得如同磐石,身上的气息没有丝毫的波动。
只是这一点,这名宗师就比先前护着观三公子退走的那名宗师要强出太多。
宗师之间自有感应,于气息激荡间,厉侯就已经感应到了对方体内强大的本命剑意,于是他看着这名宗师,声音肃杀道:“你是秦人?”
“我是秦人。”这名宗师的一切言行都依旧像是名仆人,然而在厉侯的气势和杀意逼迫下却是淡然处之,丝毫不落下方,他对厉侯颔为礼,没有拖泥带水,“在下吴広,请赐教。”
“赐什么赐,教什么教,既是秦人,和楚人勾结一处,便是该杀。”厉侯森然的冷笑了一声。
在他开口说出第一个字的瞬间,他的杀意已经尽情的挥洒出去。
两股可怕的气息同时在他的身前迸。
一股气息来自于他的气海深处,带着强烈的本命气息,显然是他的本命物,另外一股气息来自于他的身外,应是某种符器激而出,但这股气息竟是强大得完全不亚于他体内的本命气息。
这两股强大的气息在出现在他身前的刹那,却是奇异的交融在了一起。
玄奥的外来元气和他体内喷薄而出的本命元气交织出耀眼的光华,这些光华在他身前直接凝成了两道巨大的铁翼。
这两道张开的铁翼完全就像是某种强大的妖兽贯涌着真元的翅膀,然而却比世间任何一种妖兽的翼翅都要强大。
顺着这两道铁翼的翅尖,出现了一连串的爆裂声,空气里有蜘蛛网般的晶纹在往外蔓延。
吴広抬头,无论是抬头的动作还是接下来往前挥剑的动作看起来都像是非常的缓慢,然而下颌和右手在空气里的运动都带起了一连串的轨迹。
就像是故意回应厉侯此时的剑意一样,吴広的手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金光,这道金光带起的元气辉光闪耀,就像是一片遮掩住天地的金翅膀。
“鸿鹄剑!”
厉侯彻底的变了脸。
并非是因为惊惧,而是因为加剧的愤怒。
他在长陵留有一名镇守的家将,然而在数月之前,那名家将败亡在了一名神秘的剑师手中,那名剑师便是鸿鹄剑的传人。
咚的一声闷响。
天地都似乎震动了起来。
一道光环从厉侯和吴広的身体之间往外扩散开来,光环过处,到处都是恐怖的炸裂声,再坚硬的山石都被炸裂成粉。
然而厉侯和吴広的身体在这一刹那却是巍然不动,双方的身体在元气的挤压下互相锁止。
两人手中的剑器在此时露出了真容。
厉侯手中握着的本命物是一柄铁灰的长枪,从他左手衣袖间飞出的却是一柄铁灰的短剑,从枪身和剑身上几乎相同的花纹和气息来看,两者应该是同种材质,由同一名匠师一起打造出来。
这柄短剑和他手中握着的长枪在枪尖处嵌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柄古怪的枪刃。
这柄枪刃此刻锁住了吴広手中的通体金黄的鸿鹄剑,两股可怕的力量在刃间厮磨,往外射出道道如闪电般的游光。
这一刹那的交手之中,凭借着手中剑器本身的力量,厉侯明显占据了一些上方,他居高临下的将吴広的身体往下压去,吴広脚下的地面没有往下凹陷,却是层层炸裂,不断往外溅射浮尘。
厉侯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在他后方的头顶,暴乱的烟尘被猛地撞开一道口子,一名身披着幽甲的将领像陨石一般轰然砸落。
这是他的副将,同时也是他此刻座下最强的修行者夏裂。
当那名桐琴主人出现之后,他座下这两名来援的宗师也瞬间做出了选择,战力略逊于夏裂的陈鱼悬去截住了桐琴主人,而夏裂瞬间赶至这里。
厉侯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一场公平的对决,当他现有人利用观三公子做局,想要将他作为和郑袖谈价的价码之后,这场战斗对于他而言便是一场战争,尤其当楚宗师出现之后,他所想的便是尽可能的杀死这里每一个出现的对手。
夏裂在只是四境的修行者开始,便追随在厉侯的身边,两人之间的配合极为默契,但是外界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和厉侯有这样一人锁止,一人袭杀的手段。
因为之前所有面对他们两人联手的敌人,都已经被他们杀死。
两人凭借这样的手段,在战场上不止一次杀死过比他们更强的修行者。
现在的吴広最多也只是和厉侯战力相当。
所以当夏裂朝着吴広袭来的时候,在他的眼睛里,吴広已经是一名死人。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他看到吴広的左侧出现了一道年轻的身影。
他瞳孔剧烈收缩着,顿时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去了北京出差,结果正好遇到雾霾,鼻炎强烈来袭,没办法睡觉,一直到昨天回来之后才慢慢有所好转,剑王朝没有存稿,所以断更了,今天开始正常更新。这大半年没有参加体育活动,每天都是八百多步,感觉身体状况极下降,从明天开始要彻底改变一下作息和恢复锻炼,更新也尽可能多起来。就是说过很多次尽量多更了,也不知道大家还相不相信,看表现,不然打脸。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十六章 双虹
除却父子关系,在修行的道路上相看,厉西星相对于厉侯而言,自然是绝对的后辈。
然而看着厉西星举剑横胸,厉侯却并没有任何相让。
他甚至连出手都抢了先机。
一股奇特的本命气息在他手握的长枪上震荡开来。
氤氲的银灰色元气在枪身的周围不断的震荡,凝聚,变化,就像是一朵朵锡花在空气里被浇铸出来。
但他手中这柄长枪却是像被烧化了的糖水一样,从他的手中融化了一般,变成了奇异的流水,覆盖上了他的身体。
流水瞬间凝固,泛出令人心悸的金属光芒。
他的身上出现了一副铁灰色的铠甲。
铠甲明明很薄,然而铠甲表面的符文却是密如繁花,符文之间不断噼啪作响,无论是从他体内泛出的元气,还是从四周天地汇聚而来的天地元气,全部在这些符文之间不断的凝聚收缩,变成了内里游走的一道道黄色气流。这些黄色气流的气息,让这件铠甲给人一种不可破的沉重坚厚之感,就像一座无比沉重的巨山。
枪变成了甲,短剑却还在手。
厉侯握着这柄短剑,这柄短剑就像是连在了一座巨山上。
世人大多知道厉侯的修为和战力在大秦那些王侯中属于中上,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最强大的并非是进攻,而是守势。
一名统领大军的主帅,只有确保自己不死,不倒下,他的军队才不会群龙无首。
他的这件本命物,为枪形便是破军枪,为铠便是镇军铠。
在他多年的本命元气的浸润变化之下,这件铠甲恐怕已然变成天下最强的战铠。
知子莫若父,同样,知父也莫如子。
厉西星自幼年被逐出长陵,很长一段时间便是跟随厉侯在边军征战,他自然很清楚父亲的这件本命物的强大。
然而此时他也很清楚对方是要印证什么。
所以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将手中的晶剑朝着厉侯砸了下去。
他这一剑没有任何的花巧,甚至显得粗鄙和野蛮,他握着的简直不像是剑,而像是一柄巨锤。
横在他晶剑前方的是厉侯手中的那一柄短剑。
两剑相交,却并非是金属剑刃撞击时的清脆震鸣声,而是瞬间咚的一声巨响,一团火光在两剑之间爆炸开来,厉侯身上铠甲符文之中,无数条黄色的元气往外溅射出来,就如同无数条黄色的巨蟒在往外狂噬。
厉侯依旧站立原地,脚下尽是浮土,如沸粥般不断翻腾。
厉西星的身影往后震飞出去。
厉侯的眼神越发宁静,但是看着厉西星被震飞的身影,他眼眸深处的震惊却是又浓了数分。
厉西星依旧牢牢的握着他那一柄晶剑。
在这样强烈的冲击之下,即便是他也只是依靠本命铠甲的吸收而确保身体骨骼不被震成粉碎,然而厉西星的身体,在他的感知里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甚至没有出现任何严重的创伤。
在他的所知里,放眼整个东胡的苦修僧世界里,也只有那一名曾经到过长陵,又杀入过东胡皇宫的老僧才拥有如此强大的淬炼身体的秘术。
所以结果便很明了。
在那天东胡苦修僧云集的那座圣山里,厉西星破境时并非只是经历了天火的淬炼,并非只是承接了许多苦修僧的元气洗礼,他甚至得到了那名老僧的衣钵,得到了外人难以想象的加持。
厉侯知道那名老僧在杀死东胡皇帝之前,就已经是东胡苦修士的领袖。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厉西星在那晚破境之后,实则已经成为了东胡苦修士的新一代领袖。
厉侯静静的如是想着,他身上的气息却已经再起变化。
他的眼神从平静变得锐利,再变得漠然。
漠然便是不在意,甚至对自身也不在意,这便是一种可怕的情绪。
“神威!”
他张口,漠然的吐出两个字。
随着音线的震荡,他的身前顿时泛开数百道肉眼可见的白色气线。
这些都是天地元气流通的通道。
音出法随,这在修行者的世界叫做秘法真言。
法随便是天地之间自起感应。
白色气线瞬间在他的身前消失,然而四周的天地间,却有无数天地元气,就像是决堤的江水一般顺着这些通道倒贯而来。
他手中的短剑朝着前方的厉西星刺去。
这些天地元气就汇聚在他的剑尖,然后顺着他的剑意,往前爆炸开来。
一道可怖的虹光顺着他的剑尖在空气里延伸。
这道可怖的虹光比他和厉西星的身体还要庞大数倍,耀眼的光芒直接就将他和厉西星的身体淹没。
这道虹光里,就像是有无数被撕碎的神灵在厉啸,还有更多的神灵在挣扎,然而却无法挣脱。
这一剑便是神威。
厉侯拥有很多秘术,但这一剑,却是他最强的一道秘剑。
在耀眼的光华里,夏裂的面容无比的惨淡。
他看着厉西星长大,的确和厉西星的亲叔叔没有什么区别,他难以理解为什么厉侯会用出这样的一剑。即便是见了厉西星前面的手段,他也对厉西星接住这一剑毫无信心。
便在这一刻,他恍惚听到空气里响起同样的声音。
“神威!”
厉西星的双脚还在地上摩擦,他还未站定,身体依旧在后滑。
然而他的身体已经保持了完美的出剑姿势。
面对着这道毁灭性的虹光,他没有任何犹豫,施出了同样的一剑。
他的手无比的稳定。
毁灭性的光焰从他的剑尖冲出,以七境修行者的感知都无法跟上的速度,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那道虹光。
两道虹光冲击在一起,实质般的光浆不停的往四周泼洒。
每一道流光都引起了惊人的爆炸,很多从百年之前便矗立在重云镇的古老建筑,只是挨了一滴看似细小的光浆,便在轰然的爆鸣声中化为片片碎砾。
当两道虹光还在冲击时,厉侯已经收剑。
这一剑的力量只是纯粹的将天地元气往前爆炸,剑意刺出之后,便和他再无关系。
他看着这些美丽而危险的光焰散射,眼眸深处无限感慨和感伤。
这种恐怖的对冲只持续了短短的一息时间。
当他再次抬头之时,厉西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前方的尘雾之中。
他皱了皱眉头。
身上的铠甲如流水般滑落,然后汇聚在他手,重新变为枪形。
只是他未再出手。
“给你。”
然后他的手微动,这柄枪便从他的手中飞了起来,落向厉西星的身前。( 就爱网)
第八十七章 败家
厉西星呆了一呆。81Ω
哪怕这柄枪的本命元气激得他身体上的毛都根根竖立了起来,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什么用意。
厉侯的脸上却已是戾气尽消,唯有淡淡的落寞。
他看着有些愣的厉西星,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又能接住我这神威一击,我便随了你心意,这件东西留在我手上也没有什么用处,便传给了你。”
厉西星看着他,没有接话,也没有接枪,他想要听厉侯接下来的话语。
“你坦言和巴山剑场归于一处,显是因为和那人的重生,那名酒铺少年有过命的交情。但你应该明白,我在十数年前便站在元武一边,我的不少兄弟,也是在和巴山剑场的战斗里死去。”
厉侯看了他一眼,淡漠的说道:“若是让我和巴山剑场归于一处,又如何对得起他们的情义,自今日始,我所能做到的便是两不相帮。”
听到这里,他身后不远处的夏裂早已控制不住情绪的波动,连双手都颤抖起来。
然而他的面容却是越平静,毫无停歇的说道:“从今日起,我便弃了侯位,做一个闲散人。”
厉西星的嘴唇也微微的颤抖起来。
这不是他想要的最好结果,也不是他想到的任何结果之一,但这的确是他所能理解和接受的结果。
“好。”他用力的咬了咬牙,异常简单的回了一个字。
“逐你出长陵,倒不完全是因为妥协,而是毕竟我在边军,你有我照看,反而安全一些,而且狼窝里养出的狼,至少比长陵深宅暖窝里养出的狗要厉害些。”
厉侯的眼神突然温暖了一些,“如此说来,你也应该懂我为什么最后要用神威一剑。”
厉西星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厉侯也不再和他说话,而是转过身去,对着心境依旧波动不已的夏裂认真躬身行了一礼,道:“我非圣人,做事无法周全,思考前后,也只有这样了。”
夏裂有些话想说,一时却说不出来,气血上涌,却是激得连脸都一片赤红。
数息之后,他才叹息了一声,躬身回了一礼,道:“拼了半生,如此卸下,这样的洒脱,却是也没有几个人及得上了。”
他和厉侯出生入死,极为熟悉厉侯的性情,知道厉侯决定一下,便是不可更改。
虽然明白厉侯这样轻飘飘一句弃了侯位,今后他和另外数将便不知有多少收拾残局的事情要做,但是他最终离开时却是什么话都没有多说。
“用观三公子引我入局,最终却只是让我们父子相见,这应该是林煮酒的计?”
夏裂离开,山林更静,厉侯站在一地废墟间,收了剑,负手看着厉西星,道:“只是你身为厉侯府的人,今后我的这些部下,你却是要替我照看着。”
厉西星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应允。
“从今以后我云游天下,再不管这些纷争,你自己小心些,我不想再听到你的死讯了。”说完这句,厉侯却是极为少见的笑了笑,身体也如放下了千斤重担一般,甚至有种莫名的轻灵之感。
看着自己的父亲转身就要走,厉西星心中对他仅有的一丝怨气也随之消散,他忍不住出声问道:“今后去哪里找你”
“想去的地方太多,行踪无定。”
厉侯散了头,一朝不再为大军统帅,他的心境莫名的畅快,他也不再转头,只是轻声道:“巴山剑场已占胶东郡,又得关中助力,恐怕这场争斗,也要不了数年便可见分晓,等到一切平定,我自然会来找你。”
厉西星心中莫名有些酸楚,还要再说话,厉侯披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山林之间,只是他似乎还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有轻渺的声音6续传入厉西星的耳中:“郑袖在关中建立了三大工坊,说是要掌控关中巨富的命脉,但和那些商贾争夺钱财,这不是她这样的人物要做的事情,所以其中必有秘密,你让巴山剑场的人留意着。”
这声音随风而来,越来越低,终于彻底消失。
厉西星自离开长陵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此时他已经晋升七境,然而当这声音消失的瞬间,他却是鼻翼莫名的酸,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
“这倒是想不到。”
谢长胜坐在一间树屋的中央,忍不住摇了摇头说道。
吴広是他的近侍,吴広既然到了这里,自然也意味着他这名隐形的巨头也到了这里。
他所在的这间树屋其实就在重云镇的边缘,就建在一株老松上。
这株老松的枝叶都被之前的战斗波及,被狂乱的元气形成的暴风折断了大半,但是在这间可以看见重云镇全貌,尚且还算完好的树屋厉,谢长胜的做派却恐怕会让见到的人都有种无语的感觉。
他的身前有一个炭盆。
炭盆的上面架着金锅。
金锅里的鲜汤在不断的翻滚,他的两侧还分别放着近里山林出产的新鲜野蘑,以及来自远方的鱼鲜。这些鱼鲜已然有厨子处理干净切片,只要在汤锅里一烫便可食用,而保持这些鱼鲜鲜美的,竟然是平日里有些修行地用于保存灵药的寒玉匣。
就在距离他不远的重云镇里,数十息之前还有很多强大的修行者在打生打死,然而他却是靠在软塌之上在如此享受。
“想不到厉侯如此舍得,如此潇洒,也想不到厉西星现在居然这么强了。”
他涮了几片松茸入汤锅,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然后对着已经侍立在他身后的吴広说了一句,“不过厉西星这样,倒是让我有个有趣的想法。”
“什么?”吴広看了装模作样的他一眼,问道。
跟随谢长胜久了之后,他知道谢长胜所说的有趣的想法,便是真正的很有趣,别的人恐怕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东西。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像谢长胜一样肆无忌惮的败家,不合常理的做事情。
“都说我是败家子,但是最大的败家子难道是我么?先前丁宁给我的那些钱财我还没有花光,她却在胶东郡又给丁宁留了胶东郡几百年才积累起来的一个私库。”谢长胜哀哀的叹了口气,无病**的样子,“那一大堆东西,怎么花?东胡边境那一带的苦修士倒也,功法不错,对敌也厉害,平时修行也是锤炼肉身,缺的便是海中那些大壮气血的灵药,胶东郡这次多的是那些东西,我倒是想看看,丢一大堆东西给那些苦修士会怎样?”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十八章 真威风
谢长胜自得其乐,吴広却是沉默不已。
东胡和乌氏那种关外帝国一直都很穷,在早些年,不用说修行所需的资源,就连箭头上的铁器都需要中原地带的这些王朝的“恩赐”。
这些游牧民族形成的国度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从一些被获准的边境贸易中交换到一些稀缺的物资,而且这种交换往往不是等价的。
简单而言,中原地带的这些王朝不管如何更替,没有一个王朝想要这些关外的国度强横起来。
所以在历史上,这些阴山外的蛮荒地区的王……小说国,修行者们一度仰仗的是“天铁”和“天玉髓”。
“天铁”其实便是陨铁,有些陨铁在坠落的过程中,和天地元气猛烈燃烧形成了独特的致密结构,带来了独特的力量,成就了东胡和乌氏一些传奇性的兵器。
“天玉髓”其实便是一些普通的玛瑙石经过无数年的风化之后,残留下来的最致密部分。
这些玉髓之中有些质地极为坚硬,可以用作破甲的箭头和矛尖,有些却是能够奇异的结合天地元气,可以用以制造符器。
上千年来,很多苦修士选择在荒无人烟的无人区域徒步来修行,不只是用来磨砺自己的意志和血肉,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在这些王国里,很多强大的符器的原材料,就是在这样的修行过程中发行的。
这是对于出产贫瘠的土地的一寸寸的探索。
东胡的苦修士们身上大多有着几件符器,看上去并不贫穷,但实则这都是很多代修行者传承,流传到他们的手中,根本不像长陵的一些拥有悠久历史的修行地,很多出山的修行者身上也只有数件宝贝,但是山门里头的剑器却是堆积如山。
那些苦修士,可以说是将所有家当都披挂在了身上,等到他们大限将至时,他们会找到合适的传人,再将身上的这些东西传下去,如果他们的徒弟运气够好,再下一代的徒弟身上就能多个一件两件,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传到他们手上的东西都会在战斗中损毁或者遗失。
正是这样贫瘠的修行环境,才造就了这些苦修士独特的修行之法。
他们不再追求蕴含大量灵气介质的天材地宝,而是很多从精神意志方面着手,他们的秘法大多提高自己的感知,有些强者的念力几乎形成实质,这样他们能够比寻常的修行者感知到更远的地方,能够从稀薄的天地元气中,尽可能的抽取到对自己有用的元气。
若是讲个笑话,强大的感知还能够让他们有机会捡到更多的修行材料。
强大的修行者弄得和收破烂的拾荒者似的,这的确是所有中原王朝联手压榨下的无奈,以这些意志力超凡的苦修士撑起的国度能够抵御这些中原王朝的侵袭,在历史的长河里,甚至偶尔还有杀入中原劫掠的机会,这足以让人对这些苦修士的感到敬佩。
吴広沉默,心中却是有些发麻。
谢长胜说的这几句话,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去做过,因为没有一个拥有惊人资源的权贵,会想去喂饱一群已经习惯了“饥渴”的苦修士。
没有一个拥有惊人修行资源的权贵,会像谢长胜如此败家和胡闹。
甚至根本没有人会想到要这样做。
但是真的这样做了,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吴広有些难以想象。
胶东郡囊括海外出产,无数的奇珍异宝对于中原王朝而言都是惊人的修行资源,而对于“省吃俭用”到了极点的东胡修行界来说,一些在中原王朝而言甚至只有一点装饰作用的东西,都被他们利用到了极致,是他们眼中极佳的修行资源。
例如一些红珊瑚,一些深海之中的贝类贝壳,一些生长年限足够长的海马、珍珠等等。
这些在胶东郡富贵之家比比皆是的东西,甚至在东胡就是秘宝,甚至都是不足以支持修行,很多都是牧民用一生的积蓄用以交易换取,然后供奉给这些苦修者。
这些苦修者的回报便是帮他们去除病痛,帮他们驱逐荒原之中的猛兽,护佑他们的平安。
有些人有修行的潜质,却是因为这些资源所限无法修行,若是谢长胜将这些东西就那样无比大方的放到他们的面前这个关中最出名的败家子,恐怕会成为阴山之后很多边荒之地的人口中的活佛?
“想想都觉得有趣啊。”
看着吴広外表沉默,内心却波澜壮阔的样子,谢长胜自己都有些陶醉起来,佩服自己的想法的确独步天下。
“要顺便让她借势吗?”吴広想了想,问了这一句。他知道谢长胜还有和很多人不同的地方,是说了一定会做,而不只是说说。
在昔日长陵岷山剑宗之变后,夜策冷、百里素雪等人的踪迹一直是所有的修行者最为关注的,而谢家人,最为关心的自然便是谢家的长女谢柔。
只是数日之前来的确切讯息,昔日长陵之变后,谢柔却是最终被安排去了乌氏。
至于为什么被安排去乌氏,想必百里素雪自有考虑,现在吴広想着的是,既然谢家大小姐在东胡和乌氏一带,那谢长胜又正好要做这样的事情,自然可以让谢柔借势。
尤其在东胡的历史上,有很多在边荒之地拥有极高威信的苦修士,其地位不亚于皇族。
“我姐和我不是一类人。”
然而谢长胜马上摇了摇头,道:“听说她在岷山剑宗修剑也是被百里素雪在最高峰冰屋子里头关着,谁知道百里素雪让她修的是什么剑意,我可不要我这么一闹,每天都有一堆信徒跑到她面前诵经,到时在冰屋子里头好不容易关出来的冰雪清净就反而让我破了,我可不想今后姐弟见面就是她提着剑到处追砍我。”
吴広挑了挑眉,“有道理。”
“岷山剑宗上寒峰,塞外风雪又连天。”谢长胜却是缩了缩脖子,收敛了笑意,轻声叹了一句,“左右是个冷,胶东郡郑氏门阀里最好看最贵的皮毛袍子,送一件去给我姐。”
吴広点了点头,这一瞬间他到是觉得谢长胜真是长大了。
“梧桐落里一少年,转眼却成老妖精,小姨原是美眷侣”但这转眼间,谢长胜却是饮酒击箸轻轻唱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哀叹,“可惜我姐还未过门就只能死了心,不然即是天下第一败家子,又有天下第一无敌剑师做姐夫,这可是真威风。”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八十九章 千里之外
什么叫做威风,每个人都自有不同的看法。81 中 Δ文 网
有人想要天下第一,有人却只要做成别人做不成的几件事,有人却恐怕只需要家中的娇妻一声满意的称赞。
知足者常乐。
阴山之后,一年里春暖花开的日子极少,大多时候都是飞雪缭绕,滴水成冰的冬季。
只是乌氏人自有生存之道,在很多山谷里,隐藏着许多冬季牧场。
有些牧场的小气候十分特别,在外面飞雪缭绕时却因为地下有地热而温暖如春,草木茂盛,而有些冬季牧场,却是因为积雪下面顽强的生长着一些耐寒的植物,这些植物生长得极慢,但却比一般草类提供更高的养料。
在乌氏的许多冬季牧场里,其中有一些牧场的冻土里,甚至大量生长着“寒地玛咖”,这种独特的块茎不仅可以大大提高牲口的耐寒能力、能够让牲口拥有独特的饱腹感,甚至能够大幅度刺激生殖能力。
在一些特定的时节,乌氏人会赶着大量的牲畜去这些牧场。
牲口的繁殖度和猎手们的捕猎,决定着食物来源的同时,也决定着乌氏的人口。
乌氏的人口数量和中原地带的王朝相比本身就少得可怜,而且每个乌氏的成年男子几乎都是战士,在之前和大秦王朝的战斗里,乌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损失掉的军队数量虽然甚至要少于大秦王朝,但大秦王朝的军士便纯粹是军士,在整个王朝里原本就只负责征战,但乌氏的战士在整个氏族里却承担着多种角,他们在一些时候既是牧民,又是猎手,甚至还有可能是通往更苦寒地区的马帮商队。
同样战死一个人,对于乌氏的影响便更大。
军队数量不足,当分散着护送大量的牲畜赶往不同的牧场之后,有些地方便容易遭受一些野蛮部落氏族的突袭。
乌氏此时的处境比以往任何时期都要困难得多。
然而只要某些固有的传统未变,这样的王国便总是能够支持下去。
再过数日就是桑顿节。
乌氏一些温暖的牧场里,一种美丽的花朵会盛开,这种被乌氏人称为秘境花的花朵是乌氏的秘药之一,可以缓解军队强行军的疲劳,最重要的疗效却是可以祛除风湿。
同时,这个时节还是乌氏大量囤积奶制品的时候。干奶酪和酸奶制品以及风干肉,是只有乌氏军队吃得习惯,但却很可靠的食物。这些食物没有多少负重,却可以让一只骑军在野外自给自足的战斗很长时间。
在一片秘境花盛开的山沟里,有一些乌氏的妇女在收割这些彩绚丽的花朵。
她们小心的踏步在这些花丛中,尽可能的只采集花朵,不踩踏掉这片土地上的任何一处植被,就连那些最普通的苔藓她们都尽可能的不去破坏。
在她们的后方,是一片已经收割完成的山沟。
山沟里一条冰川流水汇聚而成的清冽小溪旁,有几座雪顶的帐篷,帐篷着地的边缘,都用金的丝线绣着秘境花的图案。
在这种重要节日来临之前,这样的帐篷便只代表着乌氏的皇族居所。
此刻这几顶雪白蓬顶的帐篷里,只有一座有单独一名老妇人。
若以谢长胜的说法,那这名老妇人在乌氏便是真正的威风。
因为她便是乌氏皇太后,从很多年前开始,她便掌管着这一大片疆域,而且因为信仰的问题,在乌氏人的心目中,她是最接近神灵的那一种人,或者说,就是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心目中神灵的代言人。
这处山沟向阳,阳光很好,虽然彩最为绚丽的秘境花已经收割掉,但是平坦的溪岸两侧还盛开着很多不知名的花朵,其中有些花朵甚至是外面世界里没有的独特泽。
这片地方和许多人想象中的秘境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此时极为静谧,没有牲畜在周围,溪水旁只有一名年轻的侍女在翻晒一些还未制成的风干肉。
这样没有什么诗意的简单劳作,在此时此境,却也美得如同世上最好画师画出的画卷一般。
这片山沟一侧的山坡往北延伸,不远处便是雪线。
在这静谧安详之间,雪线下的某处,却是不协调的出现了几个黑点。
这是一些远道而来的旅人,带着的是许多座雪山外的风尘。
这些旅人似乎并没有对乌氏皇族该有的敬畏,他们脚上坚厚的黑皮靴肆意的践踏着乌氏人珍惜的植被,脚底带起一片片粘结着植被残株的湿润泥土。
乌氏皇太后没有出帐,正对着这些旅人的一侧帘子被她指尖捻出的一缕微风吹开,她从未见过这些旅人,但却在一些画册上看过其中一些人的面目,她虽然已经很老,但记忆力却一直都是惊人的好,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经认出了这些旅人的身份。
这些人不是客,但她昏黄的眼眸里,却是偏偏连一丝意外和震惊的情绪都没有。
有一片乌云飘了过来,遮住了这片山沟。
这片乌云很奇怪,不仅遮住了阳光,而且就此停留在这片山沟上方,如同有生命般不走了。
这些旅人接近了这几顶雪顶的帐篷,早在接近之前,这些人就已经感知到了她的存在,所以面上全部都是欣慰的表情。
同时,这些旅人也很警惕。
在距离数十丈时,有一名旅人便甚至已经放出了飞剑,想要彻底割裂乌氏皇太后所在的这顶帐篷。
在剑光刚刚闪现之时,乌氏皇太后轻声叹息了一声。
她走出了这顶帐篷。
剑光在她动步时顿住。
乌云的阴影落在她身上,谁都清晰的看到了她面上的表情。
她只是有些心疼这顶崭新的帐篷,却没有任何的惊慌。
为的一名旅人顿时有些不安,蹙起了眉头。
“端木侯?”
她看着这名为的旅人,认真的问道:“你在岷山剑宗不是被百里素雪连脊骨都被打成了几截,怎么伤好得这么快?”
她的语气很真诚,但是对方却不能承受这样的问话,眼中怒气顿生。
“是因为郑袖的灵莲莲子?”
看对方没有回答的**,她却是探寻者这个问题的答案,自己又猜测了一句。
她的猜测并没有太大的错误,这几名远道而来的旅人面容渐肃,就连眼中怒意燃烧的端木侯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王侯自然有王侯的气度。
就在眼睛微眯微张之间,他的怒火消失,只有如远处寒山般的峭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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