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连胜,随意
在长陵,用毒被认为是不光彩的,在绝大多数修行地看来这便是真正的旁门左道,然而此时谢柔获胜,却没有一名选生觉得不公平。
因为这柄剑出自岷山剑宗的剑谷。
他们所有人在心中自思,即便谢柔不挑选这柄黑剑,在他们进入剑谷之时,这柄剑依旧留在剑谷之中,他们也绝对不会挑选这柄黯淡无光的黑剑。
相比选生,观战的许多修行地师长心中的震惊要更浓一些。
因为无论是修为还是战斗经验,他们都要超出在场的选生,所以他们都可以看得出来,这柄“毒龙澶”非常适合谢柔本身擅长的剑式。
如果不是那一式“关山风雷”,那么狂风骤雨的刺击,这一柄“毒龙澶”也不可能瞬间释放出那么多丝的毒素。
谢柔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能够战胜皇普连。
她朝着丁宁和张仪等人行去,抬头看着丁宁,忍不住就想要说些什么。
“调息。”
然而看着她不断轻颤的身体,丁宁只是轻声的说了两个字。
谢柔微微一顿,然后她点了点头,有些羞涩的垂下头开始调息。
此时她体内气息动荡不堪,五脏也受了些震荡,的确是要马上静心调息,然而看到她如此听从自己的摸样,丁宁却是心中微冷,想着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了,或许自己应该对她更为冷漠一些。
“何朝夕,对陆夺。”
许多人的目光还停留在谢柔手中的剑上,心中震惊未消,然而一声清冷的声音,已经在此时响起。
此时其余七场对决都还没有结束。
然而多出了一块场地,那名安排最后剑试的岷山剑宗修行者似乎不想让它有丝毫空闲,又立即安排了一场对决。
对决的双方里,正好又有一名何朝夕是丁宁这方的人。
何朝夕的对手陆夺在才俊册上排名二十二,出身于天寿剑院,在才俊册上的排名也远高于何朝夕。
只是这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却都停留在了何朝夕手中的剑上。
看着何朝夕手中那柄简直如斩马长刀一样宽厚的青色长剑,屋棚另外一侧的所有选生都不自觉的在心中想到,这柄又是什么剑?
“我去了。”
何朝夕的眉头微挑,对着丁宁和张仪等人异常简单的说了这三个字,然后便朝着那块空出来的场地行去。
一名身穿紫袍的少年也同时动步,他自然便是天寿剑院这一代年轻弟子中最为出色的陆夺。
他的身材和何朝夕相比显得很瘦弱,看上去简直就像成年人和弱冠少年的区别,然而即便有着前面谢柔的胜利,他面对青藤剑院出身的何朝夕依旧有着绝对的自信。
所以看着不动声色走出的何朝夕,这名清瘦少年的嘴角甚至浮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请。”
何朝夕在走进场地的瞬间便停顿下来,然后没有丝毫多余动作的横剑于胸,对着陆夺说出一个字。
陆夺眉头微皱,也横剑于胸。
何朝夕便出剑。
轰的一声震响。
何朝夕的脚下腾起两蓬尘浪,身体开始恐怖的加速。
陆夺微滞,眼中闪过些震惊的光芒。
他没有想到何朝夕竟然如此直接。
而且何朝夕这一刹那爆发出的力量十分强大,在他还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之前,何朝夕已经进了十余丈。
从何朝夕脚下腾起的两蓬尘浪也并未四下散开,而是如两道巨箭般迎面冲来。
然而即便出手失了先机,陆夺却并未慌乱。
他发出了一声清啸,手中的银色长剑前带出了一条清丽的剑芒。
他侧身,带出条条残影,清丽的剑光从侧面刺向何朝夕。
以攻对攻,以快对快。
他有信心比何朝夕更快。
因为他本身就是天养剑院出剑最快的学生,他所修的剑经都是追求极快速度的剑经。
“嗤”的一声轻响。
何朝夕的左臂上好像燃起了一条灯火。
那是他的衣物被锋锐的剑气震碎,然后在空气的急剧摩擦和挤压下,直接燃起了青烟。
他还没有来得及变招,手中的青色宽剑还在往前挥出,陆夺这道清丽的剑光已经后发先至。
至少在这一剑上,陆夺的确比他快出很多。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陆夺和许多正在关注着这一战的选生和各修行地师长的眼中闪出无数震惊和不敢相信。
何朝夕依旧没有变招。
他反而直接用自己的左臂迎上了陆夺的剑。
一蓬鲜血随着一声轻响从何朝夕的左臂上涌出,接着便是骨骼和金属的摩擦声。
陆夺的脸色变得一片雪白。
他手中的剑已经彻底洞穿了何朝夕略微仰起的左臂,卡涩在何朝夕的臂骨之中,然而何朝夕竟似没有感到丝毫痛苦一般,手中宽厚的青色宽剑依旧没有任何的迟钝。
一股滂湃的剑风就像实质一样已经压在他的胸口。
强烈的恐惧之中,陆夺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大叫,手中的银色长剑便要横斩出去,将何朝夕这条手臂切断,然后斩在何朝夕腰腹之间。
然而也就在此时,何朝夕一声低吼,手中的青色宽剑速度再快一分。
陆夺的双瞳彻底被青色剑光充斥。
他的战意彻底崩溃。
体内的真元在死亡的威胁之下,几乎下意识的疯狂从脚部涌出。
他松手撤剑,身体如落叶般往后飞出。
何朝夕依旧前进,举剑上撩。
在陆夺惊恐至极的目光中,一条血瀑从陆夺的胸口至小腹狂喷而出!
一阵倒抽冷气声响起。
一道恐怖的伤口出现在陆夺的胸腹之上,几乎将陆夺的前面身体都彻底切开。
澹台观剑的身影从净琉璃身侧消失。
在陆夺的胸腹间鲜血狂喷之时,他便已经出现在陆夺的身旁,接着在下一瞬间,他便带着陆夺消失在后方山崖间的阴影之中。
何朝夕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他将青色宽剑插在前方地上,然后握住了穿刺在自己左臂上的银色长剑,在下一个呼吸之间,便将这柄银色长剑从自己的臂上抽离出去。
一阵刺耳的刮骨声响起。
许多选生的脸色更加苍白。
何朝夕将一卷止血纱布的一头衔在口中,然后右手连动,开始用力的缠绕纱布,包扎止血。
张仪也震惊无言。
他也没有想到何朝夕竟然会用这样决烈的方法,如此直接和快速的赢得这一战。
徐怜花和夏婉互望了一眼。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需要平静一下心情。
何朝夕的这条左臂伤得太重,接下来恐怕连动都没有办法动,但是拼着一条左臂,何朝夕却硬生生的击败了陆夺…甚至除了那很快的一剑之外,陆夺连任何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战斗,这样的连胜,让他们觉得或许要重新审视丁宁这批人。
“柘黑石,对方沉香。”
“萧庭,对赵病舟。”
很多人的呼吸还无法平顺,然而那名负责剑试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却不带任何情绪的接连出声,看着有战斗结束便安排新的对阵。
“陈离愁,对徐怜花。”
“什么!”
就像是被一个浪头掀起,还没有坠落,却又有一个更高的巨浪打来,听到这样的声音,不少选生都是不可遏制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徐怜花呆住。
夏婉张大了嘴,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到了极点,发出惊呼的人里面,就有一个是她。
对面黑暗里的陈离愁也完全呆住。
“怎么会这样。”
陈离愁有些变异的声音在一息之后响起,他看着那名面无表情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失声道:“你是故意的?”
所有人都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方才那些惊呼,不只是因为这是一场两者都是才俊册上排名极为靠前的重量级对决,更多的还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陈离愁和徐怜花在进入这个山谷之前还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在刚刚决裂,分隔屋棚两端的情形下,却又马上被安排两人之间对决,对于这两人,也实在太过残酷了一些。
然而此时听到陈离愁这一声失声喝问,手持案卷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却是依旧毫无情绪的摇了摇头,不冷不淡道:“我不是故意的,是随意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家师弟,真的很强
百眼剑,天魔吟剑经,绝大多数选生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然而看着周忘年的神色变化,所有人都知道丁宁说的是真的。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见知也是力量的一种。
此时所有的这些选生,都已经感觉到了丁宁的力量。
顾惜春沉默的看着周忘年对面的丁宁,微微凹陷的眼眶越加显得异样的酡红,握着剑柄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虽然依旧拥有绝对的信心,但此时他却不可避免的感到了威胁。
也就在这时,他微红的双瞳突然骤然一缩。
山谷里没有点燃任何灯火,但许多修行者的长剑却都在散发着光华,所有他和所有旁观的选生都清晰的看到丁宁微微侧转过身体,看了地上一眼。
几乎所有选生的眼眸里涌起更为震惊的情绪。
那里趴着一条深红色长虫。
在他们所有人一开始进入这个山谷时,这条长虫都让他们感到了震惊,但是随着剑会的开始,他们却开始忽略了这条长虫的存在。
丁宁现在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却提醒了他们所有人。
这条长虫依旧跟在丁宁的身后。
即便它的模样十分瑟缩,然而却还是乖乖的跟在了丁宁的身后。
这代表着驯服。
这样的画面,更让人心惊。
“他是故意的。”
看到丁宁那样微小的举动,净琉璃用唯有澹台观剑能够听清楚的声音,缓缓说道。
澹台观剑微微颔首,他也是同样的看法。
净琉璃微垂下眼睑,道:“但我觉得他还不会这么简单。”
不会这么简单?
那他还会再做出什么事情?
澹台观剑的嘴角泛起一丝自嘲之意,长陵这一代的年轻天才,太不简单。
“你不可能战胜得了我。”
就在此时,丁宁已经又平静的出声,他看着脸色变得苍白的周忘年,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接着认真说道:“我答应过薛洞主会得首名,所以等会出手,我不会有什么留手。”
周忘年的双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听着丁宁的这句话,他忍不住厉声叫了起来:“你说首名就首名,丁宁,你不觉得太过可笑了么?”
丁宁看着心神已然大乱的周忘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神情安宁的握住了末花残剑的剑柄,然后横剑为礼。
“知道又如何?死在战场上的,往往多是眼高手低之辈!”
周忘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厉喝声中,铮的一声震鸣,一道剑光已脱鞘而出。
他手中的剑柄是黑色,有着许多缠丝状的银色符文,剑柄亦是黑色,剑身上却是布满椭圆形的银色符文,看上去就像是上百只眼睛。
在和剑鞘脱离的瞬间,真元尚未在剑身上彻底流淌开来,山谷里的风吹拂过剑身,剑身上的这些银色符文里,便响起无数呜咽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是一场大战过后,有许多的妇孺在一道城墙后哭泣。
真元由周忘年的指掌间狂涌而出,却并不像水银泻地般顺畅,其中有着奇妙的顿挫,一股股真元互相撞击在一起,整柄剑在划出的同时震荡起来,剑身上符文里发出的声音骤然一变。
那些如隔着城墙哭泣的声音瞬间变得异常尖锐,就像是有无数利爪在抓着光滑的琉璃表面,这种声音让很多观战的选生都瞬间觉得毛骨悚然,胸口烦闷异常,就要呕吐起来。
然而与此同时,上方的空气里却是又响起许多悠扬的声音,好像有无数看不见的身影在穿行。
很多人变得恍惚,周忘年挥出的剑光,在他们的眼睛里也变得朦胧起来,变得不太真实。
净琉璃的眼眸如真正的琉璃般清澈,她自然不可能受这样的魔音影响,她的目光落在丁宁的身上。
丁宁就在此时出剑。
虽然她和很多一样也无法看到此时丁宁的眼眸,但只是丁宁这一瞬间出剑时的宁静姿态,就可以让她感觉出来丁宁也根本未受任何的影响。
丁宁的动作并不算快。
当周忘年的身体破空,黑色和银色迷离闪耀的剑光距离丁宁的身体唯有数丈之遥时,丁宁的掌心才开始沁出真元。
真元的流动也并不急剧,只是显得平稳。
在周忘年的剑距离他还有一丈之遥时,他掌心沁出的真元流淌到了末花残剑的最前端。
末花残剑上开始盛开洁白的细花,然后最前端剑身上的裂痕微分。
丁宁挥了一下剑。
意态轻柔而随意。
就像夏日的夜晚,一名站立在凉亭前阶下的人看到飞向自己的流萤,随意拿手里的扇子拍了拍。
然而只是这一下挥剑,空气里出现很多条明亮的细丝状剑气。
更奇妙的是,这些明亮的细丝状剑气的空中,突然凝结出无数点淡淡的荧光,就像无数飞舞的萤火虫,美丽而真实。
这些荧光一齐向周忘年飞舞过去。
周忘年的手臂已经陡然伸直。
随着他一直屈着的手臂的陡然伸直,他手中的剑光也就像突然延长一样,眼看就要直接刺入丁宁的胸口。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口中骤然响起一声带着惊惧和不甘的怪叫。
魔音骤停,他瞬间退出十余丈开外。
一缕缕鲜血,从他的身上缓缓流下。
看着已经收剑的丁宁,他的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绝大多数选生看着周忘年身上许多股细小血泉,脸上也同样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即便此时周忘年还能够站立,但是他们却都可以肯定周忘年体内许多的血脉都已经被刺穿,甚至内腑都遭受了一些损伤,已经根本无法再战斗。
也就是说,只是一剑…丁宁一剑就击败了周忘年。
随着更为深入的思考,这些选生更为震惊。
丁宁的这一剑精妙到了极点,根本就不像是白羊洞所能拥有的剑式。
“是那剑胎上的剑式!”
有人震惊的发出了声音。
发出这声音的人是石关梓,出自横云剑观,在才俊册上高居第十四位的选生。
迎着周围人转过来的目光,石关梓有些声音微颤的说道:“是之前剑胎上剑经中的一式。”
“韩地流萤剑经中的乱流萤剑式。”净琉璃微侧过头看着澹台观剑,又像是说给澹台观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他原来是想这样来给这些人带来更大的惊惧感,现在这些人想得越明白…是否就像是自己在吓自己呢?”
此时气氛十分沉重,然而澹台观剑却是忍不住笑了笑。
场间又陷入沉寂。
一名岷山剑宗的修行者已经到了周忘年的身边,先设法替周忘年止血。
岷山剑宗的修行者既然介入,便代表着这一场对决已经结束。
丁宁已然转身。
那条深红色长虫有些瑟缩,但是却马上也随着他的动步而动作,扭动着身体跟上。
这时越来越多的选生彻底想得清楚。
丁宁这一剑就击败周忘年,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他的见知,也不是丁宁的感悟能力太过恐怖,只是短短的时间,就从那剑胎上学得了这样一招精妙而强大的剑式。
最为重要的原因,是丁宁出手的时机太过精准。
那每一点流萤都像锋利的飞刃,而且漫空飞舞,数量惊人,但以周忘年的实力,平时若是好整以暇的接这样的一剑,即便不能挡住所有这些流萤,也至少能够用剑挡住绝大部分,至少可以保证自己身体的一些重要部位不被刺中。
然而周忘年在这一剑之下,却是没有任何的还手能力。
因为丁宁这些流萤飞起之时,正是周忘年变招,陡然发动决杀的瞬间。
周忘年剑意已成,来不及改变。
出剑,真元的流速,剑气划空,形成剑符,飞出流萤完成这一招精妙的剑式,丁宁每一点的时间把握都完美而无可挑剔。
有很大的鼓掌声打破了沉寂。
惊喜到了极点的张仪转头过去,只看到独孤白在用力的鼓掌。
“就算换了别的剑式,丁宁也应该能够很轻易的一剑击败周忘年。”
看着转头过来的张仪,独孤白的脸颊上也有着异样的酡红,他认真的说道:“你家师弟,真的很强。”
张仪平日里都谦虚到了极点,但是听到独孤白的这一句赞美,他却是没有谦虚,而是自然骄傲的说道:“我家师弟,本来就很强。”
“他是故意想吓人,才故意用剑胎上的招数。”徐怜花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白着脸道:“可是把我也吓到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山河胸中,生死度外
“我当时撑了多久?”
看着倒下的徐怜花,净琉璃清冷着脸,转头问了澹台观剑一句。
澹台观剑仔细的想了想,道:“也是说了几句话,不过想起来总是要比他的这几句话简短一点。”
净琉璃沉默了一息的时间,道:“这届剑会的确不错。”
澹台观剑自然明白她不是在夸奖自己安排的这场剑会,淡然一笑道:“虽然承受痛苦这种事超过了你,但是当时你却没有他这样犹豫。”
净琉璃摇了摇头,微冷到:“一件事超过也是超过,若是两人同中这种毒,他能够坚持得久一些,能够比我多出一剑,我就会死。”
澹台观剑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服净琉璃,他忍不住有些感慨道:“可能就是因为你这样事事较真,每个地方都要和别人争强,所以你才是岷山剑宗有史以来进步最快的天才。”
“以前可能是,以后却可能不是。”
净琉璃看着和张仪说话的丁宁,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上方的天空,漆黑的眼眸似乎要和整个夜色融为一体。
在此之前她看过无数的年轻才俊,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感觉到压力。
所以虽然她事事争强,实则过得却并不辛苦,现在终于有一个可以让她由心颤栗的人出现,她在感觉到以前从未感觉到的压力时,也如同看到了新的天地。
她可以肯定自己的修为进境一定会比以往更快。
“痛苦也是一种经历。”
丁宁说这句话说得异常云淡风轻,然而落在夏婉的耳中,却是充满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她抬起头,有些尊敬的看着丁宁的侧影。
在以往的修行之中,只有她的老师所说的一些话,才能让她感受到同样的意味。
明明只是和自己一样的选生,但是丁宁表现出来的能力却越来越让她感觉到不像是和自己一样的选生。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催动体内的真元。
一股坚定而强大的气息,从她的肌肤表层往外迅速的扩散出去。
她的身周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风卷。
还在悲痛之中的张仪霍然转身,看到的画面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更远处的选生也发现了夏婉这边的异状,一片片不可置信的惊呼声接连响起。
夏婉的脸上出现了无数斑驳的色彩,她精致的五官也痛苦的扭结在了一起,身体开始不可控制的剧烈颤抖。
“你这是做什么?”
张仪终于能够发出声音,茫然而悲痛的叫出了声。
“丁宁说的不错。”夏婉也已经很难出声,但还是发出了声音,“我想试过这种痛苦之后,至少不如这的痛苦会更容易忍受一些。”
一旁的独孤白和易心已经猜出这样的答案,但是听着此时夏婉的声音,依旧心中大震,心想怪不得这名看似温婉的少女能够在才俊册上排到这样的高位。
距离丁宁等人比屋棚另外一端的所有选生更近的净琉璃自然比那些选生更快的反应过来夏婉做了什么。
“倒是也小看了她。”
她微皱着眉头,语气里却是没有多少特别的情绪。
也就在此时,又一股近似的气息在丁宁的身后炸开,令她都微微的一怔。
这股近似的气息,在南宫采菽的身上发出。
看着同样全力催动体内真元,同样逼得毒素发作而开始陷入巨大痛苦的南宫采菽,大脑有些空白的张仪颤声道:“就算想将此当作修行,也可以等到剑会结束…”
无法改变眼前事实的他,已经只能担心她们接下来失去意识和接受岷山剑宗的救治而无法看到接下来的剑会。
“我修的是素心剑,最顺着心的剑便是最快的剑,心念既起,想到便要做。”
夏婉看着他,在往后倒下之前,缓慢而艰难的说完了这一句话。
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净琉璃却是缓缓的挑眉,道:“她已经不必到岷山剑宗来修行了。”
澹台观剑郑重的点头,这次他十分赞同净琉璃的意见。
“这些人都是疯子么?”
看着连南宫采菽都全力催动真元毒发,屋棚另外一端的一名脸色苍白的选生忍不住出声。
夏婉和南宫采菽都是已经被淘汰的选生,然而两个人这样的举动,给屋棚这一端的选生同样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若是想要和正常人一样,还做什么修行者?”
叶浩然的眉头微蹙,然而看着身边那名脸色苍白的选生,又看着他身旁那些同样脸色苍白甚至额头的汗珠始终没干过的选生,他知道这些人就像战场上的残卒一样,对于剑试的最后战果不会有多少的影响,所以此时他虽然知道自己若是出声必定可以略微提振那些人的士气,只是既然没有多少意义,他便依旧保持了沉默。
他微蹙的眉头在一个呼吸之间便松开,然后他平静的目光扫过很多人的面孔,和丁宁一样,他也始终在寻找那最后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只是直到现在,他也依旧未能找出长陵女主人埋下的那颗最后的棋子。
……
……
宛如隔绝世外的岷山剑宗里正举行着牵动天下的剑会,同样笼罩于黑夜的长陵城中,也有无数人未眠。
梧桐落的清冷酒铺里,长孙浅雪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这个时候梧桐落的街巷里悄无人声,但是在她的耳朵里,却早已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有人自远处深巷中走来,走向这间酒铺。
她和衣站起,走向前院,如黑夜里的无声清风,但是眼眸中的寒意和杀意却越来越寒冷。
这是一名修行者,带着她熟悉的味道。
以她现在的修为,她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杀死这名修行者,只是她也可以肯定,自己无法很快的,至少无法在不被察觉的情形下杀死这名修行者。
若是真出现必须杀死这名修行者的情形,她可以通过丁宁那面画壁上标出的路线逃出长陵,在丁宁参加剑会期间,她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而不是住在墨园,也是因为丁宁留在那片画壁上的路线都是从这里开始。从这里开始逃亡,最有成功得把握。
然而最为关键的也是此时丁宁还在参加岷山剑会,她只要暴露,丁宁便不可能活。
小院中的水意突然浓了些。
一滴晶莹的水珠,悄然从空中坠落,落向小院中小小的花圃。
长孙浅雪原本已经掀帘走入前院,此时的身影却是突然顿住,然后转身又重新返回院中,她如画笔勾勒出的完美面容上开始笼上一层真正的寒霜。
水滴落入泥土的同时,院中那一头已经站了一条白色的身影。
“我道是谁,原来果真是公孙大小姐。只是未曾想公孙家的大小姐,竟然如此倾国倾城,我见尤怜,我也未曾想公孙家的大小姐竟然会住在这种地方。”
带着感慨的声音响起,声音低微而牢牢锁定在这片小院之中,只是低微的声音里却自然带着一种桀骜而不可一世的气息,这种气息,只有真正的大逆才会有。
身上元气如一江水,又能够拥有如此气概的大逆,自然便只有云水宫的白山水。
“你想死还是想活?”
然而看着凝立在前方檐下,悠然而不可一世的打量着院中景物的白山水,长孙浅雪只是清冷的直接问道。
白山水微微一怔,她不能习惯长孙浅雪的说话方式,但是她还是微微一笑,认真道:“想活。”
长孙浅雪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寒意和杀意并未消失,只是等着她说话。
“原本只想先见丁宁一面,但是想着你应该是杀死了我师兄的人,还是觉得要先见你一面。”白山水负起了双手,“既然连你都可以和那人的弟子一起住在此处,我来此处便自然不是找你寻仇,而是告诉你,我也可以。”
长孙浅雪没有浪费力气去思考白山水何以发觉丁宁和自己的身份,她的面容更加清冷数分,摇了摇头,道:“我和你不一样。”
“我知道。”白山水笑了笑,又迅速收敛了笑容,道:“但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长孙浅雪沉默了一息的时间,说道:“我不负责想这些事情。”
白山水又是一怔,却又马上泰然,道:“既然如此,等这场剑会结束,丁宁出来之后再说。”
大逆行事,自然有凡人所不能及的风范,白山水此时绝非长孙浅雪敌手,生死也悬于一线,却全然置之度外。说话间人已飘然出院,只是最后还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场剑会过后,丁宁的名字想必天下尽知,只是恐没有人想到,他是那人的弟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真正的孔雀绿
叶浩然悬在袖外的右手不断的弹动,不时弹拨着杀人的弦律。
他静静的看着身上衣袍渐被鲜血浸染的丁宁,发觉丁宁的意志坚定超出了自己的预计,心中再多一分欣赏之意,只是他修长的五指却是反而骤然一震,随着这个动作,此时位于丁宁身后的无柄白色小剑再亮数分,周身竟然出现了一层诡异的白雾。
随着这柄白色小剑在丁宁身周不断的飞舞缭绕,丁宁周身的白雾越来越粘稠。
看着这些白雾生成,几乎所有修行地师长的眉头都是深深皱起。
这是最为正统的巫山**诀,大楚皇宫里的传承,这样的飞剑之术,形成的白雾可以使得丁宁此刻每一次出剑都变得拖泥带水一般,需要消耗更多的力量。
先前他们都是各有想法,很多人都未必希望丁宁获胜,然而到了此刻,他们所有人都想要丁宁胜出。
因为丁宁毕竟是秦人。
净琉璃的眉头越皱越深。
她自然不觉得丁宁已经必败无疑,因为丁宁背着那些木剑自有用意,到现在丁宁还未动用那些木剑,就意味着并未动用全部的力量。
只是她不能理解丁宁在等什么。
伤口虽然细小,但无数道伤口一起流淌鲜血,体内的鲜血是很快就会流光的。
叶浩然的嘴角开始泛起戏谑的笑容。
他也不明白丁宁到底在等什么,只是在他看来,丁宁不管在等什么,都只是在死去之前徒劳的增加多余的痛苦而已。
他抬起头看向黑色的天空。
飞行在白雾里的白色小剑的剑鸣声更加凄厉,在丁宁的身上划过之时,不只带起滴滴的鲜血,甚至开始带起血肉残屑。
耿刃眯起了眼睛。
他经历过很多修行者都无法想象的残酷逃杀,再加上对于修行者身体的一些独特研究,所以他比此刻在场任何修行者都要更加清楚一名修行者体内鲜血流淌到何种程度时,身体会起何种反应。
他知道此时丁宁看上去虽然还很清醒,然而若是换了普通的修行者,此时的意识应该已经模糊。
这和强大的意志力有关。
有时候坚定到忘乎己身的强大意志力可以令身体产生非同寻常的力量,只是耿刃自己十分清楚违背常理之后的后果…那就是身体在超出极限的时间过久之后,就会突然彻底失去控制。
那时的意识不会是慢慢模糊,而会突然中断。
“应该差不多了。”
林随心看过很多修行者身上更为凄惨的伤势,所以即便丁宁身上被凌迟般割出无数道细小的伤口,他的面上却依旧没有多少特别的表情,然而在耿刃的眼睛眯起之后数息,他却是也皱了皱眉头,轻声说了一句。
就在此时,丁宁开始感到真正的眩晕。
他的意识放佛要脱离他的身体,往上方的高空飞去。
只是他的心情依旧十分平静,因为他有着连耿刃都难以想象的经验。
他知道自己还有十数个呼吸的时间。
他的左手开始往后伸出,握住了一柄木剑的粗糙剑柄。
一片抑制不住的惊呼声响起。
此时还未有异变,落入所有人眼睛里的画面只是丁宁的手落在了身后一柄木剑的剑柄上,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一瞬间必定有惊人的事情发生。
这种预感,让许多人提前迸发出了震惊的情绪。
丁宁稳定的挥剑。
唰的一声,木剑斩杀而出,剑身中心的一道符线里带起了一道奇特的绿色剑光。
更为奇特的是,丁宁的这一剑斩杀,是直接松手,顺着一剑斩杀之势,将这柄木剑斩了出去。
一剑之后便是很多剑。
所有的惊呼声消失,因为所有人都陷入了近乎麻木的更强烈震撼里。
丁宁平日里都是右手用剑,然而此刻,他的左手却似乎比右手更快。
他的左手好像在空气里消失了,然而却又保持着某种完美的频率,不停的挥斩。
他背上背负着的所有木剑,被他一瞬间全部挥斩了出去。
最为关键的是,他右手的末花残剑还准确无误的挑中了再度袭来的飞剑。
所有的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此时完成这样一剑的不是一名学剑未至经年的少年,而是一名修剑已经修了上百年的大剑师,而且一生里都似乎在练习这样的剑势,将这样的剑势直接变成了**的直接反应。
独孤白的呼吸彻底停顿。
因为他的脑海里有这样的剑势和剑路,所以他比其余任何人都更早的看清这一剑。
他看到许多道绿光从丁宁的背后飞出,形成了一面满绿的屏。
这是一面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艳丽到极点的绿色光屏,然而在往外扩张而出的瞬间,这面光屏便瞬间消失。
所有的木剑从剑身上那道符文处裂开,被强大的力量彻底撕碎,变成无数飞舞的木丝。
而符文里的那道绿光却是并没有消失,而是连接在了一起,变成了一道真正的剑光。
这道剑光似乎和整个地面平行,以绝对的平直,似乎要将上方的空间彻底的和下方分离开来,无声的朝着叶浩然的身体平切而去。
独孤白知道,这是真正的孔雀绿。
叶浩然的眉头深深皱起,他发现自己甚至来不及召回飞剑阻挡这样玄妙和强大的一剑。
他的眼眸瞬间变得一片晶莹,身体里不断轰鸣,体内如有许多美丽的新天地生成。
一条新的通道出现在他的许多经络之中,先前卷吸在他体内的天地元气,尽数浩浩汤汤的顺着这条通道涌出他的身体。
所幸他还有一剑。
他腰侧长剑震鸣。
长约六尺,剑宽不过两指半,剑脊是纯正罕见天蓝色,两侧剑刃却是透明的佩剑自己从剑鞘中跳跃而出,落在他的手中。
细微的气流喷吐声在剑身中响起。
无数晶莹的晶尘从透明的剑刃中喷溅而出,在他的身前有如形成一个晶莹的水晶圆盘。
轰的一声巨响!
他的身周尘土大作,晶莹的水晶圆盘被绝对平直横切的绿色剑光直接切碎,碎裂的晶尘颓然四射,反冲在他的身上啪啪作响。
叶浩然的身上也溅起无数滴鲜血,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他的身体离地,往后飞起。
丁宁看到了这样的画面,然而他没有感到丝毫的欣喜,因为他知道这一剑不足以击败叶浩然,且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股玄妙而阴冷的气息出现在他的身体周围。
他的身体里出现一股虚冷的气息,然后迅速消失,身体往外泛出真正的寒冷。
肉眼可见的白色片状冷雾在他的身体周围生成,往外溅射开来,就像出现了一片表面刚刚结出冰花,但湖水还没有彻底凝固,还在荡漾的湖面。
一丝丝红色的元气像一条条血线清晰的出现在这些冰片里。
“血煞魔功!”
“他怎么会!”
虽然已经震惊到麻木,然而此刻,还是有很多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叫出声。
澹台观剑的眼睛也开始睁大,瞳孔却不自觉的收缩。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根本无法理解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净琉璃却是在心中自语,既然她认为丁宁已经强过自己,她便觉得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叶浩然的面容微僵。
他脸上的嘲弄神色已经完全消失。
在这一瞬间,他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起了手。
他没有召回自己的飞剑。
白色的无柄小剑已经坠落到接近地面,在此时却是注入了新的力量,发出了啸鸣,落向丁宁的后心。
第十四章 燕,上都
在梧桐落,每日清晨端着面碗的时候,丁宁所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如何进入岷山剑宗,通过王太虚进入白羊洞,也只是因为白羊洞并入青藤剑院之后,白羊洞的学生也拥有了参加岷山剑会的资格。
只是任何周密的计划都会遭遇想象不到的变化,在白羊洞里,他遇到了带给他末花残剑的李道机,遇到了薛忘虚这样的师长,遇到了张仪这样的师兄,沈奕这样的师弟。
还有在鱼市里杀死宋神书之前得到的林煮酒的讯息。
林煮酒在大浮水牢已经那么多年,对于林煮酒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只是凭借着一丝执念而活着。
每次听到长陵的水声,无论是天空坠落的雨珠,还是街巷中淘米洗衣的水流声,他都无法心安。
所以他这一步走得快了点,走得急了点。
“情”之一字,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只是经历过许多事之后,他便更加明白,“情”之一字原本比世间任何东西更为重要,而这也是他和元武、郑袖最大的区别所在。
他可以出事,但是长孙浅雪不能出事。
即便他清楚长孙浅雪平时只是不喜欢思考修炼之外的事情,她实际比很多人都聪明,然而只要他跨出了这第一步,原本根本无人关注的梧桐落就不会和往常一样平静,她也会更多的落入别人的视线之中。
“邵师伯,到了长陵,先帮我找家旧书店。”
感知着岷山剑宗的真元修行之法给自己的身体带来的全新变化,丁宁在车厢之中微微抬首,对着静坐车头上安心赶车的邵杀人轻声说道。
邵杀人微微颔首,根本不问缘由,异常简单的道:“好。”
丁宁顿觉心安。
他放下了手中的经卷,闭上了眼睛。
按照岷山剑宗的真元修行之法,他体内的五气再次平稳的流转起来。
四境已至。
四境融元,五境神念,按照他之前的修行速度,他最快也要数年时光才能从四境入五境,然而现在他有楚帝的人王玉璧,再加上白羊洞偶然所得的斩三尸无我本命元神经,哪怕暂时无法得到续天神诀,只是凭借此时得到的岷山剑宗修行之法,他的修行速度也会加快数倍。
此时刚刚入夏,到今年冬至,一切顺利便可以踏入五境。
夕阳将落。
丁宁所在的马车正行向长陵,在相反的方向,张仪却是沿着一些马车的车轮痕迹,漫无目的的走在道上。
看着道路两侧,在夕阳余晖下显得越来越黯淡的荒原,他感到了寂寥和悲伤。
他并未注意,一名身穿青玉袍服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出现在了他后方远处的山岭之上。
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看到了张仪的身影,眼睛微亮,正待加快脚步,然而他的眉头又是微蹙,骤然停下脚步。
“你在想什么?”
一道冷峻的声音传入张仪的耳廓。
微垂着头的张仪霍然惊醒,顺着声音望去,却看到一侧的荒草丛畔,不知何时已经凝立着一名黑衫男子。
这名黑衫男子的面容冷峻,从面容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只是自有一股现在的权贵无法比拟的气息。
张仪并不认识这名黑衫男子,但是仅凭对方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好像从空气里透出来一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便知道对方的修为远超自己。所以他神情微愕的行了一礼:“前辈…”
“我知道你的心中充满了很多感慨。”
黑衫男子看了他一眼,负手看着夕阳下的荒草地,自嘲般接着说道:“其实即便不是这副夕阳荒草凄凄的场景,就算在长陵的最繁华处,很多时候我的心中也会生出这样的感慨…长陵这么大,而且在变得越来越多,为何偏偏连一个我都容不下?”
张仪愣了愣,他更不明白这名黑衫男子的来意,只是下意识的又称呼了一声:“前辈…”
“叶帧楠是我的人。”
黑衫男子摆了摆手,带着一种极大的气势,随意道:“我不想郑袖顺意,所以和她赌一赌,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的师弟拒绝了我的好意,只是从现在看来,他的选择的确是对的。他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张仪的呼吸顿住,心中冷意自生。
岷山剑会结束之前和进行之中,很多人的表现和身份都是秘密,但是岷山剑会结束之后,很多人的身份随着岷山剑会的一些细节的传递开来,便自然浮出水面。
有些猜测永远得不到证实,但在很多聪明人心中却都会隐隐指向某个答案。
“我们便是长陵很多人口中的旧权贵。”看着张仪呼吸停滞的样子,黑衫男子嘴唇微翘,很直接的揭晓了答案。
张仪自然很清楚这名男子口中的“旧权贵”三字意味着什么,他面容微僵道:“您为什么找我?”
“你不需要误会什么。”
黑衫男子带着强烈的自信,孤冷的看着张仪,道:“你现在想去哪里?”
张仪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黑衫男子微嘲道:“接受郑袖的安排,去萤垒那种没有多少户人家的边地教人修行?”
张仪呆了呆。
黑衫男子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用去了…在你到之前,那处连四境修行者都没有的小修行地便已经消失。那处地方会被马贼席卷。”
张仪心中生出无穷寒意,眼神里尽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你觉得难以理解,觉得我不可能看到郑袖递给你的亲笔信?”黑衫男子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依旧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毫不避讳的说道:“要达成一个目的有很多路可以走,我无法看到郑袖给你的信笺,但是却可以从她往那种边城下达的一些命令,知道她要你做什么?或者说,当她的一些旨意在传递的过程里,那些实施的官员里面,就会有我的人。在你去之前,那处修行地,甚至那个小土城都已经消失,你自然不需要再理会她的命令,甚至为了防止你的过多担心,我还可以造成你死在途中的假象。”
张仪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震惊,看着这名好像令黑夜提早来临的黑衫男子,颤声道:“您想要我做什么?”
“我先前便说过,你不需要误会什么。”
黑衫男子淡淡的笑了起来:“只是你和你师弟丁宁的表现,让我很满意,很满足。左右不过是让郑袖不快意,我便不介意多做些什么,长陵既然容不下你,像你这样的人,天下自然有地方容得。我只是介绍一处去处予你。”
张仪难以理解道:“什么去处?”
黑衫男子道:“燕,上都,仙符宗。”
张仪的身体猛的一震,下意识的惊声道:“怎么可能!”
黑衫男子眉头微皱,平静的看着他:“你觉着哪里不可能?”
“仙符宗是大燕王朝第一宗门,我是秦人,即便有你引荐,仙符宗又怎么可能会收我?”张仪看着黑衫男子,震惊道:“更何况就算仙符宗收我,我身为秦人,又怎么会去大燕的宗门修行?”
“为什么不会收你?岷山剑宗看得上的弟子,仙符宗会看不上?”
黑衫男子嘲弄的冷笑起来:“我既然如此说,便确定仙符宗会收纳你,关键只在于你去与不去…至于你说身为秦人,便不去敌国宗门修行,不去又如何?去我大秦的边地,然后寻觅一处小村庄,碌碌无为的安静生活,娶妻生子度过余生,在垂垂老矣的时候回忆长陵的生活,或者听到长陵你那些师弟悲惨的际遇时,却是软弱无力,根本不能再给与任何帮助?”
张仪的身体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的额头和背心都开始出汗,手脚却是极为冰冷。
黑衫男子不再看他,而是转身过去看着渐落的夕阳,缓缓道:“和郑袖不一样,我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事情,包括你去仙符宗修行之后,你也不必觉得和我有任何瓜葛。还有,天下不是只有一个岷山剑宗,仙符宗未必不如岷山剑宗,郑袖不让你留在岷山剑宗,我却偏偏可以给你同等的一处修行地…至于将来,太过久远,修习了敌国的手段,便一定要和我大秦为敌,这却是笑话。”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可以决定自己的路在哪里。”
黑衫男子转头看了张仪一眼,然后开始踩踏着荒草离开,他的声音却是接着清晰的传入张仪的耳廓:“但是首先要成为真正的强者。”
第三十章 陈年旧事,不是我杀的你
夏日的午后,是一天里最昏昏欲睡的时光。
一名角楼守将从角楼走下,沿着阔直的巷道缓缓而行。
他的身旁没有什么随从跟随,角楼周遭的一些军士和下阶官员目光随着他的影子移动,却没有人觉得和平日有何不同
这名角楼守将是沐风雨,和其余所有角楼守将一样,是这一座角楼周遭的最高官员,只是和其余那些有着显赫功绩的角楼守将相比,他的修为和过往却显得极为平庸,绝大多数军士甚至不知道他是因何能够成为这里的守将。
沐风雨平日里的生活也极为单调,他的居所就距离这座角楼不院,在一天里的休憩时光,他便如自然形成规律一般,回到居所小憩半个时辰,然后再返回角楼。
沐风雨也在就习惯在这些军士和下阶官员的目送中离开,想到这些军士和下阶官员的不解,他的嘴角也时常泛起些自嘲的意味。
他当然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成为这座角楼的守将。
在长陵这数十座角楼里,他所镇守的这座角楼位于长陵最中央的一片区域,看似是中枢,然而前不靠外围,后不靠皇宫,实是最不重要的区域之一,在这座角楼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之时,别处的角楼恐怕也早已发现。
所以这反而是最无事的所在。
最无事意味着安全和不用担负什么责任,同样也意味着无聊。
所以他甚至和长陵的许多贵妇人一样,养了一条狗。
这条狗是条普通的黑狗,但是颇具灵性,十分乖巧而讨人喜爱,每日在这个时候回到居所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要帮这条黑狗准备些食物和清水,并逗弄这条黑狗片刻。
和往常一样,当他推开竹篱门墙,走入院中时,这条毛色黑得似乎流得下油的草狗欢快的迎了出来,围绕在他身边打转,欢跳着跟着他进入后院。
然而就在进入后院的一瞬间,这条黑狗的头颅就掉了下来。
没有鲜血飞洒,黑狗甚至保持着站姿,颈部的断口好像被一层薄薄的光膜封着,甚至可以看到无数的血管和白生生的骨骼和血肉,看上去令人觉得恶心。
沐风雨的身体瞬间变得冷僵起来,然而他的面目却是反而变得冷漠起来,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冷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应该明白,只要这里的天地元气涌动剧烈,至少会有三座角楼注意到。”
没有人回应他。
只是脚步轻轻的响起。
眼睛的余光里看见那一抹白色的时候,沐风雨冷漠的面容也骤然失色,不可置信的惊呼了出声:“夜司首?”
夜策冷手中端着一杯冷茶,站在檐下的阴影里,静静的看着他,依旧没有出声。
沐风雨的身体却是瞬间被大汗湿透,他强笑了起来,道:“夜司首您是什么意思?”
“在元武三年,我就查到了关于你的事情,在那时开始我就一直想来看你。”夜策冷不再看他,而是开始垂头看着手中碧绿的茶汤,茶汤里只得一片碧绿的茶叶,半沉半浮:“未想到一等就等到了今日。”
沐风雨浑身出汗出得更加厉害,他的喉咙也有些僵硬了起来,道:“下官还是不明白夜司首的意思。”
夜策冷语气平淡道:“若不是你假传了消息,调换了军令,至少长门军会赶到他那里,他就算战死,也不会那么容易战死。
谁会想到一个小小的传令官,竟然当时敢拆开和伪造军令,害死了至少七名七境之上的强者?”
沐风雨的身体不断的颤抖起来,他终于明白当年的事情其实并没有瞒过所有人。
“最关键的是,你伪造的军令里,把我给漏了。”夜策冷的嘴角出现了一丝自嘲般的冷意,她的睫毛也不断的震颤起来:“以至于当我知道时,一切都已经结束,而几乎所有人都偏偏认为我应该知道,认为我只是故意率军不动,连郑袖和元武都或许都因为而认为我最后站在了他们一边。”
面容无比苍白的沐风雨知道任何的推脱都没有什么用,他带着一丝疯意笑了起来,寒声道:“既然如此,夜司首你就更应该谢谢我,既然一切都无法改变,既然因为我的一个错漏而导致你活了下来,并成为我大秦司首,那你就应该将错就错,毕竟不是任何人想要爬到你那位置,便能够爬到你那个位置!”
“更改和伪造军令,不是当时的你一个人便能做到的,上面还有更重要的人存在。”夜策冷没有看他的疯狂笑意,只是安静的看着手中的茶汤,道:“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
“如果你决意要杀我,我告诉和不告诉还有什么分别?”沐风雨的眼睛眯了起来,道:“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已经忍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你现在却又忍不住。”
夜策冷抬头,看了沐风雨一眼。
她没有说话,然而沐风雨却骤然想到了什么,声音都变得怪异起来:“你…你确定那人的传人…”
夜策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死得舒服和不舒服,有着很大的差别。”
“我知道你是长陵此刻最强的修行者之一,但是你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杀了我而不让那三座角楼察觉。”沐风雨强自镇定的看着夜策冷,“而且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为了杀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而冒这样的险。”
“你在修行上没有任何天赋,到现今也只不过刚过五境,但是你却是个很聪明的人,既然足够聪明,你便想得明白。”夜策冷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因为我知道你的身上应该还有一支黄犀角。”
黄犀角并非是某种犀牛的角,而是海外深海中某种外观像犀牛角的黄色灵药。
这种灵药的功效只有一个,就是大大提升六境之下的修行者的修为。
夜策冷早已过七境,这种灵药对她自然无用。
沐风雨的呼吸彻底停顿了下来,他兀自不敢相信那个人竟然真的有传人留了下来。
“既然你决意让我死,那就一起死。”
沐风雨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他张了张嘴,想要说出这句话,同时他体内的真元剧烈的流动起来。
然而他的一个字还未出口,夜策冷手中茶杯中的茶汤已经干了。
她手中碧绿的茶汤毫无征兆的消失,就连那一片茶叶中的水分也完全消失,变成了一片干茶落在杯底,放佛一片从未泡过的干茶叶。
随着茶汤的消失,沐风雨只觉得自己周身的肌肤骤然变得沉重。
他的身体无比僵硬,带着疯狂之意的眼瞳里只剩下了恐惧。
他身上先前所出的汗水,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牵引,在他的身外形成了一层水膜,且吸附着周围天地元气之中的水意,渐渐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水团。
他无法呼吸,无法动作,就连体内的真元和天地元气都根本无法透出。
夜策冷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无法动弹。
没有任何剧烈的天地元气波动。
这个小院十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水团无声的膨胀了一些,一些细微的水珠里出现了一丝缝隙,有细微的气泡缓缓沁入,随着细碎的水珠压入沐风雨的肺腑之中。
他和溺水将亡的人一样,肺部灌入水流,难受到了极点,然而身体里却又得到一些维系生命的氧气,一时无法死去。
因为难以忍受的痛苦,他的面容剧烈的抽搐和扭曲起来。
“我说过死得不舒服和死得舒服之间有很大的差别。”
“你没有子侄,根本不惧怕某些人的报复,我不明白你在坚持什么。”
“只要你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我会让你很干脆的死去,就像你家养的狗。”
夜策冷说完了这三句话,然后看着他,等待着。
沐风雨的嘴唇开始蠕动,他发不出声音,但是夜策冷可以通过他的嘴型,清晰的看出他说的是什么:“就算你杀了我,也会有人看出是你杀了我。”
夜策冷又笑了起来,笑得连胸部都颤抖了起来:“不是我杀的你,是白山水杀的你。我现在正在周家墨园。”
沐风雨的确和她评价的一样,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他想到了某个可能,眼中最后的一丝希冀都彻底消失,只剩下惊恐。
今天再次告假,明天两更
高三复习对大多数人是辛苦劳累的,但对于苏晴这个头脑聪明灵光又过目不忘的丫头来说根本不算回事。不过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的,不打击同学和让父母放心也是有必要的。
今天是周六,好不容易得到允许独自外出,苏晴决定在花鸟市场逛一圈。为小白(给白狐起的名字)和凤凰(变小像只金丝雀却坚持我叫它凤凰说那是尊严问题)的正大光明出现找个理由,买不买花倒是其次。
市场里的花鸟鱼甚至是蛇都有的买,包罗万象。兴趣爱好因人而异,喜欢养老鼠或者蛇的大有人在。只要有人愿意消费就有市场。虽然那些花草没有空间里的漂亮,但还物有所值价格适中。外公喜欢养花,爷爷也对兰花情有独钟。她有很多兰花却不能往外拿,在市场买似乎零用钱负担不起。虽然是大家族但是不是经商,自家拿工资生活父母又清廉所以我和哥哥的零花钱并不多。堂姐总是拿她的富有取笑自己,却被一笑置之,苏晴期待这个被惯坏的孩子哭得时候。
一路走来带着露珠的玫瑰、香气馥郁的百合、优雅的鹤望兰、娇艳淳朴的非洲菊,雍容富贵的牡丹,还有康乃馨等等看的苏晴心情愉快。给母亲买了一束她最爱的百合,也顺手带走被当垃圾扔掉的花枝花苗。她相信有空间在一定可以变废为宝,不用花钱的感觉就是好。
回到家没人在,把百合修剪好插入花瓶换下玫瑰花,然后一个闪身进入空间。小白和凤凰立马迎了过来,迫不及待扑到苏晴怀里。蜂王酷酷的忙着指挥采蜜谁都不理,不过吩咐打听消息时行动迅速消息准确。而且那些蜂蜜和蜂王浆太美味。检查了一下,将花枝栽种,带着几株在花市捡到的兰花苗出了空间。小白和凤凰得知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呆在外面陪主人高兴地不得了。凤凰飞来飞去,还在空里翻跟斗;小白象一个淑女似的摆着高傲的姿势站在苏晴的肩头,凤凰鄙视它翻白眼她见了哈哈大笑。兰花被栽种到花盆中浇上空间泉水立刻由病怏怏的变得生机勃勃长大不少。现在可以看出这是两盆剑兰两盆蕙兰,再浇水说不定就开花了。
苏晴瞥见了那束玫瑰花,有了做糕点的冲动。将那束可怜的玫瑰摧残一遍,要做成用了这些花瓣的假象,做事谨慎总是好的。苏晴又采集空间无公害含灵气的玫瑰花瓣,开始动手做玫瑰糕点。糕点出炉,两只宠物护着各自的一块糕点在津津有味的品尝时,苏晨回来了。
苏晨和同学打了一下午的篮球出了一身的臭汗,一进家门就进了浴室。当他换好一身休闲服来到厨房时,苏晴正在做晚饭回头和哥哥打了声招呼。苏晨十六岁身高快一米八了,曾经的小正太已经成长为一个容貌俊美性情沉稳内敛的美少年。若戴一副眼睛应该更像温文尔雅的学者。
苏晨准备拿糕点时才发现两只袖珍小宠物在一脸享受的品尝美味。看着它们的表情都差点认为自己眼花了。
“晴晴,你今天买的这两只小家伙吗?这俩小宠物是什么品种,还挺可爱的。”
“我也不知道,看着可爱就买了。”真是的,它们变成现在这样子说了是什么动物也没人信吧。
“要不给它们拍照片找个专家问问,我挺好奇?”
“不行,万一到时候跟我们要它们去研究怎么办,这么可爱乖巧的宠物我可不想失去。”
“那听你的,今天的点心在哪买的味道真不错?”
“这是我学着网上做的,好吃以后还作。”知道糕点味道好,但听到表扬还是很高兴。至于点心苏晴前世学的,说是网上看的只是找借口。
“又有口福了太好了。对了晴晴今天没买两盆花回来吗,爷爷只收极品兰花我们买不了不过外公对漂亮的花都喜欢的”
“买了,给妈妈的一束百合,还有在阳台上。”
苏晨急忙来到阳台上,他很好奇妹妹买了什么花。从小就感觉到自己这个妹妹不简单,在家活泼可爱又懂事,小小年纪家务做的无可挑剔;在外人面前时极力让别人忽视自己,毫无表现。他总感觉苏晴在扮猪吃老虎,现在是蛰伏期间有一天她会一飞冲天。在外人眼中他是苏家崛起的天才,那个眼高于顶的堂妹丽莎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小美女,却不知在苏家还有一个女儿那个从不参加宴会的苏晴才是真正的天才真正的美女。苏晴有意隐瞒,父母也默认了这种做法,他自是不会多事。现在他好奇是什么花入了她的眼。
当苏晨见了阳台背阴处的四盆名贵的兰花时,还是惊讶不已。见多了军区大院里那些老家伙们养的兰花对兰花已经有了不错的研究。这样的极品兰花怎么会出现在花市,估计一出现就被有权势的人买走了。苏晴怎么弄到的,果然看不透的人啊。
晚饭时父母说晚饭和糕点很好吃,妈妈也很喜欢拿书百合花。苏晴提到阳台有没得花,若是不够送军区大院的档次就都送给外公。爸妈点头应着,心知苏老爷子只养极品花,很少有能入眼的。但苏晨在一边听着差点被饭呛到,这样的花不够档次那爷爷就不用养花了。苏晨也没有说什么,巴不得父母也受一次惊吓。
苏爸爸没当回事过了几天见到花时兰花都快开花了,被如此的兰花着实吓了一跳,自己不好养花但眼光不差,反应过来急忙给父亲和丈人送去了。这样的兰花若是在自己这里出毛病就亏大了。话说苏老爷子见了花高兴地跟孩子似的,立即让警卫员通知他那些爱花的老伙伴们赏花。把那些老家伙们激动地晚上差点没睡着,多亏苏晴没有把空间的花直接挖出来,不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激动地心脏病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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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岷山雪,釜中火
岷山有雪,因为极高。
接近雪线的一座青殿里,裹着一条青色厚毯的谢长胜靠在窗口,一边伸长着脖子看着低处的一座青殿与山谷,一边很不满意的嘟囔道:“这么冷的地方,难道你们不觉得可以架个火盆,涮些羊肉片么?”
他的身后站立着一名岷山剑宗的中年修行者,原本面色便有些不善,听到他这样的话语,面色顿时又阴沉了数分,寒声道:“若是图舒服爽快,偏要赖在这里不走做什么?参加剑会的那么多年轻才俊,比你难医治的都已经走了,偏生只有你赖着不走。”
谢长胜转头看了他一眼,很自然的说道:“我的伤还又没好,不留在这里做什么?”
“借着伤未好而强留在我岷山剑宗,整日里东张西望看看能否偷学到什么。”这名岷山剑宗的中年修行者冷笑起来,“你又未能成为岷山剑会前十,这般强留在我岷山剑宗,也不觉得羞惭?”
“我羞惭什么?难道有谁会觉得我在岷山剑会里的表现丢脸?”谢长胜转头看了这名岷山剑宗的修行者一眼,“既然觉得这地方有用,那能想办法多留一天就叫做本事。”
岷山剑宗的中年修行者眉头微拧,眼睛里尽是怒意,然而不等他开口,谢长胜却又鄙夷的说道:“你也不用多管闲事,我的状况耿刃他们都很清楚,若是他们要将我赶出去,我早就不在这里了,我哪里还能这么赖着?”
这名岷山剑宗的修行者呆了呆,觉得谢长胜说得却不无道理。
虽说谢长胜似乎太过无赖,但岷山剑宗也并未给他正式学习的机会,这似乎也的确没有违反岷山剑宗的规矩。
想到这一点,这名岷山剑宗的中年修行者又觉得容许谢长胜赖在这里,或许宗主百里素雪还有更深层的用意,一时之间,他脸上的阴沉和怒意迅速消退,神色竟是温和起来,伸手从袍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向谢长胜。
“谁的信?”
“丁宁师侄的。”
“丁宁?”
谢长胜的眼睛顿时亮了,用最快的速度接过了信,然后拆开,只是匆匆扫过一眼,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只担心你不要,既然提了要,那还不简单?”
“笔来,纸来!”接着他随手将信纸一挥,很是豪气的对着岷山剑宗的这名中年修行者喝道。
刚刚才面色温和一些的岷山剑宗中年修行者顿时又面色难看起来,这谢长胜说什么都是后辈,竟然将他当下人般使唤,这对于本来就有些迂腐的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而言,简直便是大逆不道。
“瞪什么瞪,你又不是帮我做事。”
谢长胜看着他的脸色,反而不满的叫了起来:“我是在帮你们岷山剑宗的天才弟子丁宁做事好不好,难道你不想我们关中谢家倾尽举族之力帮他?”
岷山剑宗的这名中年修行者一怔,接着面色一凛,然后颔首为礼,尊敬道:“说的是,我马上备纸笔。”
……
“不管外界对于这名谢家少年是何等评论,但看来这名谢家少年面对什么样人倒都不会吃亏,不知是后天形成,还是关中谢氏一族的天生遗传。”
澹台观剑凝立在谢长胜对面一座青殿的窗口,忍不住轻摇了摇头,说道。
两座青殿相距甚远,其中甚至隔着一朵白云,但是澹台观剑却偏偏能够听清谢长胜和这名岷山剑宗中年修行者的对话。
“只是这谢家少年悟性也只是一般,在修行一道上,将来恐怕还是难以追得上那些人。”
澹台观剑是性情极为高洁的修行者,然而不知为何,对这名近乎有些无赖的少年,却也有诸多好感,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他的身旁站着一名青袍少女,自然便是净琉璃。
听着他这声叹息,净琉璃却是看了他一眼,平淡道:“长陵有百样人,又不是只会用剑的修行者才算有所成就。”
澹台观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立意高度便不同,将来你的确适合接任宗主之位。”
“接任宗主之位…”净琉璃微微蹙起眉头,看了澹台观剑一眼,道:“其实我很不理解师尊明明还在巅峰之时,为何始终抱着让掉宗主之位的想法。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澹台观剑怔了怔,一时想得有些入神,片刻之后才苦笑道:“恐怕没有人知道他心中到底存着什么样的意思。”
“我要去墨园。”
净琉璃收回投向对面青殿的目光,转过身来,缓声说道。
澹台观剑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去墨园做什么?”
“既然他提出要逼那名宫女决斗了,又给谢长胜写信,这便意味着他很有信心杀死容姓宫女,而且已经谋划起来。”净琉璃如琉璃般的面容倒映着山崖间的冰雪寒光,带着一些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慨,道:“容宫女那样的高手,生死相斗,连我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一名只是刚刚踏入四境的修行者便有很快杀死她的信心。这样的实力跃迁,期间的过程,对于我而言,都是宝贵的修行经验。而且像他这样无时无刻感觉都在我之前,都给我巨大压力的人不可得,我必须确保在成功逼迫容姓宫女和他决斗之前,他真的有足够杀死她的能力。”
澹台观剑仔细的想了想,他觉得净琉璃的说法是对的。
……
墨园的深处清冷,尤其丁宁和长孙浅雪所居的小院,丁宁先前特意和长孙浅雪的谈话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这个沉寂的小院的空气都显得分外沉闷…甚至在燥热的夏日里,还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
在院内只是有着若有若无的寒意,然而在长孙浅雪的卧房之中,却是有如隆冬。
帐上,帘上,门窗的内里,甚至墙壁上都结着一层厚厚的深蓝色玄霜。
一柄色泽深沉到极点,完全不像是人间事物的蓝黑色长剑悬浮在长孙浅雪的身前。
这柄剑寒冷到了极点,往外蒸腾的玄霜元气都像蓝黑色的火焰在空气里不断的燃烧,每一缕蓝黑色的元气在修行者的感知里都像是内蕴着很多个冰雪世界。
蓝黑色长剑上如火焰跳跃的玄霜元气自行飘向长孙浅雪的身体,在接近长孙浅雪的身体时凝结为一缕缕的黑线。
这些黑线的下方,那条深红色的玄霜虫始终张开着大口在贪婪的呼吸着。
它的身上也冻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身体也在不停的打着寒颤,给人的感觉也是无法承受这种寒冷,就要彻底被冻住。
然而就在这将冻未冻之间,随着不停的受着浓烈的玄霜气息的浸染,它的身体却也在产生着细微的改变。
它身上光滑柔软的深红色表皮也开始浸染蓝黑的色泽,同时开始变得粗糙。它圆滚滚的头颅上开始产生两个细小的凸起,这样细小的凸起对于一般人而言可能连肉眼都无法分辨,然而在长孙浅雪这样的修行者的感知里,却是极为清晰。
感知着这样的变化,长孙浅雪一向清冷的心境中却是油然而生一丝喜意。
九幽冥王剑是采深渊中的冥玉炼制而成,而冥玉则是极度深渊中一种名为冥鱼的内丹沉积而成,即便是像她这种级别的修行者,得到合适的功法开始融炼这柄剑时,都是无法承受,必须有着丁宁的双修协助。
寻常的生物,即便是别处寒境的强大异兽,都不可能承受和接纳得住九幽冥王剑的元气,除非原本就也是体内蕴含着深渊冥寒的血脉,原本就属于那种深渊中的生物。
和她一开始的预料和猜测一样,岷山剑宗的这种玄霜虫,应该本身就来自类似的深渊。
岷山内里有冥渊?
岷山还是冥山?
岷山之寒,来自于高,还是来自于冥渊中的寒气?
长孙浅雪因为这头玄霜虫的改变和强大而感到欣喜的同时,脑海中也想到了数种可能。
……
长陵外,渭河畔,一处野渡旁,有着几间鱼户的茅舍。
这里位于河岗,地势很高,可以清晰的看到长陵的边缘和整个长陵雄伟的轮廓,但是偏偏游离于长陵之外。
在其中临水的一间茅舍里,一名身穿寻常布衣的瘦小女子正在煮着鱼汤。
铁锅下的火盆里明明没有几块柴火,然而火焰却分外的猛烈,每一簇火焰都分外有棱角,就像一柄柄小剑。
平凡之中却蕴含着强大的剑道之意,她便是赵四。
名震天下的赵剑炉最强的传人,在昔日渭河上一战之后便不知所踪,世间对她的注意也少了几分。
因为她丢失了本命剑。
本命剑汇聚了一名修行者的无数本命元气,无数年的浸润滋养,比修行者的两条手臂都更为重要,一旦失却,力量便顿时少却数分。
然而就在这刹那之间,安静煮鱼的赵四身体一震,陡然抬首望天。
她身前火盆之中的火焰熊熊燃起,竟是将整个铁锅都临空托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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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事情
无罪
从末花残剑折断处喷涌而出的剑意,夹带着所有碎裂的星辰寒煞元气,以及那些乌金色的尘砂,尽数轰击在艾大夫的胸口。
噗的一声闷响,艾大夫的胸口迅速的凹陷下去,整个人就像一只折翼的大鸟狠狠飞撞在身后的院门上。
又是轰的一声爆响,整扇院门四分五裂,溅射成无数碎屑。
艾大夫颓然的跌坐在地,一口鲜血喷出之时,前方的木屑还在飞洒,鲜血将木屑全部染红。
那柄直指丁宁后背的茶垢般飞剑骤然无力,从丁宁的耳侧飞过,又飞了数丈,终于无力支持,就此叮的一声掉落地面。
丁宁看着这柄跌落的飞剑,不再前行。
所有观战的修行者全部震撼无言。
从一开始的进击到出剑,到最后直接击溃艾大夫的这一剑,丁宁竟是一气呵成,完全就是《无〈错《小说的节奏。
若是同等修为的对手,这样一气呵成的进击尚且只是让人觉得惊艳,但丁宁和艾大夫明明相差着一个修为境界,依旧这样完全掌握节奏的霸烈一剑,却不只是让人觉得惊艳,而开始让人感觉到恐惧。
丁宁对着无法站起,口中还在往外溢出鲜血的艾大夫微微颔首,转身走向的马车。
直到这时,很多人才开始回过神来,才来得及想到方才没有来得及反应的事情。
“可能会有这样的修行速度!”
考虑清楚的结果便是更强烈的震惊和恐惧,这种情绪甚至使得有数人直接失声叫了起来,而且这数人还是周围所有的观战的修行者之中修为最高的数位。
因为他们判断出了丁宁的修为。
在岷山剑会结束之时,丁宁只是刚入四境。
这绝对不可能有误,因为参加岷山剑会的无数修行地师长都是亲见,丁宁连掩饰修为都做不到。
丁宁在岷山剑会之中身受重伤,接着回墨园休养。
然而等他出墨园去见容姓宫女,一剑杀了奔马时,已经是四境中阶的修为。
现在只是数日,但是丁宁的修为竟然又已经往前跨出了一大步!
这是概念?
即便是在所有史书的记载里,甚至是一些故事书里,都没有这样快的修行记录。
这分明是荒谬,然而却偏偏如此真实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令他们心神难以自持。
看着很平静的走回马车的丁宁,净琉璃微垂着头,没有做声。
等到她赶着马车离开这片街巷,在身后一片片惊呼声如潮水般荡漾开来,她依旧保持着微垂着头的姿态,声音却是低低的传入到车厢中丁宁的耳廓之中。
“艾大夫是我们的人?”
“你?”丁宁也是微垂着头,靠在车厢的后壁,疲惫的轻声回应。
“太快,话太少。”净琉璃说道,“总觉得他答应和你战斗太过干脆。”
丁宁的姿势没有改变,道他没有推脱的能力,他惹不起关中那些人,更何况他也不能和容宫女一样躲到宫里去,他很清楚不干脆的答应,他可能会遭遇到很多难堪的事情。”
“不只是这个问题。”净琉璃皱起了眉头,沉吟了片刻,却不如何用言语来形容,只是道感觉有些不对。”
丁宁微抬起头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认真道你进步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净琉璃却是反而莫名的沉默了下来。
她沉默思索了片刻,这才接着开口道你最后不顾他飞剑的那一剑破他符器,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我们的人,还是他就算不是我们的人,你也会这么做,也确信足以破开他的符器防御,并确信他的飞剑伤不了你?”
丁宁她思索的是,再次认真回答如果他不是我们的人,我也同样会这么做。”
净琉璃的眉头跳了跳,忍不住就要转头。
但丁宁已经开口接着说道我你想的是…在你看来,他的飞剑似乎还要比我更快一分,所以你难以理解我为敢那么做,而且最后为还比他要快。”
“因为他比我多思索了,哪怕他是真正的对手,他也会比我多思索。”
顿了顿之后,丁宁看着她,说道他会先想一想是否能够挡住我的这一击,或者想一想我这么做是否还有其它的手段,哪怕他只是下意识的判断一下能否挡住我这一击,也会比我慢。因为我要进,就不留后路。你要明白,即便有些人能够用两柄剑,但在同一个时刻,他绝对无法兼顾两件事情。他思索防守,后方进攻的剑就会慢。”
有关修行方面的问题,净琉璃绝对比世间绝大多数的修行者要聪明的多。
她很快点了点头,表示想明白了丁宁的说法,然后又接着出声,道艾大夫虽然伤重但不会死…所以这是一石二鸟的计划?你找他决斗,又可以让那名宫女看到你惊人的进步,给她莫大的压力,又可以让她反而对艾大夫更加信任。艾大夫在今后,或许还能成为对付她的重要棋子。”
丁宁点了点头,异常诚恳的说道你的确进步了很多。”
净琉璃扭过身来,对着他微微躬身,也诚恳的致谢道拜你所赐。”
听着她这四个字,丁宁微微自嘲,道听上去像害了你似的。”
这一战发生的很快,结束的也同样很快,而结果传递的则更快。
夜策冷的小院里的一角,一株栀子花正在安静的盛开,清幽的响起里,一只蓝色的信鸽飞了进来。
这只鸽子飞进来的次数多了,和白山水也已经熟稔,所以当白山水的手落向它时,它也并不闪避,任凭白山水取下它脚下的信筒。
看着信筒里讯报的内容,白山水看着肃立在一侧的夜策冷,无限感慨的笑了起来,“不愧是他的传人,四境胜五境这样的事情,竟然可以做到不是偶然。”
夜策冷没有回话,拿过了她手中的纸卷,细细的看了一遍,然后转过头看着她笑了笑,又露出了两个好看的酒窝他应该已经领悟了续天神诀。”
白山水挑了挑眉。
夜策冷收敛了笑容,微垂下头,清淡的说道:“他昔日便一直想得到续天神诀修行,但却始终未能如愿。若是他早就得到续天神诀,或许现在的长陵也不是这样的长陵。”
“我只看将来,不看。”白山水带着一些傲意淡淡的说道如果要逼那名宫女,我只希望他的动作更快一些。”
几乎同一,有关丁宁和艾大夫这一战的结果传入了皇宫深处,传到容姓宫女的耳中。
她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
不是因为平静,而是因为恐惧。
恐惧这种情绪对于她而言已经很陌生,她甚至已经忘却了这种情绪。
并非是她自大。
而是她很清楚的位置。
她忠于皇后,便可安身立命。
然而现在,这种情绪却不可遏制的在她的身体里蔓延。
在数十个呼吸之后,她的身体开始不断的颤抖起来。
“可能,他的修为可能提升得这么快。”
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声音变异而刺耳。
她都不出声,甚至都觉得那不是的声音。
“已经过了四境中阶…”
同一,皇后微微的抬起了头,不看书房外道上那名垂首恭立着的黄袍中年男子,而是看着上方天井中落下的纯净光线。
“续天神诀。”
她缓缓的在心中说出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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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燃烧的画卷,横置的长河
第三百八十八章第四卷:斗将军
一丝鲜血从净琉璃的唇间渗出。
净琉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但是她却没有察觉。
因为她很紧张。
在主持岷山剑会的时候,那些选生包括丁宁都有很危险的时刻,然而她几乎都没有感觉到紧张是何种滋味。
然而现在不同。
这是真正的生死战斗,双方都以杀死对方为唯一目的,任何人都不会插手阻拦。
而且相应于丁宁和容姓宫女的修为境界,丁宁只要真正暴露在容姓宫女的视线和感知里,就意味着死亡。
“和我捉迷藏?”
容姓宫女的真元损耗得十分剧烈,身体上的一些伤口甚至又洒出血珠来,但是她的脸上却是开始浮现一些疯狂的笑意,“现在藏不住了吧?”
她是长陵的老人,尤其是最亲近当年那些巴山剑场的人之一。
见到才会想到,想到才会有可能学到。
长陵后来的很多最强的修行者,往往都是当年和那些巴山剑场的顶尖强者最近的人。
所以容姓宫女所修的剑经,也非凡品,也是一般修行地无法想象的秘剑。
只是在疯狂的笑意在她脸上荡漾开时,一道道疯狂的剑意已经从她的口中带着强大的本命气息喷薄而出。
丁宁开始咳血。
他身周的烟尘还在缭绕,容姓宫女口中喷出的剑意还未真正的落下,然而带来的元气挤压已经让他有些无法承受。
他的双脚贴着地面,不由自主的往后滑行,脚底好像要燃烧起来。
空气里凛冽的杀意已经强烈到了极致,就连观战的人群中一些真实修为超过容姓宫女的七境强者都感到了震惊。
原来一个人的杀意,竟然能够浓烈和强大到这种地步。
这是“恨天剑经”里的剑意,积蓄了许多年月的情绪带着最强烈的恨意,造就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杀意。
一道道闪耀着瓷样剑光的剑气落向丁宁的身体。
这些剑气的前方的空气都变成了黑色,丁宁身周的瓦砾不断的炸裂,变成无数细微的粉末,然后又被强大的冲击力压得聚集起来,形成一些可怖的黑色条状物。
这是绝对力量的差距。
丁宁绝对不可能挡得住这样的一剑。
就连净琉璃都觉得丁宁不可能挡住这样的一剑。
所有人都觉得丁宁不可能挡得住容宫女这样一剑,就如这场战斗从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刚入五境绝对不可能战胜六境一样。
但是所有人又希望看到奇迹。
然后丁宁就让人看到了奇迹。
他已经开始咳血,但是他的面容依旧很平静。
他体内的一股气息在强大的力量的挤压下,极为艰难但又准确无误的渗入身后的铁箱里。
铁箱的表面在方才那些火红的烟气和滚烫的沙砾的灼烧下,已经布满了很多焦痕,然而就在这一刹那,这些焦痕却是骤然发黑,黑得就像里面有墨汁在流淌出来。
铁箱里散发出一股淡薄高远的气息,只是这股气息喷涌出来的瞬间,丁宁就停止了咳血,气息变得平顺。
因为那些剑气带来的强大挤压力已经全部消弭。
许多纯粹的白色光线从铁箱的缝隙里射出,没有一丝杂质。
就连那些剑气都出现了停滞。
丁宁的四周天地里,似乎突然展开了一张白色的画卷,将一切禁锢其中。
所有人震撼难言。
就连最近角楼上的黄真卫都震惊的张大了眼睛,不明白丁宁身后的铁箱是什么东西拥有如此强大的气息。
容姓宫女的呼吸停顿。
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因为她身前的空气几近凝固。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里,铁箱表面那些焦痕里的墨迹尽褪,一张水墨长卷从他身后铁箱里飞了出来。
轰隆一声。
天空里有闷雷一响。
整个天空彻底变成了水墨画的颜色,黑白相间。
容姓宫女的身体猛的一震,耳朵里都沁出血来。
黑白色的天空里多了一道剑光,就像一道闪电。
那是丁宁不知藏匿于何处的飞剑。
一场大雨就此落下。
无数带着锋锐剑意的雨线落下,在容姓宫女的身外数尺处爆开无数水花,无法对容姓宫女造成真正的损伤,却是让她的剑气几乎停在空中。
天空里的烈日被乌云遮住。
有一轮白色的弯月生成。
所有的雨线开始结冰,洁白的雨线变成了蓝黑色的冰线。
场外所有观战的人感到了寒冷。
冰线开始爆碎,接着里面出现了很多寒煞剑气,肆意的飞舞,切割在容姓宫女的剑气上。
容姓宫女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震颤。
她身外的瓷样元气开始晃动,然后她也开始轻咳,咳出血来。
“是周家墨园的残卷!”
很多人终于彻底反应过来,惊呼出声。
净琉璃也终于恢复了呼吸,感觉到了唇上破碎处的一些痛意。
周家墨园的残卷在整个长陵而言很有名,但是却从未有人想过有修行者能够利用这件东西如此战斗。
然而丁宁所展示的奇迹还未停止。
他抬头。
飞在天空的飞剑上骤然结满了蓝黑色的玄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圆弧。
那道圆弧就像是一轮弯月所缺的所有部分,将弯月填得圆满。
轰的一声。
所有弥漫在容姓宫女身周的元气开始爆炸。
从丁宁身后铁箱里飞出的残卷开始碎裂,沿着每一道墨线开始分解,没有火焰,但是无数碎屑沿着符意飞洒出去,却像是在燃烧。
爆炸中心的容姓宫女发出了一声凄厉而可怕的啸声。
她的口中也炸出一团血雾,整个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炸飞离地,毫无轨迹的往后重重坠落在地。
再度轰的一声爆响。
地上出现了一个深坑,如同陨石砸出。
深坑的中心射出一道道可怕的尘焰,夹杂着猩红的气血。
四周的街巷里一片死寂。
容姓宫女缓缓的从深坑的中心站起。
她身上瓷样的光泽已经消失,肌肤上布满了很多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的脸上也已经肿了一块,血丝不断的从唇角渗出来。
停滞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她再次凄厉而愤怒的啸叫起来。
不只是因为痛苦和所受的伤,还在于她的面前又已经失去了丁宁的踪迹。
墨园残卷的灰烬还在天空里飘洒。
黑色的灰烬就像一场黑色的雪遮盖了整个天空,但是反射出的光泽却是白纸一般,割裂得空间重重叠叠,让视线都似乎无法穿透。
丁宁已经不在那个地方。
连带着他身后的铁箱也已经不在那片碎砂砾中。
他没有继续乘机进击,而是选择了继续消失,继续和她捉迷藏。
……
就在容姓宫女遭受真正的重创而再次发出凄厉而愤怒的啸叫时,一名须发洁白如参须的老人正缓步行向茶园的方向。
他就是黄真卫所担心的墨守城。
长陵没有城墙,但他本身却就是长陵看不见的城墙之一。
今日里万人空巷,所有的注意力都向丁宁和容姓宫女战斗的地方偏移,那么别处就自然疏于防范,容易滋生出不寻常的事情出来。
他是真正的智者,便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此时他已经感觉道了云水宫那名女子的杀意,他不再在角楼上的高处,而是选择距离白山水很近,便是不想再有任何的意外,不想再让这名女子走脱。
黑色的剑光依旧如陀螺般旋转,轻易的将所有落在其上的天地元气旋飞出去。
就如打击真正的陀螺,再强大的力量,也只是让陀螺转动得更快。
这是无懈可击的防御剑势,同样七境的力量根本无法攻破。
然而看着徐焚琴这样的剑势,知道自己和徐焚琴的战斗必定已经被长陵一些顶尖强者察觉的白山水却是反而嫣然一笑。
天空里,一滴晶莹的水珠从无尽的高空坠落。
在接近地面之时,这滴晶莹的水珠已经变成了一条长河,一条横置着的长河。
这条长河,就像一个巨大的手掌拍了下来。
黑色的陀螺力量的制成点原本就在最下方。
随着上方拍击的力量镇落,徐焚琴这道剑势的力量往下压去,两股庞大的力量瞬间就撕裂了下方的地表,瞬间钻出一个巨大的孔洞。
下方深处有澎湃的水声。
白山水和徐焚琴往下落去。
徐焚琴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厉喝,伴随着白山水狂放不羁的银铃般的笑声。
刚刚又更了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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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做不到像你一样冷酷
没有乌云遮日却天光骤暗,只是因为很多奇妙的光线和元气遮住了阳光。
这些光线很奇妙,而且足以让在场的绝大多数修行者感到由心的战栗。
因为在他们修行的所有过程里,都没有接触到这些光线中蕴含的元气。
或者说,他们的一生都接触不到这些光线中的元气。
因为这些光线来自于太高远的星空,平时甚至不落于地面。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这些强大的修行者都畏惧的垂下头来。
似乎垂下头还不足以表达敬畏,他们的身体也都微微的躬了下来。
这些街巷中的修行者,似乎都比平时矮小了很多。
至于那些连修行者都不是的长陵百姓,看着令整个天空都在发暗的,随着这些玄妙的星光不知何时出现在场间的完美女子,都震撼得差点要跪伏在地。
没有任何人在此时出声。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名完美得似乎不带人间气息的女子便是长陵和整个大秦王朝的女主人,皇后娘娘。
黄真卫也无比震惊的远远看着这名掩盖了世间一切光线,似乎将世上最光鲜的色彩都聚集于她身上的完美女子,他没有想到皇后娘娘会出宫,会出现在这里。
丁宁没有抬头,他咳着血,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气息,虽然强行控制住了双手的颤抖,但他的身体里却似乎无一处不在颤抖。
他发现他虽然恨极了这名来自胶东郡,然后最终改变了整个长陵和大秦王朝局的女子,但是真正面对这名女子时,却依旧无比困难,依旧有些难以承受。
他不知道是不愿意看,还是因为不敢看,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眼看她一眼。
星光遮日。
大秦王朝的皇后娘娘降临此间。
容姓宫女心脉中最后一缕鲜血正顺着断裂的剑流淌在下方的尘埃之中。
容姓宫女没有看到最终刺向自己心脉的飞剑,但是在此时,她却看清了这名仿佛遮盖住了她眼前整个天空的完美女子。
之前她觉得满城尽空,一切尽空,她只是觉得这一切似乎很可笑,甚至没有感到痛苦。
然而此时在她生命的尽头,在看到这名完美女子的瞬间,她的身体却开始抽搐起来,她感到了巨大的痛苦。
她开始明白她的这一生都处于这名女子的阴影笼罩之下。
在旁人,甚至在她自己看来,她的所有权势都来自于这名女子,她的权势也足够惊人。
然而在她死之前,她才知道因为这名女子太完美和强大,自己在遇到她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不再是自己。
她只是害怕。
她一直只是因为害怕她。
皇后娘娘走到了她的身前。
看着身体不断抽搐,眼角不断在流淌着血泪的容姓宫女,她的眉头缓缓蹙起,白瓷般光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以理解的神色。
“为什么?”
她看着处在最后的痛苦里的容姓宫女,带着一丝隐怒和一丝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痛惜,轻声的问道:“我已经说过只要你不出宫,我自然可保你平安,你为什么要出宫?”
容姓宫女看着皇后。
她理应在此时已经死去。
然而她却发现她还没有死,她还有说话的力气。
一股鲜活的气息从皇宫娘娘的袖中流淌出来,落入她的身体,代替她最后的心血,流淌在她的体内。
这种气息仙灵,依旧是超凡脱俗,不像是人间的气息。
然而这气息对于容姓宫女而言却太过熟悉,熟悉到她的脑海里直接出现了那一方莲池,皇后娘娘每日里都会花不少时间,站立在前的那方灵莲池。
这股气息落在别人的眼中,便是一道圣洁的白气。
丁宁没有抬头,但是他清晰的感知到了这股气息,感知到了应该死去的容姓宫女吊住了一口气,他的身体内里瞬间冷僵。
死人不会讲话,会隐藏掉很多秘密,但是此时的容姓宫女却还未死。
只要她说出一个秘密,他和长陵里的很多人,便都会死,或者会有比死更凄惨的下场。
……
容姓宫女的脑海里有无数的话语。
灵莲的药力挽救不了她最终的死亡,但是却让她的脑海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溪。她想清楚了丁宁最后和她交手的几个瞬间,她已经开始明白为什么丁宁能够匪夷所思的杀死她。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不只是因为薛忘虚,还因为那个人以及很多因为她而死的巴山剑场的人。
她有机会,有足够的时间说出来。
然而此时听着遮掩住自己天空的这名完美女子充满痛惜的声音,这样宝贵的时间里,她却是没有直接发出声音。
她用去了很多时间去想了很多还算美好的画面。
想到在跟随这名完美女子之前,想着自己仰慕的看着那些人比剑和战斗的画面,她想着自己和那名茶师相遇的画面,想着那名茶师和自己互相禁锢,似乎就将这样互相禁锢一生。
然而这样的画面却最终消失。
最终一切都不在。
她的眼角再次滴出血泪。
她看着自己的这名完美的女主人,耳廓中似乎依旧震响着对方最后的一句问话,“你为什么要出宫?”
“因为我还是做不到像你一样冷酷啊。”
她惨淡的笑了起来,流着血泪,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
皇后娘娘的气息骤顿。
她真正的愣了愣。
她没有想到容姓宫女最后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以至于她在这一瞬间的身体有些寒冷,有些微微的僵硬。
但是这样的情绪也只出现了一瞬。
在下一瞬间,她的眉头微蹙,眼中所有愤怒和痛惜的神色全部消失,全数化为漠然,或者说化为那种没有多少人间情绪的高高在上的神佛般的目光。
只是掌控世间,不带丝毫自己的情绪。
她完美的容颜上,看不到任何岁月的痕迹,看不到任何的瑕疵。
她有些漠然的目光落在了垂头咳血的丁宁身上。
然后她不带情绪的出声:“我以为你会留手,至少看在我的一些好意上。”
这句话没有任何开场白,而且也没有掩饰音量,所有在场的修行者全部都听清楚了,没有人觉得她太过霸道,只是觉得以她的身份说这样的一句话很正常,很理所当然。
甚至有些人开始回忆她对丁宁昭示的好意,回忆丁宁的一些回应。
他们甚至下意识的开始觉得,如果丁宁不说出些理由,他们会自然觉得丁宁在这件事上做得太过分。
尤其在此时,当这名尊贵到了极点的皇后娘娘亲自对丁宁说这句话的时候。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丁宁只是咳了一口血,轻声道:“很抱歉。”
只是这三个字,让很多人的心中如同冷风吹过。
丁宁说了这三个字之后,没有再说任何的话。
皇后娘娘转身,她也没有再说任何的话。
天光渐亮。
那些垂落的星光开始消失。
而她就消失在这些开始消失的星光里。
丁宁依旧没有抬首。
这便是他和皇后娘娘的第一次重逢。
第七十六章 封营
净琉璃还在台阶上思索。
她直觉自己好像有个很简单的东西没有抓住,但却就是想不起来。
……
郊野河岸边冲天的霞光只是出现了短短的一瞬。
但是强大的元气力量,却是引起了一阵风。
虎狼北军的大营里,许多营帐被微微拂动。
盘坐在竹席上的梁联陡然睁开了双目。
他是七境的强者,自然感知出这阵风本身就来自异样的元气波动,而和长陵别处不同,当这阵风吹入虎狼北军的营帐间,则更是多了一分寒冷刺骨的寒意。
梁联只是在这睁眼的一刹那,额前的发丝和眉毛就瞬间结出了一层蓝黑色的冰霜。
仿佛有股来自地底最深处的寒冷,破空来到他的身前。
他面色剧变,来不及思索,双手朝着身前的书案拍落。
轰的一声闷震,书案粉碎,木质的隔层内里却是一块乌金色圆盾飞了出来,上面的符文如同鲜红的月季花浮现了出来,瞬间引动了天地间的元气如山行走。
整个中军大帐就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骤然垮塌。
在接下来的一瞬间,猛烈的一炸,整个营帐全部化为无数的裂革,像剑一样往外刺出。
一道色泽深邃到极点的幽蓝黑色剑光不知从何处飞来,破开空间一般,穿过整个虎狼北军,直指中军大帐中心,整个身体都好像往外鼓胀起来的梁联。
无数声厉叱声响起。
剑光飞舞,至少有数十道飞剑带着决烈的气息迎上了那道剑光。
喀喀喀数声令人心悸的结冰声炸响。
这道幽蓝黑色剑光行进的正面道路上,不仅迎上的数柄飞剑直接结满了幽黑的冰晶颓然坠落地面,就连数名修行者也直接被冻在原地,变成毫无生命气息的冰雕。
最令那些拦截的剑师心悸的是,直至此时,他们都无法确定这道剑光的御使者在哪里。
梁联的面色沉冷的就像戴上了一张玄铁面具,他的心脏剧烈的收缩起来,他知道这道剑光的主人是谁,也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匹敌。
“东南,三四七!”
他喝出了那名女子所在的方位,于此同时,他体内的大部分真元在一刹那涌入他的身体下方。
他身体下方的毛毯已经炸得粉碎,露出的是一片白银般的闪光。
六根银色的六边形金属柱从地下升了起来,将他护在中心。
轰!
那道不知隔着多少距离而来的蓝黑色剑光和这六根金属柱所散发和汇聚的力量撞击,发出了猛烈的爆炸。
轰!
也几乎同时,一声比这爆炸声宏大数百倍,似乎占据了整个军营里所有空间的巨响响起。
虎狼北军的营地里所有的符车发出耀眼的光辉。
一片光海在这营地里生成。
紧接着,天空里多了无数道巨|物穿行的声音。
数十朵白云般的气浪在半空中炸开。
数十根如成人腰围粗细的矛状术器破云而出,一齐落向梁联所指示的方位。
那处地方有不断往外扩张,泛开如魔莲的冰寒元气,在此时已经形成了一个暴风雪的天地。
长孙浅雪此时便站在这场暴风雪的中心。
所有虎狼北军的军士和修行者此时都很愤怒。
他们知道这暴风雪里的修行者强大到了极点,而且远比此时军营里最为强大的修行者梁联梁大将军还要强出许多,否则梁大将军不会连最强大的防御术器六门天锁都激发了出来。
然而在整个大秦王朝的历史里,还从来没有任何一名大秦的大将军在中军大帐里被人刺杀。
在和大秦王朝对敌的一些王朝军队里,或许有这样领军十万级的大将军被秦人修行者刺杀的历史,然而大秦王朝,却从来没有任何一名这样的将领被直接在中军大帐里被刺杀的历史。
尤其是这种毫无忌惮的直接刺杀。
现在大秦王朝任何一支数万级的地方军,配备的符器都足以杀死一两名七境的修行者,更何况守卫长陵安全的虎狼北军!大秦王朝的精锐之师!
在必要的时候,哪怕是完全用上万民的军士的血肉躯体填上去,作为这些军士里的其中之一,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悍勇,这便是秦军在其余各朝军队眼中最为可怕之处。
……
长孙浅雪很清楚即便在那个人全盛之时,也不可能一个人直接挑战一支这样的军队。
当那人在长陵战死时,天下所有修为至高的修行者也有了一个最为清晰的概念,一名这人世间最为顶尖的修行者,最多也只能杀死二三十名七境,杀死两万余秦军。
更何况这十几年间,天下所有军队的符器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拥有了更强的威力。
此刻那数十根穿云而出的巨大金属符器,长孙浅雪都感到了强大,都完全没有见过。
然而现在这所有一切只是出于某个人的计划。
她只是在执行着这个人的计划。
所以她根本用不着考虑什么。
她抬头看着那数十根朝着她坠落下来的粗大巨矛,直到金属的光芒耀得她身外的风雪都全是金属的光泽,直到她看清那些巨矛上的蟠龙符文,她才将自己体内的所有真元和积蓄的元气,包括气海中那柄本命剑的所有力量,尽数释放。
暴风雪尽数朝着她的前方卷出。
那数十根巨矛被暴风雪所卷,全部飞回,坠落回营地。
风雪弥漫营地。
一顶顶营帐掀翻,在和地面撞击的时候发出金铁般的清脆声音,原本柔韧的皮革竟然硬生生的折断。
许多修行者眼睛里的愤怒尽数化为敬畏。
他们先前已经听说过那名公孙大小姐的一些传说,知道那柄剑落于她之手。
看着许多被彻底冰封住的营帐,他们脑海里无论如何无法将这样的力量和那名传说中的公孙大小姐联系在一起。
他们前方的视线被蓝黑色充斥,又已完全失却那名女子的踪迹。
当他们下意识的转身,想要听到大将军下一步的指示时,他们的呼吸却是彻底停顿。
数十根巨大的冰柱看似凌乱的矗立在中军。
冰柱内里的蟠龙符文似乎长到了冰柱的外面,蓝黑色的玄冰就像一条条的龙往上方延伸。
这些冰柱封锁了整个中军,外面的风雪之意已经迅速的消减,然而这些冰柱之间的风雪却是反而渐浓。
越来越浓烈的寒煞元气,即便是令军中五境六境的修行者都无法靠近,鲜血都似乎要冻结之感。
……
长孙浅雪遥遥的看了那处军营一眼。
那些金属巨矛现在已经承继了她身体里那柄剑的剑意。
那柄剑至为强大的元气注入了那些金属巨矛之中,足以让这样的剑意维系不短的时间。
她感到了自己的强大。
她很满意。
然而用尽了体内所有的力量,她现在便是个毫无力量的普通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开始走向身后的一片树林。
树林里停着一辆马车。
架着马车的人身形显得很矮小,但是即便看到了长孙浅雪所做的事情,这人似乎也并不显得太过震撼,只是不解的问道:“只是这样?那谁杀梁联?”
长孙浅雪依旧一副清冷的表情,她似乎不愿意回答,但似乎又出于对这人的尊重,不耐的清冷道:“那不关我的事情。”
(决心闭门双更,还是被逼出差,但是前面大家已经看到了我的决心和表现,所以这个月绝对不会做不到,一定会拼到底,然后这两天会保持更新。接下来的拼命双更会往后顺延,九月份一号,二号也会继续双更,当然状态如果逼得出来,九月份,十月份,这样的双更一定要继续下去。多的话不说,这个月的更新量,月底大家再来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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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第四卷:斗将军
第四卷:斗将军作者:更新时间:2015080821:30:05字数:98特殊情况,现在才回无锡,然后有书友正好来无锡聚会,明天下午走。所以今天要请一下假,不过大家也不要担心我就此泄气,真的又是说到做不到了,明天开始就绝对又开始两更,刚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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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这是…不补的意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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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屌我们还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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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切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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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是这样,你所做的一切不能让每个人都满意,
不要为了讨好别人而丢失自己的本性,
因为每个人都有原则和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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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无和方想比还差那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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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人维护,不请客那里行,吃人嘴短。
收起回复来自31楼2015080822:01百度小说人气榜本月人气榜上月人气榜本书排行: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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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意思
“上都城乱,外乡人要想在上都讨生活不易。”
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似是长辈对晚辈充满了同情,但只是在下一个呼吸,声音便骤然转厉,字字如寒冰折断,“这七街十六巷地方很大,要让出一小块地方说起来容易,只是要谁让…却反而会让我们几个很难办,说不定就会引起一场祸事。”
外乡人闻言淡淡一笑,道:“所以想来想去,索性还不如你们几个联手把我办了,这在你们看来就不难办。”
“倒是有意思。”
转厉的声音又迅速变幽。
随着前方巷子里人影的分开,一名在黑暗里都显得枯瘦的老人坐在一张轮椅上行至最前。
“我们知道你是过江龙,身后这名门客应是七境,否则戚老鬼那些人不会莫名其妙的连响动都没有发出几个就全部死了。”
老人幽幽的笑了起来,“不过七街十六巷这么大,一名七境就想把我们镇住…这种事情,总是也不太可能发生。”
“若是相商,不至于把后面的路都堵住,好歹给人条退路。”外乡人也笑了笑,道:“一路上连巡值的军士都没有见到一队,都已经通了这样的关系,看来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意思了。”
老人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看着这名外乡人,“你很聪明,只是你怎么会想不到没有张将军的意思,这七街十六巷今夜怎么会连一队巡值的军士都看不到?既然你已经明白了张将军的意思,为什么不连夜走,为什么还要来?”
“兴许是你们误解了张将军的意思,如果他不想让我留在这里,那今夜都不会给我来这里的机会。”外乡人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老人,叹了口气:“朝天门碧老鬼,你在这位子上呆得太久,都忘记了当年是怎么坐上这张位子的。”
“你应该换个想法。”
外乡人顿了顿,遗憾道:“你或许忘了,这张位子你坐得再牢,也是这上都那些真正的贵人让你坐的,你要做的事情便是首先让他们感到满意。我今夜能够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你的面前,或许就是那些贵人觉得你坐这张位子坐得时间太长,已经不懂得如何思考。或许是他们觉得你管得不够好,这里需要一个新的管家,或者只是他们想要看到一些有新意的事情?”
老人幽幽的声音没有马上响起。
他沉默了许久的时间,然后缓缓点头道:“如果贵人已经存在这样的想法,那让他们打消这样想法的唯一办法,就是证明我还可以坐这个位子,证明我比他们想象的要强。”
外乡人摇了摇头,真挚的说道:“这不是唯一的办法,我希望你能考虑温和一些的办法。”
“我已经老了。”
老人的声音又变得幽幽的,“我愿意,可是我身前身后的所有人不会愿意就将我的位子让给你这样的一个外乡人。我需要向那些贵人证明我的能力,但是你同样也得向我所有的这些兄弟证明你的实力。”
外乡人想了想,他想要开口说话。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听到了数道凄厉的刺音。
“燕都城里的飞剑比起长陵还是差了很多。”
外乡人轻叹了口气,看着前方黑暗里的老人,更加认真的说道:“都已经这么老了,为什么还这么急躁,为什么做事还这么不留余地呢?”
轮椅上的老人没有应声。
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既然决定已经做出,那便不需要再说什么。
数道飞剑在黑暗里带着乱流飞向外乡人。
他身后的随从出剑。
轰的一声震响。
数道飞剑在一个呼吸之间毫无办法避让的被拍飞。
一片骇然的惊呼声响起。
轮椅上刚刚陷入沉静的老人也霍然抬头,心中的情绪震骇到了极点。
在他的感知里,这名外乡人身后随从的大剑,完全就像是一柄巨大的铁锤。
那几道飞剑已经不只是被击飞,而且是被彻底损毁!
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量!
他知道那名随从是七境,然而此时对方举手之间用出的力量却瞬间像他证明,这名随从并非是普通的七境!
“我希望你能改变决定。”
外乡人看了他一眼,又认真的说了这一句。
一片绿色的符好像自然飘落的树叶一样,落向他的身前,然后缓释出唯有七境才能拥有的气息。
有幽绿色的火焰在这道符上燃起。
这道符才是真正的杀招。
那数道飞剑虽然凶狠,但只是引开他身后的随从的剑一瞬。
然而也就在这时,再次令这名老人和黑暗里堵住巷道的很多人震撼莫名的是,外乡人的手中出现了一柄绯红色的剑。
剑光只是一闪,这名外乡人的身体猛烈一震,然而那道绿色的符却就此被这一剑挑飞出去,断成两半。
绿色的符的断面很薄,却是从中喷涌出令人难以想象的火焰。
所有引聚而来的元气,从这个断面喷涌而出。
天空中两条惊人的绿色火流冲撞着,将两片残符往两侧瞬间推出数十丈。
幽绿但明亮的火光照亮了这条巷道里所有人的脸,包括轮椅上的老人。
这名老人的轮椅也在剧烈的晃动着,他看着天空里的这两条火河,连皱纹内里都泛出幽绿的光芒,他无法相信的尖叫了起来,就像是小时候打架被欺负的孩童,“怎么可能,你怎么也是七境!”
也就在此时,一道剑光在这名老人的后方亮起。
剑光刚刚闪现时黯淡无光,但只是刹那间,这道剑光就如烧红的铁棍,亮热到惊人的地步。
老人身后的一名随从一声惊怒至极的厉啸,转身出剑。
他的剑很快,而且很强。
他周遭任何人,包括他保护着的这名老人都相信他能够阻止这一剑。
但也就在这一刹那,如烧红铁棍一般的剑骤然调转方向,刺向这名随从。
这名随从蓦然一惊,他感到了一种亡命的气息。
他直觉自己会死。
他回剑。
然而嗤的一声响,这名随从身体僵住。
他发现这亡命的剑意落向自己,但剑体本身却是并没有改变方向。
烧红铁棍一般的长剑从轮椅的后方插入了老人的身体,老人的胸口透出剑尖,冒出腾腾的热气。
这名随从疯狂而茫然的尖叫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拦不住这一剑。
老人也很迷茫。
他也醒悟了无论是那名随从惊天动地的挥剑一砸,还是这名外乡人骤然展现七境的实力也只是为这最后一剑掩护,只是他到此时也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名外乡人明明在之前不久的一次战斗里还不是七境,为何过了没有多少时日,就已经偏偏到了七境。他也想不明白这一剑明明力量不强,为什么会能够刺入自己的身体。
“抱歉。”
外乡人此时遥遥的对他躬身行礼,真诚致歉道:“你不死,会有很多人死。”
感知着街巷前后那些人震骇到无法动作的地步,外乡人身后的随从放下了手中的大剑,轻声道:“王太虚,你也很让我惊讶。”
“其实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一个人特别和我说过的话。”
外乡人知道一切已成定局,他收剑负手而立,摇了摇头,回应道:“在我最后离开长陵之前,他和我说过,其实破境最关键的不再于天赋,而在于最为炽烈的情感。”
他身后的随从微微一怔,似有所悟。
外乡人轻声说了下去:“我初时并不理解,后来你随我同行,近身感觉你的剑意,距离长陵又是越远,我才渐渐明白。像你们这样的修行者,最后往往能够突破到很高的境界,是因为国仇家恨…你们的爱恨情仇远比一般的修行者丰富,你们的情感,远比一般的修行者炽烈,情感越是炽烈…连感知都似越加强烈。人之情感,始终才是这世间最强的力量。”
他身后的随从认真的想了想,想着那些年里赵地和长陵最出色和强大的修行者,想着似乎都的确没有一名曲意逢迎的人存在,都似乎是真性情到了极点的人物,他便觉得更加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