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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罪     剑王朝txt下载     剑王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放心

    春将至。@@,

    当大秦王朝不再刻意掩饰军队的频繁调动,事实上大秦王朝和大楚王朝这两大王朝的战争就已经开始。

    “不让赵沐领军难以服众。”

    楚皇宫的深处,赵香妃安静的看着坐在自己前方的林煮酒,说道:“我明白后方比前线更为重要,但他毕竟是最适合统领大军的帅才,百万大军的归属,倾国之力,不可能交予别人的手上,更不可能由你们领军。”

    林煮酒已经不复在水牢中的模样,此时的他身穿青衫,显得说不出的干净清爽。

    “当然不会由我们领军。”

    他看着赵香妃,微微一笑,道:“因为领军的会是你。”

    赵香妃怔了怔,微微蹙眉,“由我亲征,由赵沐稳定后方,但向焰金戈军未归之前,按照你的计划,会有不少败绩,军心难稳,会更多生乱。”

    林煮酒说道:“不管过程如何,只要很快在决定性的战役里由你亲征取得大胜,你便会拥有至高的威信.”

    赵香妃想了想,“既然这样,那不如做得更彻底一点。”

    林煮酒好奇的看着她,“我不明白更彻底是什么意思。”

    赵香妃说道:“如果一些战役注定有很大失败的可能,那就让那些一直反对我的人出现在那些战役里。”

    林煮酒愣了愣,感叹道:“无可否认,女的做起事情来反而比男的更加决绝。”

    ……

    “不让我领军,让我留在后方帮她杀人,凭什么?”

    大楚王朝的某处军营大帐里,身穿乌黑色战甲的将领冷笑起来,“就算我同意,就算我放心,其他人会放心么?”

    这名面目冷峻,身材修长,两道眉毛狭长得很好看的将领,便是大楚王朝公认最会行军打仗,尤其是统御大军的赵沐。

    他也姓赵,但却是大楚王朝土生土长的袁阳郡人,和赵香妃在出身上没有任何的关系。

    在过往的很多年里,他一直是大楚王朝很多顶尖将领的信心来源。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赵香妃的命令,也需要得到他的同意。

    现在他显然便是不同意。

    然而也就在他对着几名心腹部下冷笑出声的这时,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临近。

    他有些惊愕的收敛了笑容,站立起来,然后对着掀开帐帘的那人深深躬身行了一礼,道:“老师。”

    这是一名十分苍老,连头发都已经如白雪的老人。

    看着这名老人的出现,这营帐里的数名军方高阶将领也是震惊到难以言语。

    赵沐之所以很快进入军方高层,首先最关键的原因,是因为他是昔日楚军“军神”李缚的最得意弟子。

    而此时这名老人,便是已经休隐多年的李缚。

    更令这些人震惊的是,这名老人此刻身上穿着的并非是平时的便服,却是沉重的战甲。

    “若是老师您领军,弟子自然信服。”

    “至前线领军的不会是我,我和你一起留在后方帮她杀人。”

    “为什么?”

    听到出乎意料的回答,赵沐霍然抬头,不解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李缚看着他咧嘴一笑,和以前治军时一样粗犷,“什么为什么?”

    赵沐微微犹豫了一下,直起了身体,不加掩饰,“弟子不放心。”

    “并非战场胜负的本身…巴山剑场的人,原本就是天下最会打仗的人。”他没有等待李缚的回话,看着李缚的眼睛,接着道:“但眼下的大楚,到底是谁的大楚?”

    李缚看着自己最为得意的弟子,慢慢的收敛了笑容,异常简单的训斥道:“蠢材!”

    赵沐愣住。

    这营帐里的数名将领也愣住。

    “连你都知道她和巴山剑场的关系,知道她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巴山剑场的人,难道先帝会不知道?”李缚用看着白痴的目光看着赵沐,声音微冷,“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先帝传位给骊陵君,不是因为相信骊陵君,而是相信赵香妃?”

    赵沐浑身一震,一时说不出话来。

    “既然先帝放心将大楚交到她手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缚冷笑了起来,道:“没有什么女色能够蛊惑先帝,能够让先帝真正放心的,只有真正的爱意。”

    “先帝爱她,而她也同样爱先帝,只有这种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才能让先帝让她坐上那样的位置。而并非她的出身,她的修为,她的力量。”

    李缚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赵沐,接着缓缓说道:“她为先帝和这个王朝,付出的绝对不会比你少,所以你…尽可放心。”

    ……

    ……

    “从来只有逼良为娼,没有听说过逼人领军打仗的!”

    “我只会赏鱼观花,逛烟街柳巷,游手好闲才是我最大的本事。”

    “我要见赵香妃!”

    “赵妖妃…你竟敢这样对我!”

    一间被重兵团团围住的深宅大院里,不断响起厉吼声,渐而变成凄厉的尖叫声。

    一名身穿锦服的白胖中年男子周围飞绕着十余柄飞剑,白皙的脸上尽是拍打出来的伤痕,满口鲜血,不断凄厉大叫。

    “不要叫了。”

    一声轻淡的声音在这间厅堂外响起。

    这名白胖中年男子的叫声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惊喜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赵沫,“赵沫,你来了便好,快帮我…”

    “我不会帮你。”

    赵沫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语,“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去边境,都城里很多人会像你一样去边境。”

    “什么意思?”

    这名白胖中年男子呆了呆,反应了过来,勃然大怒,叫了出来,“赵沫,你竟然跪倒在赵妖妃的裙下了。”

    赵沫转身没有理会。

    这名白胖中年男子更怒,大骂道:“赵沫,你母亲是婢女,妖妃的母亲窑子里的姐儿,怪不得你们狼狈为奸。”

    “斩了。”

    赵沫出声。

    当他的这两个字出口之时,跟在他身旁的一名高阶将领转身。

    嗤的一声轻响,这名白胖中年男子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红线。

    这名白胖中年男子所有的声音顿止,他抬起了手想要摸向自己的脖颈,却是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根本触摸不到。

    “怎么可能…你怎么敢杀我…”

    这名白胖中年男子瞪大眼睛看着赵沫的背影,喉咙里咕噜一声,头颅便掉落了下来。

    “刚开始的手段越是严苛,便越能服众,只可惜身为杀鸡儆猴的对象,却不自知。”

    赵沫没有转身看,只是对着身旁跟着的将领,轻声说了一句,“若有谁异动,直接杀了。”

    (这章过渡章节状态不好,只有三分之一水准,大家凑合看先...)u

第六十章 锈刀

    暮色里,大楚皇宫金銮殿微启的大殿殿门内里透出昏黄的光亮,就像一只怪兽微微张开的嘴。±,

    一名细腰宫女从内里走出,神态温和而恭谨的请凝立在门外的一名官员走进大殿。

    楚器天下第一,精美瑰丽,皇宫建筑亦然。

    这金銮殿外观看起来并不显得宽宏,只是精致华美,然而内部空旷开阔,使得尽头那一张龙椅看上去分外的远。

    龙椅上的骊陵君以手撑着下颌,似乎在沉思,又似乎情绪不佳,并未睁眼看这名官员。

    这名官员是从长陵跟随他到了鹿山,又到了楚都的门客之一,在骊陵君正式成为楚帝之后,这名门客被封为“清藏”,这在大楚王朝的朝堂里,只是一名负责清点藏书的官员,虽然官阶并不算低,但实则便是一个可以养老的闲职。

    这样的官员,原本在这样的时候,是不会有什么事情可以面圣的。

    那名细腰宫女退出了大殿,除了这一君一臣之外,这空旷的大殿里便不再有旁人。

    一丝风都没有,垂着的珠帘却是被某种气息所动,轻轻的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骊陵君的手和下颌分离,他缓缓抬头,看着这名显得很是文弱的官员,面无表情的说道:“郑袖的意思能够这么快传递到这里?”

    这名官员保持着恭谦的样子,却是并未应声。

    骊陵君的面容没有什么改变,不知道过了多少的时间,他看着这名官员,道:“她想要和我说什么?”

    这名官员安静的抬头,说道:“她让我对您说一句话,她会再给您一次机会。”

    看着他这样安静的姿态,骊陵君便顿想到某人,觉得有股烦躁之意从胸肺间涌出,然而听到这名官员的话语,他却是呼吸骤顿。

    他猜测过很多郑袖会对他说的话语,然而却没有想到这名官员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语。

    “什么意思?”

    他沉默片刻之后,声音微冷道:“要我改过,否则便杀了我?”

    这名官员摇了摇头,道:“再给您一次机会的意思便是这字面上本身的意思,就是这次过后,会再多给你一次机会。”

    骊陵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放在龙椅上的双手,却是不可察觉的微微颤抖起来。

    ……

    ……

    大洞山。

    这是楚中一座名山,景色旖旎,山下到处是桃园。

    大洞山并非是山有大洞,在楚中地区,所称的大洞,便是大水泊,水深并不算太深的大泽,在其余各朝,拥有上万顷水面的水泽,即便水深不深,便也称为湖了。

    大洞山山南脚下,遍地桃园之中,却是有一处竹林,竹林深处一道篱笆墙内,除了数间草庐,周围却遍植银杏和枇杷。

    一名军士此时正敬畏的站立在院中。

    他的面前有四五人,院后还有数人,都是男子,且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间有些动作便如同规尺定过的一般,极有法度,最为关键的是,身上一种铁血坚韧的气息无法掩饰,显然都是军中修行者。

    这名军士将一封书信交给坐在一名竹椅上的中年男子之后,便不再停留,告辞离开。

    中年男子用双指一捻便打开这封信笺,只是看了一眼信纸上的内容,便是不可置否的笑笑。

    “大将军,李沐自己都不去,却推荐您去,此番又特意令人传书来,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看着这名中年男子的神态,他身旁一名一直铁板着脸的黑布衣男子忍不住,寒声说了这一句。

    “你们看看他写的是什么?”

    被称为大将军的这名中年男子感叹的摇了摇头,随手弹动,手中的信纸便平平的悬飞起来。

    上面细细只有四个字“名垂青史”。

    “名垂青史?”

    黑布衣男子一怔,又皱了皱眉头,面色不善道:“他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呼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只是这一立,身体便似乎骤然高大无比,身上的气概好像便在沙场上点兵,而前方站立着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军队。

    他不看身后这数名部属,缓缓道:“世人都知我唐昧和李沐不合,导致我归隐山林,但你们应该知道我和他不合,只是一山不容二虎,我不甘于受他号令,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昔日周山关一战,他牺牲了一支友军不救.虽然最终那仗他是赢了,但那支友军里便有我的许多爱将,许多和你们一齐出生入死的兄弟,所以你们对他也是诸多恨意。然而那战的结果,我是极为佩服的。我和他虽然不合,但若论对人品和性情的了解,互相了解的程度,整个大楚王朝,倒恐怕是无人能出左右。既然李沐都听从赵香妃的安排留在郢,那便代表着他对赵香妃的安排和这战的结果有着很大的信心。”

    “在他看来,我是最强的领军将领,是除他之外的最佳统帅。”

    顿了顿之后,这名中年男子感慨的笑了起来,“既然在他看来能够战胜,他又举荐我代替他为统帅,难道你们还不明白这四个字的意思?”

    这名中年男子未等身后数名面色改变的部属回话,只是悠悠的抬起头,道:“这样上百万大军交战的胜局…必定名垂青史,他是将这名垂青史的机会,给了我。至于私愤,在这国仇之前,又算得了什么。虽死不辞。”

    他身后的部属身体同时一震,齐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虽死不辞。”

    当这样的声音响起,在后院劳作的数人也齐齐站直了身体。

    “刀都生锈了,恐怕要磨一磨。”一人有些抱怨道。

    “恐怕时间有些来不及。”一名在摘野韭菜的文士模样的人严肃回答道。

    ……

    ……

    长陵城里,当第一朵迎春花的花朵开始绽放时,虽没有任何明确的旨意下达,说背信弃义,置鹿山会盟的盟约不顾,然而整个长陵,整个天下,甚至是街巷之中的寻常百姓,都知道了大秦王朝已然开始了伐楚。

    连寻常民众都甚至知道,在楚秦交界的阴山一带,大秦王朝聚集了超过六十万众的军队,而在巫山和阳山郡一带,军队的数目犹有过之。

    同样,大楚王朝的军队在这一条漫长的边境线上也远远超过了百万众。

    这一场大战在寻常民众看来,虽然仓促,然而双方投入军队的数量,却恐怕超过大秦王朝历史上任何一次战役。

    即便是在灭赵的最艰苦的一战里,大秦王朝也是五十余万众的军队灭掉了赵王朝的四十余万众,远没有如此规模。

    大楚王朝在之前对大秦王朝的小规模战役之中连连获利,时至今日,不只是现在的大秦王朝国力远超往昔,大楚王朝的强大,也是不因帝王的交替而削弱,远超那时的韩、赵、魏三朝。

    大秦王朝方面是大名鼎鼎的大秦十三侯之中的司马错为主,连波、方启麟和魏无咎为辅,一共聚集了足足四名王侯。

    大秦王朝的每一名王侯不只是军功的象征,而是代表着一个强大的兵团,许多配合无间的修行者和死士、门客。

    这四人之中,司马错原本就是军师出身,是昔日大秦王朝除了林煮酒之外最为优秀的军师,此时他和连波正直壮年,而方启麟和魏无咎则是两名老将。

    两名少壮派和两名老将的组合,方启麟年迈却稳重,魏无咎出了名的老奸巨猾,诡计多端,率军本来便以多处出击的战法闻名天下,最适合这种阵线极长的大军交战。

    这样的阵容,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惊人,堪称完美。

    然而令无数人不解的是,大楚王朝方面最终的统帅却是已经是在很多年前便已经赋闲的将领唐昧。

    在唐昧还未解甲归田时,他都算不上是大楚王朝最高阶的将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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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赶路的丁宁

    一支军队的最高统帅往往对着战争的胜负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这不只关乎修为,胆魄,还关乎性情。

    有时候一个些微的犹豫和优柔,便能影响关键性的战役,而鼓舞士气甚至令一支军队舍生忘死,这更加取决于那名战将给予部属的信心以及个人魅力。

    不只是在外朝,就算是在大楚王朝内里,许多人都对赋闲在家许多年的唐昧没有信心。

    大秦王朝的军队在很多年前便以悍勇闻名天下,尤其是在巴山剑场诸多将领领军的时期,大秦王朝并未像现在这番强盛,并无如此辽阔的疆域和富足的补给,即便人口比起天下各朝也是不如。这体现在军队上,便是倾巢之力能够养活的军队数量,包括军械,比起当时的韩赵魏三朝都大有不如。

    所以在巴山崛起的许多场战役里,大秦军队往往是依靠强大的修行者,而军队人数往往绝对劣势,数千胜数万的经典战役都出现了许多次。

    到了大秦元武十三年,巴山剑场虽然早已湮灭多年,然而大秦王朝强大修行者的数量依旧稳稳压倒别朝,尤其是长陵,仿佛得了天运一般,拥有惊人天赋的修行者数不胜数。

    世人很难想象,在强大修行者比例原本就多的情况下,当大秦军队总数都不亚于对方的情况下,大秦军队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至少在和乌氏的战斗里,即便乌氏一开始以疯狂的全攻姿态打了大秦王朝的军队一个措手不及,赢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在随后的战斗里,当长陵的大批修行者赶到,乌氏的军队很快便承受不住,借着寒冷退入荒原深处。

    没有多少人看好大楚王朝。

    最直观的反应便在楚秦漫长的边境上。

    大秦王朝这一边的许多边城卡口,还有一些军队和马车无法到达,唯有马帮知道一些秘密小径才能通达的小镇,每天都能迎来大量从楚返回的商队。

    从大秦王朝这一边返回楚境内的商队却是寥寥无几。

    这最为直观的说明,在这些商队和一些边境线上的住民看来,当战争开始之后,战火会朝着楚境内蔓延,大楚王朝的军队势必抵挡不住秦军的入侵,所以把家当搬回大秦王朝军队身后的疆域比较保险,否则当两军交战过处,恐怕是寸草不生,必受波及。

    红盐镇是阴山北境大楚王朝最北端的山镇之一。

    顾名思义,这个寻常车马不能及,唯有可以沿着悬崖峭壁上开凿出的秘密山道行进的马帮才能到的山

    (本章未完,请翻页)镇,起源于红盐。

    这处山镇周围自古没有良田可以耕种,交通极为不便,和外界相通只有抛弃马匹靠人力翻山,或者便是走那种沿着山壁开凿出来的一侧悬空的羊肠小道。之所以能够成为边民的定居点之一,是因为地下含有大量盐分的红色卤水。

    这些红色卤水可以用来制盐。

    盐对于人和牲口都极为重要,在这红盐镇周遭百里,没有其它可以产盐的地方,所以红盐镇依靠妇女抽背卤水和制盐田晒盐的工作已经持续了上千年。

    外面的牧民和农户通过马帮运送风干肉类和粮食到达这里,又用以交换大量的红盐。

    红盐镇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一个极为隐秘的集贸地,即便难以到达,但因为周围百里范围之内没有更好的去处,所以许多行经这里的马帮即便没有交易在此处完成,也很可能到达这里休整,补充一些物资,若是负重不足,还自然会带些红盐出去。这些红盐只要一运送出去,便是比在此处至少多出两倍的价格。

    战争即将来临,连大多数牧民都已经驱赶着牲畜躲避到阴山腹地的高山草场,到此处的马帮也变得极为稀少。

    沿着东胡边境而来,到达此处的丁宁长孙浅雪和苦修老僧自然便是绝对的异类。

    但在这楚地极北境生活极端困苦艰难的地带,交易往来原本就和东胡乌氏互通,习俗风情也大多类同。在这些区域的寻常民众眼里,绝大多数苦修僧都因为修行而拥有非凡法力,尤其这些苦修僧众在平时的修行之中,凡遇边民请求,便会动用珍贵的元气替这些边民祛除病痛,所以苦修僧在这些边民的眼中便是极为尊崇的法王。一些边民会自发的用自己最好的东西奉养这些苦修僧人。

    越是年迈,越是给人感觉气象不凡的苦修僧,在这些人看来便更是拥有更高的功德,所以当这名苦修老僧引着丁宁和长孙浅雪到达此处,便受到了最高的礼遇。

    红盐镇里的民众不仅奉上了雪盐——一种极为纯净的盐霜结晶,凝聚于盐井深处的顶端木条上,这种雪盐自然凝聚有一些对于修行者有用的天地元气,在长陵这样的都城里都有惊人的售价。除此之外,听闻老僧只是途径此处,这些民众还奉上了数匹最好的马匹,足够的饮水和食物。

    至于向导,则被老僧回绝。

    因为老僧本身便是最佳的向导,在早年修行时,他的足迹便曾经踏遍阴山大多数地方,从这片区域入楚,或者入秦。

    这些虔诚的边民挑选出来的马匹

    (本章未完,请翻页)对于峭壁上的羊肠小道司空见惯,行走得极为稳定,大多数地方却实则极险,身旁数寸便是悬空数百丈,下面或乱石耸立,或可以看到白色的涧水激流。

    丁宁的身体随着马背的颠簸而上下如浪波动,双手却是极为稳定的打开了盛放着雪盐的一个大刻花银盒。

    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探入雪盐正中,然后从中捻出一张纸,看了起来。

    红盐镇对于他而言是必经之路,一是这里是快速进入楚境的捷径,二是这里其实也是乌氏的一个军情中心,从四处汇聚而来的马帮里,便有乌氏的人,将一些关键的军情汇聚到此处。

    要想对局势做出最准确的判断,便需要有尽可能全和尽可能快的情报来源,而且必须算上这些情报传递到这里的路途时间,推算其中可能发生的变化。

    丁宁细细的将这页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看完,然后转身递给了长孙浅雪。

    长孙浅雪粗略的扫了一遍,看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头,“越是上位者,知道的越多,便越是不看好大楚王朝这一边。短短的数日时间,燕齐又有数次动乱,虽然之前的大乱和现在这些不成气候的动乱都只是郑袖故意展露出来给人看的,但这却让所有人知道她在燕齐有着很长久的布局。虽然楚燕齐三朝有共进退的盟约,但恐怕燕齐都会忌惮,即便是派出大量修行者,一些最强大的修行者,燕帝和齐帝也都要留在身边。”

    “郑袖的确很擅长暗杀,但这并不是形成这样处境的最关键因素。”丁宁转头看了她一眼,道:“我也认为燕齐不会派出强有力的援助,只是最关键的原因,是因为大楚王朝也很强盛,在他们的角度来看,这仗大楚自然是打不赢的,但双方这样的实力,谁也没有一口彻底吞掉对方的可能,所以他们觉得到最后,就是双方都折损大量的军队,大楚王朝这边耗不过,最终便是割地求和。割让几个郡,自然让大楚王朝元气大伤,但同样大秦也会很耗元气,这便是燕齐崛起的机会。”

    长孙浅雪皱了皱眉头,很直接的说道:“若是一切都按你现在预计,即便金戈军按期到达,也很危险,因为现在大秦投入的力量比之前你想象的多出太多。”

    丁宁自然很明白她说的是即便他竭尽全力,似乎也未必能帮助大楚赢得这场战争,但是他却并不这样认为。

    他摇了摇头,道:“四侯对唐昧这名赋闲多年的将领,看似优势太大,但其实反而我们有了机会。”

    (本章完)

第六十二章 赶路的唐昧

    长孙浅雪想不明白。

    丁宁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道:“大秦十三侯,各个都是帝国巨擘,然而和巴山剑场领军时不同。巴山剑场领军时,大多数将领都是兄弟、生死之交,有着完全共同,甚至超越生死的目标,这是心心相印的战斗,但这些王侯不同,他们有着各自的想法,他们之间的联盟,便反而像楚、燕、齐之间的联盟。”

    长孙浅雪想了想,道:“光是这种可能,机会还太过渺茫,尤其元武在鹿山会盟上已经展示过军中符器的威力,楚器的优势最多体现在寻常修行者所用上,最多只能弥补些相对秦军而言的修行者数量不足。”

    “赵沐和唐昧都是很好的统帅。赵沐比起唐昧更强的地方,是他能够漠视生死。有时候在战场上一些死亡和牺牲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漠视和忘却这些没办法避免的死亡,可以给部下以铁血和强大的感觉,可以让统帅不用犹豫和束手束脚。”丁宁捻起了一些雪盐加入到随身的水壶里,摇晃了一下喝了起来,接着说道:“赵沐最好的地方在于他知人善用,按照这乌氏的情报,当年他便是牺牲了唐昧的一只部属军队,而使得唐昧愤而归隐。他清楚唐昧的统军能力,更清楚唐昧的性情。唐昧很注重一兵一卒的生死,所以唐昧领军,打仗从不会有大开大合,而会更加的细腻,注定会将这场战争的持续时间拖得很长。”

    “速战速决,硬碰硬的战斗,完全是力量上的互相碾压,很难找得到机会,但是持续时间很长,有很多战役汇聚而成的战争,要找到致胜机会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丁宁有些敬佩的微笑了起来,道:“最为关键的是,赵沐很清楚这场战争他们很大程度上要依赖外部的力量,比如巴山剑场。而现在大楚王朝内部最为担心的,便是巴山剑场控制王朝本身,如果这场战争只是由一两次大规模战斗完成,那这一两场战斗如果出现巴山剑场起主导作用,哪怕林煮酒公然站出来说要做军师,反而绝对会引起反弹,大楚王朝的人绝对不会同意。”

    “如果一两※↑style_txt;场大规模战斗变成数百战的纠缠,哪怕是林煮酒出现在某一场战斗里,也不会引起大楚内部强烈的反弹。”长孙浅雪明白了,缓缓说道,“而从纷杂的局面里找出胜机,这本来就是你所擅长的。”

    丁宁看了一眼最前方的老僧,道:“我们还有一点致胜的关键,我们有一名仅次于元武的强大修行者,虽然他在东胡皇宫出手过,但长陵的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会像一名侍者跟随我们。郑袖擅长刺杀,但我们也可以变得很擅长。”

    ……

    ……

    秦楚交界的很多地方,原本都是不适合人生存的荒芜地带。

    自然条件太过困苦,出产太过稀少,便只有极少人能够生存,而那些水草丰腴,自古就有大量民众聚集之地,便自然成城,成为财富和权势汇聚的中心。

    然而当秦楚双方的军队开始在这边境线上活动,这个春天里,这些极为荒芜的地带,却是自然吸引了整个天下的目光。这一战的结果,将会彻底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有很多人像丁宁一样在赶路。

    一行七骑在大梁郡的旷野里急驰。

    大梁郡是大楚王朝最北端的郡守之一,属于阴山脚下的丘陵、河谷地带。

    在数十年之前,大梁郡并不属于大楚王朝,而有一个独立的王朝,梁。

    只是这个王朝太过弱小,原本就在夹缝之中生存,求庇护于楚,楚本来垂涎于这块区域,却碍于面子不好下手。当大秦王朝和韩、赵、魏开始征战时,大楚王朝几乎顺水推舟就将这块区域收入囊中.

    大楚王朝只是放了一支秦军从这里过,秦军不费吹灰之力踏过了梁,随后大楚便出兵,收复失地一般接管了梁。梁的王族全部已经在秦军征服之时全部消失,大楚便很简单的安排了一个梁王的远亲做了这里的郡王。

    这种巧取豪夺的故事在历史的长河里时常会出现,翻不起多少的浪花。

    然而大梁郡对于大楚王朝的战略意义却十分重要,大楚王朝有三分之一的战马和用于战斗的走兽都出自这里,最为关键的是,大梁郡一带到处都是密集的河谷和丘陵,可以用于设立要塞,或者布置很多精巧的战役,大规模的军队无法在这里展开,但是这大梁郡之后,却正是大楚王朝的双河平原,大片的坦途,无论是旱路还是水路,都如同阳光下的大道一样,直通大楚王朝腹地。

    所以在双方都是投入上百万军队的边境线上,西线一侧最为重要的争夺之地自然是阳山郡,而北线这一带,最为重要的争夺之地便是这大梁郡。

    大梁郡便是大楚王朝北境军队的中军驻军、指挥中枢所在。

    在大梁郡中心地带的剃刀崖和巨石林一带,驻扎着二十万以上的精锐军队。

    此时这七骑还位于大梁郡南部边缘,距离剃刀崖还有两日的路程。

    七骑中三骑在前,一骑居中,三骑在后,居中的一骑面容恬静,时而沉思的模样,正是大楚王朝这场史无前例的战役的统帅唐昧。

    这南部旷野没有田地,也没有道路,都是自然草场。

    所以策马狂奔根本不用拘束,只是由着这些骏马往前方自由狂奔。

    随着上下颠簸,春光又是明媚,刚刚露头的青草的青葱气息不断涌入鼻腔,让人有种微醺和沉沉欲睡之感。

    此时距离傍晚还有足一个时辰,然而前方的河畔低洼处,却是冒起了一缕炊烟般的烟气。

    一缕之后便是很多缕,如一条条青色的丝带徐徐上天,遮住了这七骑眼前的天地。

    唐昧缓缓的抬起了头。

    地面轻微的震动了起来。

    一支骑军从低洼处往上奔来,如同泥土里钻出一样,整齐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旷原上。

    “虽然已经是名义上的统帅,但归根结底是要到了中军统帅大营,坐在那帅位上,才是真正的统帅。看来还是有人不想我们到那里。”

    “唐折风,怪不得你的刀怎么都磨不快,看来光有磨刀石磨是不行的,还需要血肉磨一磨。”

    “说的对,这时机倒也不错,这样在到剃刀山大营前就可以磨快了。”

    “唐折风,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分裂,老玩这样的自说自话。”

    一声冰冷而带着隐约无奈的呵斥声响起。

    最后一句出声的是唐昧正后方的一名骑者,那日赵沐的部下到唐昧隐居的小院时,这人正在后院挑水浇地。在低头做农活时,这人和寻常的农户无异。而此时他将缠着的头发披散下来,一头黑色长发却是妖异的及腰,而且他的面容极为秀美,下巴尖细,肤色白皙到了极点,若非身形也是挺拔修长,一眼之下恐怕倒是会让人觉得他是女子。

    前面三句出声的,却是一名有些嫌热般的粗狂男子,络腮胡子,杂草般的头发用一根布带随意的扎起。最为引人瞩目的是,他背着一个很大,很平的布包。

    前面那三句话听上去像是三个人在交谈,但实则却都是他一人所说。

    此刻听到身旁这名冷冰冰的长发男子呵斥,他挤了挤眼,道:“唐折风,这么多年,一兴奋就这样的毛病都改不了。”

    “可是要是改得了,还叫毛病么?”

    “对啊,高兴就好,改了就不畅快了。”

    接下来,他又是连说了两句,接着便又笑了起来。

    在他说话间,无论是他这方的七骑,还是迎面而来的骑军都没有停下,两者很快便越来越近。

    从河谷低洼地带涌出的骑军有上千骑,为首的将领三十如许,身穿如蛇鳞般的黑色铠甲,铠甲甲片上细微的符文之间自然引聚着天地元气,不断流淌出一丝丝阴寒的冻气。

    这名将领的面容五官没有什么特点,但是神色却分外的冷峻,如同金铁雕刻一般的质感,他的双手十指也被细细的鳞甲覆盖,左手拈着一朵似乎刚刚采摘下来的紫色野花,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朵鲜艳的野花却迅速的被他十指上鳞甲流淌出来的冻气冻得灰败,一片片枯萎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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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这一剑谁来接

    他迎着风,一缕缕从鳞甲符文之中流淌出来的冻气在他身后飘洒,就如一条条长长的尾翎。

    唐昧先看清了这人的鳞甲,再看到这人的面目,不由得微微一怔,“居然是你?”

    “我也想不到是你。”

    当原本鲜艳的野花上所有花瓣枯萎凋零,这名将领手中的花枝也粉碎如霜从指间飘洒,他和身后的千骑停了下来,他缓缓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唐昧,道:“昨夜间已发生十七次战役,阳山郡一带未动,战役全部集中在阴山中段至阴山北段。最为纵深的一支是魏无咎座下萧宴统帅的先锋军,数量在三千至五千左右,攻破了玉天关,车迟将军{小}说 3战死。”

    “除此之外,石林一带失守。陈家寨粮仓被夺。”

    “司马错方面的大军已经进入我朝边境,行进了二十里。军队在二十万左右。”

    “魏无咎本人出现在距离玉天关不远的河谷地带,预计是要抢占绿河子草甸,控制野马群以及那一带的部落。”

    “……”

    这名将领并未在意唐昧的表情,连说了许多句,却是在汇报最新发生的军情。

    这些消息,传到长陵,传到燕齐,为世人所知恐怕还需要数十日的时间。消息的传递永远隔着时间的距离,在外界还在等待着谁先发难的时候,事实上大秦王朝和大楚王朝的战争已经悄然的拉开了帷幕。

    这名将领陈述完了这些军情之后,却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唐昧。

    唐昧也不着急,他思索了片刻的时间,然后看着这名将领,极为简单的道:“然后呢?”

    “你是领了帅印前来做统帅的人,我军情也汇报完了,帅位也空在那里,但就看你能不能坐到那帅位上去。”这名将领看着唐昧,漠然道:“很多人不相信你。”

    听着这句话,唐昧身前身后的六名骑者身上多少流淌出些冷意,但是唐昧却是淡淡的笑了起来,“洗封河,很多人不相信我,但你还是信我,否则既然你们知道了我的真正行踪,就不会是你带这些人来,而是直接布置针对我们的杀局,尽早将我们抹杀掉。”

    “洗封河?”

    听到这个名字,唐昧前后的六名骑者都是有些意外和震惊的神色。

    洗封河是北境最重要的大将之一,他们自然都听说过此人,但此时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严格意义上而言,这洗封河曾经是唐昧的部属,是他们六人的上司。

    只是在他们六人先后追随唐昧时,洗封河已经被贬职到了边军。

    洗封河看着唐昧脸上淡淡的笑意,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虽然早些年我和你不合,被你谪边,但我对你统军的能力没有异议。”

    唐昧收敛了笑容,看着他,道:“我对你统军的能力也没有异议,只是在我部下用军,便需要彻底按我的军令和规矩来。我这次坐上帅位之后也是如此。不只是你,哪怕是那些位置比你更高的人,也必须按我的军令和规矩来。”

    “严格意义上而言,后来我一直是李沐大将军的部下,我对李沐大将军的了解更多,我相信他的眼光不会有问题,然而全军统帅的位置太过重要。你在坐上那位置之后死了,和你现在就死了,对于战局的意义全然不同。”洗封河迎着他的目光,冷淡的说道:“你至少要表现出能够好好活着的能力。”

    “可惜是朋友不是敌人,还是不能用鲜血来磨刀。”

    “唐折风,反正到了战场上,还怕没有血肉磨刀?”

    当洗封河的声音余音还在空气里缭绕时,唐昧身后那名喜欢自己和自己说话的修行者又说了两句话。

    这次洗封河和他身后的千骑听清楚了他的对话,有许多人的面色都是微微一变。

    一道强大的符意在此时却已经从洗封河的指尖流淌出来。

    有许多丝灰色的强劲真气在空气里往外绽放,有许多细小的飞屑却是沿着这些灰色符线飞起,落向洗封河的指尖。

    宛如时间倒流一般,那朵已经在他指尖凋零消失的花朵重新出现,他身上鳞甲之中那些冻气全部涌入这朵花朵里,如注入了新的生命。

    这朵原本已经凋零的花朵变成了一朵晶莹的灰色冰花。

    感知着这朵冰花**出的强大气息,即便是一直在说要用鲜血磨刀的唐折风,都是面色一肃,身后的布包无声的炸裂了开来。

    很宽大的布包里面没有任何其余的东西,只有一柄刀,一柄显得有些过分宽大的刀。

    这把刀甚至没有开锋,就像有些铺子开门时拆下来的一块块门板里的其中一块,而且真的有种老旧的感觉。

    “我知道你应该是传说中的拙刀。”洗封河看了唐折风一眼,目光又汇聚在唐昧的面目上,“没想到你座下有这样的一名高手,只是我不想他这柄刀来接我这一朵花,我想看看你接。”

    “这不公平。”

    唐昧身前的一名骑者冷冷的说了一句,“你身上的是寂灭蛇鳞甲,先帝用过的符器,你借用了它的力量。”

    洗封河嘲弄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但谁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战场上哪里来公平,那些有可能出现在唐昧面前刺杀他的人,绝对不会追求出手的公平,身上或许会带上更致命,更强大的符器。

    唐折风长呼了一口气,反手摸了摸刀背,身体却是往后缩了缩。

    唐昧抬头,极为简单的说道,“我接。”

    洗封河没有废话,松开了拈花的手指。

    轰的一声闷响,犹如天门洞开。

    四面八方以恐怖的速度如山移来的天地元气汇聚着洗封河手中飞出的这朵冰花内里的元气,顷刻在唐昧的头顶上方汇聚成形。

    一道灰色的光柱如星海中某个巨人的目光,朝着唐昧的身体瞬间镇落。

    唐昧下马。

    他的双脚落在地面的同时,整个地面的泥土波动起来,像往外扩张的涟漪。

    所有的马匹都来不及恐惧,因为这一刹那的速度超过了它们所能反应的极限。

    唐昧的双掌朝着上方翻起。他掌心的掌纹亮了起来。

    很奇怪的是,寻常人的手掌都有数道清晰的掌纹,但是他的双掌却是只有各自一条清晰的掌纹。

    这两道光亮的掌纹就像是脱离了他的手掌,像两道闪电往上飞起,轰然和天空之中镇落的灰色光柱相撞。

    空气里充满烧焦的味道。

    没有任何的声音响起,两道闪电般的光亮和那道灰色的光柱同时消失,一圈空气被强大的力量挤压成各种各样的晶纹,在天空之中蔓延。

    接着无数晶莹的冰珠从空中落下,映射着阳光,把这一片荒原照耀得五光十色。

    在那一刹那,嗤嗤声不断爆响,冰珠全部绽放为一道道灰色的冻气,如无数的花朵绽放在空中。

    洗封河下了马。

    他沉默的垂首,躬身,朝着唐昧行了一礼。

    在很多年前,唐昧比他强大,而在这很多年后,他变得很强大,但唐昧却依近 ref='/txt/24550/11726512/'>杀人??忧看蟆Ⅻbr />

    他行礼,便代表着认可唐昧的实力。

    只是单独一个人,对于很多人而言还是不够。

    “我想看看除了唐大将军自己和拙刀之外,还有没有人。”

    一个霸道的声音从洗封河身后的千骑中响起:“我这一剑谁来接。”

    当这声音响起之时,一道剑光已经涌了出来。

    这道剑光无比的霸烈,就像是一座火山骤然迸发。

    所有人都只觉得耀眼夺目和热气逼人,只觉得十分恐怖,却都难以看清这一剑,看不清这一剑的杀意最终汇聚在哪一处。( )

第六十四章 卸甲

    洗封河代表着整个军方的质疑而来,他的实力自然代表了超出同阶七境的水准,然而此时这名在他身后军中出剑的修行者,或许便代表了军方对于洗封河的都不放心,无论是从气势、信心,还是这一剑的真正威力,都绝不弱于洗封河方才那一击。

    便是真正的火山喷涌,可能也不过如此。

    然而感受着着炽烈霸道的剑意,很多年前曾经依靠着一柄拙刀清理了乌兰山一带所有马贼的唐折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身旁冰冷的长发修行者不悦的挑起的眉毛,他却是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莫名的兴奋了起来。

    灼热的气浪先于真实的剑意喷涌而至,吹起了这名冷冰冰的修行者的长发。

    他白皙的面容和发丝的边缘,都被镀成了红色,而在下一刹那,他的整个身体却如同真实的燃烧了起来,冰冷尽去,化为难以想象的火焰!

    从前方涌来的剑意已经如同火山迸发,然而他的剑意后发,却是反而彻底的压倒了前者,天地间轰的一震,就像是有一座巨大的烘炉凭空立了起来。

    和这道巨大的烘炉相比,霸烈如火山迸发而来的剑意最多也就像是一道流向着烘炉的火焰。

    唐昧这一方所有人显然都很清楚这名长发男子出剑会是这样的结果,眼瞳之中最多涌现出些赞叹的神色,但是洗封河以及身后的千骑,却是尽皆失色!

    “赵剑炉!”

    那先前无比霸道的声音变成了一声充满不可置信的惊呼。

    在惊呼声响起的瞬间,两道剑意已经相遇。

    轰的一声爆响,往外轰卷的狂风骤然变成真正的赤红色烈火。

    一条条红链般的火焰往两侧喷卷出数十丈,当开始缓缓消失时,还处在剧烈的震撼之中的骑军发现那名长发修行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唐昧等人的前方,依旧保持着往前挥剑的姿态。

    他的手中有一柄吞吐着真正火焰的赤红色长剑,制式寻常,只是火焰汹涌间,便发出轰轰的鼓风声。

    他这一剑似乎是从地上往上撩起,剑尖在地面上切过,地面上一道剑痕周遭完全被恐怖的热力融化,变成了一条岩浆地带。他的剑锋上也有岩浆不断滴落下来。

    赤红色长剑的剑身上,一道道弯曲游动的符文也如同岩浆在流淌,任何人眼睛捕捉到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柄剑似乎正在融化,要随着这些符文裂解开来。然而在下一瞬间,这柄剑沉重如山的气息,却让任何人感到千锤百炼,稳固至极。

    这名长发男子一头黑发此时在赤红的剑光里彻底变成了红色,散发着某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而他原本平静冰冷的双眸,现在也是赤红色的,闪耀着的是一种亡命无我的光芒。

    普天之下,只有赵剑炉才有这样的剑,才有这样的剑意,才有这样的修行者。

    千骑之中,那名出剑的修行者身上的衣甲尽碎,虽然强横的保持着站立,但是双脚在地上犁出了深深的沟壑。

    他手中的剑也是赤红色的,一朵朵火焰般的符文是纯正的金黄色,但此时他手中这柄剑却在不断的震动,剑锋上都出现了一些因为灼烧而产生的黑色痕迹。

    被一剑震退,但这名军中的强大修行者眼瞳里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震惊和难以理解。

    “你怎么会是赵剑炉的人?”

    有一些未出手的人和他同样的震惊,有人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我师尊收了不少徒弟,赵剑炉又不只有赵一赵四。”这名长发男子缓缓收手,随着本名气息的回涌,这柄剑就此消失在他的手中,然而他身上那种自然流出的不可一世的气息,却依旧令人心悸。

    洗封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这名长发男子:“为什么你会一直跟着他?”

    他自然是指唐昧。

    这的确不是一个无聊的问题。

    赵剑炉的每一名弟子都是真正的枭雄,在很多年里,哪怕是那些已经战死的,都留下了许多令人赞叹的故事。尤其时至今日,当赵剑炉第七徒赵斩在长陵被夜策冷杀死之后,在世上绝大多数修行者的潜意识里,赵剑炉的修行者只剩下了赵一和赵四。

    赵剑炉的巨枭,又怎会甘心随着一名退隐山林的大楚王朝的将领隐居?

    尤其即便在当年唐昧退隐之时,在大楚王朝也并未站到极高的位置,当年在大楚王朝军中的地位,恐怕还不如现在的洗封河。

    “我师尊让我修的是忍,我师尊很认同唐大将军的用兵之道,所以他让我追随在他的身边。”

    长发男子的面容依旧冰冷无比,但是眼瞳之中猩红的亡命光芒未退,给人分外妖异和强大之感。

    他说了这两句,然后看了洗封河和他身后的骑军一眼,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不会再有什么问题。”洗封河认真的回答,然后不再说什么,策马转身。

    没有人再会有问题。

    因为没有人会觉得自己能够高过当时赵剑炉的那名宗师。

    哪怕是在现在,绝大多数修行者都认为当时那名赵剑炉的宗师甚至要强过那时的王惊梦。

    而赵剑炉的修行者也是同样这样认为。

    赵剑炉的修行者,都认为王惊梦欠他们的师尊一次公平的决斗。

    如果说一名像拙刀这样富有传奇色彩的修行者跟随唐昧只是偶然,那再多一名赵剑炉的修行者,便绝非偶然。

    更为关键的是,唐昧身周其余那数名骑者,看起来也并非弱者。

    至少大秦那四名统军的王侯,单独而论,身边都未必有这么多强大的修行者。

    千骑将唐昧等人拥在最终,开始沉默而急速的行军。

    夜色来临时,这支军队没有停歇,只是在一处河谷换了早已准备好的备马,继续全速前行。

    在大楚王朝的另外一端荒原里。

    还有一支骑军在奔行。

    狼嚎声声。

    为首的一名将领抬头望月,一种饥饿的感觉瞬间占据他的身心,似乎原本密实的肠胃是在这一瞬间抽空,一阵阵空虚和急需补充食物的可怕感觉开始充斥他的识海。

    这名将领这才开始反应过来距离上一轮休憩和吃饭的时间已经隔了太久,自己的部下应该比自己更需要补充食物。

    他沉默了片刻,知道是自己急于赶到北方的情绪出了问题。

    他下达了原地休憩和埋锅造饭的命令。

    当一堆堆篝火燃起时,他下了决定,让所有的军士除下自己和负重兽身上金光闪烁的盔甲,就地深埋,填平所有痕迹。

    很少有人会质疑他的命令,然而他的这个命令,却是让这个临时营地的气氛骤然压抑到了极致。

    一名将领很响亮的质问声马上响了起来,这是这支军队的传统,也是这支军队的经验,任何有动摇军心和意志的事情,要在很公开的情况下解决。

    “大将军,我们都知道您急于赶回北境战场,只是我担心您因为太过急切,情绪出现问题。金焰重铠一直以来都是我们金戈军最强的武器,我们也早已经习惯了身负金焰铠甲战斗的战斗方式。我们在战斗里早已经下意识的习惯凭借着铠甲难以被刺破和可承受强大的元气冲撞而横冲直撞的冲杀。如果卸掉战甲…我们还会有这样勇猛,我们还是金戈军么?”

    这是金戈军。

    为首的将领自然便是大楚王朝另一端镇守疆域的最强大将领向焰。

    “我知道我先前的情绪有些问题,鉴于双方的军力比对,从任何一方面看…我们金戈军恐怕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向焰沐浴着月光,缓缓的在篝火之中穿行,目光坚定的扫过每一名看着他的军士,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稳定而清晰:“按照行军的速度,哪怕我们此刻埋藏金焰铠甲,轻装上阵,最快到达北境时,这场大战至少已经到了中后期。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们金戈军的到达,最大程度上的影响并非是能够杀死多少秦军,而是给北境的所有军队信心。我们只需要…恐怕也只来得及打一两场关键性的胜仗。”

    “我们金戈军,关键是能在关键的时刻到达,而并非以多完美的状态和战力到达。”

    “至于没有了已经习惯的,可以赖以横冲直撞的铠甲,从我们这里到北境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在途中慢慢改变和习惯…若是真到了我所说的那一两场关键的战斗,若是真没有办法,那就拿我们的血肉做铠甲,来赢得战斗。”

    向焰的这最后几句话似乎说得很无奈,然而这样无奈的话语里,却蕴含着他自身舍生忘死的勇气,他的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讲完时,整个临时营地已经响起了无数声怒吼和咆哮声。

    金甲卸除,缺少了体温而渐冷,然而热血却已沸腾,如此时的篝火般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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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夜袭军

    阴山地势很高,即便是站在山坡平缓处,头顶上方的星辰都比在长陵时大了数倍,看上去有如一颗颗明珠,触手可得。w?ww.`

    阴山很多地段都是秦楚疆域的自然分界线,这片山坡在近楚一侧,属于楚王朝的疆域,但是此刻山坡上驻扎着的却已经是秦军,一个个黑色营帐在山坡上星罗密布,自成阵势。

    在这片山坡下方二十里的河谷和荒漠地带,无数篝火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密集,黑色的营帐和红色的篝火连成一片,直到寻常人目力的尽头,简直就如同传说中的冥河。

    山坡上秦军的中军大营里,用黑色牦牛毛编织而成的毛毡撑起的巨大营帐如同黑色的天穹,数十枝粗如儿臂的蜡烛照耀着一个沙盘。

    沙盘推演,这是从数朝之前几乎所有将领在大战中常用的工具,可以最直观的看出自己军队所处的地形,每支军队的动向,从而更直观的判断各个细节的形势。

    两个实力接近的庞大王朝的交战,亘古罕有的兵力布置,也使得这个营帐正中的沙盘十分庞大,山川河流之间,一面面代表着军队的小旗也是密集到了极点。

    将领作战部署的议事已经结束,当明天的太阳升起之时,这上面的一些小旗会移动到新的位置,或者彻底消失。

    诺大的营帐里,只剩下了司马错和扶苏。

    站立在晃动的烛影里,这些小旗上标着的一些记号,想好这每一面在沙盘上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旗背后所代表的便是许多条鲜活的生命,想到这些小旗消失时,真实的战场上填满河谷的尸体,扶苏的心情便无法平静,呼吸始终沉重。

    司马错看着他的模样,阴冷的嘴角慢慢浮现出微讽的意味。

    “这是什么?”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点了点身前这个巨大的沙盘,问道。.?`c?o?m?

    扶苏身体微微一震,下意识的应道:“这是无数人的生死。”

    司马错嘴角微讽的意味愈加浓重了些,摇了摇头,道:“这是整个天下,整个大秦王朝。”

    扶苏呆了呆,无法理解司马错现在这句话的意思。

    “大多数统帅或许都是强大的修行者,但强大的修行者,却未必能够成为统帅。”司马错看了他一眼,冷淡的缓缓说道:“统帅和寻常的强大修行者不同的地方,是站在不同的高度看待事物。你是圣上和皇后最看重的皇子,只要你不犯大错,今后大秦王朝的王位,自然会交到你手中。所以你必须从统帅的位置,从整个帝国的角度来看待事物。”

    “这个沙盘里现在演化的只是战斗,但这场大战付诸举朝之力,胜负的结果,便决定帝国的命运。和整个帝国相比,这里面每一面旗帜虽然代表着数千甚至上万人的生死,血流成河,尸骨成山,但还是太过渺小。”

    司马错的目光脱离了扶苏的面容和眼前的沙盘,投向营帐外的夜空,停顿了数息的时间,才接着慢慢说道:“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赵沐才是我最忌惮的对手,因为他只会计较最后的胜负,不会计较过程。唐昧这个人,便和你的性情有过类似,太过在意这些人的生死。”

    “每个王朝都有诸多强大的修行者,无数能征善战的猛将。作为统帅和你所处的这个位置,你所要把握的,便是全局的走向,打仗自然会有这些人去打。”

    司马错笑了起来,“就如现在,你只要确定唐昧统帅大楚王朝全军会有什么问题,你现在能否看得出,由他来领军,这全局之中,楚军已经存在了一个致命的弱点?如果你不能看出来,那统帅就没有意义,下达的任何命令也没有任何意义。??.?`或许这些旗帜代表的军队绝大多数都打赢了战斗,但最后你会现你莫名其妙的输了。”

    “弱点?”

    听着司马错这些教导,扶苏怔怔的看着沙盘,却是始终无法看出司马错所说的楚军已经存在的致命弱点在哪里。

    “战线越是复杂,拖得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多,随着燕齐以及巴山剑场那些人的进入,对我们便越是不利。赵沐自留楚都稳定后方局面,推举唐昧为统帅,是唐昧的领军方式,会很自然的做到这点。”

    司马错收敛了笑意,阴寒的缓缓说道,“但他这样的领军,存在的致命弱点便是粮草。楚军虽然准备了一个冬季,但粮草相应我们却始终不足。越是细碎的战斗,粮草运送和储备的路线便越多,越容易出现问题。只要能够觉这一点,所有的命令,便只需都针对这一点。”

    扶苏呼吸一顿,他终于有些明白。

    司马错淡漠的接着说道:“粮草粮草,有粮也需有草,今夜下达的所有命令,我方看似连波亲率的五万虎贲军动向最大,但实则只是为了牵制楚军大部,关键只在那些小旗,许多楚军储备的草料会付之一炬。即便是魏无咎所率军队朝着绿河子草甸的行进,也只不过是一招诱棋。许多强大的修行者在战局之中的作用,往往是用于牵制和保护一些将领,有些时候,决胜反而不在于这些人之间的战斗,反而在一些不起眼的军队收割到的胜利。”

    ……

    雪谷关。

    沙盘上很不起眼的一处。

    阴山一处晒不到阳光的山谷通达到此处,因为晒不到阳光,所以即便到初夏时分,这个山谷内里都覆盖着一层白雪。

    这处关口位于大梁郡北部,因为已经太过偏远,只是防范一些关外的流寇,所以只是在山谷出口位置建立了一座石城,原本只有驻军四百。

    然而就在数日之前,有一些大楚王朝的贵族极其随从到达了此处,加上督军一共七百余众。

    这些贵族都来自楚都郢的周遭地区,都属于家族门阀有些势力,但是势力却不足以强大到让郑香妃有所留情。这些贵族里所有可以参加战斗的人员全部被整编成军,只有那些无法随军的老弱妇孺留在了都城,被妥善“照料”。

    在奔赴到前线之后,这些贵族整编成的军队又被分割分派各处,最终派到雪谷关的这一批人的战力极差,至少远不如这里的四百驻军。

    这里原本的驻军对这些贵族原本就没有好感,又生怕这些人叛逃,所以这些人到达这里之后,又被五人一组,由一名老军统御。

    这里的许多寻常老军,也顿时成了“伍长”。

    这夜负责前哨守望的“伍长”宋惟正是这样的一名老军。

    所谓的前哨,只是在雪谷一侧山坡上的一个隐蔽营帐,堪堪容纳六人团坐。

    即便为了抵御寒意,六人挤得很紧,依靠各自身上的温暖取暖,但是宋惟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统御的这五人的敌意。

    “只要小声些,这谷里的风声足以掩盖我们的说话声,厉害的修行者也听不出来。不说点什么,便容易犯困,不如聊聊?”

    这名面上的肌肤被风霜和高原的日光摧残得如同树皮一般的老军搓了搓手,主动说道。

    没有人应声。

    宋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心中不满,谁都想锦衣玉食的好好过着安生日子,谁想到这里来受罪?不只是你们不想,我也不想。我又不是修行者,哪里来夺得军功的本钱。”

    “那你为什么从军?”数息之后,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没有选择。”宋惟自嘲的笑了笑,“我父亲生了两个儿子,我是长子,我弟弟自幼体弱,读书识字比我好,我家贫寒,没有田亩,按照楚律,交不起兵赋,家中便自然要有人从军。我不来谁来?”

    “你们和我不一样,但是又一样的没有选择。”宋惟转头看着和自己挤在一起的这些人,认真道:“我的意思就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没有选择,唯一的想法就只有想办法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总比死在这里好。所以愤懑是没有多少用处的,在这里大家相安无事,过了这场大战就好。”

    营帐里再度沉默下来。

    看着自己的话语显然得到了认可,宋惟笑了笑,道:“所幸我们这里太过偏远,不算什么必争的要冲,所以应该不会有秦军劳师动众的到这里来偷袭,我们活下去的可能…”

    他自然是想说,我们活下去的可能当然要大一些。

    然而他这句话却戛然而止。

    他的喉结僵住,整个脸面也僵住,瞳孔却是剧烈的收缩起来。

    白雪地里出现了一些有着细微差距的白色。

    数条白色的人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山谷里。

    接着便是更多的白色身影,密密麻麻的朝着后方的山谷里蔓延。

第六十六章 夜火

    这些白色身影全部都是身穿着白色棉袍,棉袍很粗糙,白色内里夹杂着天然的星星点点浅灰色,然而却和此时这雪谷的色泽极为相近。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白袍的白色映衬着下方黑色的剑鞘,这些身影行进间井然有序,那种沉默冷峻的气质,让宋惟一眼便可断定这只有可能是秦军。

    夜守前哨的职责便是在第一时间发现敌情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示警,然而此时宋惟看着这些沉默行进的白色身影,脑海之中充斥的念头却是即便示警,还有用么?

    只是这片刻时间,出现在他视线里的白色身影已经远超两千,这已经是雪谷关守军数量的一倍,而雪谷关内里的白色身影,还在不断的涌现。

    宋惟根本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数量的秦军以这里突破口,但他可以肯定,这支秦军必定还背负着更为重要的使命,目的根本不在这夜取雪谷关。

    那种无用的念头只在他的脑海之中盘旋了数息的时间,在接下来的一刹那,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已经攥紧在手心的瓷瓶往这隐蔽的营帐外狠狠砸了出去。

    这瓷瓶的瓶口用蜡封着,内里装着的便是已经经过特殊手段制作的红磷丹砂,只要这瓶一碎,接触空气,不管是在任何寒冷的地方,都会马上燃起明亮的火焰。

    然而宋惟只是做出了这个狠狠投掷的姿势,瓷瓶却并未脱手飞出。

    一股极为寒冷的风从营帐外袭来,吹入这营帐内里,沿着宋惟的手沁入他体内深处。

    宋惟惊骇的张开了嘴,然而却发不出声音,不只是他,眼睛的余光里,和他挤挨在一起的五人同样瞬间被这一股寒风“冻结”。

    他眼睁睁的看着如白色幽灵般的秦军在下方道路上无声的行过,直至军队的尾端不再出现新生的白色身影,这支秦军的总数已经超过了五千之数!

    更让他骇然的是,在他之后的数个哨卡,同样没有发出任何的声息,这支秦军顺畅至极的压向沉睡中的雪谷关。

    “不要示警,≠vstyle_txt;你们雪谷关里的人已经知道了。”

    当这支秦军最后数名军士都经过了下方道路数十息的时间,宋惟的耳中骤然传来陌生而年轻的声音。

    更深的恐惧和震惊在这个营帐局促的空间里蔓延。

    营帐外数尺之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身穿着普通的黑色棉袍,面目都用黑布遮掩着。

    他平静的站立着,和此时秦军压向雪谷关的压抑气氛截然相反,给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人?”

    宋惟莫名的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出声,他压低了声音,强忍着心中的震骇,连喝了两句。仅凭对方的口音,他便能肯定对方绝对不是楚人。

    “不用紧张,如果我和下面的秦军一方,你们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年轻人缓缓转过身来,看了宋惟一眼,说道。

    这绝非个人生死问题,宋惟用力的吸了口气,些微颤声道:“里面的人真的已经知道了?”

    “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通知了里面。”

    这年轻人并未打哑谜,道:“越是让这支秦军觉得你们雪谷关没有任何防备,他们才越是会放手进攻,你们雪谷关才有可能守住。”

    五倍的敌人,无论用任何方式,再懈怠的战法,又怎么可能守得住?

    这是第一时间浮现在宋惟脑海之中的念头。

    但不知为什么,这名年轻人平静到了极点的眼神,却是让他没有第一时间直接说出这样的话语,而是下意识的问道:“这么多的秦军要从这里过,而且这样的数量到了这里,还用这样暗夜偷袭的方式,到底是要做什么?”

    “大永关。”

    年轻人干脆的吐出了三个字,然后知道宋惟无法理解,直接快速的解释道:“这支秦军将用最快的速度突袭大永关,只要能够烧掉你们大永关的草料场,在十余日之后,你们这一带的四五万军队就会极为不利。”

    宋惟并非将领,但已经是在这里服役了许多年的老军,他几乎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大永关的草料场在战时会向巨庸、逐山两个边城提供草料,而那两个边城则是楚军边境极为重要的运送粮草的中转边城。

    若是这两个边城的大量军马得不到足够的草料,哪怕这两个边城不失守,有着足够的军粮,都极难有效的运送出去。

    这一刹那,就算是宋惟都反应过来,若是雪谷关一破,秦军速袭大永关成功,那这沿途数个看上去根本不起眼的关卡的失守,恐怕瞬间就会对整个战局造成极大的影响。

    这绝对是个可怕的漏洞。

    在此之前,楚军的上峰将领应该没有察觉到这支秦军的动向,根本没有时间堵住这个漏洞。

    想到这些可怕处,宋惟竟是浑身一阵冷汗。

    “你现在可以燃丹砂了。”

    年轻人就在此时转头看着他,平静的说了一句。

    宋惟又是呆了呆,接着才明白这年轻人是要让他丢出手中的瓷瓶。

    “快!”

    年轻人急促的吐出了一个字,带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宋惟眼看到那支秦军已经距离雪谷关关墙不过十丈,一咬牙,他将手中的瓷瓶丢了出去。

    轰的一声,山坡上涌起了一道火光。

    这道火光发紫,如同一道长长的烛火,被风一吹便如无数紫红色的萤火虫一般散开,往上漫天飞舞。

    星星点点的紫色焰火映衬着下方的白雪,极为好看,若是在平时便带着浪漫的味道,然而此时,却只给人窒息和死亡的感受。

    雪谷关的关墙高处,数十名楚军将领如石般凝立着,心情也是紧张到了极点。

    他们的身前,凝立着一名女修行者。

    这名女修行者清冷的凝视着前方涌来的秦军,当后方远处山坡上火光涌起之时,她连眼睛的余光都没有扫向那处,所有的感知和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下方的秦军身上。

    幽灵般的秦军中,许多人在这一瞬间转过了头。

    但只有她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差别,她从这些人里面找出了身体直觉反应最快,第一个发现后方山坡上异状的人,第一个转头者。

    她的感知落在了这人身上。

    这人即便不是这支秦军的主将,也至少是这支秦军中修为最高的存在。( )

第六十七章 决斗为注

    夜风骤消。

    并非是从雪谷方向吹来的山风陡然停顿,而是有一股庞大的天地元气随着这名女修行者的感知抽引过来,反冲抵消了风势。

    这名女子伸出了手,精纯至极的本命气息从她的指尖喷薄而出。

    也就在这一刹那,喀喀喀喀的如冰面破裂的声音撕裂了整个夜空的寂静!

    空无一物的空气里,有无数蓝黑色的冰砾生成,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她手指的前方聚集,堆叠起来。

    m;这是一副难以想象的画面,这些冰砾堆砌成剑,随着她的感知往下延伸。

    在下方秦军之中的修行者反应过来的瞬间,一道长达数十丈的蓝黑色冰剑已经形成,带着恐怖的杀意,如洪流一般冲向她感知锁定的那人。

    数声凄厉的嘶鸣声和破空声响起。

    这代表了这一刹那秦军中仅有的来得及做出反应的修行者。

    被感知锁定的那名修行者体内的真元疯狂的朝外喷涌,白色棉袍直接炸裂成无数朵棉絮往外溅射,明明柔软却因为这一刹那的真元爆发而带上了沉重的分量。

    这名修行者以身体为剑,疯狂的往后斩去,丝毫未顾忌自己身后那些军士的生死。

    数道飞剑凄惶的飘飞而至,迎上那道不断堆砌延长而至的冰剑,虽明知无法匹敌却依旧带着不惜一切的意味迎上去,想要阻挡这道冰剑一瞬。

    数道看似轻薄却带着强大力量的飞剑与冰剑相触,却并未能够延缓分毫,冰剑毫无停歇的冲过这些飞剑,如一根巨大的铁锤敲中倒飞的修行者,再将修行者的身体狠狠的锤入下方的地面。

    只在剑意落地,恐怖的力量往下深入,终于被不断压实的泥土承接之时,时间和画面才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静止。

    轰!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剑意四溢,地面往外炸裂开来,以这名修行者身体落地处为中心,数十名秦军直接伴随着碎石和泥土,往外炸飞出去。

    数道飞剑凄凉的坠于泥土之中,无法再行飞起,只有残余的辉光在闪耀。

    那名被冰剑砸入泥土之中的修行者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放!”

    女子手中的冰剑已经消失,地面所受冲击的震荡传至雪谷关的城墙,雪谷关城墙缝隙里的寒霜漱漱而落,她身后的数十名楚军将领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一声厉啸声从其中一名将领的唇齿之间喷薄而出。

    无数破空声响起。

    发出破空声的是箭矢,但相较数百枝在空中显得有些稀稀落落的箭矢,在箭矢后方无声飞出的数十颗金属圆球更为引人瞩目。

    这数十颗金属圆球都有成人头颅般大小,在夜空之中都闪耀着鲜艳的绿色光彩,在落到离地数丈的区域时,整体便裂了开来,每一颗金属圆球都裂成了数百片鲜艳的绿色碎片,往下飞溅。

    厉啸和惨呼声、剑锋和金属相撞击声,金属切割皮甲和血肉的沉闷响声,瞬间连成了一片。

    这数十颗金属圆球的正下方,秦军齐刷刷的倒下了一片,原本整齐到了极点的队伍中骤然出现了数十个空缺处。

    雪谷关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的一击,至少杀死了六七百名秦军,鲜血飞溅之中,最让这支秦军中许多人心寒的是,没有任何军令发出。

    原本应该就这混乱场面发号施令的将领,已经直接被杀死!

    “退!”

    直当第二轮箭雨破空洒落时,秦军之中才有人发出了军令,整支军队往后如潮水般退去。

    雪谷关关城上女子已经收回了手,但是空气里依旧飘洒着蓝黑色的霜花,涌动着惊心动魄的意味,这种强大的余韵,给人的压力甚至依旧超过了方才造成恐怖杀伤的数十颗金属圆球。

    “御!”

    只是退出了五十步,随着一声新的军令,退却的秦军停顿了下来,重新结成了阵势。

    山坡上的宋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看到秦军只是数十步便重新稳定阵型,心中依旧不由得泛出一阵阵寒意。

    在当年和韩、赵、魏三朝的征战之中,秦军便展现出了令天下诸朝震惊的悍勇和如铁的军纪,而现在的秦军,比那时尤胜!

    “九幽冥王剑!”

    “公孙家的大小姐,你不要忘记,你是秦人!”

    当退却的秦军停顿的刹那,那发出军令的人连连厉喝出声。

    雪谷关内更是沉寂。

    不只是他们被方才那一剑震慑,这人敢在此时如此呵斥,本身便代表了无比的悍勇。

    城关上的女子既然有着当军一剑杀死这支军队主将的能力,便自然也有杀死这名接替将位的修行者的能力。

    普天之下,只有九幽冥王剑才有那样至寒和狂暴到了极点的力量。

    在长陵有关这一柄剑和公孙家大小姐的故事有无数。

    所以这名军中修行者很轻易的判断出来了城关上的女子便是昔日的公孙家大小姐。

    充满着无畏和愤怒气息的厉喝声在寒冷的空气里缭绕,传入雪谷,不断回响,就像是有数千数万个人愤怒的伸着手指,在不断的呵斥和指责着城关上的长孙浅雪。

    任何人只要坚信自己站在大义的一方,连性命都可以不顾时,那种气势会压倒一切。

    现在秦军的这名将领便是如此。

    然而这对长孙浅雪没有任何的影响,她清冷的面目上的神色没有任何的改变,带着一种轻蔑和嘲讽般的语气,说道:“我还算秦人么?”

    那名出声的将领骤然一滞。

    “我公孙家只剩了我一个。”长孙浅雪清冷的补充了一句,“就算是秦人,也是仇人。如果能够,你以为我不杀光长陵皇宫里那些人?”

    “你一定要站在楚人一边,帮着楚人屠戮秦人?”那名将领沉默了片刻,仰头看着城关上长孙浅雪的身影,寒声道:“这雪谷关的符器极少,方才那些绿金杀球便应该是雪谷关的全部库藏,即便你今夜能够杀光我们所有人,恐怕这雪谷关里也剩不下多少活人。”

    “那在于你的选择。”

    长孙浅雪微微蹙眉,声音微冷道:“如果你想死,接着想这些人一起陪着你死,那我也不在意多杀一些人。”

    那名将领沉默不语,双手微微轻颤。

    这雪谷关内外的空气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山坡上的宋惟连呼吸都已经停顿。

    他知道这名秦军将领说的是事实,若是这名秦军将领号令全军进攻,哪怕长孙浅雪能够用极为恐怖的速度杀人,只是这支秦军一瞬间用尽所有能动用的符器,单薄的雪谷关也无法承受,那些平日和他在一起的伙伴,也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够活下来。

    两军僵持,只等这名将领发令,哪怕这名将领在发令的瞬间,也会被杀死,然而数千人的生死,此刻却就系在这名将领的手中。

    也就在此时,宋惟发觉一直凝立在前方帐外的那名年轻人已经朝着坡下走去。

    这名年轻人来时无声无息,然而此时却并未掩饰自己的脚步声。

    他踩踏着表面已经冻结得有些坚硬的积雪,脚步声在此时的绝对静寂之中显得分外清晰。

    那名秦军将领霍然回首,看到了这名年轻人的身影。

    “行军打仗,不是必守之战,若是明知必败而为了体现悍勇无畏而令全军送死,这不只是毫无意义,而是毫不负责的白痴行为。”

    年轻人孤单一人走到这支秦军的后方,平静的看着这支肃杀的秦军,看着那名将领,“即便是要报仇,也不是无脑的送死。早在征伐韩、赵、魏时,所有的秦军将领都必须明白,如果能够用只杀少部分关键性的人物,或者直接用修行者对决便能决定的胜负,就不要搭上更多人的性命。”

    “将领和纯粹的修行者是不同的身份,送死并不能代表悍勇。”

    这名年轻人自然便是丁宁,他平静的看着那名将领,道:“昔日对那三朝,很多战斗都是以修行者在阵前的决斗而决定胜负,若是你还不能明白,你我之间便来一场公平对决,你胜了我,我让你们过雪谷关。若你败在我手中,你便退军。”

    那名在黑夜里看不出面目的秦军将领沉默了片刻,道:“我们这些人的生死,对于这样的一场大战太过微不足道。”

    “没有谁微不足道。”

    丁宁看着这名秦军将领,道:“在我看来,百万人中多一个可以回到故乡,便是好的。”

    秦军将领缓缓的抬起头来,然后点了点头,“你应该也是秦人,就以你我对决为注,你胜了我,我便下令退军。”( )

第六十八章 师门剑经

    丁宁赞许的看着这名秦军将领,接着目光落到了他的剑上。> >8 w=w`w`.·y-a-w-e=n`8-.`c`om

    这是一柄轻薄的青色小剑,上面带着金色和黄色的符文,看上去有如一片放大了的蜻蜓翅膀。

    这柄青色小剑很适合作为飞剑,本身便是方才被长孙浅雪击落泥中的数柄飞剑之一。

    这也是那几柄飞剑里面,唯一一柄被长孙浅雪击落之后,还能重新飞回手中的飞剑。

    秦军整体未大动,只是在中间微分,让出一条道来。

    这名秦军将领走出阵来,走向丁宁。

    此时隔得近了,映着天上的星光,就连山坡上不是修行者的宋惟都看清楚了这名秦军将领的面目。

    这是一名三十如许的男子,面上没有多少风霜的痕迹,虽然面色冷峻却依旧给人读书人般的感觉。

    丁宁对这名走出来的秦军将领颔为礼,道:“看你的佩剑,应该是清河剑院的修行者?”

    这名秦军将领同样颔还礼,道:“清河剑院,余言衫。”

    丁宁没有和对方一样报上名号,只是接着道,“既是清河剑院的修行者,应该来到战场的时间不久。”

    这名名为余言衫的秦军将领很敏锐的听出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声音微沉,也没有什么掩饰道:“虽是和长陵许多修行地一样,被迫听从皇城调遣,但到了前线,却能体会修行者对于军队的稀缺。﹍ >>吧 w·w·w·.=”

    “所以你其实很在意军队,尤其是这些和你在一起的人的生死。”

    丁宁平静的说了这一句,他身侧的空气里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嘶鸣。

    一片深绿色的金属碎片从他身侧的地上飞了起来,悬浮于他的身侧。

    这片深绿色的金属碎片来源于先前雪谷关之中投出的金属圆球,这种符器在大楚军方的正式名称是绿金杀球,名字简单却很有杀气,依靠上面篆刻的符文,一旦飞行度达到一定程度便可破坏符器上的元气平衡而产生剧烈的爆炸。

    这种金属碎片虽然坚硬,但和剑胎自然有很大的区别,尤其上面篆刻的符文自然也不是为了特别有利飞行而作,然而现在很明显的是,丁宁竟然将其中一片碎片当成了飞剑而用。

    “你想以此为剑?”

    余言衫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即便能和这样一片碎片上片段的符文沟通就已经是恐怖的能力,然而即便是一柄正常的飞剑,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修行者便难免会很生疏。

    飞剑和飞剑的厮杀原本高下都只在刹那时光,更不用说这种金属的脆性根本无法承受一次剧烈的碰撞。

    最简单而言,这样一片金属碎片和他的飞剑只要有一次硬碰硬的碰撞,就会彻底散碎。8 w·w=w·.=

    “越简单的符文,配合一些直接的剑式,反而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丁宁看着这名不肯在决斗开始之前便占他便宜的长陵修行者,也毫不避讳的说道:“而且我不想让人看到我的佩剑。”

    余言衫深吸了一口气。

    在此时这种情形下,谁都不会有想要废话的**。

    “请。”

    伴随着他一声很庄重的声音,一声清脆的剑鸣自他的身侧响起,接着他手中那道如蜻蜓翅膀般的轻薄飞剑带出一道锋利的弧光,横在他的身前。

    这是完全按照了长陵决斗的礼数,丁宁也不多言,点了点头,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朝着余言衫虚空一指。

    一股真元从他的指尖无声的流淌,消失在周遭的空气里,而那片不甚规则,外观显得有些像箭矢的箭头的金属碎片骤然加,砰的一声爆鸣,如在水面飘行的瓦片一般,连带出五六个飘忽的影迹。

    “乱萍踪?”

    余言衫的呼吸骤顿,双目深处尽是不可置信的意味。

    这分明是他师门清河剑院的一式剑招,但此时在对方的手中用来,不仅剑意是清河剑院绝大多数人根本无法比拟,而且还带上了一种连他都没有的灵动和完美的味道。

    这一瞬间的极度震惊,让他的反应比平时已经慢了数分。

    这片金属碎片已经距离他的咽喉只有数丈的距离时,他才做出了反应,横在身前的飞剑猛的一震,轻薄的剑身上,竟然是出了一声巨浪轰鸣声。

    这一道飞剑就如此横着,狠狠往上砸去!

    这便是清河剑经中的“大拍岸”,取的便是大浪拍案那种诀绝,粉神碎骨不息的意味。

    公平与否只在战前。

    对于他这种剑师而言,一旦战斗开始,便必须不留余力的寻找对方的破绽。

    对方这种金属碎片和剑胎的本质区别,使得他要取胜便只需一次猛烈的碰撞。

    丁宁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改变,他依旧并指,下划,剑式再变!

    原本朝着余言衫疾刺的金属碎片骤然往上一跳,凌厉之意在刹那变成一种随风而荡的轻柔意味,竟是轻巧的和余言衫这一剑剑气的边缘一滑,就像是一片浮木借着浪头一冲,反而借力从浪尖跳了起来。

    “浮光掠!”

    看着这样精巧的一剑,瞳孔剧烈收缩的余言衫这次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叫出了这一剑的名字。

    这一剑,依旧是清河剑经中的剑式!

    在他的失声惊呼之中,他的腰间一声震响。

    一柄寻常的百炼玄铁剑被他右手拔出,在剑身刚刚脱鞘的瞬间,便随着剧烈的震荡而溅射出数十道细细的青炼,击向已经距离他眉心只有数尺之遥的金属碎片。

    很多善于飞剑的长陵修行者都会有两柄剑,但其中一柄随身的佩剑基本属于摆设,因为往往在飞剑相争失败之后,若非有近侍帮助,否则即便再有一剑,也很难跟得上对方飞剑的度。

    所以余言衫这柄以防近身的剑只是普通的军中制式长剑,恐怕是到了军中之后,才现有很多符器都是乘着剑师动飞剑之后针对剑师所用,所以才配了这样一把。

    但只是这一个剑式的转变,就连这样备剑都被逼着用了出来。

    而且对方用的,还都是他师门清河剑院的剑式!

    噗的一声轻响,那片金属碎片好像失控般暴散出数道气流,往上空弹射出去,却正好避过他这柄备剑上震射而出的数十道剑气。

    余言衫一声厉啸,身前瞬间失控而往上空横飞出去的飞剑出一声凄厉的破空声,如流星般追向那片金属碎片。

    与此同时,余言衫的双足狠狠践踏在地上,地面猛然凹陷下去的瞬间,他的整个身体已经如陨石般朝着丁宁砸落。

    只是这一个呼吸之间的交手,他已经肯定,在飞剑的造诣上,他不知道距离对方有多少的差距。

    既然如此,唯有近身才有一线胜机。

第六十九章 教学

    丁宁没有看暴然掠起的余言衫,他只是凝视着那片在空中旋飞的金属碎片,右手食指和中指依旧并指为剑,往下划去。

    仿佛天地间有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那片原本已经看似失控的金属碎片骤然一沉,稳定的往下切去,一处最为锐利的尖角极为精准的切入飞剑剑身之中的一处符文。

    砰的一声爆响。

    金属碎片被轻易的震碎,然而切入飞剑剑身符文之中的那一处尖角,却就此折断,嵌入了符文之中。

    飞剑上流通的元气顿时中断,失去控制,从剑身上喷流出来的元气顷刻间就将这柄飞剑变成了狂风中飘舞的落叶,往夜空中卷去。

    余言衫的身体微微的一震。

    瞬间失去了和飞剑的联系,元气的反冲对于他体内真元的运行产生了些许影响,然而却并未影响他的心境。

    他这柄飞剑本身只是用于牵制那片碎片,此时那片金属碎片已经不可能成为丁宁的碎片,他便更不用在意自己的飞剑。

    噗!

    伴随着身体的轻震,他强横的控制住体内真元的震荡,接着一股股真元以奇妙的韵律,一瞬间注入他手中的玄铁长剑。

    黝黑的剑身上荡漾起了青色的涟漪。

    这片片涟漪变成了无数剑影,笼罩住丁宁的整个身影。

    丁宁手中无剑,但是随着他的左手抬起,掌指剑却是可以看到一些金属的反光。

    不知何时,或许便是他先前从山坡上走下,走向这支秦军后方的过程之中,他已经用真元摄取了坠落在地上的不少金属碎片。

    这些金属碎片更加细小,甚至连一小段完整的符文都没有,根本不可能算是符器,更不可能像刚刚那片金属碎片一样作为飞剑。

    然而看着此时迎面洒落的众多剑影,丁宁左手翻掌轻弹。

    嗤的一声,一片金属碎片被他弹了出来,一股笔直的锋锐之意,就像是他笔直的朝着前方刺出了一剑。

    一声惊怒的厉喝⊙style_txt;声响起。

    片片如青色涟漪般的剑影骤然破碎,双脚刚刚踏地的余言衫勉强朝着一侧翻飞出去,左肩上冒出一道血光,竟是被这片金属碎片切出了一道伤痕。

    余言衫张开着嘴,他呼吸之间,身体里不断涌起凛冽的寒意和难以置信的意味,真正的情绪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丁宁以指弹碎片刺出一剑,这没有任何招式的一剑,刺的竟然是他方才这一剑之中唯一的一处破绽。

    甚至可以说,在丁宁刺出那一剑之前,他根本便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一招竟然存在这样一处破绽!

    丁宁没有借机抢先出手,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余言衫深吸了一口气,再发一声厉啸,一剑上挑,数道剑影如水中被水流冲得乱舞的水草,从下往上袭向丁宁的胸腹处。

    丁宁往后退出一步,左手再次弹出一片碎片。

    厉啸声变成了一声暴喝,余言衫进势顿止,身体强行的扭转过来,持剑的右臂上再次多出一道伤口!

    余言衫难以理解,咬牙再进,一剑化三,三道剑光走纯正的中路,当头朝着丁宁斩下。

    嗤的一声,一道金属光芒破空,余言衫的三道剑光消失,接着当的一声爆响,他手中的玄铁长剑已经横在心脉处,而剑身上暴起一团耀眼的金色火花。

    雪谷关内外一片死寂。

    无论是城关上的那些楚军修行者,还是秦军阵中的修行者都沉默不语,有些人的双手都甚至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谁都可以看出,丁宁比余言衫强出太多。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丁宁从头至尾都并未在真元修为上压制对手,他始终只是在用剑招破剑招,甚至只是在用清河剑院的剑招对付余言衫。

    直到此时,在有些人的眼睛里,这场战斗中丁宁的表现,已经像是一名清河剑院的前辈在调教后辈,在演示剑招!

    余言衫的身影顿住。

    他手中的剑身不断的在震荡,他身上的伤口都属于轻伤,但是此刻心情的激荡,却是让他的身体不断的发抖。

    他和丁宁距离数丈而立,这一瞬间的画面凝固下来。

    然而也就在此时,他感到了一股淡薄的本命气息在前方生成。

    这股淡薄的本命气息,来自于丁宁的手中。

    感受着这股淡薄但是对他造成如山压力的本命气息,余言衫确定对方的真元修为足足超出自己一个大境。

    ……

    丁宁缓释出一股本命元气,他左掌掌心之中握着的那些碎片被本命元气吹拂起来,然后顺着本命元气吹拂的方向,在他的手中和本命元气交缠在一起,变成了一柄由金属碎片和元气交缠而成的剑。

    没有任何的停留,他平和的朝着余言衫施出一剑。

    他的身前出现了道道如青色涟漪的剑影。

    这一道剑招,便是余言衫方才用过的清河剑院的一式“濯清涟”。

    余言衫手中的剑抬了起来。

    但是他却无法相迎,胸口愈加如压了数座重山般难受,只能往后连退十余步!

    因为这一剑毫无破绽。

    和他方才的那一剑相比,非但连他之前没有意识到的那一个破绽都被对方改变得完全不存在,而且对方剑锋游走时只是略微变化了一些线路,这些荡开的涟漪便更具威力!

    丁宁向前。

    余言衫连退,他便往前连踏,接着再出一剑。

    漆黑的夜色里陡然波光粼粼,有绚丽的光彩泛开,剑影如水中盛开的一朵艳丽的花朵。

    余言衫的面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苍白无比,然而心脏却是不可遏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这一式“水中花”他没有用过,但却依旧是清河剑院的剑式,而此时在对方的手中,也是前所未有的完美之境,多了数分变化,威力更是足足大了一倍不止。

    可以说,他从未想到这一招剑式可以有着如此威力。

    他无法阻挡,再次往后连退。

    在退却之时,他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无惊无怖,只是回旋着一个念头,原来我清河剑院的剑式,还蕴含着这样的变化,还可以如此变化。

    丁宁收剑。

    那一股淡薄的本命元气消失,原本就不甚稳固的“剑”便瞬间散碎,片片落地,偶尔撞击在山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丁宁抬头看着退到秦军边缘才站定的余言衫,平静的问道:“还想要死么?”

    这句话没有提及胜败,没有提及退军,似乎是一个很奇怪和突兀的问题,然而此刻,一些人却都听明白了他这个问题。

    从一开始,余言衫就没有认为自己能胜。

    他决斗落败,会死在这里,然后这支秦军会按照一开始定下的赌约离开。

    他会用自己的死,换取这支秦军回去的理由。

    在开始决斗之前,他就已经抱了死志。

    然而看得明白这场战斗过程的一些修行者,却也看出了丁宁的用意。

    丁宁也不想他死。

    他对着余言衫展示了清河剑院一些剑招变得更为精妙和强大的可能,就如教学一般,在余言衫的面前揭开了有关清河剑院剑经的新的天地。

    余言衫先前已经决定作为接替的这支秦军主帅,要为这次的失败负责,要换取这支秦军不耻辱的回去的理由,但是当看到了自己剑院剑经的新的天地,他会忍心将这片新的天地随着自己的死亡而一起埋没么?

    丁宁的意思很明显。

    你不应该死,你应该好好的活下来,将这片新的天地带给其余那些清河剑院的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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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末花旧事

    余言衫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他一时没有能够回话。

    丁宁并不着急,只是负手,安静看着他。

    足足十几个呼吸之后,余言衫才极其艰难的调匀了呼吸,然后他依旧没有回答丁宁的那个问题,只是缓缓的躬身,庄重的对着丁宁行了一礼,道:“希望今后能够知晓先生的名字。”

    丁宁躬身回礼,有如默许。

    秦军开始撤退,带走所有被杀死在雪谷关前的同伴的::::小说3遗体。

    在如潮水般从丁宁两侧经过时,其中不少人沉默的对着丁宁躬身行礼。

    即便全然不知丁宁的身份,只知道这是一名年轻而强大的修行者,但既然和长孙浅雪一起出现,对长陵的剑经又如此熟悉,那只有可能便是巴山剑场的修行者。

    有关昔日巴山剑场事迹的几乎所有记载都已经被焚毁,但是秦人,尤其是大秦王朝的军人对于巴山剑场在心中自有公论,巴山剑场和元武、郑袖之间的恩怨,他们现在无法评论对错,但对于巴山剑场的修行者,他们本身便抱有极高的敬意。

    至于今夜,丁宁自然是敌人。

    但这是足够让他们折服的敌人。

    丁宁和这名清河剑院的修行者这一场比剑折服的不仅是秦军,还有雪谷关里这些楚军。

    长孙浅雪的那一剑自然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但那是纯粹的修为和力量,而丁宁这一场比剑里展现出来的,却是许多修行者从未听说过,难以理解的新鲜东西。

    比如利用楚器的碎片当成飞剑来用。

    这其中不仅蕴含着惊人的学识和技巧,还有一种最为关键的东西,叫做天赋。

    这种爆炸性的符器碎裂成的碎片毫无规则可言,即便能够感知得清楚,让自己的元气和某一片残片上的元气和符文契合,但这种残片对于一名修行者而言,最多也算是一柄没有接触过的残剑。

    就如一名剑师随便在战场上捡起一柄别人的飞剑,然后却直接就能动用这柄飞剑,并展现出极高的剑意和控制技巧,这已经和平时的修炼无关,只在于境界和天赋。

    当所有秦军撤到雪谷之中,离开的脚步声还隐约传来,雪谷关的城门洞开,数名楚军将领走出城门,行到丁宁的身前致谢。

    然而丁宁却并没有给他们多少致谢的时间,看着这数名楚军将领,他很直接的说道,“如果你们信任我,你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支援安扈关。”

    “支援安扈关?”

    这数名楚军将领都是齐齐一怔。

    “为什么?”为首的一名将领很快回过神来,问道。

    丁宁看着他,摇了摇头,“不要问为什么。”

    这名楚军将领沉默了片刻,道:“安扈关原本就有五千驻军,我这里仅有一千七百余众,若是我要马上支援安扈关,那我需要分出多少军力。”

    丁宁又看了他一眼,道:“越多越好,若是让我来领军,我会带上雪谷关全部的驻军。”

    “全部?”这几名楚军将领又是大吃了一惊。

    “有时战斗的胜负不只在于绝对的军队数量,还在于诡兵。”

    丁宁平静的点了点头,道:“安扈关有五千驻军,有一万秦军往那里去,按理而言就算你们雪谷关全军赶去,秦军也是近你们一倍的数量,安扈关也绝对不可能守住。但若是你们作为援军赶去之时,能故布疑阵,造成有数倍你们雪谷关军队数量的援军赶去的假象,便或许能够保住安扈关。”

    直到此刻,这数名楚军将领才都听懂了,都是浑身冷汗淋漓。

    其中那名为首的将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都轻颤起来,“您的意思是,有一万秦军正突袭安扈关?”

    丁宁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认真道:“要拿下大永关,并接着拿下你们巨庸、逐山两个边城,并非是今夜出现在这里的这支秦军所能决定的。”

    ……

    “你为什么要骗他们?”

    长孙浅雪走到丁宁的身侧,看着不远处彻底沸腾起来一般的雪谷关,轻声问道。

    别人不清楚,但是她和跟随着丁宁的苦行老僧都知道并没有所谓的一万秦军在往丁宁所说的安扈关赶。

    “这一带秦军的统帅是莫萤,我很熟悉他的领军作风。这支秦军退败之后,他很快就会派出数量更多的大军来踏平这里。”

    丁宁转身朝着雪谷的方向走,同时耐心的轻声解释道:“这些楚人留在这里必死无疑,而且死守雪谷关毫无意义。今夜只要将这支秦军阻在这里,时机一过,雪谷关丢不丢也没有意义,还不如直接撤到大永关附近。”

    长孙浅雪没有异议,接着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丁宁轻声道:“我们去杀莫萤,他会派出数倍军力带上强大的符器来这里,他的帅营会比平时空虚很多,要杀他会比平时容易一些。”

    长孙浅雪的眉头微蹙,大秦十三侯之中的每一名王侯到了现今都不只是军功的象征,都是代表着一个庞大的势力。每名王侯的座下都有许多谋士,许多死士,以及许多强大的修行者。魏侯魏无咎的座下有两名可怕的宗师级人物,其中一名是统领着魏无咎前锋军的萧宴,另外一名便是丁宁所说的莫萤。萧宴座下有三千死士,皆是他的同乡,而莫萤的来历则更为神秘,除了足智多谋,统领着比萧宴更多的军队之外,据说拥有各种各样的刺客。

    要杀这样的人,也只是会比平时容易一点,但绝不简单。

    至少在她看来,这是个很大胆和冒险的计划。

    “依旧不让他出手?”

    她看了一眼左侧的山峡,她感知得到那名苦行老僧正在那里行走,跟上她和丁宁。

    “不用。”

    丁宁很坚决的摇了摇头,道:“他是我们最后一道保命符,至少在现在不要让人发现他出现在战场里。”

    长孙浅雪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这也是她之前从来不会有的举动,然而当知道了丁宁的真正身份,她的一切都在转变,似乎正慢慢变回很多年前,那个隐藏着修为,偷偷躲过公孙家的一些守卫的感知而翻墙逃入长陵街巷之中的少女。

    战争,尤其是这种连丁宁都无法把握,都需要在许多场战役之中寻找胜机,最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的两大王朝的战争,自然是十分沉重的。然而她的一些变化,却是无疑让丁宁的心情不断的变得愉悦。

    想着这些年在长陵梧桐落之**同隐修的时日,想到了那名防止自己的记忆消失而画的那面墙,丁宁转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原本在我的计划里,莫萤就是排在梁联之后的,而且若不是我在鱼市里知道了梁联的消息,我第一个想要杀的长陵的大人物,就是莫萤。”

    长孙浅雪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嫣心兰。”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道:“嫣心兰曾经悉心教导过他剑术,严格意义上而言,他应该算是嫣心兰唯一的真传弟子。”

    长孙浅雪沉默了下来。

    这依旧是当年的事情。

    她是一个爱憎极其分明的人,所以她很能理解丁宁的恨意。

    相对于当年巴山剑场的许多名人,很多时候都留守在巴山剑场的末花剑主人嫣心兰在征战韩、赵、魏三朝时并不算出名。

    对于嫣心兰,就连长孙浅雪也了解的并不算多。

    但当巴山剑场灭时那一战,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末花剑主应该是巴山剑场最强的数人之一。

    “其实有没有莫萤都一样,她既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就一定会在巴山剑场战死。”丁宁看着前方的夜色,慢慢的说道,“但若是没有他提前透露给郑袖有关嫣心兰所修剑经的一些秘密,至少她能够在那一战里再多杀几个人。”

第七十一章 归来

    天气晴好,阳光暖暖的从帘缝里穿进来,落在营帐里莫萤的脸上。

莫萤有着一张很刚毅的脸,他身上的气质其实和梁联非常像。他和梁联这一批在军中属于少壮派的将领有很多共同之处,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们都是在巴山剑场领军的时代成长起来。

当时巴山剑场的将领虽然不如赵剑炉的那些修行者那般亡命,然而却拥有着其余各朝的将领无法比拟的坚定信念。冷峻刚毅悍勇无畏……这些都是当时那些出身于巴山剑场修行者身上普遍存在的气质。

在成长经历上,莫萤也和梁联有着极为类似的际遇。

梁联曾经只是一名很平常的车夫,而莫萤则是一名很普通的药师,在战场上甚至连药官都不算,只是负责调配一些基本的止血药剂。

两人都是因为接触了巴山剑场的强者,才终于成为强大的修行者。

而最为相似的是,两人都是背叛了巴山剑场,才很快拥有了极高的地位。

梁联掌管着长陵周遭防军一半左右的军力,距离封侯也只差最后一步,至于莫萤,他跟随着魏侯,是魏侯座下最倚重的将领,权势仅次于魏侯。

唯一有差别的地方,是梁联之前一直在长陵,而莫萤则一直在边军领军,而且莫萤真正的得过巴山剑场的亲传,无论是战斗经验还是个人修为,都要高出梁联。

连梁联都在谋求自己成为大秦王朝第十四位王侯,这样一位比梁联还要强出一些的军中权贵自然也有封侯的可能。这么多年来莫萤一直甘心屈于魏侯之下,替魏侯领军,真正的原因便只有他自己才知晓了。

阳光虽暖,风却寒冷。

莫萤放下已经遍的军情简报,泯了口温在旁边炭炉上的茶水,垂首之间帐内里一侧角落的地上有数点黄色,却是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出了数朵黄色的野花,他这才真正的感到了些暖意。

人之精神,略一松解便容易疲惫。

他感到有些疲惫,轻声叹息了一声,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太阳穴。

终究有些老,精力不复十余年前。

但这些疲惫和感叹,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他眼睛视界里的黄意消失,那数朵在数个呼吸前还生机勃勃的黄花变成了淡淡的白,就如一个人染霜的鬓角。

寒风之中骤然加剧的冷意,不只是将空气里的水汽迅速的凝结为霜,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味道,将绿草和花朵之中的水分都挤了出来,冻结在表面。

这样霸道和暴戾的元气侵袭,只可能来自于强大修行者的杀意所指。

莫萤刚毅的面容上多了数条皱纹,他放下了微烫的茶水杯,伸手再抬起时,他的身前案上已经多了一柄短剑。

这柄短剑只有寻常大秦制式长剑的三分之一长度,整个剑身和青草嫩芽的绿色极为相像,剑身至剑柄上到处都是细碎的白色符文,就像是青嫩的草丛中长出的一簇簇白色花朵。

这柄剑已经封存了许多,此刻没有元气的注入,色泽便显得尤为黯淡。

莫萤注视了这柄剑一息的时间,抬起了头。

一道锋锐的剑意自他身前的空气里形成,哗啦一声,厚重的帐帘在上沿被整齐的切断,掉落在地。

大片的阳光闯入他眼帘的同时,营门外走来了一对男女。

他所在的这处营地是这一带秦军指挥中枢的所在,周遭不知道布置着多少岗哨暗卡,然而令人心惊的是,直到这一对男女公然出现在阳光下,不带任何掩饰的朝着大营正门而来,营中的修行者才发现这两人的身影。

女子身材修长,身穿着普通的青色粗布袍服,面目前似乎有风雪萦绕,让人无法的容貌。

和她并肩而行的男子一袭长陵普通的玄色衣袍,只是面目笼着黑巾。

莫萤身前案上的短剑轻震了一下,名女修的同时,他便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作为一军的统帅,出现不速之客,此时应是他发令之时,但他却一动不动,只是保持着静默。

“止!”

一声充满着威胁的厉喝声在军营之中响起。

即便此时军营之中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知道来人的来历,但是两朝交战正酣,忽然有两名诡异的修行者直直朝着营门口而来,任谁都会觉得莫名的诡异。

一男一女两名修行者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一声洞金裂石的喝声,依旧只是用原有的步速往前行走。

”放!“

没有任何的犹豫,又一声厉喝声伴随着许多凄厉的破空声响起。

数百枝箭簇上带着幽幽火焰的箭矢坠落如雨,灼烧着营门口这一带的天地元气,但最具威胁的,却是隐匿在这其中一枝箭矢后方的一道飞剑。

这道飞剑用一种极为阴险和稳定的姿态,在一枝箭矢后方的涡流之中飞行,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响动,甚至没有对前方的这枝箭矢造成任何的的影响。

这是极为强大的飞剑控制,甚至超出了真元修为的界限,在很多时候都足以杀死比这柄飞剑主人真元修为更强的修行者。

当这柄飞剑悄然随着这些箭矢坠落,逼近这两名修行者头顶上方数丈的距离时,这两名修行者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然而在下一刻,女子的身周多出一些飞舞的冰砾。这些冰砾在阳光下闪耀着深沉的灰色和蓝黑色的双重色泽。

噗噗噗噗...

一阵密集的轻响。

真正落向这名女子和她身旁修行者身体的箭矢纷纷破碎,连带着那柄隐藏在箭矢后方,无声息,但实则隐匿和蕴含着强大的天地元气的飞剑,也同时破碎。

对于寻常修行者而言强大的飞剑和这些箭矢,对于这名女子而言,似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在正常人的思维里,如果说这样一枝箭矢是一块落石,那这样的一柄飞剑便应该是一座小山。

一块落石和一座小山砸向一个人,怎么会毫无区别?

在这一瞬间,时间便犹如停顿,军营中一片死寂。

咔嚓一声爆响。

由沉重而粗大的木材所制的营门破开,木片如碎裂的冰片洒落一地。

那一男一女就此在破开的大洞中走入营区。

在下一刹那,一片惊怒的声音响起。任何军士都很清楚,只要被强大的修行者深入营区,因为误伤的关系,一些威力庞大的符器便不可能再发挥作用。

有五名修行者第一时间迎了上去,将体内的真元毫无保留的尽数压迫而出,不带任何的后手。

五道不同的元气,如五条瀑布喷涌,砸向这两人。

女子没有左右四顾,只是很简单的伸出了手,做出了一个挥剑而斩的动作。

狂风骤停,一切都被冻结。

整个军营再次沉寂下来。

所有人片深沉到难以想象的蓝黑色充斥眼瞳,如一片深渊从地底被抽离出来,丢向了此刻明媚的天空。

这深沉到了极点的色泽来自于女子手中生出的一柄本命剑。

在接下来一刹那,五名修行者的身影全部从腰间断为两截,落地时发出冰雪坠地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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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传人

    这一剑太过随意,杀戮的过程又太快,这军中所有眼见这一幕的人都甚至来不及恐惧,只是下意识的明白对方太过强大,似乎根本不可能阻止对方进入军营深处,整个军营里便又卷起了一阵狂暴的寒风。.XsHuoTXt

    狂暴的寒风令所有靠近营门口的军士无法站立得稳,甚至连那些用铁钎牢牢固定在地上的营帐,都被掀起,往后飞走。

    手持着将人的灵魂都似乎要冻僵和碾碎的本命剑的女子,包裹在风霜之中,已经在这一息之间前进了数十丈!

    那些朝着她身体坠落的军械和符器纷纷落在她身后,两侧和她相距较近的军士,依旧保持着出手的动作,却小说 是和那些军械和符器一样,表面覆满冰晶,被冻结在地。

    寒风向前,剑意直指莫萤所在的中军营帐,在这条路线上,极少有人能够站稳,但并非是所有人。

    有十余名修行者从营区的各个角落出现,站在她前方的寒风里。

    这些修行者站立的方位看似散乱,但身上涌出的力量却切割着周围的天地元气,隐隐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阵势。

    一些军队和宗门,都有一些修行者联手施展的阵法,可以融合一些修为较低的修行者的力量,对抗强大的修行者。

    此时组成阵势的这十余名修行者都并非弱者,最为关键的是,在这种大军之中,他们只要能够缠住对方,将对方局限在某一个区域之中,军队便会有更多的杀招对付这种入袭的修行者。

    这十余名修行者大多来自不同的宗门,此时看着那柄色泽深邃到难以想象的剑,却都明白对方便是那传说中的公孙家大小姐,而这柄剑便是天下最暴戾的名剑九幽冥王剑,所以都已经将自己的真元催动到了极致。

    这种阵势的力量,让长孙浅雪都感觉到了强大,脚步微顿,前方的路在视线之中都变得漫长起来。

    一名修行者不在这十余名修行者之列,他站在一架符器的后方,感知已经牢牢锁定了脚步变缓的长孙浅雪。

    他身前这件符器有两名成年人的高度,篆刻着许多玄奥符文的青铜色圆柱体的底座上,是一尊站立着的金属人偶。金属人偶伸出右手食指,往前点去,就像是在指路。

    “不要动。”

    就在他体内的真元已经狂暴的流动起来,就要激发这件大型符器的威能时,他听到了一声很恳切的声音。

    那名先前和公孙家大小姐并肩入营的修行者,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身后不远处。

    这名身穿玄衫的年轻修行者自然便是丁宁。

    看着已经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侧转过身体的这名军中修行者,丁宁再次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要动。”

    这名军中修行者的身体略微僵硬,他很清楚对方所说的不要动是让自己不要激发这件强大的中军符器,同时也真切的感受到了对方这句话中强烈的警示之意,然而他却并未因此放弃出手的打算,在一瞬间的迟疑之后,他体内已经狂暴流动的真元自右手衣袖之中疯狂的涌出,没有落向那件符器的底座符文之中,而是注入了袖中的一柄飞剑之中。

    轰的一声爆响,这名军中修行者的衣袖炸得粉碎。

    一道灰色的剑影,在飞舞的碎布之中如疾电落向丁宁的胸口。

    丁宁微微蹙眉,他抬起右臂,一指点向那道如闪电般袭来的飞剑。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再多一道凄厉的啸鸣,一道剑气自他的指尖射出,穿透被瞬间压迫而变得如层层晶影般的空气,准确无误的和那柄飞剑相击。

    只是一道剑气,带着些本命气息。

    确切而言,只是本命剑上流淌出来的一道剑气。

    军中修行者紧绷着的面目一刹那有些发黑,因为和自身飞剑的独特联系,面上的肌肤都剧烈的震荡,一条条褶皱如水波在面上荡漾开来。

    他的眼瞳剧烈的收缩,充斥不可置信的情绪。

    只是对方本命剑上流淌而出的一道剑气,但是那股剑气在出现的瞬间,就让他的身体产生了本能的战栗。这无关乎修为,而在于对对方那柄本命剑的瞬间感知。

    是什么样的一柄剑,竟然强到光凭气息就足以让他的身体都产生本能的战栗?

    在接下来的一刹那,更多的震惊来自于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飞剑!

    那一道剑气虽然来源于一柄强大到了超乎他想象的剑,但是就本身力量而言,不可能彻底压制住他的飞剑。

    然而他的飞剑,就被那一道剑气击得往上飘飞而起,在剧烈的震颤之中,已经无法控制。

    丁宁的身体微弓,避开身体后方射来的三枝箭矢,身体带着重重残影,穿过寒风到了这名军中修行者身前。

    这名军中修行者呼吸一顿,一声闷哼之间,右手两指带出了一朵繁花般的剑气,落向丁宁的双目。

    丁宁的眉头依旧微微的蹙着,面目却是平静至极,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右手轻弹,一道剑气嗖的一声自那朵繁花之中穿过。

    繁花片片飞散,一道道如实质般凌厉的剑气如同碎裂瓷片般质感,带出一道道白色的气流,从丁宁两侧脸颊飞过。

    丁宁弹出的剑气刺在这名军中修行者的胸口,这名军中修行者的胸口如同被一根木桩撞中,整个身体往后倒飞出去。

    一篷血雾从这名军中修行者的胸口涌出。

    然而当狠狠坠地,感觉力量从自己的身体里尽数流出时,这名军中修行者还发现自己活着。

    他只是伤重,却未死。

    ……

    莫萤的目光落在这名伤重而未死的军中修行者身上。

    和那十余名强者组成阵势联手对抗长孙浅雪的战斗而言,这场战斗在此时显得有些微不足道,然而当丁宁一剑击飞那名军中修行者的飞剑时,他的注意力却反而已经集中在了这场战斗上。

    只有他这样级别的修行者,才可以在那极短的时间里准确的感知到发生了什么。

    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在于破招。

    那名身穿长陵最寻常的玄色袍服的年轻修行者,一剑破了飞剑,又一剑破了对方的指上繁花。

    两剑都是在看似毫无破绽处找出了对方剑式本身的破绽。

    万般剑式藏于胸,无招不破,这样的修行者,在很多年前的巴山剑场,也只在一个人的身上出现过。

    现在,他从那名玄衣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所以现在这个轻而易举的击败对方,却只是重创而不杀死对方的玄衣年轻人,便应该是那个人的传人。

    九死蚕的传人,终于出现了。

    “原来是真的。”

    他微苦的笑了起来,站了起来,提起了身前案上的那柄剑,看着远处的丁宁,自语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七十三章 我来收

    十余名修行者散乱的站立在长孙浅雪前方的风雪里。

    他们的身影渐渐被更加浓烈的风雪遮掩,然而长孙浅雪的步伐却更加缓慢。

    这些修行者身上释放出来的力量形成了一道道青色的风柱,这些风柱的顶端延伸到高空,又奇异的连接在一起。

    长孙浅雪没有用她之前很随意的那种斩式,而是感知着这十余名修行者的动静,对着其中气机最弱的那名修行者刺了一刺。

    寒意骤消,所有这一片天地间的空气都似乎骤然暖了起来。 br《〈〈《小说  />

    然而所有的寒意却都汇聚在她这一剑之中,笔直的刺向那名修行者。

    十余名修行者同时一声厉叱,一条条如长龙般连接在一起的青色风柱之中骤然生出青色的火线。

    一片片晶莹的冰砾在长孙浅雪剑尖所指的方向急剧的聚集,形成一道长达数丈的冰刺朝着那名修行者刺去,而十余条青色的风柱里,无数条青色的飞火如无数的飞蛾朝着这根晶莹的冰刺上落下。

    青色飞火噗噗的消失,冰刺表面溅起片片的冰片,渐渐缩小,在那名修行者身前数尺处最终消失。

    长孙浅雪眼眸深处似乎有猩红的火烬燃起,但她的面容没有丝毫改变,再往前进一步。

    十余名风雪之中组成阵势的修行者身体剧震,同时往后连退十余步,那名被她剑尖直指的修行者身上出现了数道红线,多了数道伤口。

    莫萤自然很清楚那十余名修行者所组成阵势的威力,事实上这十余名来自不同宗门的修行者一直追随在身边,衍化这个大阵已经十余年,原因就是为了防止巴山剑场的强者的刺杀。

    所以他自然也明白长孙浅雪这样一剑所代表的境界,在许多年的蛰伏之后,这名公孙家的大小姐敢修这柄天下无人敢修的凶剑,没有被这柄剑的凶煞所吞噬,却是成功的站到了当世最强的数人的行列里。

    然而他的目光却也很快的再次离开长孙浅雪的身影,而是看着那名身穿玄衫的年轻修行者,道:“我知道你不想多杀人。”

    他的这句话并非军令,但这却是长孙浅雪和丁宁进入军营之后,作为主帅的第一次发声,所以整个军营蓦然一静。

    “既然不想多杀人,便总是可以谈一谈。”

    他的目光穿过被狂风卷起的无数碎屑和杂物,冷静的落在丁宁身上,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就应该是九死蚕的传人,来便是向我讨昔日巴山剑场的旧账。”

    整个军营停顿下来。

    所有的军士,包括那十余名随时有可能被长孙浅雪杀死的修行者在这一刹那全部停顿下来。

    这一刹那流淌于这片军营里的时间都似乎彻底冻结,皆因为“九死蚕”三字。

    在长陵,乃至整个大秦王朝,再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有魔力,更动人心魄。

    “好。”

    丁宁很简单的说了一个字。

    长孙浅雪停止了前进的脚步,这军营里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丁宁的身上,很多人的身体都不由得战栗起来,包括那十余名组成阵势的修行者。

    “谁动,谁死。”

    莫萤看了一眼虽然停下脚步,但依旧握着九幽冥王剑的长孙浅雪,说道。

    所有他的部将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这不只是命令,同样是提醒,整个军营,除了他和结成阵势的那些修行者,其余人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长孙浅雪的一剑。

    “我欠巴山剑场的。”

    莫萤看着军营之中唯一在动的人,走向他正前方的丁宁,直接说出了这样一句,然后面色渐渐漠然,接着说道:“我原先只是军中一名药剂师,在前线和修行者接触得多了,学习了一些修行的手段。后来偶然在押运药物的途中遭遇了嫣师,她觉得我天赋不错,传了我剑道,这份再造之恩,我自然是欠她,欠巴山剑场的。”

    说到此处,他抬起头看着丁宁的双目,确认丁宁在仔细的听着自己的每一句话语,然后接着说道:“只是徒弟未必要和师父做一样的选择。即便我昔日返回巴山剑场,也于事无补,嫣师依旧会战死,巴山剑场依旧会灭。更何况我不认为嫣师那么做正确。”

    “我是修行者,得技于巴山剑场,但我首先是一名军人,在我看来,昔日圣上登基已成定局,巴山剑场之变已经无益于大秦王朝。”

    莫萤看着仔细听着却没有什么反应的丁宁,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前方的天空,道:“我所做的和昔日巴山剑场所要做的是一样的,我不想平白的死去,我想要看到大秦王朝不断朝着更加强盛的地方走去,所以我这些年,也不回长陵争夺权势,只在边军为将。”

    “难道巴山剑场和你师尊所做的一切都绝对正确么?”

    莫萤最后重重的说道:“难道不遵从你巴山剑场想法的巴山传人,就一定要去死么?”

    他的这些话很有力量。

    事实上现在很多长陵修行地,包括军中的一些将领依旧同情于当年的巴山剑场,尊崇王惊梦,尤其觉得当年元武和郑袖之变是可耻的背叛。

    但这些感情原本就基于理,基于义。

    巴山剑场的复仇,自然也要基于理,基于义。

    没有人能够强大到杀死天下所有人,不能得到天下人的认同,任何复仇都不可能成功。

    莫萤的这些话语,其实比那十余名修行者组成的阵势还要有力量。

    “你说的有道理。不遵从巴山剑场想法的巴山传人,不一定要死。”

    然而让包括莫萤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丁宁点了点头,说了这一句话。

    就连长孙浅雪都很意外,不由得怔了怔。

    “但是巴山剑场的东西,巴山剑场一定要收回去。”丁宁平静的看着微怔的莫萤,却是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不认同师尊没有关系,但是得了她的东西,却将她的东西透露给敌人,便是背叛师尊,逐出师门,收回她传你的剑和剑经,废你的修为,这是天经地义。”

    丁宁的声音缓缓的在死寂的军营里回荡。

    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甚至连最忠诚于莫萤的死士,都提不出任何的异议。

    逐出师门和废除修为,的确是最轻的惩罚。

    可是对于莫萤这样强大的宗师,废除修为…这意味着什么?

    莫萤深吸了一口气,眯起了眼睛,看着长孙浅雪,声音微冷道:“公孙家的大小姐,算不上昔日巴山剑场的人。想要收巴山剑场的东西,就由巴山剑场的人来收。”

    丁宁淡淡的一笑,“原本便是我来收。”手机用户请访问m.piaot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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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王朝介绍:
自连灭韩、赵、魏三大王朝,大秦王朝已经迎来前所未有之盛世,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人人都以身为秦人而荣,但丁宁,一个出身毫无疑问的秦国都长陵普通的市井少年,每天所想的,却是颠覆大秦王朝,杀死修行已至前所未有的第八境的秦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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