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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罪     剑王朝txt下载     剑王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神韵

    “这么说,倒是我们赵剑炉的这么多人一直错怪了他。”

    赵策轻声叹息了一声,“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比我师尊还不好,我师尊是不信人,与世无争,但他却是信错了人。”

    师长络不置可否的看着他,没有说什么。

    和王惊梦的争斗改变了他一生的轨迹,若是这世间没有王惊梦这样一个人,或许他便是当世第一人,巴山剑场的剑痴,最强大的天才。

    然而即便当年他刺杀王惊梦不成,受创太重导致修行的进境变得缓慢,对他这一生的修行都====小说===产生了莫大的影响,但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对王惊梦这样的敌人,他却是没有太多的恨意。

    赵策想了想,又认真的问了句,“那么平心而论,你觉得当年的王惊梦和我师尊若是一战,谁会胜出?”

    师长络摇了摇头:“若从道理上讲,我认为你师尊会胜出,王惊梦是无招不破,任何招数信手拈来,任何招数在他手中都会化腐朽为神奇,他的剑招妙如天成,每一道元气的流动都似乎应该在本来的位置。但是再精巧的剑招总是有迹可循,你师尊的剑招有时候近乎身体的直觉,是剑师身体和元气交流的自然反应。但是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谁的看法不代表结果本身,一名剑师的一生会经历无数个阶段,征战韩赵魏三朝时的王惊梦和最后在长陵战时的王惊梦便不同,你想想你师尊那时多少岁,王惊梦又修剑修了多久,若是大家再过个十来年,到底又是谁会胜出?”

    “你说的对,在这件事上,倒是我赵剑炉的人执念了。”

    赵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抬起了手中的剑,横在胸前,对着师长络道:“请。”

    当他说出这个“请”字,便意味着战斗的真正开始。

    一直在空气里澎湃扩张的恐怖热力突然消失,尽数回归他的身体和手中的长剑。

    他手中原本喷涌着红到刺眼的烈焰的长剑上火焰消隐,整柄长剑变得就像普通的凡铁,然而他的整个人却好像吞噬了所有的火焰,肌肤都散发出红玉般的光泽。

    最令人恐惧的是他的双瞳。

    他的双瞳彻底变成了赤红色,晶莹得如同宝石,完全被一种痴狂而暴戾的气息充斥。

    没有任何正常的人性,完全便是一种彻底的魔性。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如果一名修行者完全堕于自己剑意营造出的世界,神智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便是入魔。

    这对于修行者本身是很可怕的事情。

    然而赵策的这第一剑,便是让自己入魔。

    他的剑还未真正刺出,他和师长络身周的天地里已经都是他充满魔性的杀意。

    寻常的修行者看起来绝对空无一物的天空里,开始出现大朵大朵的灰色尘埃,如灰色的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一道黑色的涟漪像水流一般从师长络的身体周围荡漾开来,然后这涟漪化为波浪,不断的拍击着周围的虚空。

    师长络开始拔剑,他的手中空无一物,但是右手自胸前往外深处,他的右手里却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剑柄,一端鬼气森森的浓厚焰气连接在他的胸口。

    一时间连四处攻城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可以算是赵剑炉和巴山剑场的一次较量,城内外所有的修行者都知道此时两人的厮杀已经在空间里展开。

    一种诡异的本命气息随着师长络的拔剑之势不断的扩张,他胸口不断涌出浓黑色的本命元气,然后不断的在师长络的手中变成剑身。

    他就像是在从身体里抽出一根漆黑的骨骼。

    他的动作很缓慢。

    此时的画面很诡异。

    看上去一个人只是在专心致志的拔剑,而另一个人只是静静的让自己入魔,然而空气里落下的大片大片的灰色尘埃却越来越多。

    当师长络手中这柄漆黑的剑终于出现剑尖时,他拔剑完成,在剑尖和他的身体脱离的瞬间,牵扯出了数百条黑线,接着有一条人影的影迹被这些黑线从他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这一剑,师长络就像是抽出了自己的灵魂。

    所有空中正在飘落的灰色尘埃和已经落在地上的灰色尘埃都狂舞起来,涌向赵策的身体。

    灰色尘埃堆积如壳,瞬间堆满赵策的身体,将赵策变成了一尊灰色的石像。

    然而在下一瞬间,这尊石像的双眼便燃烧了起来,内里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

    这尊石像都似乎已经入魔。

    咔嚓一声裂响,自赵策手握的剑身上响起。

    剑身上灰色石壳上产生的裂纹里飞起许多燃烧的尘粒,接着这些尘粒飞散开来,断绝了修行者的感知。

    所有人都可以清晰的看见赵策就站在那里,石壳龟裂燃烧,然而所有人的感知里却都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先是入魔,接着便是断识,如同灵虚剑门的至高剑意。

    师长络的感知里也感知不到赵策的存在,然而他的心情却没有丝毫波动,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先前的一击根本无法彻底战胜赵策,而现在赵策施展出的也并非是他最强的手段。

    他手中的漆黑长剑噗的一声轻响。

    有许多黑色人体般的元气往外涌动了一下。

    赵策的身前地上骤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光点,接着凝成一支黑色的笋。

    一种古怪的力量随着这支笋的生长,不断的冲击在赵策所处的那片空间。

    一片片琉璃般的晶光四散飞溅,就像是很多面镜子同时碎了。

    赵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那处。

    在下一刹那出现在所有人眼中时,他已经出现在师长络的身前不到七丈处。

    轰!

    他眼中的魔光已经消失,整个身体和长剑却是前所未有的猛烈燃烧起来,往外一炸,接着随着他简单暴戾的一剑下劈,火焰再涨,围绕着他的身外形成了一座真正的火焰洪炉,然后这整座火焰洪炉就像一滴水珠一样,从他的剑尖流淌下去,空间再震,将师长络罩落在内!

    师长络手中的漆黑长剑消失,他单掌微微竖起,漆黑的本命长剑消失处有一道细微的黑烟往上飞舞。

    他的整个人从中间分为黑白二色,左边半边身体黑得看不清面目,右边半边身体却是白得耀眼,射出万道光芒,一股可怕的力量凝成了一线,将这座洪炉也从中切开!

    赵策的眉头深深的皱起,师长络不知从何处修来的阴神鬼物之法,和巴山剑场的剑经融为一体,此时力量之诡异,让他都根本无法度量。

    在这洪炉剑被破的刹那间,他只感觉到身前出现了一个无形的漩涡。

    这个无形漩涡有着至阳至阴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其中有一部分力量甚至来自于他刚刚施展出的一剑的力量。

    他无法破师长络的这一击。

    他甚至可以肯定,在今天之前任何一个刹那,他面对这样的师长络,都绝对不可能胜出。

    然而今日他却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就在之前他划出那一道剑痕时,他犹如身临其境,终于捕捉到了他师尊当年那一剑的神韵。

    他此时心中没有任何其余的杂念,只是很简单的,再次往前出剑,划出那道剑痕。

    火红的剑在他前方的空气里扫过。

    空气里出现了一道火红的剑痕。手机用户请访问m.piaotian

    ...

第二十二章 亡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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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的一声轻响。

    师长络的胸口出现了一道焦痕,他的眼瞳里涌起一片灰色的雾气,整个身体不断往后飞掠,但是双足始终紧贴在地上滑行。

    赵策保持着挥剑的姿势,他身前的漩涡被这一道剑痕切开,然后燃烧起来。

    无数巴掌大小的灰尘从他身前数尺的空间里疯狂的往外喷涌出来,就像有一堆梧桐的枯叶被置于风口,往外吹散。

    师长络脚底和地面接触的地方始终有一层黑气缭绕,一种可怕的力量不断的落在他足底的地面上,让地面上出现了无数蜘蛛网一般的裂纹。

    师长络有些震惊。

    他有些难以理解对方随手划出来的这一剑竟然如此强大。

    赵策也同样有些震惊,他很难理解剑意明明已经袭入对方的身体,然而对方却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硬生生的化解了深入体内的力量。

    ……

    师长络在飞退,而赵策挥剑不动。

    这副画面落在城内城外所有人的眼睛里,便是师长络显得不敌。

    然而此时的赵策,包括这片战场上一些最强大的修行者,却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地面上绽放的无数蜘蛛网一般的裂缝里,有一些深灰色的元气涌起。

    这些深灰色的元气就像是地面下刺出的枯骨,散发着**的味道,然而却从这片天地间急剧的抽引来许多新鲜的元气。

    新鲜只是刚刚生成,只是相对。

    这种元气本身,散发着一种浓烈的阴寒味道,来自于战场上刚刚死去的许多修行者的气血和身体。

    这是阴气,修炼鬼物之道的修行者所需的元气,便来自于死亡,便来自于一些生前曾经很强大,积蓄有大量天地元气在体内的生灵死后转化释放出的气息。

    这就是修炼阴气鬼物之道的修行者往往需要在一些很古老的墓地修行的原因。

    然而却很少有修行者,能够直接引聚身外的大量阴气对敌。

    尤其↓style_txt;是在这种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这样的手段便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能够感知到这些细节的修行者,包括赵策自己,都知道师长络的下一击,一定会更强大。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赵策刚刚施出的一剑已经拥有了传说中那名赵剑炉宗师的神韵,甚至已经和当年他师尊那一剑的威力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当然已经是赵策所能施展出的最强一剑。

    连这样的一剑都无法战胜师长络,那还有胜出的可能么?

    在所有能够注意到这些细节的修行者看来,赵策必败无疑。

    然而赵策自己却并不这样认为。

    他出剑。

    方才的一道剑痕是在空中轻轻一划,而此次他的出剑,是很干脆的举起剑,往前方的师长络斩落。

    他前方的空气忽然变得无比炙热。

    就连数百丈之外的人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这种热力对于周围的这些修行者而言都不陌生,在修行者世界里的各种记载里,赵剑炉的修行者长期火焰为伴,在日常的修行之中,他们的身体里便蕴含了无穷的火意,积蓄在他们身体里的天地元气便异常的灼热。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此时的热意,却超过了赵策之前的任何一剑,甚至让人自然的产生不可思议的味道。

    也就在这一刹那,许多惊呼声自然而然的响起。

    赵策手中火红的长剑,燃烧起来。

    这种前所未有的热力,便首先来自于他手中长剑的燃烧。

    先前他的这柄剑上也一直流淌着火焰,甚至岩浆般粘稠的火热元气,然而此时,所有这些忍不住惊叫出声的修行者都看得清楚,他的这柄剑真正的,从内到外开始燃烧了起来!

    这柄剑散发着浓烈的本命气息,自然是赵策温养了许多年的本命剑。

    赵剑炉修行者体内的真元和天地元气灼热得可以融化金铁,所以他们用了许多年的时间锤炼出来的剑胎便是当世最佳,不知可承受多高的温度。尤其经过许多年修行炼成的本命剑,便是这世间任何匠师都无法打造出来的神兵。

    然而此时,赵策用一种狂暴的方式令他的这柄剑直接燃烧了起来。

    是真正如干柴般的裂开,崩解,燃烧。

    这已经无关剑意。

    只是异常纯粹的一斩,然而温度的狂暴提升,便带来了力量的狂暴提升。

    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在这一刹那间,他的这柄本命剑轰的一声变成了一团狂暴的火焰,然后他就举着这团狂暴的火焰朝着师长络斩去。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他体内的真元和天地元气,都开始燃烧起来,转化为恐怖的热意。

    噗噗噗…

    空气里到处产生了爆燃。

    那地上涌出的一丝丝阴气也全部燃烧了起来。

    整个空间都似乎被火意禁锢住,然而四周还有天地元气被疯狂的抽引过来。

    在一个呼吸之前,师长络的面色极为平静,他确信自己已经能够取得这一战的胜利。

    然而在这一瞬间,他的面色灰白,眼睛里也全部都是不可置信的光彩。

    这是一名修行者一生锤炼的剑、真元和生命的彻底燃烧,有着世间再难超越的决心和魄力。

    而这样一剑的力量,他根本无法力敌。

    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匹敌的最根本原因。

    他认为剑道的胜负是以生死论。

    而对方的剑道,却是根本无视生死。

    不管他胜不胜得过这一剑,对方都会死,而他应该也会死。

    这样的胜负又还有什么意义?

    “亡命剑!”

    他的脑海之中清晰的出现了这三个字。

    这是当年王惊梦对赵剑炉的修行者的评价。

    当此时他脑海之中清晰的出现这三个字,一种难言的苦意便充斥他的口腔,充斥他的全身。

    哪怕是很多年之后,他此时面对当年的王惊梦,依旧不可能胜出。

    因为那时的王惊梦已经知道了赵剑炉的修行者真正的可怕之处,而且明明知道赵剑炉最强大的便是这种不顾生死的亡命剑,他却依旧有勇气和那名宗师约战决斗。

    而他现在自己,却没有勇气面对赵策的这一剑。

    一声意义难名的痛呼声从他的口中迸发。

    他体内所有的真元和天地元气迸发而出,无数朵黑色的花朵在空间绽放,这些花朵间迸发的力量并不往前,只是包裹住他的身体,撕开后方的空间。

    在所有人的视界之中,师长络浑身的肌肤都干枯烧焦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疯狂的往后逃遁,化成了一道青烟。

    这一剑已经逼尽了师长络所有的力量。

    赵策手中燃烧的本命剑消失,他体内的真元也被尽数逼出,在前方的空气里变成了数百道火流。

    他体内的气血都被自己灼干了大半,连此时的一口吐息,都是带起了数条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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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释然

    他体内的经络都被焚毁了大半,一身修为尽付东流,已经和废人无异,然而却依旧处于方才他施出的那一剑的真意之中,剑境更有顿悟,感觉和当年的师尊的剑境又近了数分。 ←,

他的视线略有模糊,热气蒸腾里,阳光正好从他的后方射来,他的影子落在他的身前。恍惚之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在赵剑炉学剑的那个时候,他跟在自己敬爱的师尊身后。

当时的师尊就像顶端的高山,云雾缭绕,自己和他之间不知道有着多远的距离,甚至根本无法己师尊的高在何处,然而现在,他的身影却似乎和记忆里的师尊的身影渐渐融合在一起。

他似乎再次遇见了他的师尊,这种感觉太过美好,以至于让他根本没有在意自己身体的状况。

“值得么?不是还有我们么?”

就在此时,一声关切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一双坚定有力的手托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双手属于唐折风。

唐折风站在他的身侧,深深的皱着眉头,眼瞳深处说不出的担忧。

平时神容极冷的赵策这副表情,却是笑了起来,他任凭自己身体的分量压向唐折风的手,然后带着一些骄傲轻声回应道:“这是赵剑炉的声名,自然值得。更何况就算我不能再用剑,但我总算试清了我师尊的那两剑,我赵剑炉还有赵一,还有赵四,只要我将我体会到的东西告诉他们,那便值得。”

唐折风呆了呆,然后摇了摇头,郑重的感叹道:“你们赵剑炉真可怕。”

赵策没有再回应他的这句话,而是用力的抬起头来。

他模糊的视界里出现了师长络的身影。

师长络很艰难的站立着,他的身体有些佝偻,他身上的肌肤都烧焦了,裂开成一片片如焦土,但是裂开的裂口内里却是有新鲜的血肉在生长,就像蛇在蜕皮一般的诡异,更为诡异的是他内里的肌肤是黑色的。

这似乎是一种诡异的疗伤手段,然而谁都可以感觉出他这种疗伤的过程十分艰难,他身上那种强大的气势和阴寒至极的气息消隐无踪。

“我想王惊梦还是不如我师尊。”

赵策长络,没有论这一战的胜负,而是说道:“我师尊不只是个人修为强,而且他带出了一群我们这样的弟子。”

师长络沉默了片刻,他颔首为礼,表示认同。

……

南嘉鱼望向天启城的方向。

天启城方向的天空里又出现了一团巨大的云霞,就像一座天上的城池压在天启城上。

这便说明有新的宗师出现,然后投入了战斗。

南嘉鱼是卓山剑院的修行者,卓山剑院亦是有资格参加岷山剑会的修行地之一,只是多年未曾取得过优异的表现。在被兵马司从长陵抽调到这前线之前,他也只在卓山剑院修行了三年。

所以他只是一名很年轻的修行者,很年轻的军士。

在这场有王朝以来的数一数二的浩大战争里,他很多时候便是作为暗哨而存在。

此时他所处的位置在一座无名的山丘,距离天启城战场还有半天的路程,只是勉强能够启城上方的风云色变,以及许多股如长蛇一般蔓延在荒野之中的行军的队伍的轮廓。

在他所处的这座无名山丘下方的一条主道上,正在缓缓的行过一列车辇。

这列车辇通,然而凭借他这段时间积蓄的经验,他却可以判断出乘坐在这其中一辆车辇之中的,必定有这阴山一带的秦军统帅司马错。

这列车辇要在天黑之前到达天启城。

这列车辇中的那名王侯,能带领秦军赢得这里的胜利么?

处的那些云气,些头尾的长蛇一般蔓延的军队,南嘉鱼感到自己分外的渺小,无助。

然而也就在此时,他感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息。

莫名的,三道身影不知从何处而来,却就在此时毫不避讳般撞入他的眼帘,就出现在他前方的山坡上,行向着山丘下方道上的车辇!

这种突然的闯入,只意味着他之前根本没有感知到这些人的存在,令他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若按平常,哪怕对方是修为高过他的修行者,此时他所要做的,自然便是第一时间示警。

然而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太过强烈,却是让他的身体变得无比寒冷,无比僵硬,便是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法做到。

他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瞬间就会气血和真元一齐冰冻,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去。

那是一名老者,一名女子和一名年轻人。

老者是一名老僧,持着一根杖,老得似乎每一根血肉都已经变成了风干的树根。

那女子绝代芳华,即便只是侧影都有种令人震撼的美感。

那名年轻人蒙着黑巾,似乎分外的安静。

当他僵立在当地的时候,那名年轻人似乎侧转头一眼,点了点头。

因为动作太过细微,他无法确定。

然而这一个动作,却让他身体里的寒意化为冷汗,肆意的流淌而出。

直到这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他下方的山林里,再重新出现在更靠近下方山道的位置,他都没有在做任何的动作。

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样的三个人面前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

刚刚充斥身体的那种恐惧,就像是自然界里那种最低等的幼兽,如幼鹿面对巨虎般的天然恐惧。

车辇队伍在道路上不徐不疾的行进着。

天空原本晴朗,然而瞬息之间变了天色,一团巨大的阴云笼罩住了这一方天空,如一场暴风雪即将降临,道路上竟是如同黑夜。

这显然是有强大的宗师带着杀意而来,然而这一列车辇队伍却是出奇的沉静。

当黑暗来临时,无数的火光无声的亮了起来。

车辇上到处有人持着发光的磷石,散发着的苍白色光线反而将周围散射成迷离如梦幻般的图景。

车辇之中几乎所有的车帘都安静的往外掀开,其中一架车辇之中的人探出身来,静静站立在车头。

氤氲的光线照射在他的身上,很轻易的便能让人他便是司马错。

这种程度的元气变幻已经足够令他明白前来的修行者何等可怕,尤其他的感知里很快出现了那名老僧。

然而他面上的神色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反而有着一种等待已久的释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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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夜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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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寒的气息更浓,天色更暗,空中甚至飘落起雪来,然而这一列车辇却是分外的平静,甚至有不少车夫开始在车头两侧挂上灯笼。

    一盏盏发光的灯笼在风中摇摆,和车身撞击发出轻微的声响,而车队中的人却是寂静无声。

    气氛诡异而神秘,透露着危险。

    丁宁的心境出现到了一丝波动。

    在此之前的很多时刻,他都在做着有关这一战的推演,猜测着郑袖最后那招隐棋到底在哪里,却始终无所得,然而此时,这是这列车辇的异样气氛,却让他的心脏……小说 骤然一缩,生出不祥的预感。

    “东胡僧,在那年的长陵,我们应该见过。只是那时您不起眼,未料想您能走到这样一步。”

    便在此时,司马错面无表情的仰视着他们,出声说道:“公孙家大小姐,也未曾想您会走到这样一步。”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岁月的味道,很容易将人的思绪拉到很多年前。

    “还有您,虽然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您这样的人存在,但您应该就是九死蚕的传人,他的真传。”

    他的目光长时间的停留在了丁宁的身上,有些欣赏和感叹。

    对于在场的任何一人而言,此刻都并非适合聊天的时机,然而此时的司马错,却偏偏就像是闲聊一般,他看着丁宁,接着缓声说道:“您知道这场伏尸百万的大战背后真正的用意是什么么?”

    他的声音很平和,然而谁都听得出阴谋的味道。

    明明是有两名可怕的,个人修为都绝对超过他的修行者前来刺杀他,然而他的态度,却好像他是猎人,对方只是送上门来的猎物。

    长孙浅雪想到一个可能,眼眸深处瞬间充满冰冷的愤怒,高空之中呼号的寒风骤然更急,发出无数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丁宁微微蹙眉,却是没有回应此时司马错的问题,只是保持着沉默。

    “公孙家的大小姐和巴山剑场,和九死蚕的传人走在一路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而昔日拼命想要杀死王惊梦的东胡僧也反而和你们一路,更是离奇,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司马错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丁宁,感叹道:“这场大战背后的真正目的,便是九死蚕的传人,便是您啊。”

    他的感叹真诚到了极点,却是连丁宁都感到了刺骨的冷意。

    “这样的大战,的确无论是巴山剑场还是我都不可能不出现。只是用百万人的生死,来确定九死蚕的真正存在,来让九死蚕出现,她真是越来越疯了。”

    丁宁说完了这几句话,直视着司马错的眼睛,“刺杀主帅也的确是巴山剑场爱用的手段,但是你何以确定,九死蚕会出现在这里,何以确定我就是九死蚕?”

    要完成一个确定的推论,便需要很多确切的信息来佐证,在这场刺杀发生之前,司马错就已经猜出长孙浅雪会来这里,同时还有九死蚕的传人,那一定有关郑袖的隐棋。

    司马错微嘲的笑笑。

    他并不心急。

    所以他的声音很慢的响起,甚至没有去回应丁宁的问题:“即便平了整个天下,九死蚕不除,依旧如鲠在喉,谁都不得安宁。坐皇位而寝食难安和这一战本身相比,谁轻谁重你自己便可判断。”

    “真是个笑话。”

    丁宁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一切的确就像个笑话。

    自己认为只要刺杀掉司马错,便能彻底赢得这一场大战,然而可笑的是元武和郑袖其实并不在意这场大战的胜负本身,在他们看来,这场大战的胜负竟然不及自己一个人。

    “就算我是九死蚕的传人,但既然他能传给我,我自然也能传给他人,九死蚕如何能绝?以这样一场大战的胜败而论,值得么?”

    “即便楚军能胜,也无能力进入我大秦纵深,最多便是再丢个阳山郡。”司马错微讽的笑了起来:“阳山郡打来打去,早就没太大价值,重建城邦这种事情,留给他们去做也甚好。至于九死蚕功法虽然极为神秘,无人可知,但至少可以肯定修行极难,除了惊人天赋者根本无法修炼得成。即便真能再找得到传人,隔了一代,少了王惊梦的教导,有功法而无剑经,又能成什么气候?再过十几年后,那又已经是一个时代。谁还会忌惮少了这些宗师匡扶的幼蚕?”

    值不值得这种事情,别人不能代以衡量,丁宁不再和司马错争辩什么。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长孙浅雪一眼,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司马错这列车辇里并没有足以阻止东胡僧和长孙浅雪的强者,这也是他没有料到这里便是郑袖最凶险的反击之处的原因。

    很多年之后,郑袖在很多方面的确没有变化,但在很多方面却变得更为可怕。

    那现在,到底是谁会将针对司马错的杀局,反而扭转变为针对自己和长孙浅雪还有东胡僧的杀局?

    长孙浅雪缓缓侧转过头,看着他隐匿在黑巾下的面目轮廓,熟悉而陌生。

    她初始也愤怒到了极点,漫天的风雪怒号声便代表着她的心情,愤怒来源于再次落入郑袖的算计,然而此时她的情绪却已经彻底的平静下来。

    “若不能同生,便共死。”

    在此时,她轻声的对自己身边的丁宁说了这一句。

    因为她很清楚,既然九死蚕才是郑袖这一场大战的真正目标,而且最终这里便是她埋下的陷阱,那么这里自然会多了无数死的可能。

    “来了。”

    丁宁看着她的眼眉,点了点头。

    后方的山坡上响起了有人踏断枯枝的声响。

    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衫的剑师缓慢的从他们曾经行走过的山林走出。

    天空里此时飘洒而落的飞雪是蓝而微黑,这名身穿月白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的身周也在不断生出冰雪,只是却是一片雪白。

    丁宁的目光却没有落在这名剑师的身上。

    他抬起头,看向身后这座山丘的顶端。

    山丘的顶上此时已经站着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

    他静静的俯视着下方,就像孤傲的鹰枭。

    “竟然是他?”

    长孙浅雪刚刚才恢复平静的眼瞳深处涌出无比复杂的情绪。

    那是震惊,是担忧,甚至还有一丝惘然。

    丁宁的面容微微僵硬。

    在他的感知里,那名黑衫男子比山更高大,就像是一轮压在山上的黑月。

    那一轮黑月,也曾经压在长陵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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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御驾

    在巴山剑场崛起之前的很多年,长陵有着很多旧权贵门阀。√∟頂點小說,x.

    这些旧权贵门阀有些是皇亲国戚,在朝堂之中的势力错综复杂,根深蒂固,有些则是盛极的权臣,掌握着王朝的一方命脉。不只是在长陵,大秦王朝的一些郡属,曾经都在这些旧权贵门阀的掌控之中。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整个大秦王朝的实际掌控者都不是大秦王朝的皇帝,而是这些旧权贵门阀。

    这些旧权贵门阀热衷于培植自己的力量,他们暗中的伙伴甚至有敌国,他们在意自己的利益更胜整个王朝的利益。在他们看来,并非是皇室分封给他们的土地,而是他们的土地和权势并成了整个王朝。

    因为长时间的养尊处优和高高在上,甚至习惯于不遵循律法而采用一些黑暗的手段,所以寻常的民众对于他们而言也只是地里的庄稼,割完了一波又是一波,并没有人真正担忧民间的疾苦。

    巴山剑场的崛起是因为王惊梦为首的一批强大剑师,而当王惊梦和这些剑师进入长陵,推动变法,首先针对的便是这些旧权贵门阀。

    所以大秦王朝的第一场倾朝之战,并非是对韩赵魏的大战,而是和这些旧权贵门阀之间的战斗。

    只有经历过那段岁月的巴山剑场修行者,才知道发生过多少残酷的战斗,才知道他们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

    每一个旧权贵门阀,就像是一个皇朝。

    那名站立在山上的黑衫男子所在的家族,便曾经是长陵的真正统治者之一。

    当王惊梦第一次走进长陵时,这名黑衫男子已经成名,他的权势,就已经像黑色的月光笼罩着长陵城。

    很多年后,当丁宁再次听到这名黑衫男子的名字,是他出手杀死了郑袖身边的一名亲信温厚岭,到那时丁宁便明白这名黑衫男子的可怕不再是仅限于家族的权势,便是连他的修为进境都已经在他的预计之外。

    只是丁宁并不理解,这样的人怎么会站在郑袖一边?

    当年那些很冷酷的名字,都是郑袖和元武下达,这名旧权贵门阀的领袖已经暗中和郑袖争斗了很多年。丁宁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是郑袖的人。

    所以他怎么都没有猜测到,原来郑袖的隐棋在这里。

    “为什么?”

    长孙浅雪微仰着头看着这名黑衫男子,清冷的问道。

    此时包括那名身穿月白色长衫的修行者,这里只是多出了两名宗师,然而她十分清楚,这名黑衫男子的到来便意味着可怕的势力到来,想要轻松的逃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

    黑衫男子静静的看着她,重复了她问出的三个字,然后拢了拢自己的发丝。

    他漆黑如墨的长发里,却是有许多平日看不见的白发。

    “这种问题有很多个理由,譬如说若不是巴山剑场的那些人太强,郑袖哪怕再冷酷,也不可能做得到那一步。譬如说王惊梦太强,那样的人便如同神祗,和他相比,我们再强也似乎只是神明口中的食物,这样的人本身便不该存在于世间。他死了,但他却偏偏留下了一个传人。而且似乎用剑方面有着和他一样的天赋,我不想见到再一个神明产生。”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

    黑衫男子也抬起了头,看着前方天空里的风雪,眼眸里出现了不加掩饰的悲伤神情,“你问我为什么,你又是为什么?难道你是为了你公孙家么,你还不只是因为想要为王惊梦报仇么?”

    长孙浅雪的眉头不由得蹙起,她并不能完全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那种由心散发的悲伤。

    黑衫男子没有看她,继续安静的述说了下去,“在你和郑袖之间,王惊梦选了郑袖而没有选你,但即便如此,你都要为他报仇,更何况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我有什么理由不为她报仇?”

    丁宁和长孙浅雪都是一怔,忍不住互望了一眼。

    黑衫男子悲伤的接着说道:“无论是公孙家还是我萧家,虽然都是郑袖和元武下令以残酷的手段直接灭门,但在那之前,在商家开始变法之时,有一家周家却是因为阻扰变法而获罪。周家几名主事人被处斩,家产被罚没,家眷被发配去竹山郡。周家的一名小姐忧愤交加,在途中又染了病,那时我还在幽山修行,等我得知赶去接她时,她却已经病故。”

    长孙浅雪的面容微白,她终于听清楚了这个故事。

    “我家中有这一座山,山里我亲手种了很多蔷薇,皆是她喜欢的颜色。我便等着来年花开时迎娶她,和她住在那山中别院,但是山中她最喜欢的花还未盛开,她却已经不在。”

    黑衫男子缓缓转过头,带着浓烈的厌憎看着长陵的方向,接着说道:“我失去她时,那种摧心肝的痛楚想必你也能理解,王图霸业,在那时对我已经没有意义,归根结底,家中人勾心斗角,也没有多少个好人,死便死了。但她却是善而无辜。若不是巴山剑场,若不是王惊梦以一剑镇压,推动商家变法,她又如何会在流放途中死去?她死去时我不在她身边,她是何等的痛苦无助?”

    “所以如果还存在一定要杀死的敌人,那首先就应该是巴山剑场。”

    黑衫男子慢慢的说道,“我遵循我内心的愿望,和其它无关。这么多年后,谁会记得当年的很多往事,甚至连我都只被人称为夜枭,谁还会记得她这样一个人。但是我记得。”

    丁宁已经沉默了很久,等到这名黑衫男子终于说完,他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恩怨这种事情,本身便说不清楚,只有遵循自己内心最炽烈的情感。”

    黑衫男子点了点头。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丁宁,这个时候他眼瞳里的悲伤消退,眼瞳里闪耀的全部都是睿智、强大和自信的光芒。

    这个时候他不再是个回忆过往的感伤的寻常人,而是掌控着诸多旧权贵势力的夜枭,黑暗中的皇者。

    他看着丁宁的目光,和人间的帝王的目光没有什么区别。

    “我很欣赏你。”

    他真诚的轻声说道:“若不是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演了这么多戏,让巴山剑场都有些信任我,从而得知了公孙家大小姐的一些消息,否则连我也依旧无法找出九死蚕到底在哪里,也不可能推断得出你一定会和她在这里出现。”

    ……

    风雪更浓。

    杀意的波动便让长孙浅雪控制不住九幽冥王剑的力量波动,每一次元气的震荡,都令高空之中的寒意蓄积的更浓,飘落的雪花便也越来越大。

    灰黑色的风雪,苍白色的灯笼火光,似乎要将这整个世界都染成黑白二色。

    一直比丁宁更沉默的东胡僧也些微有了动作,伸手抚去了他自己头顶上的积雪。

    话多原本生厌。

    尤其是对于他这样的修行者而言,说了这么多,终究还是看有谁能够杀死丁宁。

    所以他看着夜枭说道:“你们谁杀得了他?”

    夜枭这样的人出现,便意味着有更多的宗师已经悄然而至,围住了这方天地。

    但他的这句话,却是理所当然。

    有他在此,有谁能杀死丁宁?

    他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语。

    然而当他这样的话出口,司马错的面上却是泛开了一些古怪的神色。

    然后他轻声而认真的说道:“并非只有赵妖妃才会御驾亲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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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天之蚀

    下一页

    当他这句话出口,这一片天地骤静,连长孙浅雪的呼吸都停顿了数息的时间。

    “并非只有赵妖妃才会御驾亲征。”

    这句话在丁宁的脑海之中回响着,他当然明白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面容也不由得苍白起来。

    他看着司马错和他身周车辇上的那些挑着灯笼的座客,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列车辇的气息那么诡异,为什么那些车夫和侍者明明修为距离宗师尚远,对于这样的大战而言根本达不到可怕的地步,但是却拥有着一种绝对沉静的气息。

    因为这些人都是来自皇宫的侍卫,那种气息,便是跟着帝王而沾染的所谓皇气。

    所以这列车辇便是皇辇。

    东胡僧古井无波的心境中也出现了一丝涟漪,他心有所感,望向一侧的不远处。

    那处也有一座荒凉的山丘。

    皇帝的侍从和车辇已经在这里,而元武皇帝却不在这里,而在那座山丘上。

    山丘的一片树林里,有一座普通的石屋,然而此时已经被布置得极其整齐。

    身穿寻常布衣的元武皇帝正在饮茶。

    他的身前站立着一名年轻的宫女,提起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帮他沏了一盏茶。

    当东胡僧望向他所在的这座山丘时,他才刚刚端起茶盏。

    然而在下一刹那,他低头喝了一口,茶盏缓缓落在他的身前,他和东胡僧相隔的这片空间里,却是出现了很多晶莹的波纹,他的身体从原地消失,穿过了这些波纹,直接便出现在这列车队的尾端。

    他的身影就像一个静止的画面中突然增加的物体,直接充斥在眼瞳之中,让人甚至产生一种不真实的难受之感。

    轰的一声。

    当他的身体静止,他身后和那座山丘之间的空气里,才发出一声恐怖的轰鸣声,就像是有一条很长的城墙瞬间节节崩塌。

    这是一种令人难明的境界,或者说是此刻天下所有七境宗师都不能理解的境界。

    便是连他身上自然流散的天地元气,都如同一缕缕炫目的神光,让人几乎无法直视他的面容。

    丁宁微眯起眼睛,他深深的看着这名直接出现在车队后端那架车辇上的布衣男子,大秦王朝的元武皇帝。

    元武的面容和十几年前相比没有任何的改变,岁月似乎根本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丁宁的心往身体更深处落去,却奇怪的没有任何愤怒以及其它负面的情绪。

    他根本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和元武碰面。

    长孙浅雪的双拳渐渐握紧,她的身体比身外的风雪要寒冷的多,然而手心之中却是依旧不可控制的沁出冷汗。

    她看着站立在车上的元武。

    元武的五官和身材都很普通,在很多年前,她觉得元武一切都很普通,然而便是这样的一名看似很普通的人,却是一步步的走到了人世间的巅峰。

    鹿山会盟之时,天下宗师汇聚,元武顾忌尚多,气机隐匿,然而当他一剑平山,修为展露无遗,此时又是只需针对东胡僧和她以及丁宁,他此时的气机,便如江山尽在脚下,俯瞰着众生。

    他看了东胡僧一眼,说道:“你不是我的敌手,不若为寡人效力?”

    他的声音很平常,但是很威严,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味道,甚至让人不由得觉得只要他说出这样一句话,东胡僧便不会反驳,甚至服从。

    因为他是这个时代最强大,最有权势的帝王。

    即便真的输了这一场大战,丢失了数个郡的土地,他所拥有的大秦王朝依旧有着比其它王朝广阔一倍不止的疆域。

    山梁上的夜枭的呼吸也变得略微不平顺,他也很久没有和元武正式会面,而此时元武的强大,对他都造成了难言的压力。

    然而东胡僧却摇了摇头,看着元武皇帝说道:“你受了伤。”

    司马错吃了一惊。

    车辇之中很多人都有些震动。

    从鹿山会盟之后,数朝的修行者都进行了无数的推演,猜测元武皇帝在鹿山会盟里也受了伤,然而猜测毕竟只是猜测,和现在听到这名东胡的强大苦修僧亲口说出来完全不同。

    元武眉头微挑,平和威严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戾气,他很自然的点了点头,“这瞒不过你,但你依旧不可能是寡人的对手。”

    东胡僧想了想,然后道:“不一定。”

    元武皇帝不再出声,他隔空看了东胡僧一眼,空气里唰的一声轻响,他的目光似乎变成了两道明亮的剑,直刺东胡僧的面目。

    东胡僧站立不动,如枯死千年的树一般,连手中握着的木杖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两道明亮的剑光在他的身前一尺处骤然消失无形。

    但在这两道剑光消失之后,东胡僧却是抬步,往前跨出了一步。

    他手中的木杖抬起,咚的一声震响。

    他前方的虚空里竟像是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和他手中的木杖相撞,发出了如同敲击无比沉重的无形巨钟般的声音。

    没有任何的停留,他的木杖随之后击,距离他百丈之外的车辇上的元武皇帝的身影却已经变成了一道虚影,而真正的身体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元武皇帝真身手中已然握着明黄色的长剑,朝着东胡僧的后背笔直的刺落。

    他剑尖前方的元气炸裂开来,在空气里形成一朵晶莹的花,而剑身上耀眼的明黄色光线却似乎还来不及绽放。

    这一剑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七境宗师认知的极限,和鹿山会盟上斩杀晏婴的一剑同样强大。

    然而东胡僧手中的木杖却是依旧来得及出现在恰当的位置,敲在了这柄剑的剑身上。

    这一刹那,就像是元武皇帝一分为二,同时从前方和后方对着这名东胡苦修老僧各刺了一剑,然而这名东胡老僧却竟也是在一刹那之间完成了两件事,前挡了元武皇帝的一击,后砸了元武皇帝一记。

    巨大的尘浪同时从东胡老僧的身前身后涌起,伴随着无数实质般的明黄色光线。

    车辇上和东胡僧身后的元武皇帝的身影骤散,同时如梦幻泡影般消失,但随即,元武皇帝的真身却是又已经回到了那架车辇上。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眼光闪烁不定,竟是在这样的交手中,凝神思索着什么至关重要的问题。

    “没有想到,你居然已经有这么强了。”

    当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还没有在这一瞬间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他定定的看着东胡僧,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不可能有寡人快,你的快在于直接,在于将周身化为你自己的天地,在那样局促的天地里,你才可以跟得上寡人的速度,但是你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用剑领悟…连寡人都不能。只有一个人曾经能够这样用剑。”

    “那应该就是因为你的原因?”

    元武皇帝的目光落在了丁宁的身上,他的目光深邃里含着无数的试探和不解之意,“你得到了他的九死蚕功法,但又怎么能承继他在剑道上的领悟?”

    丁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无比郑重的对着身前的东胡僧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指,数丝淡薄的本命剑气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留下了数道光痕。

    大多人无法理解他此时的动作,但是场间有数的几名宗师却都瞬间呼吸一滞,感受到了一道玄奥而强大莫名的剑路。

    这是一招剑招。

    东胡僧昏黄的双瞳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数道光痕落在他的感知里,便是一道此刻唯有他能够顿悟的剑招。

    这一招剑招和他所修的功法和此时的状态配合得极为完美,甚至对元武的剑意都有着强烈的克制作用。

    他知道因为元武皇帝的亲征,此刻的对手对于他们而言已经太过强大,所以丁宁也无法有所保留,必须尽一切可能寻找能够致胜的机会。

    “天之蚀!”

    元武皇帝的瞳孔急剧的收缩,他喝出了这一剑的名字,然而即便是他也只能感受一部分这剑意,也只是知道这一剑的名字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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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借手

    东胡僧没有任何多余的思索,在领悟到这一道剑招,或者说学习到这一招剑招的同时,他手中的杖便抬了起来,施展出了这一剑。

    先前元武皇帝说东胡僧不可能战胜他的时候,这名老僧说不一定,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得了丁宁的指点,参悟了一些异常强大的剑式。

    所以他觉得可能,原本就是因为丁宁。

    此时这世间,唯有他和长孙浅雪才知道丁宁的真正身份,所以他对丁宁有着绝对的信心。

    即便如此,他都没有想到丁宁能够阵前教剑。br/小说

    这已经不只是对元武皇帝这样的对手的熟悉,能够阵前教剑,还必须对他的修为和身体状况极为熟悉。

    师徒教剑尚且不能做到熟悉如自己的发肤,更何况他只是一路追随丁宁到了这里,经历过数场战斗。

    丁宁能够挑选出适合他用,且确定他能够瞬间领悟的剑招,这样的境界,才是真正超越了世间所有的宗师。

    他手中的这根看上去像陈年老木一般的法杖,不只是他这一生修行的本命物,更是在他之前的苦修僧手中流传了很多年的本命物,其中沾染着不知道多少不同的强大气息,对于修行他这种法门的修行者而言,已是一件神物。

    这一剑施得无比顺畅,他手中的杖尖斜斜的刺向天空,杖尖有一道明灭的光焰如昙花一现。

    此时天空被九幽冥王剑的寒意覆盖,冰雪如怒,重重叠叠的乌云如远山被直接抽引过来,随着方才战斗的开始,长孙浅雪杀意更浓,大片大片如真正鹅毛般大小的灰黑色冰雪已经坠落下来,沉重得如同瓦片落地,噗噗作响。

    然而当东胡僧这一剑施出,那重重叠叠的乌云和沉重的风雪被来自天空的无数道火线洞穿。

    一道道明亮的金黄色真火火线从高空坠落,和寒云剧烈的摩擦不断的引爆。

    天空里,千树万树火花开。

    许多片金色的真火如同符器上的符文疯狂的吸取着来自天地的元气,在穿过这些寒云之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片极薄但是带着某种蚀骨味道的金色薄剑。

    对于任何修行者的感知而言,只要这样的一片剑片刺入身体,那体内的血肉和骨骼便立即被会侵蚀,化为乌有。

    万千道剑从四面八方射向元武皇帝。

    这种场景宛若神迹。

    这道剑意对于元武皇帝而言并不陌生,曾经出现在长陵,出现在天下强者共聚绞杀王惊梦的那一战里。

    王惊梦曾经用这一剑直接灭杀了众多的修行者,即便今日他已经到了八境,也依旧不敢有半分大意。

    他手中明黄色的本命剑往上斩出。

    无数丝比金黄色的真火还要耀眼的光线带着一种圣洁的浩大的味道从他的剑身上绽放而出。

    这些刺目的明亮光线在他的身外形成了一只巨大的凰,一种传说中的神兽。

    但在接下来的一刹那,他体内属于八境的磅礴元气往外迸发而出。

    剑凰影被他自身的力量撑裂崩碎,接着化为无数更为细碎的剑丝和明亮光线。

    这些力量使得天空之中轰然一震,就像是直接有一座须弥神山往上撑了起来。

    长孙浅雪的目光剧烈的闪烁着,她的右手之中几乎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深邃到了极点的蓝黑色本命元气,九幽冥王剑自动凝成,缓缓出现在她的手中。

    自鹿山会盟时开始,她已经知道元武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元武,然而现在亲见他的出手,却依旧让她有种难以相信之感。

    这一刹那间,元武是以本命剑施出剑凰,又以身体施出巴山剑场的大须弥剑。

    这样的两剑在元武的手中,却是直接就变成了一招新的剑式,一招防御天下无敌的剑式。

    “苦海渡!”

    早在东胡僧义无反顾的施展出刚刚领悟的那一招“天之蚀”时,丁宁就已经发出了一声急速的低喝。

    接着右手并指为剑,又凭空施出了一剑。

    “苦海渡”是东胡僧师门的一道密剑,就如篆刻在他的生命之中。

    此刻听到丁宁这样的一声低喝,东胡僧任凭自己的身体直觉,随手便施出了这一剑。

    一道灰色的杖影如航行的巨船上的帆影,切开此时的风浪,穿过了无形的须弥神山,迎面切向元武。

    接着东胡僧便用出了第三剑,也就是刚刚丁宁并指为剑,施出的那剑。

    这是一道新的剑招,随着周围空气的流动,这招剑招也如同很自然的流淌在东胡僧的脑海里。

    东胡僧手中的法杖再震。

    三剑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噗嗤一声极为古怪的爆响。

    元武皇帝的头顶上方有一团白色的冲击波往外炸开,虚空就像是出现了一个孔洞般,东胡僧手中紧握着的法杖此时杖尖朦胧了起来,但是那团白色冲击波的中心,却是有一截清晰的杖尖朝着他头顶心刺去。

    除了此时丁宁和东胡僧之外,所有人全部变色。

    元武皇帝的身体变出了数个头颅,数双手臂。

    如此的画面,只是因为元武皇帝此时的动作太快,超出了在场修行者眼睛和感知所能捕捉的极致。

    轰的一声爆响。

    一团金色的焰光炸碎了出现在所有人眼中的画面。

    一声低沉的闷哼响起。

    元武皇帝的身影从金色焰光团中往后退出。

    他的额前流下了一道淡淡的血迹。

    一片骇然的惊呼声响起。

    在场那些宗师级的人物都可以确定元武皇帝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势,然而在东胡僧的三剑之下,他毕竟没有占优,反而受伤流血。

    “无生灭。”

    在这些骇然的惊呼声响起之前,丁宁的声音又已经在东胡僧的耳侧响起。

    丁宁的面容凝重异常,双眸之中如有星辰不断明灭,每一次明灭便代表着一个心念在他的识海之中闪过。他此时相当于借由东胡僧之手施剑,东胡僧临近八境突破,精气神正处于一生中最完美之时,而元武在鹿山会盟之中所受的伤势显然比外界推测的更重。

    然而这些都依旧不构成可以战胜或者逃过今日杀局的可能。

    其实此时对元武影响最深的,是元武自己的心境。

    是见到他施出这些剑招的心境震动。

    他越是毫无保留的展露这些剑招,便越能给元武带来震动,越是让元武无法集中自己的心神。

    所以在喝出了东胡苦修僧那道“无生灭”剑招的名字的同时,丁宁再施一剑。

    他的手中真正透出了本命剑的剑光。

    一道极为简单,堂堂正正的笔直剑意往前刺出,但是这道剑意完美到了极点,完美到了让在场的所有剑师都觉得无法企及的地步。

    东胡僧也有些不解。

    这只是巴山剑场一招毫无花俏的“破军”剑。

    这样的剑招任何人都学得会,而且越是简单的剑意,要想做到极致的完美,那便需要天分,和后天的努力已经无关。

    这一剑的威力也并不大,难道便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他不解,然而在此时,他感受到了元武皇帝心境的震动。

    在他和元武皇帝这种级别的修行者之间,便有如心灵感应般,他便能直觉元武皇帝此时的气机已经出现了破绽。

    东胡僧顿时有所悟。

    只有昔日的王惊梦才能施展出这样完美的剑意。

    然而现在这样的剑意却是重现,如何令人不震动?

    这一剑并非是让他用,而是给他带来机会。

    他手中的法杖消失。

    他的这道“无生灭”,意思是“无有生灭”,天地间没有可能有无缘无故多出来的东西,也没有任何物质会消失。

    不生不灭,无增无减。

    他手中消失的法杖直接出现在了元武皇帝的胸前,而元武皇帝胸前那片区域里的天地元气,却已经到了他的手中,变成了一柄透明的长剑。

第二十八章 恐惧

    元武皇帝的识海之中掀起巨大的波澜。

    他的心境震动不已,丁宁那一道完美的剑意根本无任何模仿之意,在他的感知里,那便是昔日的那个人在战斗里施出了这样的一剑。

    一股最强烈的情绪从他的心底深处被牵扯出来。

    这股最强烈的情绪便是深深的恐惧。

    这些年维系着他和郑袖,让他对郑袖所做的一切都抱着容忍的态度,并非是因为他对郑袖炽热的爱意,而是因为对九死蚕和磨石剑诀重现的恐惧。 &nbs《〈〈《小说 p;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人的可怕,尤其那人最后一场在长陵的战斗杀成尸山血海,他从远处看到了全过程,和当年那些被那人杀死的强者相比,他不见得太过优秀。甚至他可以肯定,若非那人杀死了那么多顶尖的强者,或许今日之世间并非他第一个跨过七境而入八境。

    所以他并非只是担心那人和巴山剑场的事迹流传而焚尽史书,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心底深处对那人的恐惧,使得他根本不愿意去听到那人的名字以及回忆那人的强大。

    那人的强大陪伴着他一生的成长,从一名受胁制的皇子到现在成为天下最强的帝王,这种恐惧便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来自他的灵魂深处,根本无法控制。

    他体内的元气也震动不堪,未能阻止东胡僧这一杖的临身,然而他毕竟是此时天下独一的八境强者,知晓七境所不能理解的元气规则。

    当这一杖的力量隔空便要震碎他的**时,他的额上出现了一点亮光。

    他体内一股独有的元气化成了光束,往上空射出,毫无时间差的引起了极高的高空之中的元气感应。

    天空之中镇落一股磅礴的元气。

    这股元气在空气层的上方,用修行者世界的话语便是超出这片天地,来自星空。

    星空的力量对于一般的修行者而言根本无法感应沟通,因为修行者的精神力量的极限,根本不可能清晰的感知到那么高远的星空里的元气规则,所以一般的修行者都将这个天地之外的元气称为寂寒元气,无法动用。唯有如郑袖等极少数人所修的独特功法,可以用某种手段,像镜子一般折射出寂灭星空的一角,从而感悟其中的一些元气规则,动用其中的元气力量。

    然而到了八境不同。

    在修行者世界一些典籍的记载里,八境便能突破这个限制,虽然不能像那些功法一般窥探星空深处的某一角,然而却能够从这个天地和星空相交的边缘,瞬间汲取恐怖的元气归于己用。

    这种境界便像是开启另外一个天地,所以修行者世界的七境称为搬山,八境则称为启天。

    当此时元武彻底动用这样的力量时,落入所有人眼中的画面便也像真正的启天一般,一道巨大的银色光束从目力都根本无法触及的高空镇落下来,落到那一根击向他胸口的法杖上。

    磅礴的银色光束里,那一根法杖渺小得如同一根牛毛。

    诡异而和这个世界的修行者所熟悉的元气截然不同的星辰元气将这根法杖束缚在内,悬浮的法杖处在银色的光线里,如不断被炼化,冒出一缕缕紫红色的烟气。

    眼见杖尖和元武的身体只隔着数尺的距离,却是无法触及,连这件神物的元气都在被磨灭,渐渐脱离他的控制,东胡僧的面容却是依旧如干枯的树皮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这法杖只是他这一击一半的力量,还有一半的力量握在他的手中。

    他身下的土地凹陷下去,身影在空气里直接化为淡渺的烟影,他手握着这柄透明的长剑,在这刹那间也到了元武的身侧,一剑侧向元武的气海之处。

    夜枭和司马错同时色变,他们无法想象这一剑如何化解。

    有时候战斗的胜负不只在于境界的高低,还在于时间。

    元武先前的情绪波动太过剧烈,现在这一剑,便是他所无法顾及的时间。

    他们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元武皇帝死在了这里,那接下来整个天下会变成什么样的模样。

    然而就在此时,修为仅次于元武的东胡僧却是先于他们感应到了什么,微微抬头。

    天空里已经落下一道幽白色的火线。

    这是一道星火。

    星火里充盈着强大而冷漠的剑意。

    嗤的一声轻响。

    东胡僧放开了这柄透明的长剑,他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那柄透明的长剑剑身上出现了一点苍白色的光点,然后被这道星火洞穿,猛烈的燃烧了起来。

    接着便是轰的一声巨响。

    元武的身前再次发生猛烈的爆炸,方圆十余丈的地面被炸成齑粉。

    元武再退十余丈,身上没有伤口,但是面容苍白数分。

    长孙浅雪深吸了一口气。

    那道星火自然来自郑袖。

    每次见到这样的星火,她便总是控制不住的愤怒。

    这一刹那她心中隐约希望那一道星火坠落在元武的身上,然而这对在她眼中的奸夫淫妇心中有同样的恐惧,这一剑却是挡住了东胡僧致胜的这一剑。

    一抹苦涩的意味出现在丁宁的嘴角。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管元武皇帝退多少步,不管他受多少伤,只要元武皇帝还活着,便依旧是这场间最强大的存在,他们便始终逃不出死亡的阴影笼罩。

    而且他十分清楚,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处境将会更加的困难。

    元武尚且可以走错一步,但他们只要走错一步,迎接他们的便只有死亡。

    因为此时,司马错和夜枭等人已经确定光凭借元武根本无法解决这场战斗。

    狂风怒吼,伴随着无数洁白的冰雪。

    那名和夜枭一起出现的宗师已经抢先出手。

    这名宗师在长陵没有任何的声名,甚至连丁宁都不知道他的来历,然而所修的却也是极寒的剑意,甚至让丁宁感觉到有种岷山剑雪的味道。

    那种森寒比不上九幽冥王剑的深寒,但是锐利的意味却有过之而不及。

    当这名宗师面目极为凝重的出剑,他手中洁白无瑕的长剑挥出的瞬间,他身前的天地里就已经出现了数千道白色的冰剑。

    这些冰剑和他手中本命剑释放出来的强大力量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雪白剑龙,在空中狂舞冲下,一口朝着长孙浅雪噬去。

    雪白剑龙上方的天空里,有一道漆黑的黑影。

    夜枭的身影消失了,但是一道黑色的弯月,却是带着一种恐怖的杀意从空中镇落下来。

    司马错也自然不会放弃这种绝佳的出手时机,他的口中迸发出一声低沉的厉喝,身上元气看似阴柔的他在此时却是爆发出最为刚猛而狂暴的力量。

    他的手中显出了一柄宽阔而断的灰色阔剑,剑走刀意,海量的天地元气被硬生生聚合而成一道晶莹的刀墙,朝着长孙浅雪横斩而下。

    没有一名七境能够承受住这样三名强者的联手,即便是东胡僧或许也不能。

    长孙浅雪也自知不能,她的身体不自觉的朝着丁宁而去,只想在这一刻距离近些。

    “怯魔!”

    “先杀这岷山剑雪。”

    然而丁宁冷冽的声音已经传入东胡僧和她的耳廓。

    “怯魔”是东胡僧所修的一道杀招。

    此时不用多言,东胡僧都心有感知,他的双手往前方天空伸去。

    那柄在银色光柱中震颤不息的法杖疯狂的旋转舞动起来,顷刻带出万丈金光,脱离了银色光柱的桎梏,朝着元武皇帝砸去。

    丁宁也不知道那名施展雪白剑龙的修行者的名号,但是此时他对长孙浅雪说时用“岷山剑雪”这四字代替,长孙浅雪便根本不再思考,九幽冥王剑在她的手中消失,化为无数灰黑色的晶粒。

    长孙浅雪和丁宁在长陵共同隐居了许多年,她很多时候原本就不想思索,对丁宁绝对的信任。

    此时她根本不顾夜枭和司马错的杀招,所有的力量尽数朝着那名修行者涌去。

    灰黑色的冰晶粒子在空中穿行,和数千白剑相撞。

    一瞬间便爆开无数朵雪白色的花朵。

    那名不知姓名的修行者骇然色变,无数朵雪白色的花朵在他身前就如形成一株巨大的白色花树,但是那些灰黑色的晶粒已经投出,重新堆砌成剑。

    这名修行者的眼中有无限恐惧喷涌而出,他难以相信同样是修极寒的剑意,自己竟然完全无法阻挡对方的一击,最为关键的是,他不敢相信,长孙浅雪竟然无视另外两道杀意,所有的力量倾注在这一剑里。

    噗的一声,九幽冥王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这一刹那九幽冥王剑重新化为无数的灰黑色冰晶粒子,从他体内透射出来。

    他的身体顷刻瓦解,变成无数冰屑溅射出去。

    这一名强大的宗师就此在世间消失。

    然而与此同时,黑色弯月和如墙般的晶刀已经落向长孙浅雪。

    这也是她所不能反击和防御的时间。

    她安静的等待着,看向丁宁。

    丁宁安静的站在原地,出剑。

第二十九章 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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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出剑的瞬间,本命剑自手中凝成,起剑的姿势,便已经给人一种练习了不知道多少遍,最终掌握了真意,变成了生命中一种本能的感觉。

    任何剑招其实都没有一定要遵循的轨迹,就像有些画师即便能够临摹名作的任何一根细微线条,哪怕做到完全一样,但却依旧临摹不出名师的那种神韵一样,剑招相同,但人不同,每个人的真元不同,甚至手中的剑不同,最终追求的便是完美的契合。

    所以最强最完美的剑意,便是剑招和这修行者本身,和他手中的这柄剑,以及他的精神小说 意志,此时的整个天地完全契合。

    每一剑都有存在这种境界,但即便是一些最简单的剑式,这世间绝大多数剑师都不可能做得到完美。

    而此时丁宁的出剑,便是让任何人都觉得完美到了极致,甚至连想象都不可能想象得出更完美的境界。

    他手中的本命剑尽情的释放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剑光在他的身体周围飞旋,如同磨盘。

    他体内的九死蚕尽数复苏,他的身影在这一刹那也消失在无数苍白色的束流里。

    除了长孙浅雪和东胡老僧之外,所有人都很惊恐。

    除了九死蚕,还有这磨石剑诀。

    这是王惊梦独有的磨石剑诀。

    最为关键的是,除了昔日的王惊梦之外,现在又有人在他们的面前完美的施展出了磨石剑诀。

    连这样的剑诀都能完美的施展,那王惊梦的其它剑式呢?

    元武皇帝突然觉得寒冷,甚至有些寒意刺骨。

    黑月和晶刀还未和磨石剑意相逢,但只是丁宁的这一起剑,他就已经知道了双方相遇之后的结果。

    然而他此时无法插手。

    散发出万丈金光的法杖就像是传说中的降魔杵一样到了他的身前,他的身体骨骼都被庞大的力量压得发出了些微的裂响。

    他只能再次后退。

    地面上留下一些双足踏过的影迹,接着地面纷纷炸开,如一朵朵巨大的泥莲盛开。

    天空再次洞开,一道巨大的银色光束落在那根法杖上,时间如静止一般,只是方圆百丈之间骤然一黯,光线都被吞噬了一般。

    东胡老僧和元武皇帝同时一声闷哼,两个人的身体直至此时才都有颓然之势。

    黑月和晶刀到此时和丁宁身外的剑光相遇。

    旋转的剑光里爆发出无数的火星,就像有无数颗星辰不断的幻灭。

    丁宁的身体里响起奇异的如气泡崩裂的声音,这是他体内的真元和气血紊乱的撞击,在他的身体里如无数朵细花盛开的同时也在撕扯着他的血肉和经络。

    他的剑光切碎了黑月和晶刀,但是无数细微的力量依旧切割在他的身上,瞬间让他的身上出现了很多细微的血口。

    然而他毕竟活着。

    他以一敌二,以这样的一剑挡住了夜枭和司马错的一击。

    “司马错。”

    丁宁对着长孙浅雪说道。

    这当然不是剑招而是指明攻击的方向。

    即便长孙浅雪刚刚也全力出手杀死了一名可能与岷山剑宗有关的强大修行者,但丁宁知道她有这样的能力。

    九幽冥王剑还在那名被杀死的强大修行者的上空未彻底成形,但是一道灰色的雪迹已经破风而至,随着长孙浅雪的目光所引如有生命般落向司马错的双目。

    司马错一声厉喝,异常简单的一斩、一拍,这样简单的刀势不算好看,但是却很实用。

    灰色雪迹被从中截成两段,力量前后不继,接着被拍散。

    轰的一声。

    灰色雪迹只是淡淡的一条,但是被拍散的时候却是如同一座雪山崩塌,他前方的天地全部被飞雪掩盖。

    司马错手中走刀势的宽阔短剑震动不已,他的面色已经难看至极,他难以想象昔日那名公孙家大小姐竟然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力量。

    然而也就在此时,他的整个身体毛发都往外炸开,一种强烈的死亡威胁让他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声凄厉的尖叫,往上跃起。

    一点细细的金光在他身后的影子里飞出,落向他的后背。

    那是一朵细小的金色莲花,通体无暇,就像是最纯净的阳光凝结而成。

    与此同时,长孙浅雪的眉尖也亮起了一点金色的光焰,就像是很多富家女子妆容时会贴的纯金花黄。

    尖叫声里积蓄在司马错体内的力量疯狂的倾泻而出,真元和天地元气充斥着他体内的经络和血肉之中每一寸空间,让他的整个身体都往外膨胀了起来,似乎有一个更为真我的司马错要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躲避那一点细小的金光。

    从他体内疯狂倾泻而出的力量凝聚着如山落下的天地元气,形成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灰色剑气,散发着强烈的腐败之意,就像是无数的枯骨形成的牢笼。

    在下一刹那,就像两艘无形的巨船在司马错的身前相撞,恐怖的气浪瞬间将他的身体往更高的高空抛去。

    噗噗噗噗

    他的身上涌出数道血泉,鲜血在狂风中飞洒,身体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缩小。

    便连他的左脸上都出现了一道可怖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就连小半片耳朵都不翼而飞,然而司马错此时的心中却只有庆幸。

    他庆幸自己还活着。

    不只是对手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而已,而是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他自己遗忘了一些不该遗忘的事实,忽略了对方不只是九幽冥王剑的主人,她同时还是公孙家的唯一传人。

    昔日旧权贵门阀里第一的公孙家拥有的不只是权势,还有一些强大的修行手段和秘术,比如这朵迄今为止谁也不知道该用符器形容还是用剑器或者是其它对敌手段形容的“心莲”。

    夜枭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空中。

    他从山巅跨下,他的手中出现了本命剑。

    他的人和本命剑一样神秘,直至此时,在场的很多修行者才看到他的本命剑也是深沉的黑色,如同永恒的黑夜。然而黑色的剑身,却是由九股鳞剑交缠而成。

    这九股黑色的鳞剑,就像是九条黑色的毒蛇。

    本命剑比他的身体要降落得更快,飞在他的身前,在空中便分成了九道,这九道飞剑在空中以不同的轨迹飞行着,从四面八方诡异的落向长孙浅雪。

    心无二用,一名修行者不可能分心同时御使两道飞剑,然而这名旧权贵的领袖却不知用和秘术,一剑化九。

    伴随着这九剑而来的还有其它数道强烈的杀意。

    这列车辇之中不只有司马错一名七境。

    长孙浅雪已经无法阻挡这样的九剑,更不可能阻止那些宗师的杀意。

    然而她和丁宁身边的老僧可以。

    他此时有半分闲暇。

    空气里出现了数道杖影。

    咚咚咚咚数声,如同撞鼓,夜枭这九剑和那数名宗师的剑意全部被前后击退、挡住。

    这一刹那老僧的出手也已经近乎完美。

    至少在他周身这数尺空间里,他的速度已经绝对的完美。

    之前世上也绝没有修行者可以相信,一名同为七境的修行者可以如同三头六臂一样,挡住来自很多方的七境修行者的攻击。

    但是此时元武也已有闲暇。

    元武的出手,又如何能破?

    “走。”

    丁宁不可能不知道这点,他的身上尽是血口,不见鲜血,但脸色苍白到了极点。只是此时他的眼中依旧没有惊恐,反而涌起一种平时没有的狠辣之意。

    一声厉喝之中他只是握紧了身边长孙浅雪的手,朝着车辇队列之中冲去。

    他此时伤重,力量对于周围的七境而言太过弱小,速度也显得很慢,然而最关键的是长孙浅雪知道他这一握的心意。

    她的力量和速度,远超车辇队列之中所有七境,包括空中落下的夜枭。

    她和丁宁的身体瞬间变淡,然后在空中恐怖的加速,带出一长道朦胧的长影。

    轰的一声,司马错先前所站的那辆车辇被她和丁宁到达时所至的力量震为粉碎。

    碎裂的车辇之中有两名修行者。

    其中一名年轻人在车辇震碎的同时已经颓然坐地,口喷鲜血,而另外一名修行者则是衣袖狂舞,一道剑光直刺长孙浅雪心脉。

    噗的一声轻响。

    被洞穿的却并非是长孙浅雪的心脉,而是这名修行者的心脉。

    东胡僧的身影在丁宁和长孙浅雪的身侧显出,他的手伸得笔直,那根法杖也伸得笔直,刺穿那名修行者的心脉。

    元武皇帝早已站稳了身影,然而此时东胡僧都已经击杀了一名强者,他却依旧还未出手。

    一片惊呼声在车辇之中响起,却同样没有什么杀意落向长孙浅雪和丁宁。

    这原因,自然来自车辇之中的那名年轻人。

第三十章 绝意

    震惊、凛然、惶恐、不可置信…诸多极度的情绪笼罩了这列车辇之中的绝大多数人。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这列车辇中所有人的生死都比不上车辇中的这名年轻人重要。

    因为这名年轻人是扶苏皇子,是将来大秦王朝的继承者。

    直到此时,他们之中的很多人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丁宁和长孙浅雪等人要先对付司马错。

    因为司马错本身便相当于扶苏的守护。

    然小说而能够在这么多宗师的联手之下劫持扶苏,这本身也已经是奇迹。

    当这片天地彻底安静下来,就连风雪都因为长孙浅雪的力量消耗而变得轻声细语起来时,回想方才那一道道完美的剑意,所有这些修行者的心中都不断的渗出寒意。

    看着依旧蒙着面目的丁宁,他们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那个人,但是此时的丁宁却比当年那个人第一次走进长陵的街巷时还要强大,还要年轻。

    当年的那人是在对韩赵魏三朝征战之后,剑意才大成,达到如此完美的地步,然而现在他的这名传人年纪才多大,剑意却竟有隐然超越他之势。

    这列车辇之中的很多人都身居高位,原先在他们的心里,即便那人真的留下传人,那也是象征性的意义和召唤性的意义比较重,那人的传人,可能会引起一些逆党重新谋事,但是此时,他们却清晰的认识到对方已经不只是具有那种象征性的意义,而是已经重新成长为一个可怕的存在。

    ……

    数片灰黑色的飞雪落在扶苏的身上。

    扶苏的身体骤然僵硬,身体表面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冰壳,真元在身体里也无法流淌,甚至连动一下舌头都无法做到。

    丁宁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吐出些细小的血块,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元武皇帝。

    时间在此时流逝得似乎分外慢,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元武皇帝的决定,然而元武皇帝偏生沉默了很长久的时间,这便分外让人觉得窒息。

    “王惊梦刚刚进入长陵,还在和一些市井江湖人物争斗时,寡人便恰好和他结识…”

    当他终于开口,许多人的心中便又是陡然巨震。

    在此之前,元武皇帝即便是提及了王惊梦,但都也只是简单的用“那人”来说,而这一次开口,却是直提了王惊梦的名字。

    “所以我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一切,他的天赋,他的修行手段,以及对各种剑经的领悟。”

    元武皇帝深深的看着丁宁的眉目,语气依旧平缓但是面容的神色却是有些古怪起来,“他的天赋自然是极好的,天下第一不为过,然而此后天下所有人觉得他无敌只是因为天生的天赋,这却是谬误。因为我很清楚,除了天赋之外,他修炼的异常刻苦。”

    “决斗这种事情,若是实力远超对手,隔许多天来一次,便是如同休闲,放松身心的同时还能享受到无数的欢呼和钦羡的目光,以及在长陵立足的名声。然而若是三天两头的决斗,这却是极为劳累的事情,尤其有的时候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元武皇帝静默了片刻,接着说道:“没有把握的时候,便需要研究对方的修行手段以及弱点,还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推敲出可以战胜的方法。他便是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许多时候他为了研修一招剑式而很多天都不休憩,有时为了练习一招普通的剑式,一天便不知道要枯燥乏味的练习多少遍。”

    “正是因为寡人十分清楚他的修行之路,十分清楚他如何成长,所以寡人便更确定即便有人还能超过他的天赋,但不可能超过他的努力数倍,所以这世间不可能有人在剑道上的领悟不可能比他快出很多倍。”

    元武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安静听着的丁宁,道:“即便你从出生开始修行,这样的年纪却已经走完了他一生的路,在剑道上的造诣甚至超过了他战死之时,何止数倍而已?功法和剑经可以传承,但是剑道的造诣和感悟,那种需要无数次练习才能造就的剑感,却是不可能传承。”

    “所以你应该不只是他的传人,你应该是他的重生.”

    当元武皇帝这句话的声音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声和骇然的呼吸声如海啸一般响起,那种无穷无尽的震惊和极度的不可置信令车辇之中很多人的身体都如同此时的扶苏一般僵硬。

    若是此时有人出剑刺杀,恐怕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会因为心神太过激荡而被低于自己几个修行境界的修行者刺杀。

    这样的话语,太过惊世骇俗。

    丁宁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直视着元武皇帝的目光,微讽般说道:“世上有重生这种事情么?”

    元武皇帝冷漠的说道:“那或许便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活着。”

    在丁宁还未再次开口之前,他的目光又已经落在长孙浅雪和东胡老僧的身上,接着说道:“他们的情绪无法掩饰,连寡人这样的话语都如此…那只能说明寡人的推测没有问题。对于寡人而言,不管是何种方式的重活,哪怕只是九死蚕功法的问题,你得以继承了他所有的记忆,修行经验乃至对于修行的领悟,那你便是他的重生。方式不同,结果都是一样。”

    场间无数人的呼吸都已经彻底的停顿。

    除了风雪的声音,就连很多人的心跳声都显得如此清晰。

    很多人都忍不住想,若是这样的推测是真的,这样的讯息流传出去,那会引起天下何等的震动?

    丁宁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元武皇帝冷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说这么多?”

    他冷笑着一句接着一句说道:“你说这么多,做出了这样的推断,不是说给我听,而是要说给郑袖听。你只是要推断出一个必须现在出手杀死我的理由。只有这样的理由,哪怕牺牲扶苏,她也可以承受。”

    “所以,你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牺牲扶苏的理由。”丁宁慢慢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

    风雪之上,天空里响起一声巨响。

    就像是有雷击破了天空。

    元武皇帝微微眯起了双眼,唇角抿得略微用力了些。

    “直到成了大秦王朝子民口中的千古一帝,你却还是依旧要借助她的力量,依旧要忍耐着她,依旧怕彻底惹恼她和她决裂。”丁宁却是面色更为平静,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我真是和你说的一样,便是他的重生,甚至比你想得还要更进一步,那现在你是在面对我,你什么感受?元武,你好厉害的隐忍功夫。”

    元武皇帝的唇角微挑,似是骄傲,但却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仰起头,看向远方,不再发出任何的声音。

    然而天空里的轰鸣声越来越响,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决定已经不可更改,他的杀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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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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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丁宁却并未就此住口。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此时的他便是巴山剑场的宗主,是整个巴山剑场的象征,尤其当元武皇帝亲口猜测他是王惊梦的重生而不是传人,此刻丁宁在在场的所有这些人眼中,恐怕和当年的王惊梦也没有多少差别。

    当年即便是天xià的无数宗师云集长陵想要杀死王惊梦,但王惊梦如果开口要说什么,所有的宗师就会听着。

    这就是足够的分量。

    更何况此时丁宁的身上还有九死蚕和他为什么能够拥有这样完美剑意的秘密。

    所以没有人出手。

    所有人都听着他的话语。

    “虎毒尚且不食子,元武,今日你想要扶苏陪着我们一起死,也只是不想失去杀死我们的一个机huì。以一个儿子换取这样的一个机huì,这就是你和当年巴山剑场那些人的不同之处。有所为有所不为,不择手段能够让你一时得利,但征服天xià,只靠修为么?”

    丁宁看着元武,讥讽的意味更浓:“秦楚大战何等的凶险,连你都亲征,你却让扶苏随着司马错在这里,或许你早就想乘此机huì索性将这个儿子杀了算了?”

    场间的所有人都在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压抑着自己的呼吸,然而听到丁宁这样的话语,即便是所有人都刻意控制,无数细微的倒吸冷气声还是汇聚在一起,清晰的响起。

    在不久之前,秦皇宫里逼出了一名隐匿的老宫女,是昔日巴山剑场的强大宗师,赵妖妃的师尊。

    但那件事情也让所有的秦人更加的暗自猜测,扶苏到底是谁的儿子。

    “扶苏自然是寡人的血肉。”

    元武如同听到了所有人的心声,他的声音依旧平和的响起,带着令人窒息的威严和元气波动,“送至前线历练也并非寡人的主意,你说这些话语又有何用。”

    丁宁有些呼吸困难,但他还是笑了起来,道:“若不是你真的担心,此时又何必要回应我的话,尤其你刚刚都不想讲话,现在却还如此说。想必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虽然人是郑袖让送来的,但是却不是送来让你杀的。”

    顿了顿之后,他用挑衅的神色看着元武,微嘲道:“说不定便是故意送来看看你的心意,看看你到底怀不怀疑这个儿子。”

    “寡人非凡人,何用凡意度之?”

    元武平静而冷的看着丁宁,缓缓说道:“这是江山社稷,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秦王朝,就算今日是寡人必须牺牲,寡人也会同样做这样的选zé。”

    “这就是你所谓的大义?”丁宁笑了笑,道:“只是我说这些话并非是和你辩驳什么,我也不想说你不仁不义有何面目谈义,我让你说出这些话,不是我要听,而是让你说给别人听。”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么?”

    丁宁这最后一句,却是对身旁的长孙浅雪说的。

    在这句话响起的时候,他已经不再看元武,而是看向长孙浅雪。

    当他这句话响起,元武骤然有了感应,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古怪,只是莫名的觉得对方有可以逃脱的可能。他的喉间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怒吼,伴随着这一声不像是他发出的吼声,他的身体表面出现了很多明亮的光路。

    发光的是他身体里的经络,这一刹那他体内的力量似乎便完全变成了令七境无法理解的明亮光束,以恐怖的速度透体而出。

    他的身体在这一刹那变得不像是人的**,而像是一件符器。

    极高的高空里响起无数声轰鸣,就像是诸天之上有无数神魔在怒吼回应,被风雪遮掩的天幕被撕扯成了碎片,无数道庞大的光柱如同天罚一般落下。

    夏日正午的烈日光线最为炽烈之时,太过明亮会给人带来白花花的感觉,而此时的明亮,甚至耀得所有人都似乎变得透明起来,眼睛里除了明晃晃的白色之外,再没有任何影迹的存在。

    没有任何剑意的存在感,这种一味的光明甚至让人感觉不到杀意。

    然而感觉不到便是最dà的危险。

    在上一个呼吸之间,长孙浅雪紧握着手中的九幽冥王剑。

    当丁宁最终发现大刑剑之前,九幽冥王剑便是公认天xià最强最凶的剑,这是昔日长陵第一旧门阀权贵公孙家的象征,然而公孙家封存这柄剑多年也不敢触碰,就是因为太过强大而无人可以降服。

    长孙浅雪隐匿在长陵,不惜一切的将这柄剑修成本命剑,这柄剑对于她而言曾经是她唯一的报仇希望。

    梧桐落里夜深人静时,丁宁和她曾经很多次谈及报仇的计划。

    报仇,关jiàn是在杀死仇人之前还能活着。

    所以丁宁反复提及的一件事情,就是万一他和长孙浅雪暴露,甚至都不能按照他画的那面墙上的撤退路线逃出长陵,在长陵便被团团困住的时候…那就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

    现在就是丁宁反复提及的那种时候。

    长孙浅雪紧握着这柄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将体内所有的真元和元气压入这柄剑的内里。

    幽深到极点的色泽在剑身上褪去。

    九幽冥王剑内里积蓄了不知多少年的积寒被长孙浅雪一次性全部逼了出来。

    九幽冥王剑在她的手中变得透明,如同一柄最为洁净的水晶剑。

    轰的一声,幽冥现世。

    天空之中极度的光明落下之时,地上升起幽冥,一片黑暗,充斥着寂灭的寒冷。

    光明和黑暗的交锋只持续了一瞬间。

    紧接着在双方接触的位面爆zhà开来。

    初始时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漫天飞舞的白色火焰和破碎的寂灭寒意冻结空气里的水汽变成的冰砾。

    重新能够自由穿透在这片天地里的阳光曲折迷离,照yào出这一列车辇的光景。

    车辇行伍里到处都是冰雕。

    几乎所有六境之下的修行者不是被简单的冻结,而是彻底的被冻僵,死去,血肉变成灰黑色。

    在白色烟火和冰砾的飞舞冲击下,这些修行者的遗体就如同琉璃一般“啵啵”的炸裂,散碎一地,甚至燃起晶尘。

    夜枭站在一地冰屑之间,他的两侧有两道剑意如巨大的黑色羽翼缓缓消隐。

    这样的寂寒和八境力量的冲撞对他没有形成任何的威胁,但是却阻隔了他的感知。

    此时他的视野里和感知里已经没有丁宁等人的存在,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这样结束,所以他只是微微转身看向元武。

    元武对他点了点头,冷漠的道:“他们逃脱不了。”

    ……

    东胡老僧双手合十,法杖的两端分别有元气流出,缚住丁宁、长孙浅雪和扶苏的身体。

    他就像是用这杖挑着三人,疾步而行。

    在方才的战斗里,他的身上都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势,但是此时,他的背部和双腿上都有了许多晶亮的裂口。

    抓住那片刻的时间逃离出元武的掌控之外,即便是他这样的身体都无法承shòu,比金石还要坚rèn的筋肉都产生了许多处断裂。

    “我有一昼夜的时间没有办法出手。”

    丁宁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东胡老僧说道。

    东胡老僧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只是九死蚕看不透,至于长孙浅雪,连本命元气都消耗得一干二净,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长孙浅雪都和寻常人没有差别。

    “我们必须不停走。”

    丁宁接着说道:“他最后的那一击不只是杀戮,而且防备了我们逃脱的可能,我们身上有他烙印的元气气息。”

    东胡老僧的状况也不容乐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顺着丁宁所看的方向,道:“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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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变局

    东胡老僧看似随时都会裂成无数片的躯体里,却仿佛拥有无穷的精力。≥,

    他如挑担般挑着三人,以恐怖的速度在这秦楚边境线的荒原之中行走,不知走出了多远,直至天色渐渐暗沉,他才停了下来,稍作停留。

    这应该是阴山山脉伸入楚境内的某处末端,流淌在山间的是冰川融化而成的溪水,冰冻彻骨,战场上的荒野上已是春天,而这种山间的阴处却依旧冬意未消。

    丁宁用手掬了一捧水,这种冰川融水有种独特的淡蓝色彩,来自于山岩间某些矿石的浸染。清澈冷冽的水流流入他的身体,让他滚烫的身体稍微变得凉了一些。

    他的身体有种不正常的热度,一者来自于伤势,虚弱导致,二者来自于元武最后那股肆虐的元气力量。

    那些不属于这个天地的元气形成的射线残留在他的体内,不停的缓慢灼烧,阻止着他伤势的愈合,最为关键的是,这种不属于这片天地的无形气机连九死蚕都无法吞噬和清除。

    东胡老僧也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他开始呼吸吐纳,并迅速入静冥思,补充真元。

    丁宁看了身旁一侧的扶苏一眼,理顺了呼吸,轻声道:“既然你已经可以动作,便可以饮些水,调理一下伤势,毕竟这里不比长陵,伤势恶化之后即便不死,恐怕也会落下许多对于将来修行不利的隐疾。不过你不用想着乘机出手对付这里任何一个人,因为这是你无法做到的事情。”

    扶苏的伤势主要来自于长孙浅雪那一击蕴含的极寒元气,而不在于那时的冲击力。他的五脏六腑只是在之前的震荡之中略微移位,这对于修行者而言不算严重的伤势,然而长孙浅雪的本命元气蕴含的极寒,却如同在他的五脏六腑和经络之间刺入了许多难以融化的冰针,这些冰针让他体内的五脏之气无法调和。

    无法调和便是紊乱,紊乱而无法自我调节,修行者身体的机能便会彻底的崩溃。

    之前束缚他的一层冰壳来自于长孙浅雪的力量,此时长孙浅雪也已经陷入如深层睡眠般的疗伤过程里,束缚他的冰壳缓缓消失,此时的扶苏的确已经可以动作,且和丁宁所说一样,他继续装着身体僵硬,便是在想着寻找机会出手。

    被丁宁一语道破,扶苏并没有多少惊恐,而是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朝着大楚王朝大军逃亡,而是反而选择这条远离的逃亡路线?”

    丁宁平和的解释道:“你应该听你父亲说了,这一场大战的最终目的不在于伐楚,不在于能够削弱大楚王朝的力量从而灭之,而在于确定我的存在,逼我出来,并杀死我。”

    “杀死我就能彻底灭绝巴山剑场,以及大秦很多反对派的希望。所以从他露面时开始,这就已经是这场大战的唯一目的。他和郑袖既然如此设局,那大秦王朝的大军虽然必败,但至少有缠斗和退走的可能,但军中所有的强大修行者,恐怕都会脱离军队来追杀我。这些强大的修行者都会脱离军队变成这片荒野之中的追踪者、刺客。甚至还有一些精骑军队。所以第一时间逃向秦楚交战的大战场,就是第一时间送死。”

    顿了顿之后,丁宁喘息了数声,又喝了数口水,这才看着扶苏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见过你父亲的选择,你应该明白,他不在意死多少修行者和军队,只要能够杀死我。”

    想到元武说的那些话,扶苏骤然沉默了下来,数息之后,他抬起头来,坚定的看着丁宁,道:“若换了是我,也绝对不会接受那样的妥协。其实若不是你们制住我,我便会自尽。”

    “我知道。”丁宁说道。

    扶苏愤怒了起来,道:“所以你是刻意逼着我父亲说出了那样的话。”

    丁宁平静的看着他,道:“但那毕竟是他的选择,至少你听到了他的选择。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换了位置,你面临这样的选择,你应该不会选择牺牲自己的儿子。”

    扶苏依旧很愤怒,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但是他却下意识的觉得有些无法反驳。

    “其实你不好奇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丁宁看着他,说道,“他做牺牲你的选择,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的信心都有些动摇,不能肯定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扶苏的身体僵硬了片刻,然而之后他却转过头去,而是沉冷的说道:“你们逃不掉的。”

    “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丁宁开始慢慢的调息,感受着身体里那些若有若无的元气灼烧,说道:“这种八境的力量烙印在半个月左右将会彻底的消失,他不可能再感知得到。”

    扶苏平日里的心性极为温和善良,然而此时的脾气却是分外的暴躁,他狠狠的咬了咬牙,抬头看向已经漆黑的天空,道:“无论你是那人的传人还是重生,你都应该知道我皇宫里有些人的追击比起天下最快的骑军还要快出很多倍。”

    “胶东郡的驯兽。”

    丁宁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似乎可以看到远方黑夜里的一些黑影,“但是我们还是有机会,因为元武他自己不敢追来。”

    扶苏又暴怒起来,他张开口就想要怒斥,但是丁宁已经说了下去,“因为他怕死。”

    “他和我们战斗动用了八境的力量,这片天地里,远处的楚军修行者也知道了他的亲征,知道了他的存在。对于那些楚人或者是别朝的修行者而言,那杀死他便是接下来的唯一目的。他又受了严重的伤势,所以他必定不敢冒险亲身追来。”

    丁宁慢慢的接着说道:“在他未受重伤之前,天下没有人能杀死他,但是现在不一样,有很多人能够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即便主事的是夜枭,或者还有郑袖以及一些侯府的人,只要不是他亲自来拼命,我们便有逃脱的机会。”

    “半个月的时间不算短,即便你们亡命的逃,大致的区域总在掌控之中。”扶苏深吸了几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微冷道:“半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别朝的修行者收到消息,甚至赶到这里。天下知道九死蚕在这里,甚至怀疑你是那个人的重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杀你,或者试图从你身上得到那些功法。”

    “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事情。”

    丁宁微垂下头,看着溪水轻声的回应了这一句。

    人之一生,不论强大到何种程度,不论睿智到何种地步,总是有些事情无法预计。

    他也根本未曾料到元武竟会在战斗里,直接便公然猜测他是王惊梦的重生。

    这会引起惊人的变局。

    他真正担心的不是自身,而是很多与之有关的人的命运。

    (加了我微信wuzui1979的可以看一下里面的历史消息,这样我以前发的东西都能看到的,有些还是有点意思的)

第三十三章 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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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陵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别朝在得知九死蚕真正存在,并听到元武皇帝亲口所说的猜测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局,这这才是丁宁真正担心的事情。

    这不只关乎他的生死,还关乎很多和他有关的人的生死。

    “那些是什么?”

    真正入夜的时候,长孙浅雪睁开眼睛,如水般的目光望向远方的天际,平静的夜空里有许多阴影。那些阴影很真实的在移动,让她心生感应,心海中荡起涟漪。

    “夜魔猿。”

    丁宁握住了她的双手,她的双手柔软但是很冰冷。

    “一种长着翼翅的妖异猿猴,食血肉、腐物,性情残暴。海外岛国的人一般直接将这种妖兽称为夜叉。”

    听着远处夜空里隐约传来的细微响声,丁宁接着慢慢解释道:“郑氏门阀之所以能够称雄胶东郡,最早便是因为他们有着一些御使强大海兽的方法。有些深海之中的妖兽为他们所用,在海上对于船队而言威胁胜过七境宗师。但那些最强大的海兽往往不能脱离海域,能够飞行,又能远离海域长时间作战的,应该只有这种夜魔猿。”

    “数量太多。”长孙浅雪安静的说了四个字。

    她听说过这种妖兽,皮糙肉厚弓箭难伤,且动作敏捷至极,虽然平日里这种或许让低阶修行者头疼的妖兽对于她而言根本不算是什么,然而如今不同,东胡僧和她元气损耗都太大,更何况九幽冥王剑现在已经只能算是一柄废剑。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她在长陵很多年对于这本命剑的苦修尽付流水。

    即便境界和一些功法、剑经都依旧远超寻常的七境宗师,但是失去九幽冥王剑的力量,又是负伤而元气未复的情况下,她或许面对一名寻常的七境也会胜得极为艰难,或者胜不了。

    数量太多,不知能耗光她和东湖僧的力量,更会纠缠住他们,让他们无法继续逃亡。

    当有宗师伴随着这些妖兽而来,他们便很难生存。

    感受着她手指传来的颤意,丁宁轻柔⊕⊕,但握得更紧了一些,用唯有他和她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若是真和你一起死在这里,我也并不害怕,也并没有太多的遗憾之处。我之前最大的遗憾,是没有选择和你在一起。”

    长孙浅雪明白他的心意,她也不再害怕,不再觉得无助,只是带着一丝莫名的欢喜,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种情绪旁人无法理解。

    失而复得,生死相依,若是今夜真的会死,他们也可以平静的一起走向死亡。

    丁宁呼吸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看着夜空里变得越来越清晰的团团黑影,慢慢的说道:“也并非毫无希望…元武到现在不来,便说明我的推测没有问题,他很怕死。只要他不来,我们还是有机会。因为如此多的夜魔猿不可能隐藏得住自身的踪迹。”

    “我其实特别担心的是夜枭。”

    丁宁看着她闪耀着动人光彩的面容,接着说道:“像他那样只为了复仇而生的人比郑袖还要可怕。因为无论是元武还是郑袖,都会怕死,都会考虑自身的安危和利益,但是他不一样,他会不计利益,不惜一切代价。”

    ……

    扶苏也抬起头看着夜空。

    他虽然很疲惫,但却一直没有入睡,甚至没有浅寐。

    长孙浅雪一直用功法改变了容貌,而丁宁始终蒙着黑巾,所以他无法直接将丁宁和梧桐落里的酒肆少年联系在一起,而且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的那个朋友已经死了。

    但是不知为何,看着丁宁和长孙浅雪低语的平静模样,他却是越来越觉得熟悉。

    天空里开始响起爆炸般的破空声。

    铺天盖地的夜魔猿已经来临。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产自胶东郡海外岛屿的妖兽,身高和成年男子差不多,但是背上的双翼展开却是一丈有余。说是像猿猴,身上却是没有一根毛发,只是身体略微佝偻,头颅和猿猴类似,然而嘴里却是有着很长的外露獠牙。

    最令人有惊心动魄的感觉的是,在夜里,这种妖兽的双目是血红色的,如同传说中的魔物。

    整个夜空都似乎被这密密麻麻的妖兽所占据,翼翅的扑动带来的炸响让他的耳膜都嗡嗡的作响。

    之前他听到了丁宁和长孙浅雪的一些谈话的内容,却始终保持着沉默,直到此时他忍不住看向身侧的丁宁和长孙浅雪,说道:“数量的确太多,你们费了很多力气抓住我,好像我对你们也没有任何用处。”

    他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嘲讽之意。

    丁宁看了他一眼,道:“接下来你就会知道你有什么用处。”

    扶苏来不及回应什么,因为天空里响起无数更为暴烈的破空声。

    上方的空气变成了沸腾的热粥,无数道迅疾的影迹已经急冲了下来,最先接近的夜魔猿已经开始了攻击。

    长孙浅雪甚至没有站起来。

    她清冷的挥剑。

    九幽冥王剑已经变成一柄空洞的剑胎,但即便是不带多少元气力量,能够承受那种地狱深处般极寒的剑胎,依旧锋利到了极点。

    数声轻响,数头夜魔猿被清冽透明的剑光轻易的斩成两段。

    它们身上连箭矢都无法洞穿的坚韧肌肤在九幽冥王剑的剑锋面前和脆弱的纸张也没有太多的区别。只是缺少了足够的寒冷,它们身体内的鲜血疯狂的喷涌,令整个天地间一瞬间充满了血腥的意味。

    血腥对于这些妖兽有着天然的刺激作用,无数声暴戾的嘶吼声响起,遮掩着一些细微的声音。

    一道细红的飞剑来自上方高空,隐匿在破碎的血肉之中,悄然的朝着丁宁和长孙浅雪袭进。

    此时的东胡老僧依旧一动不动,如泥胎般坐着,似乎对危险毫无预感。

    丁宁很随意般伸出手。

    “接下来你就会知道你有什么用处。”

    他的这句话声音还在扶苏的耳廓中回响,然后扶苏就感觉自己被当做一面盾牌般提了起来。

    丁宁提着他的身体,迎向了那道飞剑。

    他的时机控制得异常完美,那道飞剑已经距离他和长孙浅雪只有数尺的距离,然而其中的空间里,却骤然多了扶苏。

    施展这道飞剑的是一名宗师,他单手抓着一只夜魔猿的爪足,悄无声息的停留在空中。

    此时感知到自己飞剑之前的扶苏,他的呼吸骤然一顿,已经开始急速加速的飞剑猛然一僵,硬生生的停滞下来。

    元武可以不顾扶苏的生死,然而他却不能,尤其他不敢这样直接亲手杀死扶苏。

    也就在他强行控制住自己飞剑,体内真元倒撞激荡不已的一刹那,他后心处感到了一丝凉意。

    一种致命的恐惧在他的体内泛开,在他低头之间,只看到一柄残剑已经从他的胸口刺出。

    这柄残剑的剑身上有白色的细花一闪而没,接着被他的鲜血覆盖。

    这名宗师的身体从高空坠落,狠狠砸在丁宁和扶苏身前的溪水里。

    在此之前,他控制的那柄飞剑便失去了生命,斜斜的坠落在丁宁的脚下。

    “你…无耻!”

    扶苏呆了呆,在接下来的一个呼吸里,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愤怒的叫了起来。uw

第三十四章 等待

    “除了以弱胜强的决斗之外,其余的任何战斗都是恃强凌弱,都是无耻。”

    丁宁说了这一句,有鲜血淋洒在他的身上,然而他却如无所察觉,只是平静的看着夜空。

    看着他的神情,谁也不会想到方才有一名七境宗师就死在他如此简单的偷袭之下。

    扶苏很难受,但是他说不出话来。

    因为丁宁说得很有道理。

    夜魔猿数量太多,充斥天空不知道有多少只,再加```m上有七境宗师藏匿其中,这样的战斗本来就不公平,更何况是那名七境宗师偷袭在先。

    夜魔猿愤怒的盘旋,不断的扑落。

    它们在方圆数十丈的空间里汇聚得越来越多,密度越来越大,围绕着丁宁和长孙浅雪等人形成了一道黑色的龙卷飓风,黑色的飓风里全部都是红色的眼睛和白色的獠牙。

    长孙浅雪的动作极为稳定、简洁,没有任何多余,将真元利用到了极致,她每一次挥剑便会带起数十道透明纯净的剑气,破空而上,切开第一时间扑落的夜魔猿。

    这些黑色飓风在她和丁宁等人的身外盘旋着,但是根本没有办法真正的造成威胁,只有破碎的血肉形成的血浪不断的生成,在飞旋的空气里如红色的飘带流转。

    在飓风的中心,充斥着腥臭难闻的气息,空气被往上卷吸,令丁宁等人呼吸有些困难。

    但就在这时,有清风徐来,黑色飓风往外飘摇,往外扩张了一些,一名身穿青衫的修行者飘落了下来。

    “崇天剑院闫景,想求先生一战,若我胜,则请先生放皇子离开。”

    这很显然是一名七境宗师,头发很乱,衣着也不修边幅,但是他的眼神分外明镜透亮,他看着认真的躬身行礼,谦恭的身影在身外有无数夜魔猿盘旋的画面中显得很怪但很尊重,当他说出这样的话语时,他身上大量的元气涌出,不是化为杀意,而是纯粹的释放。

    他身上强大的气息节节下降。

    这并非真正的堕境,但却实是通过释放自己体内的真元和天地元气,让自己的真元力量下降到只是六境的水准。

    这名宗师的语气也谦逊到了极点,用了“求”字,但事实正是如此,若丁宁正是当年那人的重生,那天下没有人能够在他的面前骄傲得起来。

    同为六境的力量,哪怕丁宁已经受重伤,但仅凭之前表现出来的完美剑意,这名来自崇天剑院的修行者的胜算便很渺茫。

    然而对于这名修行者而言,这是能够让扶苏平安离开的机会。

    看着这名谦卑的宗师,丁宁颔首为礼,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语,只是说了一个字,“诺!”

    一个简单的字里面便有某种让七境都无法企及的气度,这名崇天剑院的修行者心情骤然激动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道本命剑气自胸前生出。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柄黄竹片般的本命剑,横于胸口,道:“请。”

    “嗤”的一声裂响。

    他的本命剑从手中消失,他和丁宁之间的空间里,却是猛然迸射出数十道枯黄色的雷光,雷光的末梢甚至炸裂看来,更是难防。

    他的态度虽然恭谨谦卑到了极点,但是出手却是毫不留情,甚至超越了平时的极限。

    丁宁矮身。

    大刑剑粗拙的剑身在他的手中显现出来,从下往上刺出。

    砰的一声闷震,就像是水底有一根竹竿重重敲击了一块石头。

    枯黄色的雷光全部崩散,那道黄竹片般的本命剑也斜斜的飞出,刺穿了一只闪避不及的夜魔猿的胸口,接着往后方的夜色里飞出。

    崇天剑院的这名宗师的身体化为流光往后疾退,他的眼瞳里都是震骇而不可置信的光芒,左手紧握着右手手腕。

    他的右手手腕已经折断,此时冲击在他右臂里的力量还在往他身体里深入,撞伤了他的内腑。

    他认识丁宁方才施出的这一剑。

    这根本便是他崇天剑院的一式提风剑!

    这是他师门的剑招,本身的精妙程度的根本无法和他方才所用的秘剑相提并论,然而对方却只是在一眼间就用他师门这样的简单的剑式破了他的剑式,一剑便击中了他持剑的手腕。

    丁宁收剑,轻轻的咽下了涌到喉间的逆血。

    扶苏的嘴唇轻颤,面色雪白,他并非是因为自己无法脱困而失望,只是他也能感觉到丁宁这样的一剑代表着什么样的境界。

    天空之中,能够借助这些夜魔猿而来,不引起这些夜魔猿攻击的宗师还有数名。

    他们都是皇后郑袖的部署,其中有的直接来自胶东郡,本身便是这些夜魔猿的御使者,然而此时看着崇天剑院闫景被丁宁一剑击败,这数名宗师保持着沉默,并没有马上加入战斗。

    东胡苦修僧的眼睛还未睁开,他们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未必会是此时的长孙浅雪、丁宁和东胡苦修僧三人的对手。

    他们需要用这些夜魔猿消耗掉东胡苦修僧和这名公孙家大小姐更多的力量。

    ……

    夜色里,司马错躺在一辆温暖的车辇里,身体周围堆满了柔软的锦褥。

    一名医官很小心的在照料着他。

    他所在的这列车辇已经在撤退,撤往阴山。

    绝大多数大秦王朝的军队也在开始有序的撤退,在大楚王朝军队的疯狂追击下,自然有垫后的军队永远留在这片土地上。

    在之前引诱丁宁等人而来的战斗发生的地方,一袭黑衣的夜枭却依旧停留在那座山丘的顶端。

    他看着夜魔猿飞往的方向,眼眸深处燃着仇恨的幽火,这幽火似乎在灼烧着他自己的灵魂,让他的身体不往那处去就会烧得灰飞烟灭。

    但是他却依旧在等待。

    “上尊。”

    黑暗里,有一名接着一名的修行者赶到他的身后,施礼然后和他一起等待。

    这些修行者的背上都背着很沉重的剑箱。

    这种剑箱专门用以存储很多剑,为了避免剑锋互相撞击而导致损伤,内里都用独特的木格间隔开来,并将剑身固定得无法移动。

    大量的剑要运送,这些剑就往往只是寻常的军中所用制式长剑,这些剑箱平时也都是军中所用。

    然而此时到来的这些修行者背上的剑箱里,却是不断的发出各种各样的鸣声,有剑气在里面不断的悲鸣赞叹,或者欢呼雀跃。( )

第三十五章 她之心意

    下一页

    数名宗师停留在半空之中,沉默的注视着下方盘旋成黑色飓风的夜魔猿群。

    他们的感知始终聚集在那名东胡老僧的身上。

    这名来自东胡的苦修僧是此时世间唯一能够正面抗衡元武皇帝的存在,他虽闭目禅定,然而若是他们落下出手,这名东胡老僧在睁开双目之时便依旧有杀死他们的能力。

    无数年的苦修才成就的宗师,即便在这种人类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大战里显得并不稀缺,但宗师本身对自己的生命也极为珍惜,没有一定要赴死的理由,没有人会轻易冒险。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看着下方老僧的目光里,那种不能理解的意味就越来越浓。

    夜魔猿能够被称为妖兽,便是比世人所有熟悉的猛兽要强大得多,它们的攻击快如闪电,飞掠的身姿也诡异无比,甚至能够在极小的空间里闪避和迅速改变行进的方位。

    看着长孙浅雪淡漠的出剑,似乎极为轻松的不断绞杀着这些妖兽,但是同为七境修行者的他们很清楚这种轻松只是表象。

    他们甚至能够身临其境般感觉到长孙浅雪挥剑的手臂里每一条血肉都开始变得酸楚,疼痛,僵硬。

    长孙浅雪的面色很苍白。

    她的左手捏碎了一个丹瓶,将一颗乳白色的丹丸吞服入腹。

    有一股鲜活的气息很快从她的腹部散发出来,朝着她的全身弥漫。

    这股气息让上面等待着的这数名宗师的心跳都加速了数分。

    这是“归真丹”。

    一种用数十种珍贵至极的灵药炼制而成的丹药,其中十数种丹药来自海外,数种已经绝迹。

    这种丹药对于修行者有着惊人的补气和疗伤的作用,即便在数十年前的长陵也只有数枚,归皇室和最强大的旧门阀权贵所有。

    对方是传说中的公孙家大小姐,拥有这样的仙级丹药并不令人吃惊,反之连这样的丹药都被迫用了出来,便只能说明对方已经被压榨到了极限。

    或者逃,或者出手,到了这种时候这名东胡老僧却依旧在闭目禅定,那他到底还在等待什么样的时机?

    这数名宗师更不能理解。

    扶苏的面容比长孙浅雪还要苍白。

    一是由于伤势,二是这种简单重复的血腥杀戮让他更加有种要呕吐的感觉,难以顺畅的呼吸。

    夜魔猿破碎的血肉和残肢渐渐堆积起来,粘稠的血浆浸过了鞋面,以至于后来他不自觉的站立到了这些夜魔猿的残肢上,而这些相对完好的残肢则在他和丁宁等人的脚下一层层堆叠起来。

    东胡老僧依旧如泥胎一般对外界似乎一无所知,这些破碎的残肢甚至堆积到了他的腰腹处,要慢慢将他掩埋起来。

    “你应该也还从没去过胶东郡。”

    让上方那数名宗师同样难以理解的是,处在这样处境里,而且随时都会有更多要杀死他的人或者军队赶来的情况下,丁宁也依旧保持着平静。此时的丁宁看着面色比长孙浅雪还要苍白的扶苏,安静的问道:“所以你应该对胶东郡没多少了解?”

    扶苏压抑着恶心欲呕的感觉,回道:“你什么意思?”

    “夜魔猿的数量太多。我原本以为夜魔猿的数量有这三分之一就已经很不简单。”丁宁很简单的说道:“夜魔猿只能在海外一些独特的岛屿才能生存,胶东郡蓄养夜魔猿是靠药物令它们成瘾,但平时这些夜魔猿依旧自然居于那些岛屿。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夜魔猿不食海水中的食物,自古以来它们最喜欢的食物就是岛上的土著和海上的渔民。”

    顿了顿之后,丁宁看着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的扶苏,接着说道,“海外诸岛经过大秦王朝,或者说是胶东郡的数次清剿之后,人口数量本身就已经不多,尤其大多数岛国已经变成胶东郡的臣属,更不可能变成夜魔猿的食场。”

    “何必说那么婉转,郑袖之所以被人称为冷酷,胶东郡经常送些囚徒用以饲海兽,便是其中一个原因。”长孙浅雪在出剑的同时,清冷而微嘲的说道,“只是如此多的夜魔猿,又岂是些胶东郡的死囚能够喂足?”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为何要相信你们的话语?”

    丁宁淡淡的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有本命剑气很自然的从他手里流淌出来。

    古拙而带着一种令夜魔猿都有些恐惧的气息的大刑剑出现在他的手中,然后他更为自然的将剑锋搁置在扶苏白皙的脖颈上。

    剑锋上微漾的剑气,将扶苏的肌肤上割出淡淡的血线。

    扶苏呼吸骤顿,看着丁宁,“你要做什么?”

    天上那数名宗师也是都心底寒意大涌,心境波动不已。

    “既然这些夜魔猿都是你母亲派遣而来,那我便想看看她的心意。杀死仇敌和儿子的生死,到底谁会比较重要。”丁宁抬头,面无表情的寒声道:“让这些夜魔猿走,否则我杀了他。”

    “你…”扶苏愤怒得浑身都颤抖起来,连无耻两字都骂不出口。

    “不要怀疑我的决心。”丁宁依旧仰着头,慢慢的说道。

    “她何以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扶苏叫出了声音,“这里发生的事情传递得太快也来不及传到长陵,你即便如此,又怎能看得出她的心意!”

    “一些事情若是比大战本身还要重要,消息的传递的速度便会超过你的想象。”丁宁平静的说道:“最为关键的是,她部下的反应,许多时候也能看得出她的心意。他们对于她意思的揣度,便足以代表很多东西。”

    天上那数名宗师的眼瞳深处也开始闪现愤怒的火焰。

    “你真是那个人么?”

    一名宗师忍不住寒声喝道:“我不相信如果是那个人,会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听着这样的声音,丁宁微讽的笑笑,“你们真的相信一个人能死后重生么?”

    数名宗师同时一滞。

    静默了一息的时间,那名出声的宗师接着说道:“但今日既然圣上那么说了,恐怕世上大多数修行者都会认为你便是那人的重生,你的言行,便代表着那人,代表着巴山剑场。你的行为若是无耻卑劣,还有许多人像以往一样追随你,追随巴山剑场吗?”

    “各花入各眼。”丁宁平静道:“你说无耻卑劣,说不定便有人觉得聪明,你应该明白,当年那人在长陵战死,很多人都觉得他很傻,很白痴。”

    数名宗师都陷入了沉默里。

    他们无言反驳。

    丁宁也不再看向他们所在的方位,只是看向自己的剑锋。

    他手中的剑锋上开始出现血珠。

    数声愤怒的啸鸣在空中响起,夜魔猿群陡然畏惧的散乱起来,像无数蓬黑烟往上燃起。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用这样无耻的手段,为什么不早些用,要等到这时候再用。”扶苏感受着脖颈上的丝丝痛意,看着丁宁的双眸,愤怒的叫道。

    (今晚争取再更一章,把昨天的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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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王朝介绍:
自连灭韩、赵、魏三大王朝,大秦王朝已经迎来前所未有之盛世,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人人都以身为秦人而荣,但丁宁,一个出身毫无疑问的秦国都长陵普通的市井少年,每天所想的,却是颠覆大秦王朝,杀死修行已至前所未有的第八境的秦皇帝。
剑王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王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王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