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皇后(求推荐票)
同样的夜里,一名女子正走在一条石道上。
石道的两侧,站立着很多铜俑,这些铜俑上面,至少有数种可以轻易杀死第四境修行者的法阵。
这名女子异常美丽。
她身后的两名侍女也是绝色,然而和她相比,却似乎只是个青涩的孩子。
因为她的美丽,不是那种秀丽,也不是那种妩媚,而是那种无比端庄,无比耀眼,令人仰望的美丽。
她的美丽之中,含着无比的威严。
她的两侧,巍峨壮观的皇宫的影子,都好像畏缩的匍匐在石道的两侧,拜伏在她的脚下。
她是大秦王朝的皇后,长陵的女主人。
即便她的容颜无可挑剔,完美到了极点,哪怕就是一根发际线,都像是天下最好的画师画出来的,然而整个长陵,却没有多少人敢认真的看她,看她的容颜。
此刻,一名身穿杏黄色锦袍,在石道的尽头,她的书房前等待着她的蒙面修行者,便根本不敢抬头看她,始终无比恭谨的微躬着身体,垂着头,满心的尊敬和紧张。
虽然不敢抬头,然而这名修行者的念力却始终跟随着她的双足,知道这名大秦王朝最尊贵的女子不喜欢繁文缛节,也不喜欢任何的废话,在感觉到她的双足即将停顿下来的瞬间,这名修行者便用尽可能恭谨的声音说道:“娘娘,今日里夜司首已经去神都监验过宋神书的尸身,确认的确是九死蚕神功,只是那人的修为很低,最多只有炼气境。”
皇后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高贵端庄和完美到了极点。
包括她此刻微低头看着这名修行者的动作和神情。
她的神情没有任何的改变。
“告诉家里,能够在炼气境杀死宋神书的,不只是得到了九死蚕的修炼方法那么简单。但是同样告诉家里,不必紧张,这段时间里也不要做任何特别的事情。现在的大秦王朝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大秦王朝,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威胁到现在的大秦王朝,只要我朝自己不犯错。”她平和的说着,语气里充满着无上的威严。
“是。”这名修行者心中凛然,接着说道:“今日许侯在神都监外截住了夜司首,两人交手,平分秋色。”
皇后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想着能够依靠长陵的什么人对付她。不是云水宫的白山水最近已经出现了踪迹么?让家里把力气全部用在白山水的身上,只要查出了白山水,夜策冷既然已经回来,这件事到最后自然是她负责。”
这名修行者更加凛然,问道:“今日里白羊洞杜青角出山,插手了一件江湖帮派的事情,家里想听听娘娘您的意见。”
“家里最近是越来越糊涂了么?”皇后说道:“既然圣上已经同意杜青角归老,白羊洞也已经因为其过失而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家里便根本不需要再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你替我转告家里的那数位,圣上虽然一心修行求道,想着长生,然而不代表他和以前有所不同。他的旨意,便代表了最终的结果。家里虽然强大,然而却是始终站在圣上的身后才强大,永远不要想着能越过圣上去做些什么,不要去想改变已经有定论的事情。”
皇后的声音虽然依旧平和,然而这名修行者却已经听出了强烈的威胁和警告之意,他的背心不由得沁出了一滴滴的冷汗。
“还有,让家里警告一下梁联,他办的这件事情,太过简单粗暴。在长陵不比和敌国打仗,需要更温和的手段。长陵水深,永远不要以为可以轻易的碾死任何人。”
皇后开始动步,从这名修行者的身侧走过,走入书房。
这名修行者衣衫尽湿,感觉着身侧皇后的气息,今日里的皇后虽然言行举止和平日相比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那么的完美,然而他总是觉得这名母仪天下的女主人和平时似乎有些不一样。
……
皇后在书房里的凤椅上坐下。
她的身前,是一口活泉。
泉水中不断冒出的气泡里,散发着大量肉眼可见,对于修行者体内的五气有着惊人滋养作用的乳白色灵气。
氤氲的灵气里,盛开着数朵洁白无瑕,和她一样近乎完美的莲花。
灵泉的上方,是一个天井。
在屋顶的一些晶石的折射下,好像方圆数里的星光都被折射了过来,实质性的洒落在这个灵泉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优秀的人,又走极端,便更容易遭受天妒。”
皇后静静的看着身前的灵泉,轻声说道:“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别人想要的是什么,这边是最大的罪恶。我不知道你临死前是什么想法,有没有所醒悟,但既然你已经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心安?”
她缓缓抬头,目光似乎透过前方垂落的星光,扩散了出去,沿着长陵平平直直的道路,往外无限的扩散。
她的表情渐渐变得不完美,变得有些过分冷酷起来,眼睛里却浮现起一种幽然的火焰。
“即便留下了什么东西,也应该好好的藏着,你才不会被完全抹灭,这样才能在这个大世里留下一点痕迹,这样后世的人,才会知道你的足迹在这个王朝里曾经存在过。”
“毕竟,是因为你,我们才能灭了韩王朝,才能灭了赵,灭了大魏,才有此时的大秦王朝,才有这样的长陵。”
耀眼的美丽,异样的威严,以及和庙宇里的神佛一样冷酷而过分完美的眉眼,让此刻的她完全不像是人间的女子,而像是传说中的神灵。
然而她却用更加清冷的语气,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你应该明白,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的神,任何一个人都是血肉之躯,都有着七情六欲。不为自己活着的人,那才是真正的令人憎恶。”
接着,她完美无瑕的美丽面容上,却是浮现出了更为憎恶的身前,甚至散发着强烈的恨意和怨毒:“而且你居然有传人…你的九死蚕竟然留了下来,你的九死蚕,你的剑意,要传的话也要传给我,你竟然传给别人,没有传给我!”
……
和往常一样,丁宁在日出时分,看着梳妆的长孙浅雪的背影起床。
然后他很快的完成了洗漱,帮长孙浅雪开始熬黍米粥。
等到火候差不多,他才用小火慢慢的煨着,端着自己专用的粗瓷碗去经常去的铺子买面。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长孙浅雪有洁癖,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而且在长期的修行之中,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清淡而简单的饮食。
除了做酒之外,酒铺的所有杂事,饮食起居,都是丁宁在照顾长孙浅雪。
然而丁宁却做得非常细致,非常甘心,甚至像这种帮长孙浅雪细细熬粥,看着火苗的吞吐,看着长孙浅雪在他不远处走来走去的身影时,他都会感到很温暖,很快乐。
因为有些事,最好不要再想起,有些人,却一定要珍惜。
死去的那个人没有看清楚长孙浅雪,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看她,然而他却终于看清楚。
吃完了一大碗红汤肥肠面,丁宁一边就着碗里的余热洗碗,一边看着小口喝粥的长孙浅雪,轻声而认真的说道:“马上王太虚的人就会来接我去白羊洞了…我保证只要我能够出来,我一定会回来和你一起修行,所以你一定不要心急。你应该明白,上次那样的情形非常危险。”
长孙浅雪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只是依旧小口小口的喝粥。
看着她的眼色,丁宁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她已经答应。
有马车声在清晨寂静的巷道里响起,最终在这间酒铺的门前停下。
那应该便是王太虚派来接送丁宁的马车。
但是丁宁却坐着迟迟不动,只是安静的等着。
长孙浅雪眉头微蹙,终于忍不住抬头看着他问道:“既然你已决定要去,既然已经来了,你为什么还不去。”
“我等你吃完,帮你洗完了碗再走。”
丁宁深深的看着她,轻声说道,“平时你都不做这些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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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白羊洞大师兄
站在酒铺门口等着的,正是昨日里的那名灰衫剑客。
看到走出铺门的丁宁,这名灰衫剑客没有说任何的话语,只是颔首为礼,等着丁宁上车之后,便开始沉默的赶路。
坐在车厢里的丁宁微微一笑,王太虚能够在长陵屹立不倒这么多年,绝对不是偶然,就如这个车夫的选择,就很符合丁宁的喜好。
马车沿着平直的道路,缓缓朝着城外的白羊峡驶去,那里是白羊洞的所在。
在大秦王朝的元武初年,修行之地大多距离长陵不算近,这些零散座落于长陵之外的各个修行宗门以及一些门阀贵族的领地,就自然构成了除了大秦王朝的军队之外的一个个堡垒。
随着长陵规模的日益扩大,现在倒是大半的宗门已经直接位于长陵之内,虽然这些宗门依旧拥有特权,然而大秦皇朝对于这些宗门的掌控力却是无形之中变强,在很多历史甚至比现在的大秦王朝还要悠久的修行宗门看来,唯一的好处便是更便利的获得一些修行的资源,以及增添了一些向别的宗门学习的机会。
车过柳林河,车厢里的丁宁听到了很多惊呼声和很多哭声。
他没有打开车帘,因为他知道有那些声音,肯定是因为那条河里面漂浮着很多的尸体。
昨夜对于长陵的大多数居民而言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丁宁不是亲身经历,也肯定不会知道长陵市井江湖的势力在一夜之间有着重大的改变。
柳林河的水只用于一些农田的灌溉,所以经常是江湖人物用于抛尸的所在。
昨夜里死在红韵楼的锦林唐的只有唐缺和唐蒙尘两人,但是丁宁很清楚,在漫长的黑夜里,会有更多锦林唐的人死去,现在他们的遗体,就应该在这条河里漂浮着。
……
长陵的地势,是由东南向西北呈阶梯状分布,城南是渭河、泾河的支流纵横交错,其中都是平原,偶尔有几个不足百米的小山头。
长陵的中部,则是地势略高的土岭地带,其中有许多区域都是更古老的河床干涸后留下的洼地。
长陵的北部,则都是高原和丘陵地带,大小共十三条山岭,最高的是石门山和灵虚山,最低矮的是北将山和拦马山。
白羊洞所在的白羊峡,就在北将山中。
沿着渐渐爬高的山路,经过了半日的颠簸,丁宁所在的这辆马车,终于进入了白羊峡。
因为整个山岭的地势都不算高,所以这条峡谷自然不会深到哪里去,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峡谷里面却始终锁着水汽,始终有数朵白云覆盖着峡谷的大多数地方,白云飘动中,偶尔有大片的殿宇显露出来,便分外显得有灵韵仙气。
看着这个修行之地,赶车的灰衫剑客眼里终于显露出了一些羡慕的神色。
虽然白羊洞在整个大秦王朝而言,只能算得上是一个二流的修行宗门,而且即将迎来最灰暗的结局,并入就隔着一座山头的青藤剑院,然而即便如此,这样的修行之地,依旧不是他这样人所能进的。
他开始有些担心。
为身后车厢里的那名梧桐落少年担心。
并非是担心他能否进这宗门,而是担心他在进入这个宗门之后的处境。
白羊峡口没有任何的山门牌楼,唯有一块白色的石碑。
石碑上简简单单的刻着四个字,御赐禁地。
前两个字代表大秦王朝对于宗门的功绩的奖赏,后两个字代表着宗门的特权。
正值晌午,本该是正常人用餐的时间,在这块代表山门入口处的石碑附近,按理白羊洞也不可能放上很多接引入宗的人员,然而当马车在距离石碑不远处的山道上停下,灰衫剑客却是不由得瞳孔微缩。
石碑后方,倾斜往下的山道上,竟然安静的站立着数十名年轻的学生。
这些身穿麻布袍,袖口上有白羊标记的学生们,包裹在一种诡异的气氛里,沉默的看着这辆停下来的马车。
“大约不是特意来欢迎我进入白羊洞的。”
一声压低了的声音在灰衫剑客的身后响起。
灰衫剑客微微一怔,眼睛的余光里,只见丁宁已经平静的下了马车,然后朝着石碑走去。
他的平静前行,却像是一颗投入池塘的石子,瞬间激起了一层涟漪。
一名看上去至少要比丁宁的年纪大上五六岁的学生面容有些为难的迎上前来,迎上丁宁。
他停下来的时候,位置站得很巧妙,就和石碑齐平。
这样一来,站在他对面的丁宁便没有能够真正的踏过山门。
他却是对着丁宁微微欠身,清声说道:“再下叶名,奉洞主之命前来迎你进山门。”
丁宁微微一笑,回礼道:“如此便有劳了。”
便在这时,后方的山道上那些包裹在诡异气氛里的数十名学生中,却是传出了一声愤怒的冷笑声:“什么时候,我们白羊洞是什么人都能进,什么人想进就进的了?”
叶名的眉头微跳,脸上的神情却是没有多少改变。
他原本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其实若不是命令难违,否则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也会是后面道上的学生中的一员。
丁宁抬头看了一眼,他看到愤怒出声的是一名年纪和他相仿的少年,头发削得很短,身材瘦削,但是站得很直,腰间有着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剑,剑柄是一种有波浪纹的深黄色老木,上面还雕刻着细细的符文。
只是他的目光并没有在这名少年的身上停留许久。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叶名,也没有说什么话。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自然会有人解决,自己说什么根本没有意义。
叶名却是没有想到丁宁如此平静,他的眉头一蹙,只觉得手里莫名的多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处理。
……
白羊峡里有白云。
其中一朵白云的下方,有一座孤零零的道观。
道观的平台上,可以清晰的看到此刻山门前发生的事情。
平台上,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便是昨夜一剑改变了锦林唐和两层楼的命运的白发老者,杜青角。
他的名字曾经出现在皇后的口中,他在白羊洞的身份,是白羊洞洞主的师兄。
“师兄,昨夜的事情,包括今天的这件事情,你太过冲动了。”
此刻,他身旁一名老人道士装扮,面如白玉,身上的白色锦袍上镶着黄边,佩戴着象征着白羊洞洞主身份的白玉小剑,自然便是白羊洞的洞主薛忘虚。
“你也明白,正是因为皇后对于我们有所不满,所以才导致此变,你在昨夜出手,又死了那么多人,我担心又会被她找到一些对付你的借口。”
看着身边的师兄一时不言语,薛忘虚更是忍不住担忧的叹了口气。
“正是因为是皇后,所以我昨夜才出手。”白发苍苍的杜青角听到他的叹气声,才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说道。
薛忘虚更愁:“师兄何必置气。”
“哪里是置气。”杜青角摇了摇头:“师弟你的修为和见识都在我之上,不重虚名的心性也在我之上,但是对于皇后的了解,你不如我。”
薛忘虚一怔。
杜青角淡然道:“皇后虽然行事果决狠辣,但却是比两相做事还有分寸,还要谨慎小心,既然圣上都已经下了旨意,她便不会再让我的归老有任何意外发生。她和圣上之间必须亲密无间,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样她和圣上才会最为强大,我们大秦王朝才会最强。再者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但好歹这些年在长陵还有些朋友。收了白羊洞不要紧,若是连我的归老都出现些意外,那大家总会有些想法。”
“只是两层楼的一些好处和旧情,我不至于在昨夜替他们出头。是因为我知道锦林唐原本和皇后的家里人有些关系,所以才故意为之。她不让我痛快,我在离开长陵之时,便也不让她太过痛快。”
薛忘虚一阵无言。
这还不是置气?
“各退一步,海阔天空。我既然已经什么都不说,安心归老,她便也会退一步。”杜青角淡淡的又补了一句。
薛忘虚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
白羊洞最高的这座道观前,白羊洞资历最老的这两人的谈话很融洽,只是互相为各自的前路有些担忧,然而白羊洞山门前,却是依旧陷入僵局。
叶名的面容越来越僵硬,他终于后退了半步,不情愿的出声道:“这是洞主之命…”
“我不相信这是洞主的命令。”
然而他的话语直接就被那名出头的少年打断,他稚嫩的面容上全部都是霜意,“这根本就是不符合规矩的事情,没有参加入门试炼便直接让他进门,这不只是对我们的不公,而且还是对数百年来,所有在这道山门前被淘汰的所有人的不公。我不相信我们英明的洞主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叶名无言苦笑,看来一时只能耗在这里。
难道要去向洞主要证据不成?
“大师兄,大师兄来了!”
就在此时,山道上却是水声沸腾般,响起了一片喧哗。
叶名骤然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只见薄薄山雾里,一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的身影显现出来。
这是一名英俊而器宇不凡的年轻人,清秀的面容之间有着一般年轻人没有的英气,只是此刻,他的面容上也有着浓浓的忧思。
看着所有聚集在这里的学生,他不悦的轻声道:“不要闹了,都回去吧。”
山道间骤然一静。
“回去什么!”
那名出头的稚嫩少年的面孔都一片赤红,大声道:“大师兄,难道你觉得这公平么!”
“公平?”
平日里深得这些师弟师妹爱戴的大师兄张仪,此刻却是摇了摇头,柔声说道,“世上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公平,若有真正的公平,我们白羊洞就不会被迫归入青藤剑院了。”
“大师兄!”
周围这些年轻学生完全没有想到张仪会这么说,一时许多人一声悲鸣,眼睛里甚至闪烁起泪光。
那名出头的稚嫩少年的眼睛都红了,厉声道:“大师兄,别人不给公平,难道我们就不争么?如果我们自己都不在乎,白羊洞就真的完了。”
“沈白师弟,你说的我都明白。”张仪依旧柔声说道:“可是你们不能怀疑洞主的决定,你们应该知道洞主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他的理由,我听说过宁折不弯,但我也听说过识时务者为俊杰。”
张仪的声音很柔和,就如同春风,带着一种让人温暖的气息。
丁宁本来只是平静的望着峡里的白云,像个完全不关自己事的纯粹看客,然而张仪的气度和话语,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开始好奇的重新打量起这个白羊洞大师兄。
第三十二章 光阴不虚度
张仪的目光也很柔和,那种很容易引起人信任的柔和。
他似乎从不盯着某个人看,然而他却又好像在时时看着每个人,这样每个人都不觉得自己被忽视。
就如此刻,丁宁的目光才刚刚落在他的身上,张仪便也注意到了他,然后温和的对他轻轻颔首。
区区一个白羊洞,居然也有这样的人物?
丁宁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气息,开始真正的惊讶。
“我明白,我自知在任何方面都比不上大师兄,但是我也同时明白一个道理,不管我们白羊洞今日怎样,将来怎样,我们白羊洞却从来没有废物,没有让人觉着丢人的人。”名为沈白的稚嫩少年深深的吸着气,因为心情的激越,双手不住的微缠着,“既然大师兄如此说了,我们也不把怨气都撒在他的头上,只是他想要入门,至少也要让我们觉得他有进入的资格,也要通过我们入门的一些测试。”
张仪的目光再次落在丁宁的身上。
看着这个眼神宁静,始终云淡风轻的少年,他的眼底也露出一些异样的光泽来。
“入门测试没有那么重要,你们应该也知道,每次大试,即便通过,最后的决定权也在洞主的手里。现在既然洞主已然同意,那他便已经是我们白羊洞的小师弟,现在堵在这里,便是缺了礼数和同门之谊。”张仪柔声说道:“而且我可以保证,将来这位小师弟一定有很好的成就。”
“将来之事,谁能轻言?我却不管将来事,只信眼前事。”
眼见山门前一众学生在张仪的柔声细语下已经渐渐怨气平息,身后的山道上,却是又传出了一声清冷的声音。
这声音让在马车前有些忧虑的等待着的灰衫剑客都通体一寒,从清冷的话语中感到了莫大的威势。
他先前只觉得丁宁在入门之后恐怕有不小的麻烦,现在看起来,连这入山门都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苏秦师兄!”
包括沈白在内的数名少年的眼睛却是一亮,看他们兴奋而尊敬的神色,似乎来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原本就要比张仪更高。
从薄雾里走出的人同样风度翩翩,剑眉星目,哪怕丢到长陵最繁华的街道上,都能让人一眼看出他来。
“若是不亲眼所见,如何心安?”
“自己不做,流传到外面,倒是以为我们白羊洞没了规矩,什么人想进就进,是藏污纳垢之所。”
同样的英俊,但这人的眼神和语气却是充满锋锐,就像一柄柄寒光闪烁的剑。
这样的气质,特别容易让年轻人迷醉。
白羊洞居然有这么多不俗的修行者?
丁宁却没有在意这些话语本身,感受着这名背负着长剑的英俊年轻人身上的气息,他的眼睛里再次显现出惊讶的光芒。
张仪脸色微变。
他有信心说服这里所有的学生,却没有办法说服苏秦。
尤其是苏秦的这句话里,本来就像袖里的匕首一样,藏着深深的机锋。
“不要试着说服我。”
然而苏秦的话语却没有停止,就如袖里的匕首,按耐不住的露出了一截,他锐利的目光落在张仪的身上,“你应该明白,心不平…尤其是在我们并入青藤剑院这种时候心不平,将会生出很多事端。”
听到这样的话语,看着已经忍不住蹙眉的张仪,丁宁微微抬头,想要说话。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冷冽而带着浓厚鄙夷的女声,却是从灰衫剑客所在的马车后方响起:“怪不得白羊洞会遭此变,原来只会窝里斗。”
灰衫剑客一愣,转过身去,这才发觉马车后方的道路上,不知何时已来了数名身穿紫色缎袍的学生,其中为首的一名,则是一名身材娇小的秀丽少女。
除了张仪和苏秦之外,所有聚集在山门口的白羊洞学生脸色大变。
尤其看清对方身上衣衫的颜色和花纹,沈白顿时勃然大怒,厉喝道:“放屁,你算什么东西!”
丁宁转身看着这几名身穿紫色缎袍的不速之客,尤其看着为首的那名秀丽少女,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他现在的修为相对而言还很低微,所以在马车的遮挡之下,他也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山路上走来了这些人。
只是这些人里面,这名为首的秀丽少女他认识。
所以他现在也很清楚沈白为什么勃然大怒,眼下看来,这原本简单的入门,似乎又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我不是什么东西。”
秀丽少女的脸上本来笼罩着一层霜意,此刻听到沈白的怒骂声,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充满讥讽:“我是南宫采菽,青藤剑院弟子,我的父亲是南宫破城。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应该是白羊洞年纪最小的弟子沈白,你的父亲应该是沈飞惊,他原先应该是我父亲座下的部将。”
沈白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苍白,整个身体都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他知道对方是青藤剑院的弟子,然而却没有想到对方是这样的身份。
军中的等阶和出身观念,比起别地更重。
部下对于提携自己出身的将领,极其的敬重。
因为绝大多数的战斗,都是由上阶将领决定和指挥,在战斗里绝对服从命令,生命都是握在上阶将领的手中,能够在厮杀中生存下来,连续获得封赏,这便说明上阶将领英明,调度出色。获得的功勋里,自然也有上阶将领的一份功劳,自然要记着这份恩情。
南宫采菽,是他的父亲都必须尊敬的对象。
然而他却骂她是什么东西。
“若是在我们青藤剑院,我们院长同意某个人进入剑院学习,我们绝对不会堵着院门不让他进。至于你们说看不到他现在的能力,我只想告诉你们一点,只是骊陵君座下一名修行者,就让我和徐鹤山、谢长生遭受了羞辱,然而他却让骊陵君遭受了羞辱。你们可以想想白羊洞和骊陵君府有多少的差别,如果他想选择,他现在就已经成为骊陵君府的座上客。”
南宫采菽却是满含讥讽的接着说道:“现在他选择白羊洞,而你们居然还嫌弃人家,端着架子堵着他?”
山门周围一片哗然。
所有白羊洞的弟子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丁宁。
骊陵君虽然只是一名质子,然而这么多年的迅速崛起,早已经让骊陵君府成为了超越一般修行之地的存在。
市井之间的一些故事显然并没有传到白羊洞里,他们不相信丁宁这样一名普通的市井少年能够让骊陵君感到羞辱。
在这样的一片哗然里,目光始终锐利的苏秦微微挑眉,英俊的脸上闪过一层寒光,他双唇微动,就想开口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很平静的声音响起,“只是简单的入门而已,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
山门前骤然一静。
所有人都是怔怔的看着丁宁。
大家这才想起,场间真正的主角,引起争议的对象,到现在才第一次开口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简单?
这是简单的事情?
苏秦锐利的眼光更冷,眉头也不自觉的蹙起。
但是丁宁依旧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因为只是从苏秦刚刚登场的数个画面里,他就看出苏秦在白羊洞里比张仪拥有更高的威信,而且他可以看得出来,苏秦的口才很好。
他感谢南宫采菽会帮他说话,然而他实在是不想太过浪费时间在这里耗下去。
“既然有什么测试,就让我测试好了,这样大家就都不会什么意见了。”丁宁一脸平静,认真的看着脸色苍白的沈白,看着一脸忧容的张仪,看着一脸寒意的苏秦说道。
“是么?”
苏秦眉头挑得更起,他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张仪和南宫采菽的脸色却是一变。
但是不想浪费时间的丁宁已经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是。”
场间再次变得绝对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里都带着深深的不解和怀疑,都在心想这名市井少年是太过轻狂,根本不知道所有修行宗门的入门测试都是极难通过,还是真的天赋异禀,拥有绝对的信心?
“来吧。”
然而丁宁却是反而微微的一笑,说道。
苏秦的呼吸莫名的一顿,他的眼睛微眯,然后他也笑了起来,露出了一些雪白的牙齿。
“好,让他试。”
第三十三章 第一步
数名白羊洞学生飞快的往峡谷里跑去。
看着那几名学生跑得欢快的样子,南宫采菽越来越恼火。
她终于忍不住走到了一脸平静的丁宁的身旁,虎着脸沉声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白羊洞的入门测试是什么?”
丁宁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知道。”
南宫采菽瞬间无语,手脚都气得有些发凉。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帮我说了那些,结果全被我几句话破坏了,不过你放心,我应该可以通过的。”然而丁宁却是微微的一笑,轻声的对她说道。
“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这种测试和信心无关,而且你也应该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南宫采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道。
“我就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丁宁看了站在石碑旁的苏秦一眼,轻声道:“一件让我入门或是不让我入门的事情,却可以让人笼络人心。”
南宫采菽顿时微微的一怔。
顺着丁宁的目光,她看到了苏秦和张仪不同的神情。
一个是绝对的冰冷,公正。
而另外一个是深深的担忧。
几乎所有聚集在山道上的白羊洞的学生,就连站立的方位,都明显偏向于苏秦这一侧。
“所以即便有你为我出头,我要进山门还是会很麻烦。”丁宁转过头看着她,微笑着低声说道:“不过我不认为将来苏秦会比张仪站得更高,因为一开始他就错了。真正的位高权重者,始终是站在更高的位高权重者一边,即便如郦陵君已经经营出那样的声名,笼络足够多的人心,要想归国,依旧是决定在大楚王朝数名真正权贵的手中。”
南宫采菽蹙紧了眉头,她忍不住转头看着丁宁,“我承认你这些话听起来都很有道理,我也承认你的眼光的确看得很清晰,很长远,然而所有宗门的入门测试,都是先要测试这个人是否有成为修行者的可能。至于见识和眼光,那是能够通过测试,入门之后才会被看重的潜质。”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现在你越是关心我,我在入门之后的麻烦恐怕就会更多。”丁宁诚恳的轻声说道:“虽然白羊洞归了青藤剑院,但想来这里的弟子大多数时候还是在这里修行,他们越是觉得我和你们亲近,估计就越是会讨厌我。”
南宫采菽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了一些,她听得出丁宁的感谢之意,也明白丁宁说的话的确是事实,可是丁宁依旧说的是入门之后的事情,难道他真的这么有把握通过根本不可能取巧的入门测试?
就在此时,白羊洞山门后的薄雾里,响起了更多的急促脚步声。
跑在最前的两名学生各自小心翼翼的托着两个松纹方木盒,而他们的后方,则跟着至少有四五十名白羊洞的学生。
这些学生之前也已经听说了今日有一名普通的市井少年免试入学的事情,心里也都有些不满,只是因为性情不像沈白等人那么激进,所以只是在谷中等着结果,并没有像沈白等人一样气势汹汹的来堵路,然而现在听说山道上的纷争已然惊动了大师兄和二师兄,而这名免试入学的市井少年居然又主动提出要过试入山,如此一来,这些学生便也按捺不住,全部出来看个究竟。
事实上,对于这些已然入门的学生而言,每年的入门大试都是一场非看不可的热闹大戏。
非看不可不是因为有可能有漂亮小师妹,也不是要第一时间看到门里有没有又出现什么惊才绝艳之辈,更多的其实是自身的优越感得到极大的满足。
想着自己当日在极大的心理压力之下艰难的通过测试的场景,又看着大试时大批人落选的画面,心里的那种愉悦的确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只是此刻,看着站立在山门之外的丁宁,所有这些白羊洞的学生都一眼感觉到了很大的不同。
丁宁非常平静,是那种绝对的平静,不是那种装出来的平静,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的紧张。
看着他的这种平静,苏秦锐利的眼神里又涌出更多凛冽的意味。
“不要以为入门测试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挥手让捧着两个木盒的师弟停在自己的身侧,他深深的看着丁宁,缓声道:“每年长陵和各地的大城赶到这里参加入试的各氏族子弟超过千名,而且这些人在各地都算是优秀,否则也不会特意赶到这里来丢人。然而所有这些人里面,通得过测试的只有数十名。所以我希望你能够认真一些,小心一些。”
南宫采菽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
苏秦的话语听上去像是提醒,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却近乎威胁,很容易让参加测试者变得紧张。
按照她平时的性格,此时肯定忍不住要说上两句,然而想到刚刚丁宁的话,她却硬生生的忍住了。
张仪脸上的忧虑也是更浓,他甚至忍不住转身往身后白羊洞的那些殿宇望去,心想这下麻烦可是越来越大了,这种时候,为什么师傅师伯都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
然而此时,丁宁却是看着苏秦微微的一笑,“可以开始了么?”
苏秦的面容没有什么改变,然而心中对丁宁的不喜欢却越来越浓烈。
他的眉梢微挑,不冷不淡道:“既然这么心急,那便马上开始吧。”
嘎吱嘎吱两声轻响,已经有些年份的木盒启开。
正戏已然开场,所有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其中一个木盒里面,是一个扁平的方石盘。
方石盘里,是一圈圈迷宫般的螺旋槽,这些螺旋槽里,有至少数百颗灰色的细小石珠,只是因为轻微的震动,这些异常光滑的细小灰石珠,就在石盘里流水般滚动,形成了许多条川流不息的灰色细流。
另外一个木盒里,却是一块肉色的玉石,雕刻成一个小小的兵俑,兵俑的手里持着一柄剑,平直的伸向身侧,虽然这个兵俑的面目都没有雕刻出来,然而这种挺立挥剑的姿态,却是异常有大秦王朝剑师的神韵,平直而锋锐,一往无前。
“这是流石盘,因为石盘一圈圈的纹理有些像年轮,石珠的流动又像是流水,所以又叫年轮流水盘,因为石盘和石珠的材质有些特殊,所以略微的震动可以让这些石珠在里面流动不息,然而流动的速度又不是恒定的。”
当这两个木盒打开,和以往主持一些入试时一样,苏秦先伸手点了点那个石盘,冷淡而清晰的缓缓说道:“成为修行者的第一道关隘,便是静心入定,先能静心,心无杂念,才有可能入定内观,才有可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五气。这道石盘,首先考究的便是静心。所有这些石珠里,有五颗石珠比其余石珠小些,然而这小…也只是很细小的差别,所以唯有静心者,才能将它们挑出来。这道考验,按照我们白羊洞的规矩,随你挑出五颗珠子,只要其中有三颗的确是挑对了,便可算合格。”
听到苏秦缓慢的述说,场间许多学生倒是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面对这个石盘的时候,呼吸都控制不住的有些急促起来。
那五颗石珠和其余石珠的差别的确极小,哪怕同时放在摊平的白纸上都未必很快分辨得出来,在这种流动的情况下,让他们再来一次的话,或许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一定能通过。
在以往他们看过的大试里,一大半的入试者便是直接在这一面石盘前就被淘汰了。
……
木盒展开,便是一个天然的支架。
这一个石盘放在了支架上,放在了丁宁的面前。
丁宁没有理会周围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他凝视着这面石盘,眼神里有些犹豫。
他事实上已经是第二境的修行者,而且身为第二境却能够杀死宋神书那样的修行者,他不是普通的修行者。所以此刻他犹豫的自然不是那些流淌的石珠本身,而是采取何种方式,何种结果通过白羊洞的这个入门测试。
因为今日里,是他正式出现在长陵很多人视线中的第一步。
这第一步便决定了他以后的姿态,以后他在白羊洞要采取何种方式修行。
他在长陵的街巷里已经低调隐忍了许多年。
他现在的真实修为还很低,长孙浅雪甚至为这个事情表达了强烈的不满,因为在他和长孙浅雪的计划里,他要走到现在这一步原本还要在很久以后。
只是他那一面墙上的花朵开得越来越多,还有很多宋神书一样的人,在很享受很安逸的活着,然而有些人,却在不人不鬼的苟活,有些人,每日里在阴暗的污水中泡着。
“我要更小心一些…小心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九死蚕…发现长孙浅雪…小心不能死去…”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再次重复了一遍这样的话,然后他眼睛里所有犹豫的神情消失。
在一片不可置信的吸气声和惊呼声里,他伸出了手。
此时从石盘端到他面前放稳到他伸出手,还不过数十个呼吸的时间。
他的手截断了灰色的细小水流,从中取了五颗灰色的圆滑石珠。
第三十四章 机缘
南宫采菽满脸的震惊。
入门测试的严苛程度和宗门的底蕴和等阶有关,青藤剑院和白羊洞实则是差不多的修行之地,所以入门测试的难度也相差不多。
青藤剑院入院时的“万线引”也是和这石盘类似的测试,然而即便是她,也是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通过。
只是数十息的时间,如果真的能够通过的话…便肯定破了白羊洞和青藤剑院的记录。
白羊洞其余学生也都是和她同样的情绪,所以才会一片惊呼声。
苏秦皱眉,心中涌起难以置信的情绪,难道这名市井少年,真的是拥有惊人的天赋所以才被特招入院?
丁宁平静的看着他,他又没有给这个白羊洞二师兄说什么的机会,然后平直的伸出了手,摊开了手掌。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他的掌心。
紧接着,一片更加响亮的倒抽冷气声和惊呼声响起。
在这样的倒抽冷气声和惊呼声里,张仪的瞳孔也微微一缩,眉宇间的忧虑,却是瞬间变成了惊喜。
南宫采菽也彻底愣住。
苏秦的身后,原先反对最为激烈,自从知道南宫采菽的身世之后,便一直都不敢怎么抬头的沈白,此刻的脸色也是变得更加雪白,胸部剧烈的起伏着。
丁宁的手心里安静的躺着五颗石珠。
在刚刚流淌的灰色细流里,这五颗石珠和其余的石珠似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然而此刻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这五颗石珠里面,有一颗略微大了一些,而其余四颗,却是要小一些。
正是有挤在他掌心那一颗略大的石珠的衬托,所有人才能一眼看清另外的四颗略小了一些。
即便不是五颗全对,但只需取对三颗,这年轮流水盘的考验便已合格。
以往白羊洞最快的通过记录,是半炷香的时间。
丁宁这样的表现,让所有人陷入深深震惊的同时,甚至让他们开始怀疑,丁宁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加方便的看清楚,所以才故意取错了这样一颗。
苏秦的面容没有太大的改变,然而心中也被强烈的震撼深深占据。
他的目光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然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发表看法,却是闪电般伸出了手,在接过丁宁手心里的五颗石珠的同时,他的手指尖和丁宁的掌心轻轻接触。
在这数分之一息的时间里,丁宁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气息从苏秦的指尖涌入,在他体内的经络间急速的游走了一圈。
他知道苏秦是什么用意,所以他依旧只是保持着绝对的平静,如同没有任何察觉。
苏秦的心再度往下一沉,心中的寒意越加涌起几分。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的气息。
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气息,便代表着丁宁不是已经有一定境界的修行者。
“五对其四,这一关你已然过了。”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五颗石珠,转交给身旁那名学生,示意那名学生将石珠和年轮流水盘收起来,然后他点了点另外一个盒子里的肉色玉兵俑,缓缓的说道:“这是感知俑,感知是一种天赋,有些人即便能够做到绝对的静心内观,然而他们和体内五气和天地元气却好像天生无缘,怎么都感觉不到体内五气和天地元气的存在。没有这种天赋,便怎么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修行者。”
“这种玉兵俑是用独特的肉玉制成,这种玉石里蕴含的元气和我们体内的五气有些相近,然而要更容易触碰和感知一些。”
苏秦冷冷的看着丁宁,接着说道:“这个玉兵俑手中的小剑是空心的,只要你能感知玉兵俑里的元气,感觉到里面的流动,你便自然可以像从花瓶里倒出水来一样,将里面的元气从小剑中倒出来。”
丁宁说道:“只要能够将里面的元气倒出来,便算合格了么?”
苏秦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丁宁微微一笑,说道:“只要这个合格,便可以正式入山门修行了吧?”
苏秦微微皱眉,再次点头,却不多说什么。
丁宁也不再多言,他上前半步,将玉兵俑握在了手中。
既然他在上一关便决定了通过的方式,这一关他便不需要再多考虑什么。
周围的天地安静了下来。
这对于他而言太过简单。
在他的感知里,玉兵俑内里的元气,就像是在山洞里流淌的河流。
他的手自然的做出动作,调整着这些河流流动的方向,让这些河流通过曲折的崖壁,朝着山洞的唯一出口,有亮光的地方流淌而去。
嗤的一声轻响。
水流喷出崖壁,变成一股瀑布。
而他的手中,玉兵俑所持的小剑前段,彩色的元气,形成了一条好看的彩虹。
山门附近所有人的呼吸彻底的停顿了。
就连对丁宁已经有些信心的张仪都彻底愣住,他想过丁宁有可能又会很快过关,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会这样快。
丁宁身旁的南宫采菽也呆呆的看着丁宁平静的面容,似乎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出来。
……
“我知道这少年有些不寻常,却没有想到如此不寻常。”
就连白羊洞最高的那座道观前的两名老人,都陷入了难言的震惊里。杜青角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身旁面如白玉的薛忘虚,缓慢的说道。
薛忘虚犹豫道:“会不会之前便修行过?”
“不会有问题。”杜青角摇了摇头:“我和他呆过数个时辰,如果连我都没有办法感觉出他的异常,那除非他是赵四和白山水那种宗师。”
薛忘虚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的身体有很大问题。”杜青角看了他一眼,说道。
薛忘虚一怔,下意识问道:“什么问题?”
杜青角说道:“是阳亢早衰之体,五气太旺。”
薛忘虚双手微微的一颤,“那这…”原本他已经打好了主意,然而他现在却没有了主意。
“有什么关系么?”杜青角却好像看穿了他这个掌门师弟的所有心中所想,带着一丝傲意说道:“就安排他和张仪、苏秦一起进洞修行好了。”
薛忘虚对自己的这名师兄也是极其的了解,甚至也已经到了一个眼神便能觉察出对方内心想法的地步,然而此时他却是有些不理解,“可是…”
“他的资质值得我们白羊洞的付出,至于你是怕花在他身上的代价浪费?”杜青角冷笑着摇了摇头,“即便是真的浪费在他的身上,也总比顺了别人的意,到时候全部落入别人手里的好。至于苏秦…我知道以你的性情一直不甚喜欢他,我也不喜欢他。但他的资质的确不错,而且昔日我们的师尊便对我们说过,一个人想要成长得更快一些,身边总得有些人给你压力。苏秦便是很好的人选。”
薛忘虚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认真的看着杜青角,眼睛里开始充满难言的感慨:“师兄,这些年我的修为境界虽然一直压着你,但是你有些时候的锐气,却始终是我无法企及。”
“可是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保不住这白羊洞。”
杜青角自嘲一笑,他眼睛里的傲意也消失了,也开始充满难言的感慨,“我要走了,便辛苦你了。不过很好,你的性子比我能忍,能忍不争,便能走得更长远。白羊洞没了,留几颗种也很好。”
薛忘虚看着杜青角的眼睛,想到这些年来这位师兄和自己在白羊洞经历的风雨,想到他即将远行,一时间,他竟然无语凝噎。
“他的命不好,然而在这个时候遇到我们,也算是有缘,有什么能给的,便多给一些,总比便宜那个女人要强。”杜青角却是转头,不再看他,目光落向远处的山门。
……
山门前,一片死寂。
就连苏秦的脸色都有些微微发白。
他和张仪已经是数十年来白羊洞最为优秀的学生,然而即便是他们入门之时,也是花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才感知清楚这玉兵俑的元气。
且这玉兵俑是白羊洞独有,外界绝不可能针对着做出什么练习。
然而丁宁在他和所有人的面前,却是宛如神迹一般,只是用了十数息的时间,便已感觉清楚了其中的元气,让玉兵俑手中的剑大放异彩。
“各位师兄师姐,可以接我进去,拜见师长了么?”
在所有人的极度震惊里,丁宁却是平静的一笑,对着苏秦和张仪等所有人揖手为礼,轻声的说道。
张仪也笑了起来,他揖手还礼,温和而认真的说道:“师弟,请。”
第三十五章 特例特办
师兄和小师弟见礼,宗门纳新,这场面很温馨。
这样的画面对于不远处的灰衫剑客却是难言的震撼。
他知道这名酒铺少年必定不普通,然而却没有想到在山门遭遇这样的刁难之下,他会用这样惊人的表现轻易解决问题。
苏秦看着这样的画面垂手沉默不语,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以沈白为首,一开始堵住山门的数十名学生脸上都是被人抽了数十记耳光的表情,但后来赶来的那些本身并不激进的学生,在一开始的震撼过后,却是也有许多上千祝贺见礼。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丁宁今日所带来的震惊还不到停歇的时候。
就在此时,白羊洞山门内的某处山道上,又缓缓的飘出一条身影。
这是一名盘着道髻的中年男子,面目严肃而冷峻,他的眼眉就像数条细细的直线,甚至给人一种要割破他自己脸上肌肤的感觉。
他腰侧的剑也很细长,剑鞘是青竹制成,剑鞘的宽度都不过两指左右,可以想象内里的剑身是多么纤细,但是整柄剑的长度却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剑,即便是斜斜挂着,剑鞘的尾端也几乎划到了地上。
这柄剑的剑柄也比一般的剑柄要长,看上去是用海外的红色珊瑚石制成,整个剑柄一直横过了他的身前,这柄剑挂在左侧,剑柄中部正好到了右手的前方。
“道机师叔。”
看到这名肃冷的中年男子走来,所有聚集在山门附近的白羊洞弟子全部都是心中一寒,纷纷行礼。
李道机,不仅是白羊洞里修为最高的数人之一,而且平日里还掌着戒剑,弟子若是有违白羊洞的规矩,便是由他决定做何等处罚。
“还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李道机的目光甚至都没有落在其余人的身上,他只是肃冷的看着张仪,不悦的说道:“你难道连洞主交待你的事情都忘记了?”
张仪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歉然的对丁宁身侧的南宫采菽等数名青藤剑院的学生说道:“确实是疏忽了,张仪奉命带诸位师弟师妹去白羊洞经卷洞学习。”
去经卷洞学习?
周遭所有的白羊洞学生开始明白南宫采菽等人今日的来意,心中涌起无力和屈辱的感觉。
圣上的旨意已经下达,白羊洞已归青藤剑院,青藤剑院的学生也开始有进入白羊洞经卷洞研习的机会,今日南宫采菽等人便是第一批。
李道机转过身去,似乎他出来便只是要提醒张仪这一句,然而就在他转身动步的瞬间,他又冷冷的说了一句,“洞主有交待,让丁宁也一起进经卷洞挑选典籍研读。”
一片沉重的吸气声响起。
这句话再次让这山门周遭的所有白羊洞学生陷入不能理解的震惊里。
然而李道机却似乎还嫌这种震惊不够,他又随后补充了一句,“不限内外。”
一瞬间,这山门口一片死寂。
除了少数几门身口相传的宗门秘术之外,白羊洞的经卷洞里收录着白羊洞所有的心法口诀,包括许多代白羊洞修行者在自己的修行道路上对于修行的理解。
即便是本门的弟子,也只有在经过半年左右的学习之后,才会有第一次进入经史库学习。
而且经卷洞分内外。
外洞的心法和一些记录较为容易理解,而且修炼起来大多没有特别的限制,所以任何门内弟子都可以阅览研习,然而内洞的典籍比较深奥,尤其许多前辈大能对于一些功法的心得体会又不一定完全百分之百正确,需要自己进行甄别,所以唯有在某些方面达到一定要求,还必须对门内的贡献达到一定程度的弟子,才会被允许进入。
“到底为什么?”
一声满含着诸多情绪的大叫声打破了死寂。出声的是沈白,他觉得这太不公平,就算是他,也还从来没有获得过经卷洞内洞研习的资格。所以即便面对的有可能是李道机师叔的严厉责罚,他也无法忍耐得住。
然而李道机却是连头都没有回,风淡云轻的吐出了几个字:“特例特办而已。”
沈白呆住。
他说不出话来。
他周围的白羊洞学生虽然因为连番的强烈震惊而都心头有些发麻,但此刻听到李道机的这几个字,却反而觉得很有道理。
因为先前丁宁的表现,让他们已然相信丁宁能够破例进入白羊洞,并非是存在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只是因为洞主的眼光发现了丁宁的独特天赋。
那既然连入门都是破例不在大试时招入,现在再破例让他直接进入经卷库修行,又有什么问题?
看着李道机的背影,丁宁的眼底却也是涌出异样的神情。
皇后…
他再次想起了这个因为身份相差太过巨大,而显得过分遥远的称号。
接着他又想起了那个剑如白羊角的白发老人。
能够得罪皇后,再加上眼下的这些意外…看来这个白羊洞,似乎并不像外面绝大多数人眼睛里所看的那么普通。
……
特列特办,丁宁跟随在张仪的身后跨过石碑,尘埃落定,再无人出声阻拦。
灰衫剑客眼睛里弥漫着依旧没有消散的震撼,驾着马车离开,决定一定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王太虚。
张仪很细心,因为正好是刚过午饭的时间,他甚至令人准备了一些饭团,在刚过山门后不久便送入了丁宁和南宫采菽等人的手中。
“经史洞里严禁饮食,到了餐时自然会有人送食盒到经史洞外,按照洞主的吩咐,青藤剑院每批进入研习的时间是以一天的时间为限,至于丁宁师弟你…洞主没有交待,刚刚李道机师叔也没有明确交待,那么我想便应该是不限时间,你可以呆到你自己想要出来休息为止。”
“你的住所我会帮你安排好,一切不需担心…至于修行课程,你入门的时间和一般弟子不同,再加上洞主都说了特例特办,我到时还要去请教一下洞主的意见。”
张仪在前面带路,一边做着介绍,丁宁一边细细的啃着混杂了野菜和不知道什么兽肉的饭团,一边打量着这个修行之地的真容。
在大秦王朝,一等一的宗门自然是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这两大宗门都是内门弟子上千,外院各等杂役弟子上万,且这数十年间累积所收的这上千名内门弟子,都是来自大秦王朝各地,甚至属国的最优秀人才。
这两大宗门自然高高在上,其余所有宗门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除了这两大宗门之外,大秦王朝第一流的宗门有十余处,其中如横山剑院等数个宗门是因为当世除了杰出的王侯大将而获得鼎力支持而兴盛,其余如墨墟剑窟、正一书院等,则也是宗门底蕴深厚。
白羊洞每年所能招收有修行资质的学生不过数十名,走出的所有学生里,能够到达第四境上品的修行者都是寥寥无几。
且白羊洞原本连参加岷山剑会这样的,圣上赐予的一年一次的进入那些大宗门学习的比试机会都没有,这便说明白羊洞在没有并入青藤剑院之前,实则是属于三流的宗门,和岷山剑宗的一些外院修行地相比都不如。
只是有些年代的修行之地总是有着些独特的气象。
真正的进入了这白羊洞的山门,丁宁才看清其实白羊洞所有的殿宇,都是以一些立柱支撑,建立在峡谷两侧的陡峭岩石上。
几乎所有的石阶,都是在悬崖峭壁上人工雕琢而出,还有一些殿宇之间,则是用索桥相连。
大多数殿宇都只是相当于一扇大门,内里都是一个个洞窟。
峡谷底部的树林河谷之间,却是不见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没有任何的建筑,保持着原貌。
显然白羊洞最早的一批修行者,便是在这峡谷两边的悬崖峭壁上凿洞而居。
“我们的修行之地和住所都在两侧峭壁上的洞窟里,洞窟里冬暖夏凉,而且我们白羊峡的洞窟里有一种白灰石会自然吸收水汽,所以洞窟里也不会像别处一样湿气太重。只是平日里有时山风很大,师弟你身材单薄,路又不熟,单独行走的话,切记一定要小心,还有平日里石阶所至的地方,便是我们门内弟子都能到的地方,至于所有索桥所至的地方,都是需要一些特别的允许才能进入…”张仪细细的介绍着,也正提及白羊洞洞窟的事情。
听到此处,丁宁却是突然插嘴问了一句:“师兄,既是特例特办,我想有些夜晚住回梧桐落可以么?毕竟我梧桐落酒铺里只有我小姨一个人,比较冷清,而且我回去也可以帮忙做些事情。”
张仪一怔,旋即答道:“换了别人肯定不成,只是师弟…我还得让人问过了道机师叔或是洞主再说。”
第三十六章 选经
白羊洞不大,那座地势最高,在白云之下好像一座孤岛一样的小道观,也不过百丈不到的高度。
张仪边走边停,细数了一些白羊洞建筑的用处,说了一些白羊洞的门规,左右也不过花了半炷香不到的时间,对于门内而言极其重要的经卷洞,便已出现在了丁宁的面前。
经卷洞的外面是一间就着山势雕琢而成的粗陋小石殿,进出唯有一条在风里有些摇晃的索桥。
索桥的木板都有些发黑,甚至给人不甚牢固之感。
白羊洞掌戒剑的师叔,先前在山道前令人心寒的李道机,此刻却已经站在这条索桥道口。
张仪拘谨上前,行礼轻声的问了几句。
李道机点了点头,然后他肃冷威严的目光落在了丁宁的身上。
“修行讲究出世,清净少干扰,心力都花在对自身和天地元气的感悟上,修行进境才会快。所以所有的修行宗门都自然和外界隔绝。然而修行同样有入世的说法,有些人在尘世中修行,多些感悟,多些际遇,修行进境反而更快,而且再强的修行者也是人,同样逃不了尔虞我诈,入世而行,反而不会是清水塘里养的金鱼,一朝进入浊浪滔天的大江大河,不太习惯。洞主说了你是特例特办,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你的修行进境,看你有没有这样的资格。”他看着丁宁,缓缓说道。
丁宁看着他肃冷的眼睛,说道:“师叔的意思是,我可以回梧桐落,但我首先要证明我的修为进境足够快?”
李道机眉头微蹙,他不知道这名酒铺少年从他刚刚的话里到底领悟了多少,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清声道:“经卷洞里的典籍,你可以自行挑选研习,接下来你的修行起居之所、今后的修行,洞主也会视你这些日的表现再做安排和调整。”
听着李道机的这些话语,丁宁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然而他身前一侧的张仪和他身后的南宫采菽等数名弟子,心中却是再次弥漫震惊和不解的情绪。
虽然修行者修行的都是用真元调用天敌元气的手段,在真元的修炼上,道理也都是一样,但是因为每名修行者的体质不同,体内的五气不同,所以无数代的修行者遗留下来的各种修炼真元的功法实则都有着很大的差别,凝练出的真元,也会带着些不同的特性。
较为极端点的例子,例如大燕王朝的真火宫,真传弟子才有资格修习的魑火真诀,真元调集的天地元气,便只能化成恐怖的真火,而大秦王朝唯一的女司首夜策冷,她所修习的天一剑阁的离水神诀,表象便是各种各样的水流。
不同的功法和剑诀以及其它调用天地元气对敌的手段的配合,也有不同的威力和效果。
一般而言,在弟子入门之后,师门便会因材施教,针对这名弟子的潜质特点,提供一些建议,帮助他挑选合适的功法和剑诀修行。
这挑选修炼功法,是黑夜摸石过河的第一步,决定了修行者的一生。
然而现在,白羊洞竟然真的特例特办到不做任何建议,直接让丁宁自由挑选。
直到李道机再次翩然离开,身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张仪依旧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然而他自然不会违背平日里尊敬到了极点的洞主的决定,所以在穿过索桥,带着丁宁和南宫采菽等人进了经史洞外的石殿后,还忍不住苦着脸告诫丁宁,“师弟,经史库里的真元决法很多,许多诀法威力甚大,各有特色,但也要看到底有没有什么缺点,到底适合不适合自身,所以你千万要仔细斟酌。”
……
经卷洞的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条缓缓往上的石阶。
“你一开始进行年轮流石盘测试的时候,五颗石珠里取错了一颗,是不是故意的?”
在从进山门到进入经卷洞的路上,南宫采菽一直刻意的和丁宁保持着一段距离,此刻和丁宁开始进洞,南宫采菽终于忍不住了,紧走了两步,到了丁宁的身侧,认真的问道。
丁宁没想到她还在想着这个问题,转过头看到她好奇而认真的眼神,忍不住微微的一笑。
“你是故意的,只是为了让所有人一下子有对比,一下子能分辩得出来,对吧?”他的笑容让南宫采菽看出了些什么,她的心中不由得一震。
“能很快拿出四颗,当然能够五颗全对。”丁宁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只是不想花太多的时间。”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你肯定能通过那样的入门测试。”听到他的这句话,南宫采菽的眉头却反而深深的皱了起来,她怀疑的看着丁宁,“这件事太过怪异,因为就算你知道是你个天才,但是按理也不可能拥有那样绝对的信心,而且接下来白羊洞洞主竟然给你开这样的特例,而且让你进入这经史洞挑选修行典籍也不给任何的建议能够用那样的速度通过年轮流水盘和玉兵俑的考验,除非是之前就已经拿年轮流水盘和玉兵俑练习过无数次,你…你该不会是白羊洞洞主的私生子吧?”
丁宁本来饶有兴致的听着,结果听到她这最后一句推断,顿时差点一个跟头跌倒在石阶上。
“南宫大小姐,你的联想太丰富了。”
他看着眼睛里全是怀疑光焰的南宫采菽,无可奈何的说道:“像你这样拥有这么丰富的联想能力的人,将来应该去监天司查案。”
“难道你真的只是靠绝对天赋?”南宫采菽的眼睛里依旧是不相信的神色,她边思索边接着说道:“可是既然你能够确定自己有这样的天赋,为什么不直接参加每个宗门的春试?每个长陵的人应该都很清楚,除了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这样的宗门之外,其余绝大多数宗门的入试都是没有什么前提限制,任何合龄的人都可以参加,而且以你今天的表现,如果没有作弊的成分,完全可以进入更好的宗门。”
丁宁的心中微微一沉。
这的确是个有可能引起怀疑的破绽,将来必定也有人会有这样的疑虑,他必须给出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他微微蹙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修行…并不是每个人所能想的事情,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我有能够成为修行者的潜质,直到方绣幕来看过我,直到我遇到王太虚。”
“方绣幕?方侯府的方绣幕?”南宫采菽大吃了一惊。
大秦十三侯之一的方启麟已经年迈衰老,然而这些年方侯府非但没有衰落的迹象,反而有种隐隐超出其余侯府的架势,便是因为方启麟有两个令人羡慕的儿子。
其中一子方饷,已经和南宫采菽的父亲一样,是镇守外藩城的神威大将,而另外一子方绣幕则是出了名的剑痴,对于修行之外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爱好。
虽然外界现在不知道方绣幕真正的修为到达了何种境界,然而至少在十年之前,很多长陵的真正权贵就可以肯定,方绣幕是长陵所有差不多年纪的人里面,修行破镜最快的。
甚至按照他的修行破境速度,就连两相和元武皇帝都下过论断,说他是长陵的年轻修行者中,将来最有希望能够突破七境上品的修行者。
七境之上,便是第八境,一个古往今来极少有修行者所能达到的境界。
能够得到两相和圣上这样评价的人物,对于南宫采菽而言,自然也是一个需要仰望的神话。
“王太虚又是谁?”
南宫采菽深深的呼吸着,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看着丁宁接着问道。
“两层楼的主人,一个江湖市井帮派的主人。”
丁宁看着南宫采菽,平静的轻声说道:“方绣幕来看过我,我知道了我有不错的修行潜质,但是方侯府依旧放弃了我,因为我的身体也有着很麻烦的问题…后来遇到正和别的江湖帮派斗得不可开交,想要赌一赌的王太虚,我才决定要赌一赌,这才决定要借助他的安排,进入白羊洞修行。”
“赌一赌?”南宫采菽难以理解的问道:“你的身体有什么很麻烦的问题?”
丁宁看着她:““五气过旺的早衰之体,如果没有特别的际遇,在开始修行之后,便有可能死得更快。”
丁宁的话语十分平静,然而落在南宫采菽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惊雷。
她的呼吸都有些停顿了,“死得更快…有多快?”
丁宁说道:“可能能活到三十多。”
南宫采菽的脚步都顿住了。
她的脸色都苍白了起来,她难以想象,丁宁这样一个朝阳般的少年,竟然有可能只剩下十几年的寿元,而且他还能够这么平静的谈论这件事情。
“所以我不是白羊洞洞主的私生子,他对我这么破例,有可能是觉得我无论修炼什么,到头来可能都没有什么用处。”丁宁却是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想看看我的判断,毕竟修行还是要靠自身,他看看凭我的直觉,能不能挑选出更适合我自身的功法,好让我多活几年。”
看着他的微笑,南宫采菽竟久久不能言语,她莫名想到了一句话,有些人修行,只是为了更多的荣华,而有些人修行,则是因为修行便是他们的命。
丁宁继续前行,斜斜往上的石阶已到尽头,一个好像始终沐浴在柔和天光中的洞窟,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顶上有许多通风孔的洞窟。
那些通风孔里,应该有许多折射的晶石布置,柔和的光束洒落在洞窟的各个角落,却隔绝了风雨,使得这个洞窟里的一切好像处于绝对的时间静止状态。
洞窟四壁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典籍。
在他正前方的书架一侧,还有一条狭窄往上的楼梯,应该便是通往内洞。
丁宁正式踏入经史洞,他从左手侧开始,开始认真的看起每一个书架上的典籍。
南宫采菽定了定神,跟了上去。
身为青藤剑院弟子,有幸能够进入别的宗门的藏经地,自然要抓紧每一分钟的时间,尽可能的多看一些东西,看看能不能发觉对自己的修为有很大帮助的东西,然而此刻,她脑海里的大部分念头却都聚集在丁宁的身上。
她很想知道第一时间知道,丁宁最终到底会选择什么样的功法。
第三十七章 全新的修行
白羊洞最高处的小道观里,看着前方空空旷旷的天空和漂浮着的白云,想着这些年自己身边一名名师兄弟的逝去,薛忘虚觉得自己的身心也说不出的空乏。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问恭立在道观门口的李道机,“那少年现在已进洞了?”
李道机点了点头。
“他若是挑选定了修行典籍,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薛忘虚有些满意的说道。
李道机点了点头,但他如刀刻般的眉毛却是不自觉的微微挑起,“师尊,为何对他有这样的兴趣?”
薛忘虚眼睛里浮现出感慨,他轻声应道:“不只是因为这少年特别,还因为这少年是你杜青角师伯给我们白羊洞留下的一颗种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自然会明白那些和你相处了很多年的人一个个离开,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看着这名已经开始恋旧的老人,李道机不再多言,认真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
……
对寻常的修行者而言,这种经史洞里的修行典籍浩如烟海,即便是分门别类的归理整齐,也必定挑花了眼睛,所以和大多数宗门的藏经地一样,白羊洞的经史洞并没有做特别的规整,各类典籍不按顺序的摆放着。
丁宁比张仪更清楚所有的真元修行之法都有着各自的优劣,除了一些特别逆天的不传之秘之外,所有的功法都不存在明显的高低界限,所以他并没有急着要进内洞的想法,只是依次前行,一个书架都不放过。
看着书脊或是卷面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心中并没有一般人会有的震惊和狂热,其中许多的典籍对于他而言自然十分平庸,但是他的目光依旧十分认真和慎重。
他所修的九死蚕是天下最为玄奥高深的功法,有着诸多天下修行者都完全不知晓的奇妙功用,然而他的九死蚕绝对不能暴露在长陵的阳光下。
在他足够强大之前,他需要有一门功法可以掩饰,而且绝大多数时候,他需要用这门功法所产生的真元来战斗。
这门功法必须最适合现在的他。
所以这不亚于一场全新的修行。
蓦地,他停了下来,手指落在了这本赤黄色封面的古典上。
这是他听说过却没有见过内容的真元修行之法。
翻开厚重的黄油纸所制的封面,他的思绪沉浸在这本内页也已经发黄的典籍里。
里面的内容和他听说的一致,这门真元修行之法很适合他目前的状况修行,这门真元修行之法本身需要旺盛的五气,他身体内的自然状况,使得他可以简略掉大量的培气修行过程,修行的速度可以比一般的功法快出很多,而且这门功法修出的真气、真元,对和长孙浅雪的双修也十分有利。
他看了片刻,先收起了这本书,捧在怀里,然后继续前行。
…也对和长孙浅雪的双修有益,虽然不如赤凰神照经的修行速度快,但身体血肉却是会更强健一些,这门功法似乎也还不错。
…一种可以让真气的流速变得更快一些的修行之法,这样从炼气境到真元境的速度会比一般的功法快很多。
丁宁全身心的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已经捧了三本典籍在怀里。
突然,这样的四个字落入他的眼中,他的身体微微一震,面容瞬间有些僵硬。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快速的前移。
…在前方的书架上,他迅速的捕捉到了这些字眼。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体里泛起一丝古怪的麻痒的滋味,只是这些熟悉的字眼,就让他明白了为什么白羊洞会得罪皇后,最终迎来被迫并入青藤剑院的结果。
这些在大秦王朝,都属于不应该存在的典籍。
在元武初年,为了稳固刚刚坐上的王位,为了消除那个人存在的痕迹,不知道有多少修行者被杀死,有不少宗门被定了逆反之罪,那些宗门湮灭之后,为了表达对圣上和皇后的忠心,为了不让圣上和皇后担心那些宗门死灰复燃,所以无数和那些宗门有关的典籍被付诸一炬。
其实当岁月流转,过往的很多事情成为故事,即便是修行那些宗门遗留下来的一些典籍,现今的修行者也很难将自己和那些宗门联系在一起,想要为那些宗门做些什么事情。
然而这代表一种态度…圣上和皇后,不想要任何一丝可能。
白羊洞的经史洞里存在着这样的本来应该已经被销毁的典籍,便也说明了白羊洞掌洞的一些修行者的态度。
哪怕只是单纯的觉得修行功法无罪,对于天下的修行者而言,任何在修行道路上摸索的感悟都是难得的经验,然而长陵的很多人便会觉得他们至少对那些宗门抱有一丝同情心,对当年的一些事有着不一样的感观。
丁宁的心中充斥难言的感觉,他深深的看着那些在长陵恐怕已然成孤本的典籍,略带僵硬的手指却是没有触碰,继续在书架上滑行往前。
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一本薄薄的古册莫名的吸引了他的目光。
在他的记忆里,这是源自赵地灵源真宝宗的修行功法,最为普通不过,在各朝的民间都有流传,这本古册的在白羊洞明显也不受任何人的重视,古旧的封面已经出现不少破损,也没有任何人修补,从书册和书架接触的地方的痕迹来看,这本古册也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触碰过。
只是透过破损的封面,丁宁看到内页上行功图的部分画面,却似乎并没有那么普通。
他不自觉的微微蹙起了眉头,将这侧古册小心的抽了出来,缓缓的打开。
他的眉头马上更深的皱了起来,眼睛里也开始闪烁出异常的光芒。
内页一开始的表述,似乎和灵源大道真解没有多少的差别,然而第一副行功图就绝对不简单,越往后翻,丁宁的心中便越是吃惊。
他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寻常的灵源大道真解,而是被误认为是普通的灵源大道真解的一部非同寻常的修行秘典!
再翻了数页,看到一幅行功图旁对于大多数修行者而言根本不可能理解的几行玄奥晦涩的字句,沉浸其中的丁宁差点直接叫骂了出来。
这哪里是什么大赵王朝之前的普通宗门流传在外的普通典籍,这分明是以前大韩王朝的三大修行地之一的无我宫的秘典!。
在一般的修行者而言,“三尸”是指人的三种“恶欲”,私欲、食欲和色欲,这三种欲对于修行都是不利的,都要尽量消减,唯有无我宫的这门,却是反而在修行的过程中,要刺激人的这三种欲望,然后在修行的一些关键阶段,硬生生的一下斩掉这些欲望。
在刺激体内这三欲的过程里,便能让修行者的五气分泌得比一般修行者更为旺盛,而一朝斩去,只要成功,念力、心境都会得到极大的提升。
这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绝功法,同样也是超出一般修行功法的强大功法。
早在被大秦王朝所灭之前的数十年,大韩王朝和相邻的大魏王朝就征战不断,无我宫就毁在一次大韩王朝的大败之中。
相传无我宫占地数千顷,被破之后,焚烧无我宫的火焰燃烧了足足一月都没有完全熄灭,在当时的战斗里,无我宫的财宝和典籍遭遇大韩王朝的溃军和大魏王朝的军队的疯抢,诸多无我宫幸存的修行者也拼命抢了一些东西逃离,或者拼命破坏,不让有用的典籍落入魏军之手,无数典籍的残页在火焰中如同蝴蝶般飞舞。
丁宁不知道这本伪装成普通功法的是怎么会躺在白羊洞的经史洞里的,但他十分肯定,这门功法极其强大,他修行起来一定会很快。
同时,他也可以肯定,即便是连他前方还没有进入过的白羊洞内洞,都不可能有比这门功法更强的功法。
所以他放下了怀里的三本典籍,只取这一本在手中。
然后他不再看修行真元的功法,开始专心的挑选配合的身法、剑诀。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进入了内洞。
内洞的大小大约只有外洞的三分之一,但洞中的典籍却的确要比外面的深奥和负责得多。
最终,他的手指落在了一本名字极其普通的剑经上。
这本黑色封面的剑经名为。
然后他对于这里面的典籍再无任何兴趣,走向一侧空处的数个蒲团。
“难道你挑来挑去,最终就选了这样两本典籍?”
“你就想修行这样两本典籍?”
两声不可思议的声音连连的在寂静洞窟里响起,传入丁宁的耳廓。
第三十八章 半日通玄
丁宁转过身来。
他看到南宫采菽一脸不敢相信的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
“你该不会真的已经选定了这两本典籍,就准备修行这两本典籍吧?”看着转过来的丁宁的脸色,南宫采菽又忍不住问了一遍。
丁宁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你到底对修行了解多少,或者说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修行?”听到丁宁承认说真的有这样的打算,南宫采菽气得嘴唇都颤抖了起来。
丁宁看着这个脸色都煞白起来的少女,平静的说道:“有什么问题么?”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典籍?”
南宫采菽恼怒的目光落在了丁宁手里的两本典籍上,睫毛不断的颤动着:“你知不知道灵源大道真解只不过是很粗浅的真元修行功法,并没有特别可取之处,而且这门真元修行之法还是来源于赵地。身为秦人修行这门功法,你不但得不到什么特别的好处,而且还会引起很多大人物的不喜。至于这野火剑诀,是一门威力不大,然而却特别繁杂难练的剑诀,不仅是剑式难学,真气或是真元配合,也是分外的复杂…我们青藤剑院也有这门剑诀,但是我的所有师兄师姐们,却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挑选这门剑诀修行。”
“你的意思是…我选的这门功法和这门剑诀,配合起来,实在是很差?”丁宁微微一笑,说道。
看着丁宁还能笑得出来,南宫采菽的脸上不由得笼起了一层寒霜,“不是很差,是差到不能再差。既然你和我们不同,在这里研习不限时间,你为什么不能多花点时间,再仔细看看每本典籍里的内容?你应该明白,不是所有白羊洞弟子都有一开始进入内洞挑选典籍的机会,你的起点就比他们高,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丁宁认真的看着她,轻声说道:“可是我这么选,和你有什么关系?”
南宫采菽愣住。
这好像和她的确没有什么关系。
自己跟着他看到底要挑选什么典籍,也只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现在自己的生气,也只是因为想要看到一场精彩的大戏,结果看到了不搭调的拙劣表演而太过失望。
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和丁宁在今日之前只是见过一面,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怎么修炼,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所以我还是真的很感谢你。”丁宁看着她,接着说道:“而且不同的典籍对不同的人而言是不同的,我肯定这两本典籍很适合我。”
若是别的人在还未开始修行之前就对南宫采菽这么说,南宫采菽肯定会觉得这个人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白痴,然而想到丁宁在山门外的自信和表现,此刻看着丁宁平静而自信的眼神,南宫采菽却是愣愣的问道:“你确定?”
“我确定。”
丁宁点了点头,无比诚恳而认真的说道:“还有你赶快抓紧查找你所需要的东西,你跟着我已经浪费了不少宝贵的时间。”
南宫采菽心中依旧充满觉得荒谬的情绪,但丁宁先前的那句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却在此刻起了一些作用。
不管丁宁的自信看上去有多荒谬,但眼下的确任何事情都没有她自己的修行问题来得重要。
她不再多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开始一本本翻看内洞的典籍。
另外数名青藤剑院的学生早已沉寂在无数修行的知识和经验里,经卷洞里再次变得静谧异常,唯有沙沙的翻书声。
一束束皎洁的光束洒落在丁宁的身上,洒落他身前蒲团上摊开的古旧册面上。
他迅速的忘却周围的天地,全身心的投入,开始全新的修行。
今日里的白羊洞给他带来了无数的意外,这册被伪装成了普通的修行功法,但实际上对于那些顶级宗门而言都算得上是至宝的,对他而言也是难得的惊喜和机缘。
即便是他,也很想知道这门功法会有什么样不同的神妙。
册页上的一条条注解和一副副图录,随着他的慢慢思索,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然后慢慢的连接起来,变得清晰而真切。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修行的第一步,便是要做到识念内观,感觉到体内五气。
对于普通人而言,要做到这第一步,要感觉到体内五气的存在,就不知道要花去多少的时间。
然而在闭上眼睛的瞬间,他就已经完成了这第一步。
在他的念力驱使之下,他体内的五气开始按照这门修行功法的路线,缓慢的在他的身体里穿行,朝着他的气海前行。
不同的修炼方法,就像是不同符箓上的符线,不同的体内五气流动的线路,在身体里不同的转化,将来便会产生不同的真气、真元。
这道理并不复杂,任何真元修行之法都是念力对于身体奥妙的探索,都是体内五气和天地元气的玄妙转化。
然而这种全新的过程和玄妙的转化之间,却充满了无数未知的危险。
时间悄然流逝。
夜色开始笼罩白羊峡。
一名送餐的白羊洞学生,已经接近通往这经史洞的索桥。
南宫采菽和数名青藤剑院的优秀学生已经彻底入迷,浑然忘了时间,就连翻页的动作都越来越缓慢。
忽然间,南宫采菽和这数名青藤剑院的学生都感觉到了一缕微风。
这一缕微风很弱小,然而经卷洞里的空气都似乎凝固,所以这样的一缕微风,对于他们这些修行者而言,都是绝对异常的变化,足够值得警惕。
南宫采菽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因为身体的自然紧张,呼吸微顿。
她赫然发现,这微风来自丁宁的身上。
丁宁的身体里,好像有一个浪头冲入了空旷的地方,逼出了一些那个空旷地方的气息。
这便是风的来源。
她一时有些茫然。
但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她看到丁宁的肌肤下,似乎亮起之前没有的光泽,似乎有五彩的玉光莹莹闪动。
她开始想到了自己一开始修行的时候,想到了自己的师兄师弟们一开始破境成功,打开气海,正式成为第一境下品的修行者时的画面。
这是识念内观,感悟五气,打开气海!
她的脑海里终于开始清晰的浮现出这样的字样,然后她的身体被前所未有的震撼占据,整个身体都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其余数名青藤剑院的学生也开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剧烈的颤抖,他们的样子甚至比南宫采菽还要难看,脸色都是无比的雪白,张开了嘴,却像快要渴死的鱼一样无法出声,无法呼吸。
打开气海,踏入第一境通玄下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修行者,他们用了多久?
他们里面最快的人,都足足用了七个月的时间!
可是从挑选修炼典籍,到开始参悟,到打开气海…这名来自梧桐落的酒铺少年,只用了半日的时间!
半日通玄!
……
来经卷洞送餐的白羊洞学生,正是今日里一开始在山门外负责接引丁宁的叶名。
他提着餐盒,还未踏进经卷洞外的石殿,便看到李道机白着脸从石殿中走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从他身侧飘然而过。
叶名便油然觉得奇怪,不知道李道机师叔是怎么了,虽然一样的沉默寡言,但是好像没有平时的威严和孤冷。
李道机垂着头快步穿过索桥,身体在夜色中掠起,穿过几片白色的浮云,落在最高处小道观外的平台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颤道:“那少年已经选定了修行的典籍和剑诀。”
洞内枯坐着,睡着了一般的薛忘虚顿时睁开了双目,眼眸如星辰般闪亮:“他选定了什么?”
李道机说道:“灵源大道真解,野火剑经。”
薛忘虚一愣,伸手下意识的去摸旁边石案上的茶壶,喃喃道:“这可真是不妙,竟然如此牛头不对马嘴…怪不得你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李道机缓缓抬起了头,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说道:“不是气的,是因为他已通玄…他刚刚已经踏入第一境,打开了气海。”
“你说什么?”
薛忘虚的手猛的一抖,差点打碎了手里的茶壶。
李道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认真的重复道:“他半日通玄。”
第三十九章 真正的怪物
薛忘虚看着李道机微微颤抖的双唇,兀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怪物…”
数个呼吸之后,他才平静了下来,吐出了这两个字。
经卷洞里,南宫采菽和数名青藤剑院的学生,也浑身轻颤着,用看着真正怪物的目光看着丁宁。
这怎么可能!
半日通玄,在他们的印象里,在为外界所知的传闻里,元武初年到现在,便只有灵虚剑门的安抱石和岷山剑宗的净琉璃这两个怪物做到过,就连剑痴方绣幕都是花了数十日的时间才通玄。
明知道这是发生在眼前的事实,并非是感知里的虚像,处于强烈的震撼和不可置信之中的南宫采菽还是忍不住看着正在睁开双目的丁宁,颤声问道:“你已经打开气海了?”
丁宁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
他微蹙着眉头感觉着五气在气海里的流动,隐约感觉出这种无我宫的顶级功法走的是极其霸烈的路线。
然后他注意到了落在自己身前的光束。
光束依旧柔和而明亮,然而和之前已经有了微弱的改变,之前的光束更像是经过过滤的纯净阳光,而现在的光束却是明显带着宝石的光亮。
他便反应过来,外面已经夜色降临。
“竟然用了这么久。”
他自言自语了一声。
他这句话完全是真正的有感而发,这绝对是因为这门的五气流动和绝大多数功法有很大的不同,否则在他的气海实际已然存在的情况下,引导五气进入气海根本不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而且只是半日的修行,五气刚刚注入气海,此刻的他就有些手脚发虚的感觉,这样的消耗,使得他明白这门功法的确有着很独到的地方,将来形成的真气、真元,必定比一般的功法蕴含更猛烈的力量。
若是普通的功诀,他恐怕连半炷香的时间不到,就能够通玄。
只是他此刻的这一句有感而发的轻语,落在南宫采菽等人的耳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用了这么久?”
南宫采菽的身体都发抖了起来,她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丁宁,“如果你真的已经通玄,已经打开气海…你知不知道一般的修行者到这一步要多久的时光?”
丁宁看着她那一根颤抖的白生生的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是一般的修行者?
这句话虽然是事实,但此刻落在她的耳朵里,却恐怕太自傲太装了点。
看着微蹙着眉头的他,南宫采菽却是开始清醒。
“难道你也是和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的那些人一样,也是真正的怪物?”
她深深的呼吸着,收回颤抖的手指,情绪复杂的说道:“你选择灵源大道真解这样的功法,是因为这样的功法对你而言最容易理解,最简单,可以让你修为破境的速度很快?”
丁宁歉然的一笑,他觉得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办法像她解释,而且任何修行者的修行本身,本来就是应该严格保守的秘密。
然而南宫采菽看着他歉然的笑容,却是认为这是因为他的天赋超出她们太多,所以才抱歉。她在自己的心里也为丁宁之所以选择这样普通的功法找到了解释。因为丁宁的身体问题,因为他的寿元没有其他人长久,所以他必须尽可能的选择这种相对而言简单,进境可以快一点的功法。
“看来你的确是真正的怪物。”
她有些伤心,有些颓然的低下了头:“看来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怀疑你的能力,根本不用多管闲事。”
南宫采菽身后数名脸色都有些微白的青藤剑院学生中,一名看上去最为持重的少年眼光闪烁,就忍不住要动步。
“鹿末龙,若是你想获得此人的一些好感…我劝你还是不要上前了。”但就在此时,他身旁一名个子最矮,一头黑发散落的披着的少年,却是用唯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轻声道:“现在再去表达一些友善,已经晚了。”
听闻这些话语,名为鹿末龙的少年身体顿时僵住,心中充满了悔意。
他知道对方的这些话说的是对的。
这名酒铺少年虽然年幼,然而却似乎拥有看穿一切的平静双眸,在山门外,南宫采菽为他出头之时,他们也并没有多看得起这名少年,现在因为对方表现出来的恐怖天赋,再去结交的话,想必也获得不了对方的任何友谊。
对于他们而言,表面上的一些客套话,根本全无意义,还不如不要堕了自己的脸面。
……
数名青藤剑院的学生继续开始搜寻自己所要的修行知识和经验,为了尽可能的抛开那种种震撼、失落和悔意交缠的复杂情绪,他们甚至刻意的距离南宫采菽和丁宁更远了一些。
丁宁已经感觉很饿。
他甚至已经闻到了经卷洞外食物的香气。
他怔了怔,又旋即闻到了南宫采菽身上那种自然的淡淡**幽香。
一丝略微惊异的情绪浮现在他的心头,他马上反应过来,这应该便是带来的另外一些改变。
这种昔日大韩王朝的顶阶功法,在他才刚刚通玄之时,就已经让他对色香味的感知敏锐了许多。
他没有拒绝这种感知的改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准备站起身来走到经史洞外去吃东西,对于他而言,今日的修行已经告一段落。
若是白羊洞没有特殊的安排,他会选择会梧桐落的酒铺。
然而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南宫采菽手中翻开着的典籍。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看着低垂着头的南宫采菽,轻声道:“你的修行上面有什么大的问题?”
情绪还有些不平静的南宫采菽身体微震,她抬起头来,看着丁宁的双眸,她有些怀疑的说道:“你想帮我?”
“每个人的修行都不同。”丁宁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我最多和你探讨一下,至于能不能对你有用,那是未知之事。”
“哪怕帮不了我也没关系。”感觉到丁宁真实的善意,南宫采菽瞬间就莫名的高兴起来。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往往对友情有着最好的想象,她刚刚的失落,恐怕大多数不再于丁宁的天赋和她的差异,而在于面对她的好意,丁宁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我的感悟有问题.”想到对方又是真正的怪物,半日通玄,甚至连挑选功法都是自己决定,她就又变得更加振奋了一些,快速的补充道。
“是对天地元气的感悟有问题?”丁宁看着她发光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是的。”南宫采菽也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的修为已经到了第二境上品换髓,到了这一境,便可以设法感知天地元气,我也这么做了,因为第二境炼气境到第三境真元境,破境的关键就在于能不能从周围的天地元气里找出能够和自己体内真气融合的元气,引天地元气入体才是关键,只要能够引一些天地元气入体,真气和天地元气的融合,是不会有任何的问题的。”
丁宁看了她身前摊开的典籍一眼,“你是根本感觉不到天地元气的存在,还是感觉不到天地元气的差别,就完全是混沌的一团?”
南宫采菽摇了摇头,轻声道:“如果是那样,我和我的师长恐怕还没有那么着急,我是感觉得到天地元气的存在,甚至也能感觉到每一股天地元气是不同的,然而在我的感知里,好像每一股天地元气都很抗拒我,好像每一股天地元气都和我不亲近。”
“可能是因为体质的问题,我父亲修行的时候,也是和我一样的问题。他在第二境到第三境足足卡了七年。”顿了顿之后,南宫采菽接着忧虑的说道:“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顾虑,所以他没有让我修习他擅长的万涛真水诀,而让我修习了青藤剑院的青木真诀。然而我现在依旧遇到了和他同样的问题,我从第一境突破到第二境上品,是我们青藤剑院的学生里面最快的,只是我也在这个阶段卡上七年的话,我或许会比绝大多数人都慢。”
丁宁点了点头,他伸出了手,合上南宫采菽身前的典籍,“元气种类细微辨”,他轻声读出了这册典籍的名字,然后蹙着眉头,认真的问道:“所以你来白羊洞经卷洞,就是想看看这里的典籍和一些笔记能不能给你带来些启发?”
南宫采菽点了点头,“我父亲的破境也没有特别的感悟,他只是在一次战斗的危险关头,自然感觉到了天地元气入体,如果我不能找出些原因,或许等待我的,是比七年更久的悲惨遭遇。”
如果七年都卡在第二境,这的确是很悲惨。
尤其看着身旁的一个个人超过自己,将自己远远的抛在身后,或许会直接绝望。
丁宁仔细的思索着。
“这两本笔记里好像有很多独到的见解,你仔细看看?”
他很快站了起来,翻过了十余本卷册,最终挑了两本放在了南宫采菽的身前,认真的说道:“你慢慢看,我先出去吃点东西,然后我还有可能回家。”
南宫采菽惊讶的看着这两册似乎只是随笔般的笔记,翻了开来。
第四十章 传说里的灵脉
丁宁缓步走出经卷洞,打开了放在石殿门口的食盒,取出了自己的一份,然后坐在殿口的石凳上,慢慢的吃着还温热着的菜蔬,脑海里开始梳理起今天的收获。
伪装成普通功法的绝对是门很霸道的功法,不仅可以比一般的功法拥有更好的感知,而且将来修炼成的真元一定会很暴力。
如果说普通的功法修成的真元像江河里的大浪,那这门功法的真元,就应该会像大浪里还蕴含着难以驾驭的恶兽。
至于野火剑经,也绝对是这些年被长陵的修行者严重低估了的一部剑经。
这部剑经的真意,并非是野火燎原,而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因为剑势太过复杂,原本就很少人修行这部剑经,这便导致更少人能够发现这部剑经的真正剑意。
然而对于丁宁来说,复杂却不是问题。
这重新开始修行的第一步,他很幸运,走得很好。
有异样的夜风吹拂而来,吹乱了他的发丝。
他抬起头,看到一脸素冷的李道机不知道从哪里跳落下来,震得索桥一阵乱摇。
“跟我来。”
极其简单,甚至都没有等丁宁说什么,李道机便转过身,示意丁宁跟上。
“李道机师叔。”丁宁苦着脸看着才吃了小半的饭菜:“我还没有吃完。”
“有些事远比吃饭要重要。”
李道机的剑柄在黑夜里闪着淡淡的红光,就像一个横在他身前的灯笼,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唯有冷冷的声音在夜雾里飘来。
丁宁无奈的摇了摇头,抓了个饭团,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发光的剑柄在黑夜里摇曳,往上而行。
夜雾里,多了一条白天没有的狭窄索桥,延伸向最高的那座小道观下方不远处的一条崖壁山缝之中。
这条平日里被白云遮掩着的山体裂缝之间,奇异的有一块平地。
平地上,甚至还有三间一模一样的草庐。
草庐前方,有些泥土的平整地面上,甚至被开垦出了几片菜田,种的都是些山韭菜。
“这一间就是你今后的住所。”
感觉到跟在身后的丁宁也穿过了狭窄索桥踏上了实地,已经走到三间草庐前方的李道机微微侧转过身体,点了点最左侧的一间草庐,对着丁宁说道。
“你平日里,也可以在这修行,你不一定要和别的学生一样听讲课,在修行的过程中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或者张仪,但是三餐不会有人送到这里,只会送到经史洞的石殿那里。”
想了想之后,李道机又补充了一句。
不需要和别的学生一样听课,可以直接找李道机…这落在别的学生耳朵里,必定又会震惊和羡慕到不可复加的程度,因为这便相当于直接得李道机的真传,而现在的李道机,则是白羊洞除了已经很多年没有显露修为的洞主之外,公认的第一高手。
然而听到李道机的这些话,丁宁却是没有任何惊喜的表情,他只是认真的轻声说道:“李道机师叔,我平时想住回家。”
李道机两条细细的眉毛瞬间挑起,他霍然转身,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肃冷的看着丁宁,说道:“进去看了再说。”
丁宁感觉到了李道机神色里和语气里的一些异样,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目光,不再多说什么,朝着李道机指点的那间草庐走去。
草庐的屋顶是用普通的茅草糊了些黄泥覆盖而成,门板也是最普通的木板门,然而丁宁的手指还没有接触木门的时候,他的身体便不可察觉的微微一震。
这间草庐中有水声。
他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并没有锁的木门。
草庐里的布置极其的简单,唯有靠窗的一个床榻,放着最简单的被褥。
床榻的前方,却是一个用来打坐的草编的蒲团。
潺潺的水声,便来自于蒲团的下方。
感觉到这间草庐中充满异样鲜灵的气息,丁宁已经隐约的猜到了结果,他的心脏比平时跳动得更快了一些,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移开厚厚的草蒲团。
他看到,就在他蒲团的下方的岩石中间,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泉眼。
泉水如沸腾般不断的波动,不时缓缓释放出一缕缕乳白色的灵气。
每一缕灵气,就如一只小小的白羊角。
这便是传说中的灵脉。
在上千年之前的修行者世界里,发生的战争大多源于灵脉的抢夺,到了现今,无论是大秦王朝、还是周围的各个王朝里,灵脉的数量已经极其的稀少。
对于那些拥有灵脉的宗门而言,唯有最为看重的弟子,才有可能借助灵脉进行修行。
而且这条灵脉,和他听说的白羊洞的灵脉,似乎相差太远。
丁宁转身,他看向李道机,希望得到一些解答。
看着他有些疑惑的目光,李道机却是会错了意思,面无表情的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灵脉,从灵脉中沁出的灵气,伴随着修行者的吐纳进入修行者的身体,会起到很大的补益作用,就像一些丹药一样,可以增快修行的进境,但最为关键的是,这些灵气本身就是天地间最纯净的产物,没有任何的杂质,不会像一些丹药有着不佳的副作用。”
“我知道。”丁宁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灵脉是很厉害的东西,可是不是只有经过很多考验的真传弟子,才有资格利用灵脉修行么?否则万一我成了逆徒,将来欺师灭祖怎么办?”
听到他这样的话,李道机的嘴角出现了冰冷的嘲讽神色,“白羊洞都没了,你又能逆到哪里去?”
这听上去是一句破罐子破摔的话语,然而在此时听来,却是充满了一种不羁的霸气和勇气。
丁宁苦笑了一声,又认真的看着那条小小的灵脉和可以吸纳灵气不散的草蒲团,问道:“这是灵脉…可是这条灵脉为什么和传说中的灵脉好像很不一样,为什么这么小?”
李道机的面容一僵,一时没有回话。
“李道机师叔。”
丁宁却是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更加认真的看着他,轻声问道:“我听说我们白羊洞并入青藤剑院,是因为得罪了皇后,我们白羊洞,到底是怎么得罪她的?”
“你从哪里听到这样的话语。”李道机的面容骤然,眼睛里闪现出一丝锋利的杀气,“要想活得长一些,这样的话最好提都不要提。”
丁宁却没有觉得恐惧,他平静的看着李道机充满杀气的双目,轻声嘀咕道:“不是因为得罪了她,拥有灵脉的白羊洞就算没有出什么厉害的修行者,又怎么可能会并给青藤剑院那种级别的修行地。连王太虚都知道你们是得罪了她,只是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得罪,否则我就根本不用问你了,至于想不想活得长…我本来就活不长。”
原本李道机的眼神越来越凌厉,但听闻他这最后一句,李道机眉头一皱,却是突然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
他眼睛里的杀气开始消散。
“你活不长,我却能活的时候还想多活几年,所以我什么话都没有说过,你听到什么,也一定是幻觉。”
他冷冷的缓声说道:“她想要在我们白羊洞的灵泉里种上一株灵莲,灵莲结出的果实可以用来炼制一些很有用的破境丹药。其实她也只是想看看我们的态度,因为她一直觉得我们白羊洞的态度有些问题。毕竟灵脉虽然稀少,但以她的能力,也不差这一口。只是我们杜青角师伯和洞主不乐意成全…因为那种灵莲会大量吸纳灵脉的灵气,导致灵脉的枯竭。所以在感觉到她有这样的意图之前,杜青角师伯便已然将我们的灵脉分成了小小的三股。这是一种自我的破坏,然而每一股的灵脉却都不足以维持那种灵莲的生长。”
丁宁微微失神。
他没有想到那个已经离开白羊洞的白发老者做出过这样的选择。
“这不算是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我们白羊洞也不想得罪任何人。”
李道机看着那一股小的可怜的灵脉,缓缓的眯起了眼睛,“我们只做我们认为公正和对的事情。灵脉虽小,但至少可以留下来,现在至少可以给我们白羊洞的弟子派些用处。”
“我想回家。”丁宁点了点头,然后认真的说了这一句。
李道机的手下意识的就搭在了他的剑柄上,差点直接抽出剑来削过去,他不敢相信既然知道这个地方有灵脉,又听到了这么多事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不说别的,还直接告诉他要回家。
“我知道你修行很快,可是你觉得在梧桐落那种地方修行,会比坐在这灵脉上更好么?”他胸部剧烈的起伏着,强忍着情绪,寒声说道。
丁宁很认真,很无辜的看着他,说道:“我知道,可是白天也能在这里修行啊。晚上我回去会睡得好一些。”
李道机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真正想法,看着一脸认真的丁宁,他恼火的转身,拂袖而去。
不反对便是默许,丁宁高兴的笑了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喊道:“那要帮我准备一辆马车啊。”
……
当李道机有再次拔剑的燥意时,经卷洞里,南宫采菽已经看完了,在看第二本,她越看脸色越白。
这两本随笔的主人想必不是特别厉害的修行者,笔记也很凌乱,很多地方甚至只是一些猜测和修行之中的临时感悟,但记载的大多都是对于天地元气的描述。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这两本笔记的主人,在对待天地元气的态度上都很卑微,而且有很大的相近。
的主人将自己比喻为一个像天祈祷的空瓶子,修行的过程,就像是这个空瓶子在虔诚的祈祷上苍能够赐予一些天地元气汇入他这个瓶子。
则是说自己在感悟天地元气时,是正遇下雨,正好见到外面的天地苍茫,无数的雨水从周围的天地里流淌下来,汇聚到自己的池塘里。
和周围苍茫的天地相比,自己院里的池塘,包括他自身,都是十分的渺小。
池塘的水,来自于天地的赐予,而不是汲取。
看着这两本截然不同的随笔里流露出的同样的思想,南宫采菽的心中越来越震惊。
她开始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和自己父亲可能对待天地元气的态度是错的。
并不是感知不够,并不是对天地元气的分析不够精细和透彻,而是态度一开始就太过强势。
她是想强行的拉取天地元气进入自己的身体,然而她对于天地元气而言,却很渺小。
所以…唯有承认自己的渺小,唯有敞开自己的身体,让天地元气对这个新鲜的容器感兴趣,它们才会试探性的进入么?
万涓成水…南宫采菽的脑海之中,出现了一个雨夜的池塘。
无数的水珠从天地间降落,落在池塘边的草地里,落在池塘边的芭蕉叶上,然后汇成一条条细小的水流,缓缓流入并没有能力直接卷吸水流的池塘。
她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了起来,眼睛像星辰一样发亮。
第四十一章 青眉意
梧桐落很静,偶尔响起数声犬吠,在秋夜里的门洞里回荡。
丁宁推开了酒铺掩着的木门,走进了没有燃灯的酒铺。
酒铺里的摆设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然而丁宁的眉头很快深深的皱了起来,心里也涌出了一丝寒意。
之前他和长孙浅雪在这里说话,在这里修行,似乎很多时候都没有丝毫防备,那是因为他十分清楚,在整个长陵,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之外,任何人走进这个街巷的瞬间,都逃不过长孙浅雪的感知。
而如果是那几个人真正的进入了这条街巷,那有没有防备,便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区别。
现在长孙浅雪没有从后院走出来,他也感觉不到长孙浅雪的任何气息…长孙浅雪不在酒铺里。
他之所以一定要回来,就是生怕长孙浅雪出什么意外。
因为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和长孙浅雪已经习惯了各自的存在。
长孙浅雪的修为,足以瞬间杀死无数个现在的他,然而这里是长陵,再厉害的修行者都有无数种被杀死的可能。
要在长陵居住下去,要在长陵如何行走,她都很像一张白纸。
丁宁掀开了通往后院的布帘,他的心中越来越寒冷。
长孙浅雪的确不在后院,她到底去了哪里?
丁宁一动不动的站在后院的中心,在数十息的时间过后,他沉默不语走进一侧的灶堂,开始生火煮面。
在水开始沸腾,将挂面放入的时候,丁宁看到自己的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看不见此时自己的脸色,但他可以肯定,即便是在温暖的灶火的照耀下,他的脸色也一定很苍白。
他明白在此时的长陵,他也是有弱点的。
长孙浅雪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她绝对不能有什么意外。
所以他燃起灶火,希望在黑夜里,长孙浅雪能够看到这里的烟囱里冒出的火星,能够明白他回来了。
雪白的面条在沸水里渐渐漂浮起来。
他没有加任何的调料,将面捞在他专用的那个粗瓷大碗里,然后开始吃面。
虽然每次清晨坐在铺子的门口,他吃的都是浓汤赤酱的面,然而这种不加任何调料的清水面,其实是他最习惯的味道。
面汤很烫,但听着周围街巷里清冷的风声,他的心却越来越冷。
如果长孙浅雪就此离开,自己又要花多少的时间,才能再次出现在她的身边?
在面碗里升腾的雪白热气里,他的眉眼看上去那么稚嫩,然而却充满了无尽的忧伤。
忽然间,面碗里升腾起来的热气产生了些微的扭曲。
丁宁霍然抬头。
就在此时,长孙浅雪像凭空出现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丁宁站了起来,他下意识的以为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怒声喝骂,然而看到她安静而清冷的双眸,他的心脏却瞬间柔软,涩声道:“你…你到哪里去了?”
长孙浅雪微微蹙眉。
她看得出丁宁此刻眼睛里对自己的关切,但是除了关切之外的一些情绪,她却并不是很喜欢。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平静下来,看着她说道:“你答应过我绝对不轻易…”
“只是意外。”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长孙浅雪打断。
她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你说过云水宫的人有可能已经得到了孤山剑藏的重要线索。”
丁宁的身体骤然绷紧,心情顿时无比紧张,“你发现了云水宫的人?”
长孙浅雪语气淡然的说道:“应该是的。”
丁宁更加紧张,问道:“有没有交手?”
长孙浅雪说道:“只是记下了那个人的气息和形容特征而已。”
丁宁顿时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每一个王朝的辽阔疆域里,总是会有些了不起的宗门,总是会出现些了不起的人物。
大魏王朝的云水宫在大魏王朝已经灭亡十几年之后,还能被每个秦人记得,便也是可以用了不起来形容的宗门。
虽然不像赵剑炉拥有那么多可怖的宗师级人物,但云水宫却也出了一名神秘而强大的白山水。
至少各大王朝的修行者都可以肯定,云水宫的白山水在大魏王朝被灭的时候,就已经越过了第六境,已经成为了正式踏入第七境的修行者。
十几年过去,没有听说过白山水有赵剑炉的弟子那种一剑屠城的显赫事迹,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他还好好的活着。
能够在大秦王朝无数军队和修行者的追杀下还能好好的活着,便说明他比起以前更加强大。
白山水,还不是他和长孙浅雪现在所能正面面对的敌人。
“你不要管这件事情了,我会去查。”丁宁沉默了片刻,喝光了碗里剩余所有的面汤,一边开始洗碗,一边看着长孙浅雪,凝重的说道:“而且现在事关孤山剑藏,监天司和神都监都会把所有的力量用在追查云水宫的人上面,在最终白山水出现之前,我们要做的事情最好就只是默默的旁观这件事的发展,否则会被拖下水,根本捞不到什么好处。”
“我会把那人的特征告诉你。”
长孙浅雪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丁宁的说法,然后她转身朝着卧房走去,“我在床上等你。”
这句异常**的话在此刻的她口中说来依旧异常的冰冷,甚至带着一种不可一丝逾越的肃杀之意,然而看着她的背影,丁宁的身体里这才开始恢复温暖。
……
山中夜凉如水。
在距离白羊峡不远的一片山坡上,有一片青色的殿宇。
这片殿宇本身都是用灰色的山石建造而成,只是因为外墙都缠绕着年岁很长的青色藤蔓,所以才在黑夜里都显得一片青色。
在最深处一座青色藤蔓下布满无数剑痕的殿宇里,用最好的羊毛编织的华丽毛毯让整个殿宇在浓厚的秋意里也显得温暖。
一名花白头发用青玉簪盘起的修长老者看上去无比的洁净,连指甲都修剪得十分整齐。
他的眉毛有些淡淡的青色,双眼微微内陷,面容平静然而依旧显得十分的威严。
他便是青藤剑院的院长,狄青眉。
此刻他冷冷的注视着手里一份便笺,嘴角慢慢浮现出一缕阴冷而嘲讽的笑意。
“白羊洞薛忘虚和杜青角这两个老糊涂,一直都是冥顽不灵,连见了元武初年那么多鲜血淋漓的事情都不知悔改。现今已经归了我们青藤剑院,薛忘虚这个老糊涂居然还想出这么一招,竟然说既然两宗合一,青藤剑院弟子和白羊洞弟子已无分别,那白羊洞弟子便也能参加我们的祭剑试炼,竟然还反过来打起了我们的青脂玉珀的主意。”
狄青眉的对面端坐着一名背负着双剑的青衫中年人。
这名青衫中年人便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一名真传弟子端木炼。
此刻听到这名威严老者的冷笑,端木炼眉头微皱,沉声道:“那师尊,您会同意他的请求么?”
“我自然会同意。”
威严老者冷讽道:“若是我连他这样的请求不同意,又怎能反过来把话套住他,又怎么能图他的灵脉?”
“灵脉?”端木炼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异光。
“杜青角和薛忘虚这两个老糊涂在皇后表达出意思之前,便已经将白羊灵脉破坏成了三股,但他们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他们的灵脉?”
狄青眉冷笑了起来:“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在别处找了点他们的错漏,将白羊洞都划给了我们,我们如果还让他们保得住那三股灵脉,皇后娘娘怎么会对我们满意?”
“薛忘虚想要将那三股灵脉留给他们白羊洞的人用,我们不可能让他如意。”
狄青眉看着自己前方的端木炼,缓缓的说道,“你替我去向薛忘虚回话,告诉他,他的请求我允了,但是这三股灵泉自然也是青藤剑院和白羊洞共用,唯有有资格者用之,所以到时候便也作为祭剑试炼的奖励,给祭剑试炼的胜出者用吧。”
端木炼沉吟片刻,说道:“师尊大计,然白羊洞所有学生里,张仪和苏秦不可小觑,这两人无论从入门时间还是年纪来看,都符合参加祭剑试炼的标准。”
“既然生怕我们门内弟子对付不了,便像个办法把他们真正的变成我们的人。”狄青眉看了他一眼,缓声道:“我听说张仪比较持礼迂腐,但苏秦却是人才,而且和张仪一直不和。”
端木炼的眼睛微亮,他站起身来,认真的对着这名掌握青藤剑院大权的威严老人行了一礼,告退道:“弟子明白。”
第四十二章 凭剑取
同一个夜,白羊洞的经卷洞里,南宫采菽合上了两册已经仔细看了数遍的笔记,然后她连续的深呼吸,直到近百次的呼吸过后,她的心情才彻底的平静下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按照平日里的修行方法,她入静内观,然后念力缓缓的朝着身外流散。
只是和平日里不同的是,她并没有急着去用自己的念力去捕捉周围的天地元气,而是任由自己的念力在安静的经卷洞里漂浮着。
她的修为有限,流散的念力只能遍布整个内洞,连经卷洞的外围都无法到达。
和周围的天地相比,她念力布及的范围,就只像是一个渺小到可怜的池塘。
但是想着那种可能,她却没有了任何急躁的情绪。
她只是保持着这种状态,平静而耐心的等待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感知里出现了许多极其细微的水汽微粒,还有很多细微到了极点的粉尘,甚至还有小到根本无法察觉的植物或者动物的绒毛。
这些极微小的东西,静静的进入她念力的世界,落入她周围的这个池塘,打破了绝对的平静。
池塘的周围,骤然生起微风。
有无数丝细细的微风,刮过这个池塘。
这些微风就像有生命一样,绝大多数似乎对这个池塘有些本能的抗拒,和池塘接触后,便无声的掠过,只带起些微的涟漪。
而有些,却似在试探,却好像开始真正的和池塘的表面接触。
南宫采菽开始感觉到真正的震惊。
但她依旧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像真正的雨夜里的池塘一样,平静的接纳任何地方流淌过来的水流。
那些微风还无法真正的进入池塘,但是她开始看到不同的色彩。
她开始看到,那些微风里,有着许多色彩,就像是一颗颗细小的星辰。
她终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情。
她激动得无法自已,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大口呼吸着,无法保持入静内观,无法继续修行,睁开了双目。
她没有能够一次性成功,没有能够引天地元气入体,但她已经感觉到了至关重要的改变。
她已经明白了此处的真谛。
接纳和包容,比起强取要有用得多。
她身旁不远处的数名青藤剑院学生还在皱眉苦思,沉浸在他们所挑选的典籍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此时的模样。
她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身前的那两本笔记归还到原来的位置,然后走出内洞,走出外洞,一直走到经卷洞外的石殿里。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
然而她却是在石殿里坐了下来,面朝着索桥等着。
不知是什么情绪指使,她现在很想很想要再次见到丁宁。
坐在白羊峡的高处,等待着日出,俯瞰着白羊洞,看着白羊洞整个山门里的慢慢变化,她是第一个拥有这种经历的青藤剑院的学生。
绝对沉寂的白羊峡里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响声。
在天还没有透亮的时候,白羊峡的很多山道上,已经出现了许多白羊洞学生的身影。
修行者的修行,讲究身、法、技合一。
其中法,指的就是真元的修行。
但只会吸纳天地元气,熔炼真元,却只能变成一个纯粹的容器。
身,指的是修行者自身肉体的修行。
修行者的身体,要强健,要能活得长久,要有力量,要敏捷,要有速度,要有足够的反应能力。
技,指的是利用身体、真元和武器的技巧。
身、法、技的综合能力,才是一名修行者的真正实力。
按照修行者的惯例,晚间万物俱静,身体也需要休息,便是入静修行真元的好时机,而日出之后,万物活跃,温度升高,人的气血流动也变得旺盛起来,便是锻炼肉身和技巧的好时候。
所以微亮的天光下,有的白羊洞学生在负重攀附着陡峭的崖壁,有的在峭壁的边缘,大口的吐纳着,用呼吸法震动强壮五脏六腑,有的则是周身寒光飞舞,在刻苦修炼着剑法。
……
这是一副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
就连此刻在等待着丁宁的南宫采菽,脑海中都忍不住出现了这样的画面:整个长陵,整个大秦王朝都开始苏醒,无数个这样的宗门,此刻都是这样的场景。
无数个这样的宗门欣欣向荣,代表着大秦王朝的欣欣向荣。
然而此刻,她所不知道的是,一场争辩正在白羊洞的某处山道上开始。
“为什么?”
苏秦一脸寒意的看着身前的一名白羊洞的年轻教习,“张仪有资格进入白羊草庐修行我没有意见,但是才刚刚进入山门不到一日的丁宁有什么资格?”
白羊洞这名年轻教习对于苏秦的态度十分不满,然而面对只是自己学生身份,但真元修为已经和自己差不多的苏秦,他十分清楚苏秦将来的成就和他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快,尽量和言悦色的推脱道:“这是洞主的决定,洞主既然决定这么做,想必应该有他的道理,毕竟丁宁在山门外的测试也足够惊人。”
说了这一句,看着苏秦的脸色似乎变得越来越难看,这名年轻教习便又无奈的,用唯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真诚的劝解道:“我毕竟只是负责传话…而且,洞主也把你放在三人里面,你已经能够得到用灵脉修行的资格,你又何必去管洞主决定的另外两名人选是谁,毕竟你也只能用一条灵脉。”
这名年轻教习觉得自己已经讲得很入情入理,甚至觉得已经将自己放在了小人的位置上,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苏秦的面容却是变得更加冰寒。
“这不是我能用几条灵脉的问题,而是公正公平的问题。”
“你也应该明白,利用灵脉修行,是我们白羊洞最高的奖赏,若是随手便赐给了刚入门的弟子,那今后门内的弟子,谁还会真正为宗门出力?”
他的声音不算响亮,但冷冽而清晰,在山道上远远的传出,传入了很多在刻苦修行的白羊洞弟子的耳中。
年轻教习的脸色渐变。
他开始明白这段时间苏秦为什么越来越锋芒毕露,在门内的一些表现越来越强势。
因为白羊洞归入了青藤剑院,因为白羊洞以往存在的阶层,已经不被皇后和王朝承认。
若是能够让白羊洞大多数人站在他的身后,那他今后便有可能变成白羊洞的主人,更加容易的爬向长陵更高的舞台。
“你的野心来得太快,也太早。”于是这名年轻教习脸色异常难看的低声呵斥道。
苏秦此时却是冷笑着,眼睛的余光扫着越来越多的聚集到他周遭的白羊洞学生,声音却压到了极低,“我却听说人活着一定要有野心,我还听说鲤鱼跃龙门便是要借势,我还听说,人要出名,便要乘早。”
年轻教习的脸色更加难看,然而看到越聚越多的等待答案的愤怒眼睛,他的心中却是微慌,不知道此刻该作何处理。
“洞主做这样的安排,便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资格。”
就在此时,一声冷漠而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年轻教习的身后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从薄雾里走出的李道机的身上。
李道机横在身前的剑柄,还在散发着淡淡的红光,摄人心魂。
上百名拢聚在附近的所有白羊洞学生微微一滞,但沉默里却有着一种随时要爆发的可怖气机。
苏秦微微一笑。
他觉得今日里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收获更多的威信。
“什么资格?”他有些轻蔑的看着李道机横在胸口的剑柄,在心中想着,即便你现在比我强,但在不久的将来,我便一定可以超过你。
“丁宁已经通玄。”
李道机的脸上,也极其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一丝冰冷讥讽的诡异笑容。
他看着面容瞬间僵硬的苏秦,又补充道:“丁宁昨日入门,昨日已通玄…他半日通玄。”
“什么!”
一声声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在山间响起。
苏秦脸色变得苍白,他没有说出话来,但这些惊呼声却代替他将他心中的不可置信喊了出来。
每个人都和经卷洞里那数名青藤剑院的学生一样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整个长陵,似乎只有一两个人在开始真正修行的时候,能够做到半日通玄。
年轻教习的身体也颤抖了起来。
他知道李道机出来之后,这件事就不归他解决,然而他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
半日通玄的怪物…如果这样的怪物都没有资格得到灵脉的辅助修行,那白羊洞里还有谁有资格?
“这是真的么?”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发出这声音的人是沈白。
他是一开始最为激烈的反对丁宁入门的人,而现在,他震惊的眼睛里,却开始燃烧着一种希望的火焰。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白羊洞真的有这样的一个怪物,能够茁壮的成长,那将来的白羊洞,还会像现在这么屈辱么?
李道机看了他一眼。他没有回答沈白的问题,只是用一种冰冷而嘲讽的语气,缓缓的说道:“现在再谈论资格也没有了意义,昨日青藤剑院狄青眉院长已然下文,让我们白羊洞学生也参加祭剑试炼,若是能够最终胜出,便能和青藤剑院的学生一样,得到同样的奖励,但我们白羊洞的这三股灵泉,也是最后优胜者的奖励。”
“什么!”
山道间,再次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李道机冷漠的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洞主已然答应了…所以如果觉得心中有怨气,如果觉得白羊洞有失去了什么,想要拿回来的话,就凭自己的剑去拿回来。”
第四十三章 换你七年
半日通玄,这是比白羊洞的学生能够参加青藤剑院的祭剑试炼更令人震动的消息。而且这种震动,绝对不只在白羊洞内部。
然而引起这样震动的丁宁的身影,却是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出现在白羊洞的山道上。
“这不是开玩笑么?”
在距离经史洞不远的山道上,丁宁看着面无表情的李道机,蹙着眉头说道:“昨日里才告诉我可以利用那条灵脉修行,才过了一夜,现在就告诉我那条灵脉属于祭剑试炼的胜者,这变化也太快了一些吧?”
李道机冷冷的看了丁宁一眼,说道:“至少在祭剑试炼之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条灵脉依旧属于你。如果嫌变化太快,你昨天就应该听我的话,抓紧一切时间利用灵脉修行,而不是要住回梧桐落,在路上花费这么长的时间。”
丁宁看着眼神里尽是不满的李道机说道:“我在来回的路上也没有闲着啊,我会研习野火剑经的。”
李道机讥讽的说道:“只是那么短的时间,你就记住了野火剑经的一些内容?”
丁宁点了点头。
李道机的眼眸深处闪现出一丝隐怒,然而他没有第一时间说什么,伸手从身旁山壁上折下了一根树枝,递到丁宁的面前,然后对着旁边一块方圆不足一丈的平台,示意丁宁过去:“既然如此,你练给我看看?”
“好。”
丁宁也不拒绝,提着小树枝,踏上平台,开始挥动树枝。
他手里的这根小树枝看上去十分可笑,顶端还带着几片嫩叶。
李道机也是故意让他显得可笑,所以来连那几片嫩叶都不折去。
修行最忌骄妄,野火剑经比起白羊洞大多数剑典都要复杂,很多剑势都是由许多剑招连在一起而成,一个剑式里便有很多种变化,即便是他自己去钻研这野火剑经,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一日时间里记住太多内容,并有所领悟。
然而就在丁宁这起手的瞬间,他满含讥讽的眼睛里,却已划过一道闪电,他的面容瞬间微僵。
看似可笑的小树枝骤然在丁宁的身前抖成一个半圆形,在接下来的一刹那,空气里响起一片急剧的破空声。
小树枝变成了无数条细小的剑影,笼罩了丁宁身前数尺方圆。
剑影绵密,大部分集中在丁宁的腰部以下,就像是他的身前地面上,骤然现出了一片绵密的草场。
李道机眼神里的震惊再次扩大,眉梢不断的跳动。
他从未翻阅过野火剑经,但他看得出这应该是野火剑经的起手剑式,虽然以丁宁这一个剑式落在他的眼里还有许多的破绽,然而他已经感觉到了那种真实的剑意。
只是一个起手剑势,他就感觉到了就将有一片野火从草原上升起。
这便是神韵。
剑式不够完美,剑身在空气里所处的方位每一瞬间有细小的偏差,这可以通过练习来改善,然而剑意神韵,却不能够通过简单的练习来领悟。
他是现在白羊洞除了洞主薛忘虚之后的第一剑师,所以他十分清楚,只有那种真正得了神韵的剑师,才有可能真正发挥出剑法的威力,在战斗里,自然就会让剑追随着剑意,让剑的每一处,出现在应该出现的位置。
而此刻最让他震惊的是,就连那根树枝上几片可笑的树叶,都似乎带上了一种独特的韵味,给他一种异样的,和野火燎原截然不同的欣欣向荣,还有后劲的剑意。
“或许我应该承认你这种修行方式。不过从今天开始,你要出山门的话,我会给你安排一辆更快的马车。”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停下来的丁宁,说了这一句,然后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谢谢李道机师叔。”
看着没有多话的李道机的背影,丁宁很认真的致谢。
他的眼睛里没有得意的表情,反而出现出了一丝莫名的冷意。
昨日里在白羊洞的修行很顺利。
然而现在,一切看起来却的确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青藤剑院的狄青眉,的确像传闻里的一样和薛忘虚、杜青角不和,而且为了让威严皇宫里的那位皇后满意,要让她看到他的态度,他必须有更多的举措。
“其实在平时,你再怎么和白羊洞斗,我也不会插手,我有整整一面墙…我没有能力去管这里的事情,然而现在却事关我的修行,昨天才给了我的灵脉,才刚隔夜,你就像从我手里拿走,我却是真的很不乐意。”
丁宁丢下手里的树枝,望向青藤剑院的方向,在心中轻声而认真的说道。
此刻他真的不开心。
为了多生出的事端不开心,为了近日那时常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很遥远的称呼不开心。
“丁宁!”
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喊他。
南宫采菽在阳光下朝着他跑来。
她看着凝立在平台上望着远方的丁宁,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
她跑到丁宁的身前,声音也有些轻颤:“丁宁,你真的是那种了不起的怪物。”
丁宁收回了思绪,他看着她激动的神色和看着自己已经完全不一样的眼神,他知道这名少女在天地元气的感悟上必定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收获。
于是他平静的轻声问道:“那两本随笔有用?”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觉得那两本随笔有用,但对我真的有用。”南宫采菽依旧无法平静,她颤声道:“我应该会很快突破第二境。”
丁宁轻声道:“能帮到你最好,你在山门口为我出声,这样我便也不欠你什么情了。”
南宫采菽一怔。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理解,甚至出现了一丝愤怒。
“这怎么是一回事情!”
她直直的看着丁宁的眼睛,面孔也涨得微红:“什么叫你也不欠我什么情,我在山道上为你随口说几句话,和这个能比么?这种修行上的事情…你这样的帮助,可能是帮我节省了七年的时光,或者还不只七年!”
丁宁看着激动的她,微微蹙眉,一时沉默。
“或许你觉得你是白羊洞的弟子,和我青藤剑院的学生天生疏远,但我不会去管这些事情,哪怕你现在并不把我看成朋友,我也必须感谢你。”南宫采菽的神容却变得更加严肃,她甚至认真的欠身,对着丁宁行了一礼,“你和我说过你的身体问题,我知道你的修行比起一般人更加紧迫,所以我希望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对我说。”
丁宁的眉头更加皱紧了些,他想了想,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便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是我帮你挑选的那两本随笔帮了你。包括你的师长,你的父亲。”
南宫采菽一愣,她不能理解的看着丁宁问道:“为什么?”
“修为进境快,恐怕就已经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丁宁平静的说道:“如果一个修为进境快的人,又被人认为对于修行典籍还有很强的直觉和理解力,那会更麻烦。你知道我没有多少的时间,我没有时间被人去利用,对于我而言,需要将一切时间花在修为的进境上。”
南宫采菽不知道丁宁心中真正的想法,但她觉得丁宁这些话是对的。
她很清楚那些被称为怪物的天才,在天赋展露之后,将会迎来更多的挑战和世俗的杂务。而那些人将来的追求,可能大多是长陵更高的位置,那些挑战和杂务,会对他们今后站上更高的位置有帮助,而且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经营这些,然而丁宁却没有。
“我答应你,我发誓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是因为你挑选的那两本随笔帮了我,我会找别的理由。”
南宫采菽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她还是倔强的抬着头,看着丁宁,“但是这样不够…我还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地方么?”
看着这个一心要帮助自己的少女,丁宁有些头疼,但他还是仔细的思考了起来。
“有可以提升修为的丹药么?”
他沉吟了片刻,说了这一句,然后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南宫采菽愣了一愣。
这若是换了一个人这么说,她必然也会觉得无耻。
哪怕提升修为的丹药或多或少有着一些长远的不利后果,甚至在传说里,对到了第七境之后的修行者往上突破时的影响更大,然而因为可以快速的改变修行者的身体,提升境界,甚至大大的节省破境的时间,所以任何和提升修为有关的丹药,都是天下最宝贵的宝物。
这样的丹药,对于南宫采菽这样家世出身的修行者,都是至宝,而且一般得到这样的丹药,都会自己用,怎么可能会给别人。
然而丁宁的身体,却让南宫采菽没有生出他无耻的念头。
她自然觉得这样的确可以让丁宁修行更快,相当于可以挽回他的一些寿元。
“我会想办法,尽我所能。”
于是愣了愣之后,她十分严肃和认真的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谢谢。”
丁宁眼中也升腾起异样的滋味,他认真的致谢,然后轻声道:“那现在能不能请你和我讲讲你们青藤剑院的祭剑试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第四十四章 青脂玉珀
南宫采菽有些意外,她惊讶的看着丁宁问道:“怎么会突然想到要问我们青藤剑院的祭剑试炼?”
丁宁反问道:“你应该知道白羊洞的灵脉?”
南宫采菽更加疑惑的点了点头。
丁宁说道:“昨天洞主已经让我利用灵脉修行,但只是过了一晚上,情况就已经变了,你们青藤剑院院长狄青眉让我们白羊洞弟子也参加你们的祭剑试炼,最终祭剑试炼的三名胜者,才能最终获得利用灵脉修行的奖赏。”
南宫采菽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
她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少女,所以虽然身为青藤剑院学生,但她心中一直都有些同情白羊洞的遭遇。
在她看来,能够进入白羊洞的经卷洞研习不算什么,毕竟将来白羊洞的弟子肯定也可以进入青藤剑院的藏经殿学习,然而白羊洞最宝贵的便是这白羊灵脉,现在青藤剑院要将白羊洞的灵脉拿出来作为奖励,而青藤剑院肯定不会将自己最宝贵的青藤木剑拿出来作为赏赐,青藤剑院祭剑试炼的赏赐是青脂玉珀,这种东西虽然宝贵,但归根结底不是和白羊洞的灵脉一个等级的。
这便充满了巧取豪夺的意味。
“祭剑试炼,原本是我们青藤剑院…”她脸色难看的垂着头,原本已经开始解释祭剑试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就在此时,她才突然有些领悟过来丁宁话语里的一些意思,她顿时抬起了头,震惊的看着丁宁,“你是想参加祭剑试炼,然后从里面胜出?”
丁宁看着她震惊的双眸,平静的说道:“我是有这个想法,看你的表情,这祭剑试炼似乎很难?”
“非常难。”因为已经确信丁宁是个怪物般的天才,所以南宫采菽的震惊开始消失,她蹙紧了眉头,一边思索着有没有这种可能,一边轻声的接着解释:“因为我们青藤剑院原本的奖赏是青脂玉珀。”
丁宁微怔:“青脂玉珀?”
南宫采菽点了点头,说道:“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青脂玉珀是我们青藤剑院独有的青脂藤的汁液形成的琥珀。我们青藤剑院的立院之时发现了一些这种琥珀,同时发现了这些琥珀的独特妙用…这种琥珀在我们修行者第三境真元境突破到第四境融元境时有着很大的作用,可以让我们的真元融合更多的天地元气。”
丁宁的脸上莫名的出现了一些嘲讽的表情,他忍不住轻声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们青藤剑院祭剑试炼的奖赏是青脂玉珀。”
他其实很清楚青脂玉珀的功用。
事实上这种玉珀并非像南宫采菽所说,唯有青藤剑院独有,至少他就知道昔日的大魏王朝的两个宗门和现在的大楚王朝的一个宗门也有这种宝物。
而且他还知道,除了可以在第三境到第四境破境之时起到不错的作用,相当于天然的提升真元强度的丹药之外,其实在修到第六境本命境时,这种玉珀还能让修行者更好的接纳一些本命物,甚至因为这种宝物,有可能能够接纳一些原本无法接纳的本命物。
他并非是一般的修行者,所以青脂玉珀对于他有更多的意义。
所以这场祭剑试炼…他便有了更多必须要胜出的理由。
“原本这种宝物就很少,到现在,我们青藤剑院宗库里的青脂玉珀就更少了,所以在我们青藤剑院开来,这种宝物就必须给最为杰出的弟子。”南宫采菽不知道丁宁内心真正的想法,她看着丁宁,凝重的说道:“所以我们祭剑试炼的规则,是入门只要在十年以内的弟子都可以参加。”
丁宁没有说话,示意她可以接着说下去。
“这是真正实力的考验,试炼的地点就在我们青藤学院后山的祭剑峡谷。那个峡谷本来就十分狭长,而且被我们剑院布了独特的青藤法阵,不仅穿越起来很难寻到路,而且有些青藤还会自主攻击。所有参加试炼的弟子从我们青藤学院后山分别进入,然后作为奖赏的青脂玉珀就放置在峡谷的另外一端,先穿越整个祭剑峡谷得到青脂玉珀的便是胜者。”南宫采菽仔细的说道:“峡谷里禁止两人以上结党同行,只允许单独活动,若是遇到,要么战斗决出胜负,要么互相逃开。但穿越祭剑峡谷又以三日为限,每日都有规定一个必须半日到达的区域,然后要在那个区域里停留半日,到达不了的便被淘汰。因为在那个区域里要停留半日,所以按照以往的惯例,往往会发生很多的战斗。”
丁宁冷笑道:“这就是人性…总是生怕有些对手越是留到最后越发生意外,所以总想提前解决掉。”
“你应该明白,关键在于入门十年的弟子都可以参加试炼,有些人的实力,是比其余人要超出许多的,他们自然想把胜负放在对决上,而不想把胜负放在谁跑得快上。”南宫采菽心情沉重道:“即便祭剑峡谷里的法阵改变了那里面的天地元气,所以第三境之上的修行者的真元在耗尽之后得不到补充,他们之后也只能以第二境的修为战斗,但是他们一开始体内充盈的真元便能让他们解决掉很多人,而且他们的战斗经验和对于剑术的理解,还是会比其他人厉害许多。”
丁宁倒是有些意外,他认真的看着南宫采菽,说道:“原来对修为还是有一定限制的?”
“真气无法结合到天地元气,便只能停留在真气这一步。但也是要体内的真元耗尽之后才会面临这样的处境。”南宫采菽犹豫了一下,还是诚恳的看着丁宁说道:“即便是炼气境,在力量上也和你有着极大的差距。你现在虽然通玄,打开了气海,但是最多只能让你的身体更强健一些。你在梧桐落看过我和骊陵君那名门客的战斗,你应该很清楚,蕴含着真气的剑,可以轻易将你震飞出去。”
“我还有时间。”
丁宁微微一笑,南宫采菽的这些话,让他平添了许多信心。
他看了一眼经卷洞上方的白云,轻声道:“虽然你们的院长狄青眉将那三股灵脉作为祭剑试炼的奖赏,但至少在那之前,其中有一股还是属于我的,我还可以利用它修行。”
南宫采菽再次陷入莫名的震惊里,她声音微颤:“一个月的时间突破第一境,似乎也只有灵虚剑门和岷山剑宗的两个怪物才做到过。”
“你都不直接说我没有可能做到,那就代表着你觉得我有可能能够做到。”丁宁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只要有人做到过,便代表着真的有可能。”
南宫采菽呆呆的看着他。
数息的时间过后,她诚恳的轻声说道:“我希望你能成功,不过你的时间太紧了,你还要注意修习剑经。如果你觉得有必要,你可以找我来炼剑,我可以给你一些战斗的经验。还有,你们白羊洞的苏秦是很厉害的剑师,看他的样子,他要是在试炼里遇到你,绝对不会留手。你必须小心他。至于我们青藤剑院,你最需要小心的是何朝夕。”
顿了顿之后,南宫采菽看着丁宁接着说道:“何朝夕的父亲何问道是严相座下的高手,何朝夕和我入门的时间虽然相同,但是他已经到了第三境中品的境界,他甚至不是因为没有能力进入更好的宗门,而是因为狄青眉院长去请求他加入青藤剑门,因为他的体质非常适合我们青藤剑门的最强功法枯荣诀。”
“连我们院长狄青眉修的都不是枯荣诀,近百年间,我们青藤剑院只有我们院长的一名师叔才修了这门诀法,他的那名师叔,便是我们青藤剑院近百年来唯一一名达到七境中品修为的宗师。”南宫采菽说了这些还不放心,又担心的补充道:“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这门功法的独特之处,还有听说这门功法修炼困难,进境比一般功法慢得多,所以何朝夕现在恐怕还不只这样的修为。”
丁宁想了想,觉得想要知道的已经差不多了。
所以他认真的问出了他最后想要知道的一个问题:“试炼里,可以杀人么?”
南宫采菽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问题…原则上是不允许,但总有错手的时候,而且师叔和师伯他们,有时候也未必来得及出手阻挡或者救治。”
丁宁沉默了下来。
青脂玉珀一定要得到,然而这里面,却不知道有多少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