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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王朝全文阅读

作者:无罪     剑王朝txt下载     剑王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六章 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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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宁回望着他的眼睛,说道:“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真正知晓九死蚕的真正秘密,元武也不能。然而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公然断定我便是那人的重生,不只是需要在那种情况下找个必须杀我的理由,他还想看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变局,看看到底会有多少人站在他那一边,有多少人站在我这一边。”

    “对于他而言,在阴暗里滋生的力量就像是依附在树木上的寄生树藤,对于他的帝国,他的王图霸业而言,早些显露,早些连根拔起当然比慢慢的自由生长要好得多。”

    顿了顿之后,丁宁不顾扶苏眼神里的愤怒和不耐,依旧慢慢的说道:“但哪怕这消息本身足够震动,哪怕这消息被他推波助澜的有意识加速传播出去,但无论是被想---m来杀我的人还是想来救我的人知晓,依旧需要一定的时间。他需要时间,我也需要时间让人知道我大概在哪里。”

    扶苏呆了呆,旋即明白过来,冷笑起来:“你需要时间让人察觉到这些夜魔猿的行动和经过了哪里,从而让想来救你的人找到你。很好的想法…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了救你一个人,会有很多人因此而死,牺牲别人的性命让你活下去,这就是你们巴山剑场所谓的善良和正义?”

    “不用这么激动。”丁宁缓缓的收了剑,平静的回应道:“我们的处境也只是相当于在这秦楚边境等死,就算我不做点什么,经过元武的推波助澜,这消息依旧会极快的传递出去,那些该做什么的人也依旧会做什么,我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让他们变得更有效率一点,或许还能减少些危险。如果会有许多人在这条路上死去,那我所能做的,也是尽可能的让他们死得更有价值一些。”

    扶苏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依旧觉得丁宁说的这些话很无耻,但是论斗嘴,他却直觉根本无法和眼前的这人相比。

    “我现在相信你说的一些话,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太过渺茫,你和当年的王惊梦也根本不相像。”他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很罕有的恶狠狠说道:“当年很多人觉得王惊梦痴傻,是因为他们觉得王惊梦只要再隐忍数年,可能到了八境就能报仇。但是他却为了一些人的生死而杀入长陵,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别人为他死。所以巴山剑场即便灭了,都依旧赢得天下人的敬重。”

    “纠正你几个说法。”丁宁很认真且严肃的说道:“巴山剑场不是只因为他一个人赢得天下人的敬重,还有他杀入长陵是形势所逼,如果当年有足够像你这样的人作为交换,而且元武和郑袖能够接受交换,他不会直接入长陵去死。有些事能够威胁得了他,而威胁不了郑袖和元武,条件根本就不对等。”

    “那你不是想要看到我母亲的心意,想要看到她在意不在意我的生死么,你现在看到了?”扶苏擦拭着流淌到自己衣领,和自己衣领粘结在一起的鲜血,又愤怒的点了点天空,看着丁宁问道。

    “我也不想你死。”丁宁说道:“我希望她对你的态度一直如此,尤其当元武传递的消息到达她耳中之后。”

    扶苏选择闭嘴,他觉得和这种讨厌的人斗嘴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更何况他也根本斗不赢。

    “你很善良,我也希望你一直如此。”然而丁宁却并未想就此住口,他接着慢慢说道:“但善良并不意味着要蠢,要真正被一些东西彻底蒙蔽眼睛,之前无论我和你说她在胶东郡的残酷,还是说当年无奈的选择,都是在提醒你,我的猜测就是你很有可能被她放弃。一些看上去美好的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么美好。如果将来你真要做大秦王朝的帝王,那你就不能像现在一样单纯的看待事物。”

    扶苏怒极反笑,“你是在教我?你以我的生命为要挟,反过来还要教我?”

    “我只是让你陪着我们走一程。”丁宁平静的看着他的面容,轻淡的说道:“最大的可能是我们会死去,但你终究会活下来,或者我们一起走过这程,我们活着,你也自然会活下来。”

    “无论哪种可能,我都希望我们走过的这段路,会对你的将来造成一些影响。”丁宁看着呆了呆的扶苏,接着说道。

    扶苏沉重的呼吸着,不知自己何等的心情。

    场间又陷入沉默。

    “其实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没问,因为这个问题或许在你看来,就相当于是对郑袖的侮辱。”丁宁不再看他,而看向许多夜魔猿悬飞的夜空,轻声说道:“你就不关心你到底是不是元武的儿子?”

    扶苏的身体瞬间僵硬。

    在丁宁说出上半句话语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丁宁真正要说什么。

    这是他内心深处的真正恐惧。

    如果那个可能是真的…那才是他根本无法面对的事情。

    丁宁知道他此时内心的感受,他也并未再等待扶苏的声音,而是静静的轻声说道:“你当然是元武的儿子,而不是那人的儿子。只是关键在于,就算郑袖清楚,但元武肯不肯坚信。”

    “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八境,无论是感知还是对于细微元气的触碰,都已经非寻常宗师所能想象。”

    丁宁看着嘴唇都有些发青的扶苏,接着缓慢而清晰的说道:“他可以瞬间感知清楚我的真正骨龄,知道我的出声和那人的死之间隔了至少两至三年,然而他却依旧推断我不是那人的传人,而极有可能是那人的重生。既然他相信存在这样的可能,那他自然也会相信郑袖或许有某种手段可以隐藏她的生孕。关键在于,他不信郑袖,也不能完全了解郑袖的秘密。”

    “若我父亲真是怀疑我,那还不是你们无耻的手段造成的么?”扶苏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若是真正的信任,那任何的言语都是没有作用的。”丁宁看了一眼长孙浅雪,然后说道:“之前元武的反应你已经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或许对他而言,你和郑袖本身就是属于他这一生的污点,他的光辉帝位,不容许有这样的污垢残存。哪怕只是会不断的导致风言风语。他能容忍郑袖,也是因为有我这样的敌人存在。”

    扶苏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有无数想辩驳的话语,但是却根本说不出话来。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元武和郑袖是我的敌人,但你不是我的敌人。”丁宁依旧没有看他,只是真诚的轻声说道,“如果都想好好活着,或许你反而应该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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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将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扶苏不再去想丁宁所说的任何道理,而是垂下头来,说道:“若是我的死能够随之埋葬你这样让他们忧心的敌人,那我宁愿去死。”

    丁宁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的心情很平和,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甚至有些欣慰,因为他没有看错扶苏。

    这一夜的黑暗似乎分外的漫长,夜魔猿的重重黑影在不远处的天空之中躁动,红色的眼睛在黑暗里就像一朵朵的鬼火。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胡老僧依旧没有睁目,但是天空里的这些夜魔猿,却是首先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从只是纯粹等待和嗜血被压抑的躁动,变成了一种面对未知恐惧的躁动。

    在面对危机和一些天地元气的细微变化方面,绝大多数妖兽本能的感知甚至超过强大的修行者。

    这些妖兽的异常自然惊醒了那数名在等待着的宗师。

    这数名宗师无法确切的捕捉这种天地元气的变化来自于何处,但在接下来的数个呼吸里,他们确定这种无法理解的气机变化来自于依旧闭目着的东胡老僧。

    天空里顿时响起宏大的声音。

    那是惊人的元气在流动,并随着他们剧烈波动的心境而震荡起来。

    这数名宗师终于明白丁宁停留在此处首先是在等待什么。

    就连长孙浅雪也是直到此时才真正反应过来,在这天空响起的宏大声音里,她也有些震惊的看着身旁的东胡老僧,问丁宁,“他不是在疗伤,是在破境?”

    “破境就是最好的疗伤手段。”

    丁宁看着她说道:“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活命才终于出现了几分机会。”

    八境对于七境宗师而言本身就是一种玄之又玄,无法推测的未知领域,长孙浅雪相信就算是丁宁,先前也只是一种猜测,也是直到此时才可以肯定,因为先前和元武皇帝的战斗,这名已经触及到八境边缘的老僧终于真正的把握到了破境的契机。

    在战斗里,在生死危≤√≤√,急之时破境并非没有先例,然而在整个修行界的历史里,在战斗里七境踏入八境,这是真正没有任何的先例。

    东胡老僧已经出现踏入八境的征兆,这方天地间已经出现了七境难以理解的气机变化。

    天下或许会出现第二名踏入八境的修行者,而且这名八境修行者便是守护着丁宁的侍者。

    然而此时无论是丁宁还是长孙浅雪,却都没有一丝温暖和轻松的表情。

    因为谁也无法预料他破境到底需要多久的时间,而且那等待着的数名宗师,不会容许他破境。

    天空里响起的纯粹由天地元气搬动而造成的如山般穿行的宏大声音瞬间变成各种各样锐利的切割破空声,接着变为暴戾的杀意。

    在扶苏的生命和是否坐等造就一名大秦帝国的八境敌人之间,这数名宗师同时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丁宁和长孙浅雪深深的对视了一眼,然后抬头看着天空。

    他们知道,这或许也是他们最后的时光。

    长孙浅雪挥手,斩出了一道清冷的剑光。

    这道清冷的剑光中所蕴含的剑意,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寂寞的庭院里那一池始终不动的凉水,或者冬去春来,池边始终平静的花谢花开的腊梅,却始终没有人走到这株腊梅前驻足。

    这种剑意是等待。

    一个人的孤守和等待。

    在长陵的很多年里,长孙浅雪并不知晓丁宁的真正身份,她怀着最深沉的爱意,同样也怀着最深沉的恨。

    她在等待着复仇的机会,同样也埋葬了自己,等待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归来的人。

    这是她十几年的时间所化的剑意,是她在长陵这些年里参悟出的最强一剑。

    在这样的时刻,她毫不犹豫的便斩出了这一剑。

    数声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和一声骇然的厉啸声同时响起。

    这道清冷的剑光很轻易的切开了一道如巨大神舟般的剑幕屏障,直接将一名宗师拦腰斩断。

    但与此同时,两道如天罚般的剑意也同时落了下来。

    一道如同灿烂的晚霞,落向东胡老僧。

    一道如同朦胧的雾气,朝着长孙浅雪落下。

    丁宁的喉间荡漾起阵阵的血腥气,他的面上浮现一层苦意。

    他的右手微动,无数丝剑丝带着从他体内疯狂喷涌出的真元,如一篷烟花在他的手上绽放出来。

    纷舞的剑丝如飘舞的琴弦往外延伸,空气里盛开细密的洁白花朵。

    这些花朵穿透了雾气,直接就破坏了这一剑的元气规则。

    无数嗤嗤嗤漏气的声音响起,这暴戾的一剑,在接近长孙浅雪的时候竟已没有剩下多少威能。

    丁宁的唇间开始淌血,他身上的伤口没有鲜血流出,血肉的撕裂却又深了数分。

    他眼前的世界都有些朦胧起来,意识有些模糊。

    他已经接近了极限,在这两道分袭东胡僧和长孙浅雪的剑光之中,他选择了挡住袭向长孙浅雪的一剑。

    这并非是因为亲疏的关系,而是在于,他知道长孙浅雪也根本无法阻挡这一剑,而在破境中的老僧,却有一丝希望可以挡住这样的一击。

    东胡老僧的身外空气陡然层层折叠起来,好像一块晶莹的水晶就将崩裂。

    这显然是在感知的世界里,这名老僧也已经觉察杀意的降临,已经开始做出反应。

    然而这种反应近乎本能,东胡老僧似乎也根本来不及从那种即将破境的关头迅速的脱离开来,然后阻挡这一剑。

    丁宁的心瞬间落到了谷底。

    在十余丈方圆之内,连老僧自己都来不及阻挡这一剑,那世上还有什么人,有什么可能阻挡这一剑?

    东胡老僧的死亡,便等于他和长孙浅雪的死亡。

    丁宁来不及再说什么,或者再做什么,他只是下意识的想握住长孙浅雪的手。

    就在此时,有一道剑光起于远处的黑暗之中,起于荒原平地间,带着一丝丁宁有些熟悉的气息,朝着东胡僧此处落来。

    天空里再次响起惊怒的声音。

    这惊呼的声音响起之时,两道剑光已经相逢。

    咔嚓一声裂响,两道剑光互撞,就像是清脆的冰棱被折断了一样。

    那道剑光起始之地至少距离此处有近百丈的距离,然而十丈之内的剑光,竟然被近百丈之外的剑光截住。

    直到此时,丁宁才恢复了呼吸。

    他知道了来人是谁,天下间只有一个人有这样快的手段。uw

第三十八章 想来他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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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那数名宗师而言,为大秦帝国铲除一名即将诞生的强大八境敌人的决心,甚至超过了保全扶苏,然而此刻当这道快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剑光出现,这数名宗师惊怒的喝声之中,却都是反而往上空避去。

    这是一种很自然的威慑。

    “澹台观剑!”

    那名剑光被截的宗师第一个厉喝出声,只喊出了这来人的名zì,语气里包含着复杂的激越情绪。

    两道剑光消隐处,显出一道青玉色的身影。

    出现的男子英俊而带着一股不落人间凡尘的气息,垂手而立。

    世间只有一个人有这样快的剑,也只有他所修的岷山剑宗功法才可以强行改biàn很多天地元气的流通通道,破开空气的阻力,自然汇聚的天地的元气则在凝聚的同时变成奇异的推动力,带来其余修行者难以想xiàng的速度。

    这是岷山剑宗的“无隙剑经”,整个岷山剑宗只有澹台观剑一人修会了这样的功法。

    这人自然便是澹台观剑。

    在那名宗师的厉喝声里,澹台观剑没有去看那人,却是看着丁宁,带着一种难言的情绪,先行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除了长孙浅雪和丁宁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是一怔,他们都不能理解澹台观剑这句话的意思。

    在这片刻的沉默里,澹台观剑深吸了一口气,然hòu慢慢的又轻声说了一句,“没有想到是你。”

    扶苏呆住。

    在他的意识里,灵虚剑门和岷山剑宗是大秦王朝的两大支柱,而澹台观剑自然是支撑大秦王朝的最重要人物之一,他不能想xiàng澹台观剑竟然站在东胡僧和丁宁等人这一方。

    他距离澹台观剑很近,所以看得清澹台观剑脸上的细微神情变化。

    澹台观剑看着丁宁,就像是看着一位很久之前就熟悉的故人。

    这些人里,丁宁最为清楚澹台观剑此时这两句话里包含着的感情。

    他虽然直到此时还蒙着黑巾,但是他很清楚这样的手段无法掩饰很多自己独有的气息,更何况现在他也并没有刻意的去掩饰。

    “我看到了你方才为她抵挡的那一剑,剑意的确太过完美。”

    澹台观剑看着丁宁,依旧没有去管那几名宗师,令人震惊的是,他的声音都微微的颤抖起来,“元武所说的是真的么?”

    丁宁微苦的一笑,轻声应道:“是不是真的你应该已有判断,否则你又怎么会出手?”

    澹台观剑道:“接下来应该有很多场战斗,我不想分心。”

    丁宁点了点头,唇角微动,用唯有他和澹台观剑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澹台观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紧抿嘴唇,不再说话。

    “澹台观剑,你与敌为伍,是要叛我大秦王朝么?”

    看着丁宁和澹台观剑对话的样子,再感受着东胡僧身上更加玄妙的气机变化,天空里的数名宗师更是心神不安,先前那名厉喝出声的宗师再次厉喝出声。

    大约觉得这句话有些色厉内荏不够力量,这名宗师又接着寒声厉喝了一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百里素雪的意思,还是整个岷山剑宗的意思!”

    “消息应该还未传到剑宗,这自然是我自己的意思。”平静下来的澹台观剑和平时一样,一脸谦和的样子,道:“只是我想若换了百里师兄,应该也会做同样的选zé。”

    听到这样的回应,天空里那数名宗师心中的愤怒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心的冰冷,冷到连他们的心脏和气海都似乎要同时冻结。

    尤其是先前那名呵斥澹台观剑的宗师甚至有一种不真实的眩晕之感。

    岷山剑宗若是整个叛了…那大秦王朝又当如何?

    这名宗师激怒之下敢问,此时却是不敢想。

    澹台观剑慢慢仰起头来,看着纷舞如魔的夜魔猿,看着那些在夜魔猿之中若隐若现的数名宗师的身影,说道:“我并不想大开杀戒,所以希望你们能够离开。”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身上青玉色袍服在风中微微抖动,面容显得很谦逊,但是他的身份和话语本身,却是一种极度的骄傲。

    “杀!”

    数名宗师同时变了脸色,在某人的一声决裂的厉喝声响起之前,数道剑光彻底照亮了夜空,全部朝着那依旧闭目的东胡僧而来。

    所有在空中暴躁不安的夜魔猿也嘶吼着疾掠而下。

    这数名宗师都很清楚澹台观剑的可怕,然而他们不相信澹台观剑能够凭借一人之力阻止他们杀死那东胡僧。

    对于此时的他们而言,即便付出玉石俱焚的代价,即便澹台观剑能够将他们全部杀死,那在他们死之前,也必须让东胡僧死去。

    这数道剑光里,最快也是最明亮的一道剑光是纯粹的白色,仿佛直接在这东胡老僧的头顶上方凝成,元气急剧的汇聚时,空气里出现的纷洒白色光芒如同星尘一般,甚至洒落到了澹台观剑的身上。

    这一剑来自心间宗。

    心间宗一直是长陵最强大的修行地之一,其中出来的宗师,对于这世间而言,自然也是最顶尖的强者。

    然而就在下一刹那,澹台观剑的身影便淡去。

    那些洒落在他身上如星尘一般的白色光屑,隐没在他身体消失时的虚影里。

    不只是他的身体,就连他身侧东胡老僧的躯体也变成了淡去的虚影。

    他不能快到挡住所有的剑光,但是他能够足够快的带起东胡僧,带出这剑光所落的范围,然hòu便是他的反击。

    嗤的一声裂响。

    那名心间宗的宗师身前的空气全部化成了令人恐惧的杀意,澹台观剑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手中的剑光刺向他的气海。

    这名心间宗的宗师在感知里似乎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澹台观剑的每一个动作,但是无论是真元流动还是身体的反应,却都根本跟不上此时澹台观剑的速度。

    在那一声裂响传入他的耳廓之时,他的气海已经被洞穿。

    真元和天地元气伴随着流散的剑气从他的腹部往外狂涌而出。

    这名心间宗宗师的眼睛瞪大到了极致,他眼前的世界是疯狂旋转的,因为在这一刹那他的整个人就如漏气的皮囊一般,在空中紊乱至极的飞舞。

    澹台观剑的身影再次在空中淡去。

    再次出现时,他的身影出现在一名胶东郡宗师的身后,但他的剑光,却已经洞穿了数十丈之外另外一名宗师的气海。

    轰的一声爆响。

    这名胶东郡宗师体内的真元尽数朝着背后炸开。

    澹台观剑第一次采取守势,横剑在胸,身影往后飞射出去。

    这名胶东郡宗师体内的真元近乎耗尽,面色苍白的颓然而落。

    还有一名宗师按剑骇然hòu掠,身体在空中带出一道虹光。

    澹台观剑此时落地,他的面容也变得苍白起来,青玉色袍服上出现了涟漪般的震颤,显然方才那样的反击也消耗了他大量的真元,并不轻松。

    然而瞬间刺穿两名宗师的气海,逼得一名宗师必须用炸开体内近乎所有真元和天地元气的方式才能自保,这样的战绩,除了令人恐惧之外,便无可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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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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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空里仅剩一名来自胶东郡的宗师完好无损,极度的惊怒里,这名胶东郡的宗师双唇抿如哨形,天地元气从唇齿间喷薄而出间发出了一阵哨音。

    这声音并不宏亮尖锐,但是极有韵律,而且富有惊人的洞穿力,哨音在空气里荡漾,就像无数箭矢在空气里行走,甚至带出无数条白色的涡流,如同海面上泛起的白沫。

    仿佛回声一般,远处的山林间同时响起很多诡异的吼声,有湿气升腾,而且有些微的光亮在明灭,扭曲明灭的光影就像无数顶天立地的怪物在天地剑摇摆舞动。

    “是什么?”

    &===mnbsp;长孙浅雪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她面色凝重的转头问身边的丁宁。

    在她的感知里,随着那些扭曲明灭光影出现的,还有一种来自荒古般的可怕气息。

    “是腾蛇。”

    丁宁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澹台观剑已经异常简单的轻声说道。

    “居然…”长孙浅雪只说出了两个字。

    腾蛇并非是蛇,而是传说中的怪物,海上最强大的妖兽,蛟龙的一种。

    绝大多数能够腾飞的蛟龙依靠的是翅膀、肉翼,或者是和海中一些鱼类类似的宽阔鱼鳍用以滑翔。但是这种妖兽却是就如巨大的蟒蛇,除了周身包裹着三角状的漆黑甲片之外,和一般的蛇类看上去并无什么不同。

    它能够轻易的飞翔,依靠着的便是对天地元气的运用。

    对于一些天地元气的掌控,能够让它卷起风雨,让它庞大的身躯变得轻灵。

    坚韧至极的角质甲在很早之前的修行者世界里,更是直接被修行者用以穿制铠甲,能够抵御世间绝大多数锋锐之物的切割,甚至能够直接抵御一些性质的天地元气。

    这种妖兽,绝非现在的夜魔猿所能相提并论。

    最简单而言,所谓的蛟龙,原本就是修行者世界里用以划分六境和七境修行者力量的参照物。

    世间绝大多数六境的修行者都根本无法独立斩杀蛟龙,唯有七境的宗师,才可以出入风雨,破开寒潭或者深海,和蛟龙交手。

    让此时长孙浅雪情绪极为复杂的是,那些扭曲明灭的光影里传来的可怕气息不只是一道两道。在她熟悉的十几年前的修行者世界里,胶东郡即便掌握了一些强大的海兽的控制之法,但也绝对没有能力控制这样的一个腾蛇族群。

    让她最为愤怒和不快的是,长陵皇城里那名她最痛恨的女人,万事总是留有后手,在她总觉得对方已经用尽手段的时候,对方却往往还有后招出现,似乎永无止尽。

    “不要!”

    也就在此时,那名被澹台观剑逼得用炸开体内几乎所有真元和天地元气的方式自保的胶东郡修行者,却是仰头对着半空里那名正在召唤腾蛇的胶东郡宗师厉喝了一声,然后接着厉喝道:“此时没有用处!”

    他的身份似乎超过半空里那名胶东郡宗师。

    被他这两声厉喝,半空里那名惊怒的发出哨鸣的宗师骤然停顿,哨声立止。

    这无疑是很正确的选择。

    这些蛟龙虽然强大,但是澹台观剑的力量还未损耗到一定的程度,在澹台观剑还强盛时,他的剑意,附带着就能杀死很多这样的蛟龙。

    但当他和长孙浅雪一样虚弱时,这样的蛟龙便能展现出可怕之处。

    听着这些人的对话和厉喝声,扶苏心神震动不堪。

    长陵如同温床,而这种死生之地却在分秒促进着他快速成长。

    长孙浅雪和澹台观剑这种人物,在他看来都是已经强大到了极点,似乎平时只要有这样一名修行者,就足以彻底改变一方的局势。

    然而当面对整个胶东郡砸出的力量,这样的修行者却似乎还显得有些渺小。

    现在很有可能的状况是,当身周这些强大的敌人力量耗尽时,却还有一群如同顶尖六境修行者般的蛟龙在等待着他们,在那时才会进入战斗。那时蛟龙的鳞甲和力量,便会展现出威力。

    “我真的不是很想杀死你们。”

    澹台观剑看着远处山林间迅速消隐下去的光影,看着那名元气已经几乎耗尽的胶东郡宗师认真的说道:“毕竟都是秦人,且修行不易。”

    这绝对没有任何夸张或者矫揉造作,因为他之前的出手的确已经留情,只是刺穿了那两名修行者的气海,而并未直接杀死那两名修行者。

    那名胶东郡的宗师自燃很清楚他的意思,然而迎着澹台观剑的目光,这名胶东郡宗师很直接的说道,“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而且你杀死我们也无法改变结果,无论是这剩余的夜魔猿还是那些腾蛇,依旧有人御使。”

    “她会为我们报仇。”

    在澹台观剑微微蹙眉间,这名胶东郡宗师坚定的说道:“从此之后岷山剑宗便是胶东郡的生死大敌,而岷山剑宗必定会很快被从长陵拔除,宗门无存。”

    当他这样充满决然和戾气的声音响起时,原本纷落如雨的夜魔猿却是反而朝着四野纷飞,先行离开这片天空。

    澹台观剑眼中光亮乍现。

    他已出剑。

    天空里唯一剩余的那名胶东郡宗师一声厉啸,身后的空气如镜面碎裂。

    噗的一声轻响,他的身周有三道澹台观剑的身影闪现,这轻响却来自于他的气海处。

    一篷血雾如鲜艳的花朵在他气海处绽放。

    澹台观剑的身影在下一刹那重新回到丁宁身侧,但是黑暗里依旧有一道剑意在流动。

    那名元气几乎耗尽的胶东郡宗师的气海处也再次一声轻响,被剑意刺破。

    澹台观剑未杀一人,却废了所有这些宗师的修为。

    “还能有几人?”

    长孙浅雪看着面容平和却是面色渐渐雪白的澹台观剑,问道。

    澹台观剑回应道:“两人。”

    “剑不过七。”长孙浅雪看着他,说道:“这是当年一些人对你的推断,推断你的最大力量,便是最多能够连续杀死七名七境宗师。”

    澹台观剑沉默了一息的时间,道:“这样的推断是正确的”

    “当年做这样推断的就是被我们称为乡下人的胶东郡郑氏门阀。”长孙浅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他们对你的推断都正确,那对你们岷山剑宗其余人的推断应该也正确。”

    澹台观剑痕清楚她的意思,又沉默了片刻,然后道:“但我还是知道百里师兄依旧会做这样的选择。”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

    他慢慢抬头,想到过往的很多事情,想到那坛酒,他鼻翼微酸。

    便在此时,噗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来自于盘坐的东胡老僧的身上。

    这声音也来自于他的气海。

    先前的这声音代表着气海的破裂,无数年的苦修尽复流水,而此时这样的声响,却来自于他气海的深处,就像是某个东西破而后立,一股气机在他体内无限的膨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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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剑奴

    阴山深处有一面平静的湖泊,湖泊位于山中高处,水色幽兰,如乳如凝脂,四周树林环抱,水面波纹不动。??.??`

    就仿佛是遥相呼应一样,在东胡老僧的体内噗的一声轻响时,这面平静的湖泊深处也啵的一声轻响,有种独特的气机释放,一个晶莹的气泡从湖底深处袅袅的漂浮上来,然后在脱水的瞬间炸裂,变成一缕清气。

    这片湖泊距离东胡老僧足有数百里远,然而此时的东胡老僧却偏偏清晰的感应到了。

    那一缕清气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气海。

    就如一颗种子,他的气海之中生出无数清气,透出他的身体,带着他的意识不断往外散,到达无穷高处,穿出天地。

    东胡老僧到达了许多从未到过之地,瞬间身处无水的万里黄沙之地,又瞬间身处火山深处,或身处极寒的湖泊底部,又见到了很多平时看不到的生死,虫豸惊人的生死繁衍,一些强大异兽死亡之后残留的气机和影响,又瞬间惘然如深处星辰之间,看着很多流动坠落的星火和星光穿过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在穿刺着他的灵魂。

    未知而经过,瞬间见无数,这内里便有无数大恐惧。

    然而依旧盘坐在地的东胡老僧却感到了无尽的欢愉,他清晰的知道生了什么,这一刹那他微笑满面,说不出的慈祥,虽还未睁目,然而他却自知他此时的面容和佛经上那些画像里记载的大圣大贤没有任何的区别。

    “是什么感觉?”

    丁宁知道此时生了什么,他转头看着老僧,也为这老僧感到欣喜。.?`?

    老僧欢喜的睁开双目,对着丁宁双手合十见礼,轻声而异常简单的说了三个字:“见众生。”

    接下来他又补充了三个字:“如见神。”

    只是这六个字,但无论对于澹台观剑还是长孙浅雪,却都是精准至极的描绘。

    两人都很自然的想到了一些画面,都有所感。

    “任何事情都是相对,太快和太慢都像是改变了时间,便自见不同的天地。”丁宁却是对着老僧颔为礼,轻声回应了这一句。

    老僧和丁宁的对话里有着无数的契机,说完这句,两人相视一笑。

    老僧就此站起。

    在他起身之时,天空似乎明亮了些,他的身影却似乎无休止的往外膨胀,一种透明的圣光充满了这整片天地。

    那千百头夜魔猿正往外疯狂的逃逸,那名胶东郡宗师在岷山剑宗插手之后,便不希望这些胶东郡蓄养的妖兽无谓的死去,而想将这些妖兽留到合适的时候。

    然而就如阴山深处那片湖面在浮起一个气泡之后迅归于永恒的平静一般,这片纷乱的天地在这一刹那也变得绝对平静。

    光线和时间在这一刹那都像是被冻结了一样。

    那千百头飞在空中的夜魔猿全部静止在空中,老僧的身体一震,极高的天空上有明亮的光线落下,汇入他似乎变得扩大了无数倍的经络之中。

    有很多光并没有平直的垂落,而是在空中扭曲。

    唯有从极远处看,才能看到天地间似乎出现了一根巨大的杖形。

    那千百头夜魔猿在空中陡然被下压了数丈。

    似乎只是被这天光凝成的杖影往下压了一压,但只是这一压,这些夜魔猿便都变成了血雾。

    它们体内最脆弱的脏器被碾碎,从它们的口鼻之中,肌肤之中被渗透出来。

    黑夜里这些狰狞的妖兽变成了无数的血团,在空中绽放,然后坠落。

    这是一副神魔炼狱般的画面,然而这一瞬间的宏大气机,那种完美的元气流动,那种玄妙的转化,对于在场的修行者而言却是美丽到了极点。

    这种天地倾覆般的力量来自于东胡僧突破八境时天地的感应和自然的变动,刹那时光顺应天意般而为,最为完美酣畅,即便东胡僧已经真正的到达了八境,但想要再掌控如此宏大的力量,却是不能。

    ……

    “上尊”

    黑夜里有很多双眼睛看着这样宏大的画面,当那千百头夜魔猿被巨大杖影下压,化为血雾之时,一名身背着剑匣的修行者对着身前的夜枭担忧的轻喊了一声。

    夜枭和他的身后,有许多名和他一样背着剑匣的修行者,纷乱的剑意在剑匣之中碰撞震鸣,每一名像他这样的修行者,都似乎背着一场风雪。

    “上尊”在旧权贵门阀之中也是一种古老的称呼,代表着绝对的尊重和臣服。

    在前朝和昔日的长陵,旧权贵门阀之中,有许多修行者本身就并非是外来的门客,而是永世为奴。

    这些修行者,就是旧权贵门阀的剑奴,和死士没有区别,而且一生不事二主,无比的忠诚,很多都会在主人死时自杀殉葬。

    “没有关系。”

    夜枭当然比这名剑奴更清楚东胡僧已经生了什么样的改变,他也知道自己这名剑奴在担心什么,但是他还是漠然的摇了摇头。

    他以往平静如深海的双眸内里,燃烧着一种狂热的火焰。

    “我原本就不认为我有单独杀死他们的能力,我只需要困住他们,就自然会有人来杀死他们。”

    他说完了这一句,然后往后伸出了手。

    此时他距离丁宁等人还远,甚至因为他的故意隐藏气机,连那名东胡僧都没有感知到他的威胁,但是此时东胡僧启天,感应天光,有来自天地之外的天地元气疯狂的涌到那处,他却是已经可以借此确定东胡僧和丁宁等人所处具体位置。

    当他往后伸手,他体内的真元便尽数从指尖冲出。

    他白玉般的肌肤炸裂开来,一缕缕鲜血和真元就像是红色的琴弦穿过所有的剑匣。

    他身后所有剑奴背着的剑匣在一刹那炸裂,内里所有的剑飞了出来。

    这一刹那,东胡僧顿有感知。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剑形,每柄都是名剑,散着不同但同样惊人的剑气。

    “怎么了?”

    丁宁和长孙浅雪等人都感觉到了他的凝重,丁宁忍不住开口问道。

    东胡僧没有回应,因为他已经用不到回应。

    数十名剑奴纷纷委顿跌坐在地。

    在他们所背的剑匣破裂时,他们体内的所有元气力量也全部涌入了身上所背的这些剑里。

    其余修行者一生只修一柄本命剑,但是这些剑奴一生却都在养这些剑。

    此时他们就像是将自己的一生全部倾注在了这些剑里。

    所有这些剑飞了起来。

    顺着夜枭的目光,落向东胡僧和丁宁所在的天地。

    近千柄剑飞行在空中,飞剑之间的剑气激荡犹如固体,就像是一座剑山从空中落下。

第四十一章 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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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剑相对于天空的宽广而言,非常细小,但是正如漫天的星辰,却给人分外威严、神秘之感。

    剑能给人予星辰一般的感受,只能意味着强大。

    长孙浅雪抬头,看着那些剑光,她手中的九幽冥王剑自动轻吟不已。

    “怎么会这么多剑?”

    “怎么会这样?”

    她还未从刚刚东胡老僧踏入八境的震撼场面之中完全脱离出来,现在又瞬间陷入了难以理解的震惊里。

    “因为熟悉。”

    丁宁看着她美丽的侧脸,看着她手中自然起反应的九幽冥王剑,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因为这些剑曾经是九幽冥王剑的敌人,或者是战友,或者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九幽冥王剑曾经是这些剑之中的一份子。”

    “是夜枭。”

    长孙浅雪反应了过来,身体里泛起一种难受的感觉,“这些都是前朝和旧时长陵的名剑。”

    丁宁点了点头。

    每一个时代,每一个朝代,都会有很多杰出的匠师,有很多顶尖的修行者蕴育出许多名剑。

    昔日的韩赵魏三朝有许多名剑,在韩赵魏三朝灭后,这三朝名剑都归于大秦王朝,最后出现在最近一次岷山剑会的剑谷里。

    巴山剑场有许多名剑,巴山剑场灭后,剑藏皆归元武和郑袖所有。

    还有不应该忽视,却是已经被人遗忘的,便是昔日旧权贵门阀的名剑。

    旧权贵门阀事实上统治了大秦王朝许多年,在漫长的时间里,这些旧权贵门阀拥有着最强的修行者,同样也蕴育出了许多名剑。

    能够被强大的修行者挑选成为佩剑的,都不是凡物,尤其其中大多数都被当成本命物温养,即便在剑主人死后,这些剑上也如同被烙上灵魂或者是被淬炼增强一般,自然有剑主人的本命元气结合,变成这柄剑的结晶,成为这剑本身的一部分。

    长陵旧门阀时代,公孙家是旧权贵门阀的领袖,而九幽冥王剑是旧权贵门阀统治时代最强最凶的一柄剑,在那近百年的时光里,公孙家的修行者利用这柄剑杀死了许多修行者,和很多剑战斗或者一起战斗。

    虽然始终没有人能够将九幽冥王剑也炼为本命剑,但是和这些剑的近距离接触或者战斗,也让九幽冥王剑内里残留有这些名剑的一丝元气。

    此时这些元气烙印互相感应,便是丁宁所说的熟悉。

    毫无疑问,不管是有郑袖的帮助的,还是夜枭自己为之,当年那些旧门阀权贵们的剑藏,遗留下来的诸多名剑,大多数都归于了现今的夜枭之手。

    这些剑经过那些剑奴一生的温养,在夜枭的催动之下,展现出了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形成了一座连长孙浅雪都无法理解的剑阵。

    东胡僧的眉头也深深的皱起,他如同老树的肌肤上出现了三道如刀刻般的皱纹。

    这些剑在空中飞行有先后,形成了一座山形,但是在他的感知里却是有重重叠叠的千山。

    这每一柄剑急剧牵引的天地元气,都形成了一座山。

    他可以感觉出来,这座剑阵并不是一座杀阵,而是一座困锁的迷阵。

    对于危机,任何级别的修行者都有独特的感知。

    现在的东胡僧已晋八境,和元气的沟通已经上达星辰,和周围天地的感应已经细致入微,甚至可以从许多残留的元气里看到许多生灵的生死轨迹,在他的感知世界,有些东西流淌得比正常的要快,有些东西则变得比正常要慢,无论是快慢,和平常不同,便相当于改变了时间的界限。

    东胡僧在破境时对丁宁所说的“见众生”,并不只是说见到很多自己平时无法感知的东西,灵魂出窍般瞬间游荡很多没有去过的地方,最真的真意是感应许多生灵的生死轮回。

    至于“如见神”,是说达到八境,就像是到达了一个神的领域,完全换了一个天地,一种眼光来看着世间。

    以他的力量,可以杀死很多七境宗师,可以逃遁而千军无法阻拦,真正的纵横天下无所顾忌。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感到了极度的危险。

    “夯!”

    他的双手往上挥出,他手持的法杖通体变得明亮透明,不见他启唇,但是杖敲击着空气,却是发出了一声古怪而清晰的轰鸣,如同佛吟。

    不同的修行之法有不同的启天景象,元武皇帝动用全力时,有巨大而耀眼炽烈的光柱落下,但此时他动用全力时,天空中却是有无数细微而曼妙,却不见耀眼的光星洒落,就如无数天女散花。

    但真正的力量之感却来自于他自身的身体。

    一种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力量不断的从他的身体里往外扩张而出,就像是他的整个身体在不断的往外膨胀。

    喀喀喀…

    那些落下的剑尖陡然遭遇了阻力,不是和空气摩擦,而是直接碰撞,碰撞上了金刚壁一般,直接发出了坚硬的物体的撞击声。

    天地间出现了一个真正的透明的金刚壁。

    这本身是东胡苦修僧一种用于防御的手段,但是在此时的东胡僧手中,却不再只是防御。

    在他坚定的目光里,这无形但真实存在的金刚壁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强行往外迅速的挤压。

    那些剑不断的震荡,因为独特的心神联系,那些所有已经颓然跌坐在地的剑奴七窍都流出血来,瞬间到了垂死的边缘。

    夜枭身体发肤间每一个毛细孔都在沁出血珠。

    他感受着来自八境的恐怖力量,身体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但是他的嘴角反而浮现出了一丝微嘲的古怪笑意,他的身体无法承受,但是强大的意志却让他举起了手,虚空用力一握。

    他额头上很多血管浮现出了肌肤,发亮,然后燃起了真正的火焰,如同金红两色的符文。

    他烙印在那些名剑的念力也燃烧了起来。

    每一柄空中挣扎的名剑符文都明亮起来,燃烧起金红两色的火焰。

    噗噗噗噗…

    所有的名剑在空中就像纸剑一般崩碎,然而所有的元气力量依旧凝聚为剑形,以更强大的力量坠落。

    在丁宁和长孙浅雪的感知里,这一刹那身躯无比庞大,几乎充斥到了这天地之外的东胡僧身上,被这些剑刺穿了无数的孔洞。

    金刚壁破,无数已经失去剑胎的无形剑坠落。

    每一剑落地都带着一座山的真正重量砸击在地,轰的扬起一蓬数百丈高的尘烟。

    东胡僧手中杖插落身前地上,风暴在他们的身外旋转,却是无法入内。

    已经许久没有出声,修为最弱的扶苏只觉得意识都被两种力量撕扯而涣散,他张口又喷出了一口血,晕厥过去。

    那一蓬蓬尘烟矗立在空中,被元气的力量撑起,根本不散。

    丁宁放眼望去,身外就真是多了千座山,一些元气激荡的辉光在山巅如细微的闪电不断闪耀,不断让这些尘山最顶端变得昏黄而又雪白,如千山暮雪。

    这就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只为报仇而活的人,始终最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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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当年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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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胡老僧深邃的双瞳内闪耀着睿智的光芒,他手中杖上的力量渐渐收敛,天地重归平静,有一些雪片般的灰尘渐渐落地,但是那近千名剑所化的千重尘山,依旧矗立着。

    这千山如梦幻光影,如海市蜃楼,但是却诡异的散发着一种血腥的味道。

    这味道来自于那些剑奴,还有他们的主人。

    当一个原本就权势已经接近顶端的人开始用尽自己的一生,只为一件事情而复仇,这个人的意志,便已经超越了他的修为本身。

    那这些名剑出发凌空之地,那些原&.{m}本可以成为这世间有名宗师,但却用自己的本命元气和过往所有世间来温养这些名剑的剑奴们已经全部死去。

    他们的主人夜枭身体的肌肤也已经像烧裂的龟甲一样往外绽放,气血接近流尽,眼瞳中的精光和狂热的幽火也渐渐灰暗,接近死亡不远。

    这座剑阵不只是超越了他的极限,甚至是完全不同等级的力量,当此时彻底形成之时,这座剑阵就已经和他再无半点关系。

    若是将这座剑阵比为一株擎天巨木,那他只是这株擎天巨木生长途中吸吮到的血肉养分。

    按理而言他此时精力已尽,应该和那些剑奴一样死去,然而就凭着惊人的意志力,他却是依旧活着,远远的看着那座剑阵。

    他必须活着,他必须确保这座剑阵能够让人进入,然后他必须确保自己可以看到九死蚕传人的死去。

    对于他而言,即便那名年轻人并非当年的王惊梦重生,那到了如今也是巴山剑场最重要的支柱,只要杀死了那名年轻人,巴山剑场最终就将消亡。

    ……

    东胡老僧静静的看着最近的数座尘山,然后慢慢伸出手中杖。

    一道辉光从杖间射出,探入这些尘山之中。

    这些尘山摇晃不定,然而他辉光里蕴含的恐怖力量,却是沿着一个未知的通道,不知散发到了天地间何处。

    “我破不了这剑阵。”

    东胡老僧转头看向丁宁,认真说道:“虽然我们可以在这些尘山之间行走,但是这些尘山阻隔了我与外界的感知。甚至阻隔了八境的元气透入,我们在里面所观所看到的一切都处于这剑阵的法则,我们会在里面迷失。”

    丁宁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扶苏,确定他的伤势没有更加严重,同时说道:“这应该本来就是一座足以困锁八境的剑阵。”

    “能进不能出?”长孙浅雪看着丁宁问道。

    在她的感知里,这千座尘山不只是山,而是一个个变幻未知的世界。

    “如果不能进不能出,那夜枭付出这样的代价就没有意义。”

    丁宁不能看到夜枭此时的境况,但是他可以想象得出来对方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说道:“这座剑阵恐怕就像是一口井,我们就像井底的青蛙,明明知道外面的天地在哪里,却是不能出去,也不能借以那一片明镜的天空分辨出东南西北。”

    这个比喻不算特别贴切,因为长孙浅雪知道就算是井底的青蛙都依旧可以通过光线的阴暗变化知道哪里是日出和日落的方位,但是她很清楚丁宁的意思。

    “你能破这剑阵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丁宁说道。

    “困锁八境就需要八境的力量。法阵本身便是提高修行者力量的手段,夜枭不入八境,但是借这些剑组成的法阵,却是形成了足以禁锢八境的力量。”丁宁摇了摇头,“我虽然无限接近八境,甚至已经提前感知到了八境的一些玄妙,但我毕竟未真正踏入八境,所以几乎不可能破解这座法阵的法则。”

    “所以我们只能等人来,等人跳进这口井?他弄出了这样的法阵,这法阵的力量自然不可能很快自然消隐。”

    长孙浅雪放下手中的九幽冥王剑,任凭变得纯净透明的长剑插在身前地上。

    此时千重尘山如同凝固,天地间也无风雪,一片平静,但是她很清楚很快就会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剑意和本命元气都是天地间至纯至凝之物,夜枭借这千剑,一是利用这剑本身的力量,二是要借由这些名剑主人之中残留不灭近乎永恒般的剑意和本命元气保持这法阵的长久存在。”

    丁宁直接挑选了一处干处坐了下来,然后接着说道,“但头疼的不会只是我们,外面想要对付我们的人,他们也会头疼要采取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对付一名八境。”

    他看了一眼东胡老僧,有些感慨,“你在此时入八境,对于那些人而言,也是意外,但他们必须面对。”

    东胡老僧恭顺的在他下首盘膝而坐,依旧如虔诚弟子听上师讲经般请教道:“过往只是以为您未窥探到八境之秘,然而今日听到您的这些话语,知道并非如此,然而我不明白,为何当年您停留在七境之巅却未入八境?”

    “这是一种选择。”

    丁宁看着他平静的说道:“纯粹的力量碾压会让修行者失去以弱胜强,或者同等真元力量下交手的锐气,会让很多战斗变得太过简单,从而会让人形成简单的习惯,不会再去仔细感悟有些剑意的精妙。修行之道在于锐意进取而感知入微,若是失去这种锐意,一切变得简单随意,便会自然懒散,影响今后的修行。”

    “除此之外,我的前面没有其他人,没有师者告诉我七境到八境该如何走。”

    顿了顿之后,丁宁微微自嘲般接着说道,“我总以为,若是在七境已经天下第一,已经没有人是你的对手,就根本不着急入八境,不如走得更谨慎一些。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在之前所有的修行过程里没有犯任何的错误,有些关键的阶段若是走得更谨慎,走得更好,今后的修为会更强。如果简单的说修行如砌墙,那段时间的想法,我只是想着将墙基尽量打得更稳固一点。去尽可能的弥补以前修行途中一些不足的地方。”

    东胡老僧霍然而悟,而且在丁宁的话语之外,他感觉到了更多意味,心悦诚服的说道:“因为当年您认为的对手始终是自己,您认为七境之前才是基础,八境才是开始,您是想要挑战之前修行者的世界里只有传说存在,但却几乎没有人到达过的九境。”

    丁宁慢慢的点了点头,沉默了数息的时间,说道:“就如你先前所说,不知道便罢了,但明明知道前方有异常美丽的风景存在,若是不能见到,就总会遗憾。”

    东胡老僧也沉默了片刻,他骤然想到一点,眼中里涌起一些惊羡的光芒,“您说一名修行者一生的修行过程里,总是会犯一些错误,比如说在二境三境时修行选择的功法不对,有些修行的手段不对,便在体内留下隐疾,或者今后都无法更改。但若是一名修行者有足够的时间重新来过,重新修行,那他就自然知道自己哪里出错,不会再犯,修正过来。您现在便是借以九死蚕,拥有了这样的机会。”

    丁宁没有否认,抬头看着上方黑色的天空,道:“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应该会更有机会接触到传说中的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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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指教

    东胡老僧唯有赞叹。

    他知道丁宁必定会成为修行者世界里最伟大的存在,但前提是必须要在这千山围困里活下来。

    “其实做个了断也好。”

    沉默许久的澹台观剑听着东胡老僧和丁宁的交谈,不敢打断,直至此刻,他已经不再问丁宁任何问题,而是如晚辈般坐在丁宁下首,说道:“至少可以知道谁是敌人,谁是真正的朋友。”

    “不要太过在意别人的生死问题。”&nb《〈〈《小说 sp;看着开始沉默下来的丁宁,澹台观剑认真道:“无论生死,都因缘而起,但最终如何,却都来自自己的选择。有时候最怕是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顿了顿之后,澹台观剑又看着丁宁补充道:“勉强的活着未必比死了更快乐。”

    丁宁勉强的微笑了一下。

    他明白澹台观剑的意思,然而他的心情却不可能轻松的起来。

    在很多年前他踏入长陵时,想要成为的便是天下风云的中心,天下风云因他而起,任何大事件都围绕着他发生,或许会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和虚荣感。

    然而当真正经历那么多的生死,背负着那么重的分量,想法便会很自然的改变。

    对于造成这千山围困的夜枭,丁宁此时也没有任何的恨意,即便有些事情只是意外和出于好的出发点,但战争和变革,的确真正的造成了很多人的不幸。

    “您教过不少人用剑。当年长陵对你的用剑便是用完美两字评价。”

    澹台观剑看着笑容迅速淡去的丁宁,微微犹豫了一下,接着认真道:“或许你能让我变得更强。”

    所有场间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在这样的困局里,如果有在短时间里提升他力量的方法,所有人活下来的几率会更大。

    一个人的真元修为和对天地元气的感知无法在短时间里加强,除非像东胡老僧一样处于破境的关头。

    唯一有可能迅速提升一个人的战力的方面,便是对于剑经和剑意的领悟。

    如果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剑招的力量,那这人的战力很有可能在短时间里大幅度提升。

    这对于别人而言也是不可能的,但这恰好却是丁宁有可能做到的。

    澹台观剑所说的便是修行者世界里公认的事实,当年的那个人从未公开收过徒,但是在他修行的很多阶段,却分别指点过几个人剑法,而那几个人在日后都成为了天下赫赫有名的宗师,其中最为人熟知的便是夜策冷夜司首。

    然而听着澹台观剑这样的话语,丁宁却是摇了摇头,“其实没有真正完美的剑意,因为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够做到真正和绝对的完美。瑕疵始终存在,但某些方面做到极致,就会自然将这瑕疵遮掩。”

    澹台观剑听得出丁宁这是有感而发,但是他有些不能理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剑意剑意,重在意,意来自于自己的内心,所以关键在于自己要信。”

    丁宁看着他有些迷茫的双目,轻声说道:“修行者的典籍里,大多有记载一个故事,有名老妇人一直将一篇炼气功法当成经书来背诵,她不太识字,甚至读错了很多字,根本不明其中很多意思,但是她数十年如一日,便是那么背诵,却是反而自然炼出了真元。而有一日一名修行者路过,看她读错,觉得不忍,耐心讲解一番,纠正了她的许多错误,自以为那名老妇人会功夫更深,然而最终那名老妇人却是反而功力退步。”

    略微停顿了数息的时间之后,丁宁看着眼中泛起一些亮光的澹台观剑,接着说道:“有关这个故事,有诸多的版本,但是表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你的剑意走极致之快,其实已经很完美,若是说所缺的,恐怕便是最后的一点信心。你不需要我的指点,只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给你肯定,让你更相信自己,连心里最后一丝的疑虑都尽消。”

    “已经极致,只要你内心最深处也坚信这已经到极致,你的剑会更快一分。”

    丁宁淡淡的一笑,看着眼神再起变化的澹台观剑,道:“如果说这是指教,这算不算是指教?”

    澹台观剑的心境剧烈的波动起来,他身外的空气都产生了阵阵涟漪,但只是在下一刹那,他的面容就变得绝对平静。

    然后他起身,深深的对着依旧坐着的丁宁认真行了一礼,轻声道:“这是最有用的指教。”

    东胡老僧合十感叹。

    这时天空微白。

    微白不是因为接近天亮,而是某种强大的元气扰动产生的辉光。

    除了昏迷不醒的扶苏之外,丁宁等人全部抬头。

    这意味着已经有人到来。

    能够带来这样的气象,能够在这个时候到来的人,自然是七境的宗师。

    是强援,还是一场新的大战的开始?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等待着。

    澹台观剑的眼神渐渐澄静,依旧和平时一样谦和,但是在东胡老僧看来,他已经和之前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

    白的辉光越来越亮。

    当形成一条如吸聚了诸多夜光而变得晶莹发亮的白云时,他们头顶千山的缝隙里,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是一名身穿袍服的中年男子。

    他身上不见任何佩剑,但是身上的肌肤也像是月亮一般,在散发着一种皎洁而莹润的光芒。

    这名中年男子的五官很柔和,最引人瞩目的是,他的眉心之间有一道银的光条,就像是开了一只银的竖眼。

    这名中年男子飘落下来,他打量着丁宁和长孙浅雪,眼瞳里的神越来越尊敬,情绪似乎越来越激动,看似在未真正落地之前就要行礼。

    然而就在此时,丁宁眉头微微一跳,他身前地下深处隐隐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响起一连串的枯枝折断般的声响,放佛有什么牵连的东西成片的折断。

    地面骤然不断的隆起,放佛地底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在试图钻出来。

    东胡老僧有些诧异,澹台观剑眉头微挑,直到此时,他的感知里也才出现了一丝阴冷而令他感到极度不快的气息。

    那名还未落地的中年男子也根本没有料想到这样的变化,面容顿时微微僵硬。

    --╯蓝√√

第四十四章 简单

    无论是天上那名身着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还是此时从地下涌现的那股诡异阴冷的力量,都显然是因为丁宁而来,然而此时这双方都没有流露出对丁宁的杀意。

    最直接的杀意来自地下,随着地面不断的隆起,杀意直指即将落地的那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

    这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并非弱者,瞬间起了感应,自然也生出杀意。

    两道杀意如实质般在空中相交,丁宁等人却反而像是置身事外,和此间无关。

    轰的一声爆响。 小说

    丁宁等人身前那不断隆起的地面终于裂开,伴随着一阵阵阴风,数丈数十丈方圆大小的土地如水中的落叶一般轻飘飘的往上翻转,在这些泥土的裂缝里,不断有不同的墓碑显露出来,往上升腾。

    这些墓碑出现得越来越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无穷无尽,也要形成一座完全由墓碑形成的巨山。

    澹台观剑先前一直不明这双方的身份,只是保持着警惕,却并没有任何插手,但此时看到这些不断涌现的墓碑的瞬间,他的心中却是一动,瞬间想明白了这些墓碑代表的是何人。

    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手中本来已经出现了一道银色的长剑,银色的剑身上的符文就如一座月宫,在符文间流动的元气就像是真正的白云在流动。

    当看到这些墓碑的瞬间,他的面色变得比这些白云还要雪白,面上原先对丁宁等人的恭谨神色骤然变成惊惶,一声凄厉的惊呼从他的唇齿间喷薄而出,他眉心里那条银色的光条猛然扩张,就像是一只银色的竖眼要睁开。

    六道银色的剑光同时在他的身体两侧闪现,接着如孔雀开屏般散开,散开成千万片银色翎毛般的剑片。

    千万片剑片在空中发出恐怖的破空声,形成了巨大的光瀑,轰向地面,然而与此同时,这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的身体却像是违反了这自然的法则一样,强行扭转了落势,反而以惊人的速度往上方的天空弹飞出去。

    他要逃。

    原本他想要伪装成丁宁这一边的人,然而地下这人却很干脆的要杀死他,而且地下这人的身份,让他根本无法辩驳,根本无法让丁宁等人再相信他。

    一块块墓碑的末端缭绕着黑色的烟气,就此漂浮了起来。

    丁宁等人的上方,全部都是悬浮着的墓碑。

    接着这千万片银色的剑片便和这些墓碑相撞。

    无数令牙齿发酸的爆裂声响起,这些墓碑在空中悬浮着,不停的晃动着,表面一刹那爆开无数团银色的火光,就像是千万颗星辰在幻灭。

    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的身体在空中扭曲着,抖出无数团影迹。

    他发现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原路退出,逃出这个足以困锁八境的千山困局,但是让他心情略松的是,他不惜本命元气施出的这一剑终于暂时挡住了地下这人的攻势,接下来他哪怕在这千山之中迷失,便至少不会马上被这些人杀死。

    然而他忽略了一点。

    地下那人此刻的确已经拿他无可奈何,但是场间还有一名和世间所有剑师都不同的存在。

    澹台观剑抬起头来。

    他伸手出剑。

    就好像只是一个纯粹出剑的姿势,好像什么都还没有做,但是天空里那名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便已经惊骇的一声尖叫。

    他的胸口和背后凉意透出,一团血雾已经从他的胸口和背后同时涌出。

    澹台观剑手中的剑光消失。

    因为太快,以至于都没有人能够看得清他的本命剑是什么样的色泽。

    “你杀了他。”长孙浅雪看着空中那名如陨石般坠落的身穿蓝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对着澹台观剑说道。

    这像是废话。

    那名中年男子心脉尽碎,就算不马上死,从这样的高空坠落,身体恐怕也会摔得四分五裂。

    但是澹台观剑明白她的意思,他之前出剑对付那些宗师,只是刺穿对方的气海,让对方失却战力,却是留对方的性命。

    “孔雀翎,这是独孤候府的人。”

    澹台观剑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但是他伪装成流云宗的人,流云宗宗主陈关鹤和林煮酒是旧交,也为巴山剑场战死在长陵那一战里。”

    不杀,是强者对弱者的怜悯,杀,则是这人的行为太过卑劣。

    若是这名不知名的蓝袍男子直接以敌人的身份前来刺杀丁宁,澹台观剑可能会留他一命,然而想用换取信任的方法来寻找机会杀死丁宁,这便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长孙浅雪点了点头,“孔雀翎唯有独孤候府最重要的数名人物才有资格修习,所以独孤侯府的选择是成为我们的敌人?”

    丁宁没有回应什么。

    这些侯府在元武登基前三年便大多做出了选择,过了十几年自然大多不会改变当年的选择,这是可以预见的。只是他忍不住想到岷山剑会里面的独孤白,不知道那名年轻人如果知晓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又将做如何的选择。

    他头顶上方漂浮着的那些墓碑悄无声息的消失,一道道黑气朝着地面缩去。

    他的目光便很自然的顺着这些黑气的收缩落在了一名刚刚出现,好像是黑气收缩而形成的少年身上。

    这名少年身材不高,最关键的是没有丝毫生气,让人感觉不到有任何气血的流动,就像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但是没有任何一具尸体都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强大。

    “你是晏婴的弟子。”

    丁宁看着这名少年,说道。

    少年微垂下头,似乎有些羞涩,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

    然后这名少年似乎有些累了,竟是再不发一言,就在丁宁的身侧抱着膝盖坐了下来,将头深深埋起。

    丁宁和长孙浅雪互望了一眼,然后他自己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不问我到底是谁?”

    这名少年轻声的回答,“反正你是元武不惜代价要杀死的人,我不用管你是谁,只要将来有可能杀死元武就好。”

    所有人都听出了这名瘦弱的少年话语里的情绪。

    他有一名最敬爱师尊。

    但是他的师尊死了。

    在鹿山会盟上被元武所杀。

    他要元武死,就这么简单。

    ...

第四十五章 千墓

    “你来我当然求之不得。”

    丁宁仔细打量着这名奇怪的少年,说道:“而且虽然不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 刚刚那人是我们的敌人,但没有你的话,说不定会费些力气 ,只是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你怎么会对我有信心?你应该明白,这是个准进不准出的大阵,难道你有破法?”

    “我没有破法。”这名少年明显不太会言谈,而且他带着独特的地方口音,连听丁宁的话都似乎有些困难,以至于他说话也是很慢,“我是对元武有信心,而且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丁宁愣了愣。

    连他都没办法理解这名少年的这两句话。

    “什么意思?”长孙浅雪蹙着眉头,很直接的问道。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我师尊强的人,但是元武杀死了我师尊,所以他比我师尊强。既然他亲征到了这里,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你,你当然就是对他最有威胁的人。”

    少年的头依旧垂在膝盖上,没有抬起,这个时候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说不出的悲伤,“而且我知道 我不可能超过我师尊,我将来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杀死元武。”

    澹台观剑愣了愣,他觉得这名少年前面半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这说明这名少年实在是聪明到了极点,而且他能够远渡重山到达这里,无论是勇气和心境都是非寻常人所能比拟,所以他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你将来不可能超过你师尊?你应该是这世间最年轻的七境,或许更确切而言,你很有可能是修行界的历史上最年轻的七境。更何况你的师门不凡,你师尊也是这世间最强的数人之一,现在你如此年轻,七境里也应该已经没有多少人是你的对手。”

    听着这样诚挚劝慰的话语,黑袍少年却将头埋得更深了些,慢慢说道:“你不知道 ,我之所以能这么快到七境,只是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是师尊的本命物。”

    澹台观剑顿时愣住。

    长孙浅雪也根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回话,不由得也是怔住。

    丁宁沉吟着,微垂着头想着,他大致想通了这是因为什么。

    大齐王朝一些最强da 的宗门所修的功法都是阴神鬼物之道,和世间其余王朝所修的功法截然不同,那晏婴自成一脉,在千墓山修行,从之前的一些传闻和这名黑袍少年的出手,各朝的修行者一般都认为那大齐王朝的第一宗师晏婴是将整座阴气最浓的千墓山炼成了本命物。

    在他陨落之后,那座千墓山自然便传给了他的弟子,眼前的这名黑袍少年。

    这名黑袍少年之前在大齐王朝的平乱之中,曾将这座山都搬到了皇宫里,用以对敌,在外人看来,则是相当于晏婴将凝聚了他惊人本命元气的本命物传给了他的弟子,而他的弟子则是依靠他们宗门的某种神mi 手段,可以完美的御使晏婴的本命物。

    然而真正 的原因却是,晏婴在修行之中,将大量的本命元气融给了他的这名弟子。

    在千墓山修练 的许多年里,晏婴养的是他这名弟子,而不是那座千墓山。

    “我听说齐帝将你师尊的遗体送回了你们千墓山。”丁宁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名黑袍少年,说道。

    “我们宗门有独特秘术,我借我师尊之力到了七境。”黑袍少年点了点头,心里很是难受,“但修行是循序渐进的事情,我就像是直接到了七境,前面几境的路我都没有走过,又怎么可能走得到今后的八境。如果连八境都不能到,我在七境的道路上走的时间再长,还是不可能战胜元武。”

    “我没有选择。我并不比我师尊天赋更高,如果我不这样选择,恐怕我慢慢修到元武老死,我也追不上元武。”黑袍少年慢慢的接着说道:“我只能靠别人杀死元武。”

    所有人沉默下来。

    丁宁看到这名黑袍少年的双肩在微微耸动,他知道 此时虽然没有哭声,但这名黑袍少年却是在大哭。

    虽然这名黑袍少年已经是天下修行者敬畏的宗师,但他毕竟太过年轻,从年龄上而言只是个孩子。

    那千墓山本身便只有他师徒二人,当晏婴死后,这名黑袍少年便是孤孤单单的了。

    “如果我能活着出这个阵,能逃走。我会帮你杀死元武,我能杀死元武。”

    丁宁沉默了数息的时间,说了这一句。

    这句话或许听起来有些像哄骗一个孩子帮他卖命,但是听到他这句话,这名黑袍少年却是扭了扭头,将泪水在膝盖上擦干。这样的稚嫩和充满孩子气的动作,让人无法将他和最年轻的宗师联系在一起。

    然后这名黑袍少年抬起头来,看着丁宁,说道:“看来你和别的修行者真的不一样,想来你真的和元武说的一样,是当年那人的重生…只是你的身体里好像除了九死蚕之外,还藏着一个恐怖的东西,那是什么?你明明有一柄强到极点的本命剑,那难道是另外一件本命物?”

    “令师的修行之法果然不凡。”丁宁轻轻的一笑,认真的解释道,“那不是本命物,是不死药,来自祖山。”

    “很奇怪,和我们的元气很相近。”这名黑袍少年呆了呆,接着下意识般说道。

    丁宁原本以为他会因为好奇继xu 问这不死药是何物,听到这名黑袍少年所说,他却是反而一愣。

    “但又好像根本不同,好像是某种变化之后的产物。”黑袍少年眼瞳中的光芒剧烈的闪烁着,努力感知着,说道。

    丁宁微微皱眉,咀嚼着他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一时不语。

    “这些剑也都是上辈修行者的本命元气残留,然后被接下来修行者的本命元气扭曲了,单独一柄不算什么,但是聚集了这么多,却真的很厉害。”

    就在这时,这名黑袍少年却是生怕丁宁嫌弃般,接着说道:“我可能走不到八境,但是我们千墓山的功法,却也可以这样用法…如果有将来,我可能可以创造一支军队。”

    这句话的最后一部分又很难懂,但是这名黑袍少年却并没有给场间所有人思索的时间,他的目光落向了一侧的地上。

    那片地上大块的泥土翻转,很多被这名黑袍少年的力量掀起的大块泥土就像一座座坟墓一样耸立着。

    他目光落在的一块土地上,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正是被澹台观剑杀死的那名七境宗师。

    空气里有一道黑气陡然涌现,隐隐约约就像是一块黑的墓碑沉了下去,落在那名七境宗师的尸身上。

    令人心悸的一幕出现了。

    那名宗师慢慢的,直直的僵坐了起来。

    “不可能有原先的所有力量,但是加上我的本命元气,至少有一部分。”黑袍少年转头看着都很震惊的丁宁等人说道。

    “大幽王朝的时候有一名鬼道人,说有驱尸战斗之法,你们千墓山的手段,类似此种。”丁宁平静下来,然后问这名黑袍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黑袍少年想了想,好像记忆里师尊没有给自己起过什么名字,又想了想,他说道:“千墓。”

    ***

    前面几天因为和合zuo 方谈事情,还有很多作者来,所以忙得有时候更新少,要出作品,哪怕是一个动漫一个电视剧,都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容易,光是剧本内容就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我真的最缺的就是时间,很多时候都是晚上深夜再接着写。然后前几天看到有读者在书评区骂我,还诅咒我家人和说让我女儿出车祸。看到这句我真是差点眼泪都掉下来。我那些天忙得正好一周都没见到我女儿了。这就是不想在书评区说话的原因,大家有事说话还是加我微信wuzui1979。

    --╯蓝√√

第四十六章 联手

    “在我们东胡苦修僧的经书里,佛降大魔,那魔王洒白骨成兵,杀之不尽。︾,”东胡老僧一直在感知着那名死气沉沉,僵坐在地的宗师,此时他感知清楚了,忍不住看着丁宁和这黑袍少年说道:“先前只以为是虚无缥缈,刻意夸大神通的说法,然而现在看来,这千墓山的手段,倒是的确如此。只要给予足够时间,他甚至能造就一支军队。如此说来,倒是我的确想得狭隘,以前还是太过坐井观天了。”

    丁宁点了点头,道:“长陵的修行典籍里也有撒豆成兵的手段,对于大多数修行者而言,那自然是没有任何依据的神话故事,但是在有些古典里,却也特别提过,那种手段是用海外一种的铁豆木的豆。想来是那种豆特殊,能够承载一些修行者的本命元气。”

    “这种事情除非亲眼所见,又如何能信。”

    澹台观剑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心中有些微微的发寒。

    这阴神鬼物之道的修行手段的确太过诡异,当时那鹿山会盟之上的晏婴已经技惊四座,接下来他直接将他弟子一步登天造就成七境宗师,而且完美承载他的本命元气,更是逆天的手段。

    现在这千墓虽然修为一生都被限制在七境,无法再接触更多修行的世界,但这种手段倒像是天生最适合他。因为对于其他修行者而言,本命元气是切不能浪费的,不断的积蓄本命元气在体内和专心温养某一件本命物,本身就是七境到八境的累积和感悟过程。然而对于千墓而言,不断积蓄本命元气根本没用,始终无法引起质变,这日常修行之中产生的本命元气,却正好可以不断的注入外物之中,也就是不断将这种宗师和其他修行者的遗体炼化为可驱使之物。

    到了澹台观剑这种级别的修行者,早就不会觉得这种手段背经逆道,此刻那僵尸一般的宗师,在他的眼里也就是件武器而已。但是这种手段本身太过惊人,即便这千墓的本命元气自然不可能无穷无尽,但是只要他不被杀死,每修炼一段时间得来的本命元气便可以造就这样的一件武器,那真是和东胡老僧所说的一样,慢慢累积下来,他真的能造就一支军队。

    这种在修行者世界里被称为阴神鬼物的东西,对敌时当然不可能和真正的生灵一样,最多只能接受他杀意所指,对敌比较木讷,但哪怕都是只有四五境的力量,数量一多也极为恐怖。

    更为可怕的是,这种阴神鬼物没有恐惧和痛苦,恐怕遭受重创还能战斗。

    “若是我们能活着出去,恐怕只凭你们两个帮他,就足以能和元武争天下。”澹台观剑看着这名自称千墓,像寻常街巷里邻家小男孩一样的黑袍少年,终于忍不住说了这样一句。

    丁宁笑了笑。

    但是他眼眸中的情绪很复杂。

    因为这个假设始终建立在他们能活着出去的前提上。

    最为关键的是,他身边的朋友其实始终很强大。

    在巴山剑场的时代,在任何人看来,也只是有那两三个人和他站在一起,就足以征天下。

    然而其实敌人同样也很强大,敌人同样也有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手段。

    就如现在,身外千山的影子重叠在他的双眸里,层层阴霾。

    真正经历过的事实告诉他,最后的胜利不在于谁拥有可怕的武器,而是在于谁拥有的可怕武器更多。

    “郑袖从我们身上学了很多东西,有些东西我们也必须向她学习。永远不要把所有的手段暴露在敌人面前。”丁宁转头看了澹台观剑一眼,道:“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这样的手段还是最好不要让郑袖和元武知晓。”

    澹台观剑点了点头。

    在他点头之前,一股阴寒的气机已经从千墓的身上析出,那名已经僵坐着的“宗师”便已经重新往后倒下,身体迅速的溃烂,化为黑水,渗入地下。

    没有人有异议。

    如果将来一支这样的军队才真正具有毁灭性的力量,那在能够形成这样的军队之前,便最好不要让元武和郑袖这样的存在知道。

    ……

    千座尘山顽固的牢牢矗立着,看似静止的尘山里有许多斑驳的阴影,这些斑驳的阴影落下诡异的影迹,时而飘荡在他们的身上。

    天空渐渐发亮,一夜渐过。

    黑夜始终与死亡联系在一起,让人总是觉得不安全,然而其实影响的始终只是人的情绪。

    对于未知的等待,最是让人无奈和焦躁。

    当第一缕阳光从天空中洒落,但却连这千座尘山之中的丁宁等人却根本无法判断这缕阳光到底从何处方位洒落时,扶苏醒了过来。

    在清晨的阳光里,他看清了澹台观剑冷峻而谦和的侧脸。

    “为什么要这样?”

    他感到了莫名的巨大痛苦,不是因为身体的伤势,而是来自内心。他忍不住看着澹台观剑,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做任何事情,都要遵循于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澹台观剑明白他的意思,认真的说道:“这是我真正入岷山剑宗,得到师尊的传承时,他第一个告诉我的道理。”

    然后他抬起头,补充了一句,“任何宗门的存在,不在于形式上的山门,而在于坚持的道理。”

    “所以甚至可以冒着整个大秦王朝和岷山剑宗都彻底沉沦的危险,付出这样的代价么?”扶苏看着阳光里澹台观剑的脸,心中响起这样的声音,但是他却说不出话来。

    “没有说宗门一定要为王朝效力,修行地里聚集的各种各样的修行者,都有着不同的追求。”澹台观剑却能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所想,慢慢的说道:“只是你自幼就所处这样的位置,所以你一直被别人左右你的内心,你认为这一切理所当然。那你自己呢,你总是听从你父母的说法,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扶苏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内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开始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丁宁的声音突然响起。

    澹台观剑霍然抬头。

    一直在调息着的长孙浅雪和东胡老僧也睁开双目,仰起头来。

    千墓很自然的缩了缩身体,他身外的黑袍就像一潭黑色的死水一般往上荡漾开来,遮掩住他的整个身体。

    因为这个时候的天空里,有他最畏惧的气息。

    只是清晨,但是在这数个呼吸的时间里,天空急剧的明亮起来。

    一道道阳光凝结成束一般,比平常正午的阳光都耀眼了无数倍。

    在这样的天空里,更高处,飘荡而下无数苍白色的火线。

    苍白色的火线和这明亮耀眼到极致的阳光急速的融合在一起,不断在空中交汇。

    “原来是这样。”

    澹台观剑的面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这是星火和太阳真火的结合,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天地元气被两股强大的气机硬生生的融合在一起。

    天下间自有元武和郑袖才能做到如此。

    当沉寂半夜之后,再起杀机的开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元武和郑袖的联手。

    (昨天没法更新是因为白天有客人来要招待,而晚上则是缘分家乔迁之喜,后来又把喝得差不多的傲大叔开车送回家,到家都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些理由怎么说啊...写书一直是尽力而为,但是如果要不断像一些书友解释为什么没有时间,心理上就有太大负担。其实我一直有着很强的自我约束,属于有时间一定会坐下来写的,所以还是要争辩一句,我从来不懒。而且写不多我本身心理有很大负担。最好我希望大多数读者群能够有足够耐心和体谅。)

第四十七章 大手段

    星月和太阳不可能同时出现,寂寒和阳炽两种截然不同的元气就如水火不能共融,但是在这天明之际,却是在天空不断的汇聚,不断的融合,不断的演化。

    这绝对是修行者典籍里都没有记载过的盛景,充满极度的危险,但是看着苍白色的流焰和金红色的太阳真火在空中如调色板上的色彩一般不断的交汇,变成各种形状不同的光焰时,给所有眼见的修行者的感觉还是惊艳和美丽。

    “元武还没有回到长陵。”

    丁宁微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那无数股不断变幻着形状的流焰,看着那些分量似乎很重,早该落下的流焰却还在空中不断的扭曲盘旋,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撕扯着各种玄奥难言的天¢c¢c¢c,→.◇︾.±地元气,声音微寒的说道:“郑袖已经给出了回应。”

    当丁宁这样的声音响起时,远方的山林间响起了许多庞大的嘶吼声和巨大的破空声。

    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依旧可以让人感觉到有无数沉重和庞大的身躯在破空而起,如神王巨舟滑行在空中。

    那是腾蛇,真正的蛟龙,或者除了那些先前已经被他们感知到的腾蛇之外,还有其它异兽。

    这个时候扶苏看着天空里的玄奥光线,还不能理解丁宁所说的这两句话中的含义,但是除了他之外,所有在场的人都已经懂了。

    在昔日元武登基前,王惊梦杀入长陵的那一战里,郑袖和元武也并未如此联手,所以这是两人压着箱底的秘密之一。

    然而现在这样的手段却用了出来。

    这只能代表着郑袖和元武在这件事上已经达成了一致。

    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丁宁,包括牺牲扶苏。

    所以寂寒的星火和阳炽的太阳真火才能完美的相融,而那些等候在这片荒原上,包括胶东郡的那些修行者,也明白了她表达的意见,所以那些腾蛇和异兽才会在此时腾空。

    真正的不惜一切代价,元武和郑袖全力发动的杀局,已经彻底开始。

    澹台观剑微垂下头,他忍不住转头看着扶苏。

    他的目光里不自觉的充满同情和怜悯。

    事实上除了皇宫里的少数人之外,长陵绝大多数像他这样的修行者都很喜欢扶苏。

    因为扶苏没有长陵皇室和胶东郡的一切气质,他真的很善良。

    扶苏原本没有能够理解,但是此刻听着那些遥远而清晰的破空声,注意到了澹台观剑的目光,他骤然明白,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也不断的颤抖起来。

    “元武的身边应该有个人,有个他绝对信任的人。”

    丁宁看着长孙浅雪和最想杀死元武的千墓,慢慢说道:“元武天生就是个很循序渐进和很谨慎的人,他用这样的方式消耗自己的力量来换取郑袖的回应。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恐怕都没有自保的能力,那么他的身边一定会有个足够强,又足够值得他信任,至少和他的利益站在同一阵线的人保护他。”

    “要想杀元武,就必须先把这个人找出来。”千墓点了点头。他平时大多数时候很安静,看上去很稚嫩,但每次提及元武,他就会变得很严肃,很有杀气。

    这片战场上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名秦楚的宗师,而且当元武和九死蚕同时出现在这片天地,又会吸引不知道多少外朝的强大宗师赶来。

    能确保元武的人,恐怕至少接近破境前的东胡老僧,至少比世间其余的七境宗师要高出一大截。

    这样的人,即便对于八境都有真正的威胁。

    这样隐藏在元武身边的高手,既是元武最坚实的盾牌,又是隐匿在黑暗中的毒蛇,在关键的时候便随时会噬咬他们一口。

    “还能有谁?”

    长孙浅雪深吸了一口气,她在脑海之中将当年的很多人搜寻了一遍,但是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那么强大,同时会守护在元武的身边。

    当她忍不住说完这句话,所有的人便都开始沉默。

    天空之中的星火和太阳真火还在飘落,但不再席卷四面八方的天地元气。

    那一道道苍白色的星火和成束的太阳真火最终凝聚成一种诡异的淡紫色,变成一条条不规则的刃体,长如剑身的不规则刃体边缘,闪耀着青色和金色的光芒。

    这些刃体已经定形,放佛凝固一般,暂顿于高空之中。

    如果说先前战斗中丁宁展现的剑意是完美,那此时空中的这些剑刃带给所有人感知里的感受,便是狂暴和不属于这个世界。

    东胡老僧的面色渐渐泛红,接着变为一种接近琉璃般的深红。

    在这时间都似乎凝固的刹那间,他体内的气血流动越来越快,渐渐沸腾。

    他手中的法杖就在这个时候往上伸了出来,因为握得太过用力,气血和真元流动得太快,他手掌心里坚韧到极点的肌肤居然撕裂,一条条血流顺着杖身像粘稠的红漆一样往杖尖蔓延。

    数朵真正的血花在杖尖盛开,如宝石般晶莹剔透。

    每一朵花瓣上绽放而出的力量,就变成一顶看不见的透明华盖,重重叠叠在他们的头顶。

    比平时正午都明亮百倍的天空里,骤然亮起千道剑光。

    那些淡紫色,但刃体边缘却闪烁着青色和金色光芒的剑刃,变成急剧流动的剑光充斥天地间,暴雨般朝着他们所在之地落下。

    无比狂暴霸道的剑光成河,挤压和切割着这里每一道细微的天地元气,硬生生在这片空间里挤压出千道细小的闪电。

    恐怖的力量冲击,却是没有发出任何暴戾的声音。

    这些剑光冲击在他们头顶那些看不见的透明华盖上,发出的声音就如雨珠落在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般细微。

    老僧身旁的所有人,包括丁宁的眼睛里都有赞叹之意。

    这千重尘山阻隔了老僧和八境元气的沟通,但是郑袖和元武此时联手的剑光里蕴含的大部分力量,却是被他用一种至柔的力量抵消,就像是青苔的柔软和青苔之间的间隙轻柔的磨灭着从天空坠落的力量。

    这是一种难言的大手段。

    然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还不够。

    透明的天空里,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但是老僧手中的法杖杖尖上的那数朵血花上,已经布满裂纹。

    这裂纹甚至朝着他手中的法杖和他的肌体延伸。

    老僧的身旁,有一团黑色的浓烟。

    黑色的浓烟里,千墓抬起了头。

    炽热的太阳真火对他所修功法的真元最为克制,所以他天生的畏惧,所以此时他的抬头,便显得特别的倔强。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有无数个黑点出现,然后迅速放大。

    一块块墓碑从地底钻了起来,往上飞起。

第四十八章 维系

    这些墓碑包括那座黑山,都是晏婴的本命物。

    此时当他的感知世界里出现无数块墓碑,接着出现一座黑色的山,他的气海里便有无数本命元气顺着他的经络往外喷涌。

    一座真正的黑山,结合着地底的荒土,便真实的矗立了起来。

    轰的一声巨响,这座黑山顶向了上方无比狂暴的剑河。

    寂灭的星火和炽烈的太阳真火都可以对他的本命元气造成伤害,这一刹那黑山上发出无数热油被融穿的声音,许多已经残缺的墓碑上,迅速被腐蚀般出现无数的孔洞小说,而且像融化般不断扩大。

    这是一种真实的痛苦。

    这名黑袍少年顿时疯狂的尖叫起来,然而尖叫声里充满的却不是恐惧,而是愤怒。

    他愤怒的尖叫着,双手不断地挥舞着,一块块墓碑随着他的心意,倔强不屈的往上拍击,朝着那些剑光砸去。

    ……

    阴山里,有一座简陋的草庐。

    身穿普通布衣的元武,就坐在草庐前方的空地上。

    这片空地处于一块挑起的崖间,前方就是云海。

    别山的云海一般端庄而美丽,然而阴山之所以称为阴山,便是因为山高而阴寒,乱云飞舞之间尽是黑意。

    此时有那千座阴霾尘山,再有无数黑色的阴气在那千座山中燃烧般不断往外迸发,所以他眼前的层层云雾也都是如铅的颜色。

    他的面容很平静,但是身体肌肤里的经络却像是无数活动的蚯蚓在扭动,一些肌肤的纹理中不断泛出晶莹的光泽,甚至有种随时都要崩裂的感觉。

    虽然未身临那千座尘山里,但事实上他正和世间另一位八境做着最凶险的争斗,至于还有那名黑袍少年,对于他而言则是另外一名老对手,鹿山会盟上令他身受重创的晏婴。

    人生里有无数艰难的选择,相比此时战斗本身的凶险,他脑海里的争斗更加令人难诀。

    只是很多时候,有些选择却不能完全按照自己所想,就如此时,他比任何人都可以清晰的感知到那星火的稳定。

    那寂寒冷漠的星火始终极为平稳的落下,和他释放出的本命元气汇聚,没有任何催促之意,然而这种稳定和毫无波澜,却偏偏就是最厉害的催促。

    元武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

    举着法杖的东胡老僧铁眉微跳。

    他低头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

    那道狂暴的剑河依旧还在上方的空间里暴烈的穿行,然而其中最为精纯的一部分力量,却是硬生生穿入了他的元气里,刺入了他的身体。

    这种力量只是一种纯粹的震荡力,就像是有人在握着他手中的这根法杖,拼命的抖动。在一刹那的迟疑之后,东胡老僧明白了这股力量来自于世间另外一名八境,元武。

    他也想明白了对方是动用了如何的手段,来对自己造成真正的伤害。

    这种本命元气的互相交缠,完全就像是元武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元武让自己的身体疯狂的震荡起来,带着他的身体一起震荡。

    这是一种真正两败俱伤的手段,但是有一点,元武比他进阶八境的时间更长,在八境的道路上走得更远,所以他的气海和一些重要的经络,比起他更稳固。

    这种震荡的冲击力,就针对他的气海。

    无可否认动用这样的手段,元武一定会受重创,甚至连修为都会下挫,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尽复,但是他却会修为尽废,会死。

    所以郑袖和元武联手的这一击,最后想要达成的效果是元武重伤,而他死。

    此时东胡僧脑海之中分外的清晰,他知道这恐怕是出自郑袖的心意。

    元武逼着她用牺牲儿子为代价,那她也自然要元武付出同等的代价。

    这样对于她和元武两人而言才能公平。

    或者说她和元武的关系,便需要这样才能继续维系。

    东胡老僧的面容苦楚,他是这联手一击的目标,刚入八境窥探到那奇妙的天地,此刻却即将气海尽溃,生命也即将消亡,心中自然有极度的不甘。

    然而也就在此时,千墓更加愤怒的尖叫起来。

    他感知到了真正的杀意所指,感知到了有力量完全漠视了他的这座千墓山,并精巧的从他的千块墓碑之中穿过,落入东胡老僧的身体。

    随着他的尖叫,空中数百块墓碑缭绕着黑气,如陨石般疯狂的坠落,带着一道道黑气,冲入老僧的气海。

    这些墓碑在空中时显得很庞大,但打在老僧的气海上时,大小却如同小小的印章。

    老僧赤红的面容顿时漆黑一片。

    在他的感知里,他有无数紊乱力量不断穿行的气海里,骤然被塞满了无数黑石。

    这些黑石令他体内脏器的生机都出现了衰败,但在这一刹那间,这些黑石遭受撞击的互相冲击和摩擦,却缓解了对于他气海本身的破坏之力。

    噗的一声,一口黑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老僧的身体似乎一刹那苍老了很多岁,体内的五脏六腑都有种真正衰老的气息透出,然而随着那一道道黑色的气流从他的气海冲出,他的气海却终究保住了。

    他终究活了下来。

    元武所在的空地上方,陡然下了一场大雨。

    元武的眼角出现了几道皱纹,但这几道皱纹却是深入肉里,渗出血来。

    他的肌肤里也渗出很多璀璨的晶光,如同星尘。

    当这场大雨落下之时,有一名持着黄纸伞的修行者走到了他的身后,替他挡住了这场雨。

    ……

    长陵,静寂到可怕的皇宫深处,郑袖垂手而立。

    散碎的星火如无数晶莹璀璨的宝石从她身前的空间里坠落,穿过她那个玄奥难言,无数光线折射着的天井。

    她的双手不断的颤抖着,指尖不断滴出血来。

    她白玉般的双手手臂肌肤上,有着无数细密的裂口。

    “你的确是真正的寡人。”

    “因为我会心痛,但是从你开始争夺天下开始,你却从不会为任何人心痛。”

    她慢慢抬起头,在心中说了这样两句话。

    她无法确切的看到所有战斗的画面,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感知到元武的力量最终去了何处。

    她可以肯定,即便那名东胡僧不死,那东胡僧的修为,也差不多已经废了。

第四十九章 死信

    “我真的很失望。”

    当郑袖收敛星火,走回她书房深处时,一名年轻人站在池塘边,看着前方屋檐下椅子上的人说道。

    咕嘟一声,池塘里的鲤鱼吐出了一个泡泡。

    这池塘里的鲤鱼很肥很大,而且红白青三种色泽非外的鲜艳,一点都不杂乱,是极名贵的品种,还有数尾是浑身纯白,只有额头上有一团红色的肉瘤。

    这些鲤鱼的价值甚至超过这个简陋的院落本身,而且并非能够仅仅凭借金钱所能得到。nbsp()()(小说);世间能够超越金钱的,便唯有权势。

    这名年轻人先前名为李信,现在名为方信,这个院落便属于他。

    所以之前他给人的感觉只是一名朝气蓬勃的年轻修行者,然而现在他的站姿都是背负着双手,给人的感觉就是极有威势。

    他看着座椅上的方饷,面带怒意,目光也是咄咄逼人。

    长陵的天气已暖,这些在冬季沉于池底的锦鲤已经在欢快的嬉戏,拍打着水花,然而竹椅上的方饷依旧畏寒,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你失望什么?”

    听着方信的质问,方饷的面容却是没有多少的波澜,他依旧和平时一样,若无其事,带着一丝慵懒说道。

    “何必假装。”

    方信冷笑起来,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笺,声音微寒道:“既然你已经接受了安排,我都称你为父,为何你还要偷偷写一封密信给你远亲,讲述侯府的事情?”

    方饷听着这些话语,看着这名盛气凌人的年轻人,却一时没有说话。

    “你在这里,清闲的安享余生不好么?”

    方信看着不再说话的方饷,却是以为他畏惧,语重心长般看着手中的信笺说道:“饮食起居,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么?有什么想要的山珍海味,哪怕是美婢,有什么不能满足你么?”

    方饷看着他,依旧沉默不语。

    “你的这些小动作,不可能不被我知晓的。所以还是请你不要这样了。”

    方信略微用力,将手中的信笺震碎,碎屑顺风飘落在他身旁的池塘里。

    那些锦鲤虽然好看,但是很痴,纷纷以为投食,瞬间将这些碎屑吞食一空。

    “我想有件事情你弄错了。”

    方信转身走向院落外,但就在这时,方饷的声音响了起来。

    方信的心中陡然一震。

    他霍然回身,看着方饷,沉声道:“什么事情?”

    “这方侯府是我父亲和我一手打下来的。而且我还有个弟弟,即便我真认了你这个儿子,这方侯府也轮不到你做主。”方饷笑了笑,道:“而且若是你真想认我做父,每次见我便要跪拜请安。世上哪里有你这样盛气凌人的儿子。”

    “你要我给你跪拜请安?”

    方信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也笑了起来。

    方饷看着他,只是看着,并不说话。

    “就凭你这个废人?”

    方信的笑容彻底消失,面上瞬时充满了寒意,“你父亲即便在这次大战里能活下来,恐怕终生也不会被调回长陵,还有你说你弟弟?他敢回长陵么?他若是出现,在进城之前就会被杀死。”

    “所以请你清醒一些。”

    顿了顿之后,方信嘲弄的看着方饷,接着说道:“你只有靠我,方侯府还存在,只是因为皇后娘娘需要给那些王侯一个脸面,需要方侯府维系下去。若是你再企图做出什么让大家不高兴的事情,说不定你的锦衣玉食随时都会消失,送给你的饭菜说不定比下人的还要低等。”

    他是李家的人,属于李相的心腹,此刻又执掌方侯府,一言一行自然便是大人物的气势,此时的威胁令这整个小院都似乎陷入隆冬之中。

    “所以有件事情你还是没有想明白。”

    然而听着他这样的威胁,方饷却是像看着一条可怜虫一样笑了起来。

    “你大概不会明白,为什么从鹿山会盟开始,元武和郑袖都有意识的针对我们方家。”

    “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弟在鹿山会盟之前离开了长陵,惹恼了元武,也不是因为我修为尽废,失去了利用价值。”

    方饷看着已经怔住的方信,微嘲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方侯府太强,是因为我弟是连当年的王惊梦都极为看重,认为在长陵那么多修行者之中最后前途的修行者。再加上我和我父亲,我们方侯府比其他侯府会强出很多。”

    方信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这里面的深意,但是不知为何,心中却是开始不断的泛出寒意。

    “你虽然是李家人,天生得李相的信任,但是你毕竟太过年轻,太过愚蠢。”

    方饷同情的看着这名年轻人,慢慢的说道,“所以大概你也不会想明白,元武能够容忍夜策冷,一是需要平衡长陵的一些势力,二是因为夜策冷在海外修行,其实修为进境提升的并不算快,而且不断的帮他通往海外寻找灵药的舰队斩杀一些海兽,本身还受了不轻的隐伤。元武和郑袖在绝大多数地方不同,但有一点很相同,他们嫉才,嫉真正有可能对他们形成威胁,甚至超越他们的修行者。”

    方信越听越是心惊,他强自镇定道:“说了这么多,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元武让我弟在破境之前去鹿山送死,让我在鹿山修为尽废,所有这些,我们方侯府都忍了。”

    方饷有些感慨的说道:“哪怕让你动用我们侯府的一些力量,哪怕让你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哪怕我弟远避海外,这些都可以忍,但是让我父亲都在边关送死,这却是逼人太甚。”

    “我送那封信给我那门远亲,是因为我弟弟幼时去过那几次,很有可能会故地重游。毕竟连我都不知道我弟弟去了哪里修行。送信去那里,或许他会知道一些消息。”

    顿了顿之后,方饷接着看着脸色都白了起来的方信,说道:“其实想要让他知道一些方侯府的消息,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只是之前我觉得牺牲太大,或者没有必要。”

    方信已经听不懂方饷这些话里的意思,只是一味的觉得身体寒冷,开始觉得恐惧。

    “有些人忍得住,是因为我还活着,这方侯府好像还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但如果我死了,很多人会忍不住。而且我死这样的事情,应该也没有人隐瞒得了,我弟弟应该会得知消息。”

    “你说什么!”

    方信失声叫了起来。

    方饷笑了笑,充满嘲讽的笑了笑。

    “你…”方信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你大概是想问我为什么现在觉得有这样的必要。很简单,你连我送出去的信都截了。而且你大概还没有来得及知道阴山那边的战场上发生了什么。”

    方饷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池塘里那些欢快的锦鲤,莫名觉得心情也欢快了起来,“唯一可惜的是,如果你之前哪怕真的只是面上对我恭敬一些,哪怕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说不定我都会饶你一条性命。只是你一直把我当废人,你不知道,其实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因为你这样的修为实在太过弱小。”

    当他这样的声音响起,方信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一声凄厉的喝声里,他的身体往外疯狂的飞掠出去。

    然而也就在此时,方饷的身体里往外射出数百道劲气。

    这些劲气极为驳杂,但是凝聚而强大,就如同一片片碎裂的剑刃。

    这些劲气来自于鹿山会盟。

    是与那些最巅峰的强者对决,那些强者刺入他体内的力量。

    这些力量如同一柄柄匕首钉在他的身体里,让他修为尽废且无法拔除…因为拔除的同时,就像是刺在他体内的数百柄匕首同时拔出,他的身体便会陡然多出数百道难以愈合的伤口。

    方信的身体被这些劲气席卷,在凄厉的喝声里,他的身体陡然崩裂成无数碎块,在阳光里泛着令人恶心的白色和血色光泽。

    在刺目的阳光里,方饷太过眩晕,但是他很满意,他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五十章 手笔

    渭河穿过整个长陵,在方饷停止呼吸时,长陵城外,渭河的一条支流的岸边,有一片野花正在盛开。

    这些野花是天然的深紫色,在阳光里的绽放很有意思,甚至可以看到它的娇嫩花瓣以肉眼能够分辨的速度,一点点的张开。

    花朵很小,但是有着一种迷人的馨香,而且在盛开的过程里,它的花粉不断的散发,这细微至极的花粉在阳光里是一种晶莹的银色,使得这些正在绽放的花朵看上去就像是镀了星星点点的银粉,在阳光下不断的闪烁着神秘的光泽。

    这是优昙花,长陵独有,但很罕见,无法移植,花朵盛开的时间只有盏茶时分。b````小说`r/

    一名中年男子正静静站在这片花丛前,看着这些花绽放。

    在这些终于盛开的花里面,他弯腰伸手摘了一朵最鲜艳的花朵。

    他的面容很英俊,尤其鼻梁很挺,五官有着一种刀刻般的线条清晰的美感。他的身姿也很挺拔,尤其身上的浅金色铠甲很修身,显得更加英武。

    他的手指都被浅金色的金属铠甲覆盖,金属的独特森冷,浅金色的华贵光泽映衬着深紫色的花朵,更是让此时拈花不语的

    他有着一种莫名的气质。

    他的身后不远处,有一片行军大营。

    黑色的连营里,所有的军士都身穿着漆黑的金属铠甲,这些军士大多凝立不动,如同铁偶一样,和他身旁不远处的一名黄袍修行者一样,在等着他。

    “要进长陵,我早就进了,又何必抢在这一时?”

    身穿那种独特的土黄色袍服的修行者,在大秦王朝便代表着胶东郡,在长陵周遭更是代表着皇宫里的那名女主人,但是这名在花丛里只取最娇艳那一朵的中年男子却是看都不看他,只是冷讽道:“我在外为大秦王朝练军多年,这支幽甲军是跟随我南征北战的子弟军,我一手操练起来。我极少参与长陵权势之争,就算我儿子厉西星幼年时做得有些不对,我都将他放逐到了边境。”

    “但是他毕竟是我儿子,而且他在边境历练得很好,甚至让我都有些为之骄傲。”

    这名中年男子自然只可能是大秦十三侯之中的厉侯,他顿了顿之后,转过身来,眼睛微眯着看着这名黄袍修行者,随手将这朵鲜花放入了口中咀嚼起来,他的唇角有微紫色的液滴滑落,在他白皙的唇角边留下一条微紫色的痕迹,比鲜血还触目惊心,给人一种分外的诡异之感。

    “我想磨砺他又不是想他死,可是她在乌氏边关设局,我儿子失踪不见,按照这军情显示,他十有**是死了。现在让我挥师回长陵,难道不需要给我一个交待?”

    听着他这样冰冷讥讽的声音,黄袍修行者将头垂得更低一些,显得更为恭顺,但是回应的语气却是缓慢而平和,“皇后娘娘认为像您这样的人物最注重的是最终留在史书上的记载,她认为您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王朝的千秋功业,不会太过计较这些。”

    “是么?”厉侯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且她已经给您交待,若是为了这个王朝一定要牺牲。”黄袍修行者已经感应到他的杀意,身体微微瑟缩,迅速说道:“她已经和你付出一样的牺牲。”

    厉侯微微一怔,旋即有些明白,“扶苏?”

    黄袍修行者点了点头。

    厉侯眼眸深处的杀意慢慢褪去,但他转眸看着那些黑色的连营,眉头又是微微挑起。

    “白将军的杀神军已经尽殁。”

    然而不等他开口,黄袍修行者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所以您的幽甲军现在已是我大秦王朝最强的军队,而且您的幽甲的炼制之法得自于昔日大幽王朝,用来对付修行者最好不过。皇后娘娘知道对你的交待还不够,所以她特意让我告诉您,岷山剑宗破后,您可以先行挑选一部分剑经或者剑藏。还有她告诉您,白将军的杀神军是在去东胡取灵虚剑宗的一柄传世剑之时被灭,而那柄灵虚剑宗的传世剑,应该便是此时天下最强的一柄剑,落入了九死蚕传人之手。若是此次九死蚕传人最终被杀,那柄剑也是属于您的。”

    “你知道乌氏边境的那些部落里有一句老话么?”

    厉侯淡淡的说道:“已经吃到嘴里的肉才是肉,否则即便端过来放在你面前盆子里的肉,都不算是肉。”

    “您不需要上岷山剑宗。”黄袍修行者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说,或者说皇宫深处那名长陵女主人早就知道厉侯会这么说,他只是忠实的陈述:“您只需要派军围住一半岷山,不让岷山剑宗的一些人走掉。自有别人会上岷山剑宗。”

    厉侯的目光剧烈的一闪,道:“谁会上山?还有谁会率军围岷山剑宗?”

    “独孤侯爷会和你一起在山下。”

    黄袍修行者恭谨的应声道:“至于上山…我也不知晓,但想必皇后娘娘自有妥善安排。”

    厉侯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他想过很多的可能,却没有想到独孤侯府会在此时承担这样的角色。

    他沉默了数息的时间,接着问道:“独孤侯府会得到什么?”

    黄袍修行者没有犹豫,迅速的轻声答道:“半关中。”

    “半关中”,这只是极为简单的三个字,但是却让厉侯的双手都不可察觉的轻轻一颤。

    “好大的手笔。”

    厉侯忍不住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了这一句。

    但是当他听到自己说出的这句话在空气里回想时,他细想那名胶东郡女子走过的每一步,却似乎都是惊心动魄到了极点,每一步的手笔都是大到吓人。

    他不再说话,有些厌烦般对着这名黄袍修行者摆了摆手,然后走向黑色的连营。

    ……

    在长陵的另外一端,一支军队正在前行。

    这支军队和他视线之中幽黑森冷的军队截然不同,一色的都是鲜衣怒马。

    这支正在快速行向岷山剑宗的军队都是身穿着鲜艳的红色甲衣。

    甲衣并非金属制成,是某种独特的皮甲,但是皮甲上也有着一道道独特的符文,符文里就像是有火焰和鲜花在涌动。

    军队中央有一架车辇,由十余头异兽拖动。

    车辇的正中端坐着一名同样身穿红甲的将帅,他的面容有些病态般的苍白,身形瘦削,然而他的甲衣背后背负着很多剑,这些剑有序的布列着,像孔雀开屏一般在他的背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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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王朝介绍:
自连灭韩、赵、魏三大王朝,大秦王朝已经迎来前所未有之盛世,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人人都以身为秦人而荣,但丁宁,一个出身毫无疑问的秦国都长陵普通的市井少年,每天所想的,却是颠覆大秦王朝,杀死修行已至前所未有的第八境的秦皇帝。
剑王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王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王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