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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罪     剑王朝txt下载     剑王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 最后光亮

    readx;当月过中天时,夜色最浓,却是长陵鱼市里最热闹的时候。

    燃着沉香的房间里,一株黑竹寂寥的生长,又悄然的消失。

    身穿红衫的女子抱着琴站在窗前,目光被重重叠叠的阴暗雨篷遮掩,心绪却投向今日发生那数场战斗的地方。

    她面色和平时一样带着淡淡的感伤,想着当日渭河上那两名苦战的国破家亡的女子,又想着那公孙家大小姐今日里施展出的一剑,她的情绪波动却是越来越剧烈。

    又一株黑竹在她身后的空地上凭空出现,只是并没有和先前一样,随着她的呼吸而消失,而是突然开花¥⊥wan¥⊥shu¥⊥ba,w▲ww.w≈ans▽¤m,长出深红色的花朵。

    随着这竹开花,她的身体里也同时出现了玄妙的变化。

    她的肌肤迅速的变成和黑竹一样纯粹的黑色,然后又迅速的消退,和平时没有任何的区别。

    她眼瞳中的黑色,却比平时扩大了一分,显得她的眼睛更黑,却更亮。

    这间房间门外黑色阴影里的一株黑竹也开始剧烈的摇晃。

    平日里一直追随在她身畔的那名老仆敲门入内,看着她,却沉默无言。

    他知道她早就可以破境,然而她一直都不破境,便相当于是和长陵那些权贵的无形契约,使得长陵给她一处安身之地。

    “当日渭河上白山水和赵四相争,我便有所感。”

    这名商家老仆不说话,她却是开始说话,依旧是那种温柔到了极点,悲切的语气:“两人都是国破家亡,细想我还不是一样,家都不存,在这长陵也是孤魂野鬼,始终是眼中钉,今日出了这么多事情,想要独善其身,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商家老仆继续沉默片刻,道:“小姐终究还是记着家里的仇。”

    “既记着家里的仇,也记着受过的恩。”

    红衫女子温声轻轻的说道,“在长陵安稳了这么多年,至少知道了当年如果不是那人急着赶了回来,商家也剩不下什么人来。我一孤女子,报仇倒是没有什么指望,这仇是淡了,恩倒是反而记着。今天心不静,终究还是因为九死蚕。”

    她转头看着始终佝偻着身体的老仆,接着说道:“白山水、赵四,还有那公孙大小姐,这些人何等人物,若不是因为那九死蚕,我怎么都不相信会在今日里这样燃烧自己的真元。只要九死蚕在,这长陵便不可能静。我们便终究不可能安稳的留在鱼市里苟延残喘。是不是那一类人,郑袖都会把我们归于那一类人,毕竟对于她和元武而言,我们也只是当年的漏网小鱼而已。”

    商家老仆又沉默了许久,终究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有七境的宗师死去,有人却又悄然破境,成为踏入七境的宗师,风云变幻,无数恩怨,这便是真正的长陵。

    ……

    墨守城走入虎狼北军大营。

    黄真卫恭谨的跟在他的身后。

    一些神都监的官员悄然散开,撤出了那些巨大铁矛坠落,又形成六境都无法进入的暴风雪的区域。

    大营的中心,梁联的尸身没有收敛,依旧躺在死去的地方。

    他身上的冰雪已经消了,在炎热的夏季里,那些冰雪变成了水流,渗入他身下的土地。

    他的身体反而变得干瘪,而且幽黑的色泽沁入了他的身体内里。

    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名刚刚战死的将军,而像是一名死了很多年,然后被从淤泥里拖出来的干尸。

    墨守城站在梁联的尸身前也沉默了许久。

    “终究是为我大秦打江山的人。”

    他说了这一句,随手遥遥摄来一面大旗,将梁联的尸身覆住。

    “是九死蚕。”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着黄真卫点了点头,说道。

    黄真卫的眼瞳里无比震惊,他知道若是连这名老人都如此肯定,便说明九死蚕不是虚妄,是真正的存在,而且已经成长到惊人的地步,甚至足以杀死梁联。

    墨守城又点了点头,道:“杀死他的是一线天…是那人最强的剑意之一,在任何强大的力量之前都可以切出一线天地。”

    黄真卫说不出话来,只能倾听。

    墨守城接着说道:“杀死梁联的,未足七境。未足七境便能用出这样的剑意…当年的那人,也是直到七境才能领悟这样的剑意。”

    黄真卫更是无法言语,他无法相信这世上还有比当年那人天赋更强的存在?

    “或许那人在很多年前便有传人,只是那名传人始终未显露出来。”

    “或许那人早就收了徒弟的事情,连皇后也不知道,他的事情,也并未告知皇后知晓。”

    墨守城和往常不同,他并没有给黄真卫多少独立思考的时间,接着说道:“皇后会发疯。”

    黄真卫霍然抬头。

    他此时无法思考这句话里包含的所有意思,但只是皇后两个字,就似乎让他感觉到了那种冷漠的气息。

    “九死蚕和九幽冥王剑同时出现,白山水杀徐焚琴,赵四引开皇后的一剑,包括九死蚕通过地下阴河进出这里,这些都不孤立。”

    墨守城直视着黄真卫,缓缓的说道:“这世间唯一能乱皇后心神的,便只有九死蚕,若是知道这九死蚕的传人是谁,倒也不会有多少乱事,但现在这九死蚕的传人始终不明,而且远比她所想象的强大…我最担心的便反而是她,我担心她接下来会做出的事情。”

    黄真卫的面容开始苍白。

    他想到了元武皇帝登基前三年长陵的很多往事。

    他终于开始真正明白自己的老师担心的是什么事。

    “圣上已是八境,政通人和,大秦王朝前所未有的强盛,就算这九死蚕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哪怕白山水和赵剑炉的人越来越强,比起现今的大秦王朝而言,还是太过弱小。”

    墨守城知道他已经明白,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鹿山会盟之后,其余三朝威胁尽去,皇后行事更无顾忌。她要冷酷起来,会变得更加冷酷。”

    黄真卫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老师,那我现在该做什么?”

    墨守城看着这名心爱的弟子,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怜爱和感怀的神色,轻叹了一声,道:“查,查出谁是九死蚕…”

    微微一顿之后,他转头看着已经被大旗覆盖住的梁联尸身,接着说道:“到这里来杀他,终有进出之道,终有痕迹。只有查出谁是真正得到了九死蚕传承的人,皇后才不会发疯。”

    黄真卫又感到不理解。

    查这些难道不是神都监和监天司的事情么?

    为什么自己的老师要自己查?

    但是他毕竟是长陵最睿智的人之一,所以他很快明白了这名老人的意思,“老师,你不信任神都监和监天司?”

    “在长陵,永远不要太过信任任何人。”

    墨守城微苦的一笑,道:“而且我没有太多的时间。”

    黄真卫看着他骤然黯淡而变得昏黄的眼眸,心脏瞬间抽紧,震惊的叫出了声来,“老师”

    墨守城摆了摆手,轻声道:“最多还有三月时光。”

    听着这句话,黄真卫被莫大的痛苦萦绕,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不敢相信这名守城守了很多年的老人就真的要到了离开这座城的时候,但他却又知道这件事无比真实。

    “就是因为我时间不够,所以一切都必须快。”

    墨守城轻声而无比认真的说道:“就像一根残烛,总有人会想要办法利用它的最后光亮做些事情。”

    (晚些时候有第二更,正在写)

第四章 在意(第二更)

    readx;只是这一天一夜里,长陵发生了太多令人震撼的事情。

    刚入五境的丁宁在决斗里杀死了修为到达六境巅峰的容姓宫女,而一直深居皇宫的皇后娘娘因此出宫,让许多人得见凤颜。

    接着长陵所有的井中翻腾赤水,据说便是云水宫的那名大寇白山水又回到长陵,杀死了一名大秦宗师。

    更令人震撼的消息在最后。

    虎狼北军大将军梁联,在虎狼北军的大营里被人刺杀。

    对于长陵的寻常百姓而言,这种事情只是意味着前所未有和不可思议。

    然而对于长陵那些真正站在高处的人而言,梁联的死,意味着一直流传的某件事是真的。

    那个人的九死蚕的确有了传承。

    而且九死蚕已经开始复仇。

    和墨守城不同,长陵的绝大多数修行者都没有他那么睿智,都没有他那么理智。

    即便在元武皇帝登基前三年,大秦的史书里就已经开始将那人的所有痕迹抹去,但是在那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人在长陵绝大多数修行者的心中还是传奇,还是狂热崇拜的对象。

    剑足以败天下英雄,百战百胜,坐拥世上最完美的女人,连败三朝,令大秦王朝成为世∴上最强大的王朝,这样的人物,却是因为一个简单的背叛,接下来漫长的血腥镇压,便消失在长陵。

    很多人无法违抗,最终沉默的接受这样的事实,然而在很多时候,想起那个人的名字而敢提起那个人的名字时,那个人在他们的脑海里还是无敌的象征。

    即便是最终战死,当时有多少七境的剑师殁于他手?

    那人就是无敌。

    让人觉得无敌,就会给人信心。

    ……

    淡淡的月光在皎洁的晶石中折射,最终化为迷离的光线,落在站在灵莲池前的皇后身上。

    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从她面对着的道中走来,一直走到她的身侧,和她一起看着灵气氤氲中的那些莲蓬。

    在整个长陵,只有一名男子可以拥有这样的姿态。

    他自然便是元武皇帝。

    “不用在意九死蚕。”

    “危险的不是九死蚕本身,而是带动的人心。”

    “你准备怎么做?”

    “有一件事情想做却一直没有做过,我大秦所有这些修行地的修行者,可以随意征召入军,为国征战。”

    “准备如何实施?”

    “月氏已臣,尚余乌氏,若再平东胡,今后和燕、齐征伐便无后患。”

    两人的交流极为平淡,就像是街巷里已经很多年的老夫妻最寻常不过的家常话,然而两个人的语气里却都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强大意味,所交谈的话语内容若是传出去,更是足以掀起无尽的风雨。

    修行者是凌驾于世俗的存在,在尘世间也拥有一定的特权,尤其绝大多数并不和朝堂发生关系的修行地,更是拥有超然的地位,所以即便是令白羊洞并入青藤剑院,都引发了诸多的事情,甚至丁宁最终杀死容姓宫女,在很多人看来,也是白羊洞反抗的胜利。

    有很多修行地的修行者会因为一些师门的原因,因为自己师门里的师兄弟,师叔伯在大秦的军队中任职,而进入军中历练,修行,甚至最终长留军中,成为军中的将领,建功立业。

    大秦王朝军队和朝堂里的将领、官员,大多都是来自这样的途径。

    当军功封赏和斩敌直接联系在一起,渐渐绝大多数修行者进入修行地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要建功立业,最终获地封侯。

    尤其对于一些祖上没有战功,穷苦出身的修行者而言,这样的愿望就更加迫切。

    所以这是一个习惯成了自然的过程。

    然而此刻大秦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这名皇后,却是在谈论彻底强行改变这个自然的过程。

    以朝堂的命令就征召某一修行地的修行者入军参战,这和朝堂彻底掌控所有的修行地并无任何区别。

    所有的修行地若是知晓,理应会惊惶和震怒。

    然而这些修行地却并不知道,早在当年的巴山剑场消失之后,现在站在这灵莲池畔的男女,就已经有了将这样的政令贯彻到除了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之外的所有大秦王朝修行地的想法,而且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想法一直未曾停歇。

    而且除了墨守城已经有隐忧之外,整个长陵恐怕没有人会想到皇后为了贯彻某条政令,不惜发动一场举国的战争!

    然而她身旁的这名身穿布衣的帝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想了想,依旧语气平淡道:“再等等?”

    皇后也想了想,然后没有表示异议,点了点头。

    元武皇帝执着她的手,安静的站了许久,在离开前和声道:“不要在意以前的事情。”

    皇后沉默了片刻,道:“我只在意你是否始终站在我身边。”

    元武皇帝笑了笑,道:“不用怀疑。”

    皇后也笑了笑。

    然而当元武皇帝的身影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她的笑容却消失无踪,她完美面容上犹如瓷样的清冷光泽,令人怀疑她的笑容从未出现过。

    “若是不在意,又何必要提在意?”

    她看着灵莲池里摇摆的莲蓬,在心中微讽的说道。

    ……

    黑夜里,丁宁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又咳出了数口血。

    九幽冥王剑和九死蚕同时现世,当彻底释放蛰伏许多年的力量,他的经络也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若是没有续天神诀,他也会死去。

    在他艰难的调息里,他体内那些无形的小蚕开始出现在他体内受创最为严重的地方,甚至聚集在一起,代替了已经断裂的经络,强行令续天神诀的真元可以流转。

    梁联已死。

    五境已至。

    只是他心中十分清楚,到达五境,他就像一个财主,已经用完了之前的大多数积蓄。

    五境到六境,他将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容易,会需要很多的时间。

    对于他而言,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离开,离开长陵,甚至离开秦地。

    只是在大浮水牢未破之前,他还必须要停留在长陵。

    关键在于,到哪里再去找一名足够强大的七境?

    ……

    “我要告诉申玄一些事情。”

    大浮水牢最幽深的水里,林煮酒抬起了头,水草般的头发带出了一连串的水迹。

    没有人回应他。

    林煮酒却是嘲弄的笑了笑,道:“我要告诉他有关茶园里那些骨字的秘密。”

    依旧没有人回应。

    然而一道人影却是很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也是郑袖的心腹之一,现在那名宫女死了,徐焚琴也死了,梁联也死了,你怕不怕?”

    看着黑暗里身影如灰色的铁塔一般的申玄,林煮酒笑了起来。

    申玄没有回答,但是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心情无法平静。

    他无法理解。

    这些年林煮酒被关在这间最深处的水牢,和外界断绝一切的联系,能够接触到他的便自己自己,连通进这间水牢的水流都是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连震动的频率和一切的元气特性都被更改过,然而这些年里,林煮酒却依旧能够不断的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甚至连今天日间发生的事情都清楚的知道。

    这一刹那,他真有些相信林煮酒能够看懂人心。

    但他毕竟是整个长陵心肠最为冷硬的人之一,所以他的眼睛里还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声音也毫无变化的响起:“你说要告诉我茶园里那些骨字的秘密。”

    “应该是郑袖要稳住我义弟,一夜极尽温柔缠绵,不知道用出了多少闺中秘术。”

    林煮酒笑了起来,大声的笑了起来。

    隔壁的水牢里,也有一个虚弱的笑声响了起来。

    申玄的脸色变了,在黑暗中都看得出来。

    林煮酒却笑得更加大声,“如果我告诉你我是猜的,你会觉得怎么样?我知道骨字日期的那一夜,我义弟在长陵,应是去和她见面。元武也应该知道那一夜我义弟在长陵,如果我会这样猜,你觉得他会不会这样猜?你说他在不在意?”

第五章 煮酒

    readx;这些年来申玄一直想要从林的口中榨取出当年那些人的秘密。

    林煮酒是巴山剑场那些人里面公认的军师,很多事情都是出自他的布置,即便最后因为那个人的死去,很多人的背叛,导致一切成了乱局,无法控制。

    但所有人都坚信,他一定控制了一些东西,留下了那些人的一些东西。

    他本身便是一个宝藏。

    然而当现在林煮酒告诉他这样的话语,申玄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寒冷,甚至比身在阴寒水中的林煮酒还要寒冷。

    “跟了郑袖的那么多年,从未背叛过她的那名宫女死了。”

    “帮她杀了很多异己的梁联死了。”

    “帮她暗中杀了很多人的徐焚琴也死了。”

    “你也是她身边的人,你觉得你能逃脱这样的结局?”

    看着静默无声的申玄,林煮酒微笑道:“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可是我的秘密说出来,你确定你敢听么?”

    申玄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水中央的林煮酒,没有说话。

    他转身,走向外面。

    “要么因为秘密而死,要么你永远在这里,和这里的犯人一样永远不见天日。”

    林煮酒也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接着说道:“你想要离开这里,取代外面一些人的位置,除非我也离开了这里。”

    申玄始终没有应声。

    他沉默的走出了最里的这数间水牢,驻足在一座铁桥旁沉思了很久。

    他知道林煮酒的有些话是,但他同样知道林煮酒的有些话是对的。

    “你应该相信一点。”

    “九死蚕从来没有败过。”

    “王惊梦之所以败,只是他相信郑袖和元武。”

    “但是现在九死蚕还在,征战的对象变成了郑袖和元武,你确信郑袖和元武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就在这时,林煮酒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林煮酒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响亮,从最深处的牢房传出,清晰的传入他的耳廓。

    “我的许诺比郑袖和元武有效,你想不想听听我的许诺?”

    ……

    叶帧楠坐在医馆的台阶上。

    一辆马车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的眼神顿时警觉起来。

    然而当这辆马车停下,当感觉到马车里走出来的那人身上散发的那种阴暗发霉般的时,他眼中的警觉只是化为了震惊,还有敬畏。

    他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起身垂头让开了一条。

    这人无法阻拦。

    他也不可能拦得住。

    因为这人是神都监的监首。

    即便是在这夏日,从闷热的车厢中走出的陈监首依旧穿着看上去很厚的袍服,袍服是深红色,但是深红色的色泽都似乎无法掩盖掉他灰白的脸色。

    阴暗发霉般的气息随着他的脚步朝着医馆的内里蔓延,蔓延到丁宁所在的房间。

    感受着这样的气息,丁宁有些难受,他咳嗽了一声,但还是艰难的支起了身体,拿了一个软垫靠着,等着这名监首的到来。

    陈监首令院门轮守的两名医师打开房门,然后示意这两名医师暂避。

    他慢慢推开房门,只是走进了几步,看着床榻上的少年,面容没有任何改变,双眉微微挑起。

    他确信对方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但是这少年的神情依旧平静,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所以他也没有说任何的废话,只是道:“我来看你,只是例行的查检。”

    “包括你杀死那名宫女在内,长陵出了很多事情,所以我必须例行来看看你。”微微停顿了一下之后,他看着丁宁,接着说道:“我必须确保你没有,因为如果我猜得不错,接下来温厚铃会来看你。”

    丁宁点了点头,道:“请监首随意。”

    陈监首点了点头,房间里空气里的发霉味道突然变得更加浓烈,有一些霉斑悄然出现在一些阴暗角落。

    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气息从陈监首的身上散发出来,落在丁宁的身上。

    陈监首感知得为仔细。

    直到数十个呼吸之后,他才又点了点头。

    房间里阴暗处生长出来的霉斑,才迅速的干枯,变成一层淡淡的灰白色灰。

    “这功法的确很奇妙,不愧是第一。”

    他说了这一句,便转身准备离开。

    丁宁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确定是我?”

    陈监首没有回头,声音轻冷道:“我了解夜策冷。”

    丁宁眉头微蹙,认真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监首已经走出房门,他抬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天空,道:“我只是帮夜策冷。”

    “应该不只如此。”

    丁宁摇了摇头,道:“否则以你的修为…那天白山水不可能走得掉。”

    陈监首顿住。

    他知道对方从方才自己展露出来的气息,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的境界,他摇了摇头,嘴角却是泛出一丝自嘲的笑容:“那依旧是为了帮她和帮自己。长陵总是需要强大的敌人,否则我们的存在便没有意义。”

    丁宁也自嘲的笑了起来,“看来她和元武强,也总是让人不愉快。”

    “一山不能容众虎。”

    陈监首继续动步,平静的说道:“史书上那些最强大的,堪称开天辟地的帝王,那最后身边都不会有能够和他接近的人,都只会有许多只能仰望他脚尖的人。这是个很自然的过程。虽然那人已死,但是侵灭六朝,打造一个一统,万世基业的想法,却并未停止。当野心都足以杀死自己最爱的人,足以杀死自己最亲爱的朋友时,这种野心便已经无法阻止。”

    丁宁沉默下来,道:“人都将自己的想法凌驾于其余所有人的想法之上。”

    陈监首不再说话,身影缓缓的消失在这院落中。

    “天命归于长陵,因为长陵令人惊艳的强者最多…但是长陵也最难管,因为过聪明的强者多…”

    丁宁想着这样的一句话,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苦淡。

    其实现在想来,最需要做的,只是顺其自然。

    然而有些人却总是想扭转自然。

    ……

    寂静的小院里,茶炉上却是煮着酒。

    夏日再喝煮过的酒,是最烈。

    所以白山水看着茶炉前放下酒杯的夜策冷,就像看着一个疯。

    此时的夜策冷的脸庞分外红,而且还不断的浮现出一种平时没有的嫣红,一种只有在她少女时才会有的嫣红,所以她看上去就像是个疯。

    “这是。”

    夜策冷有些微醉,她眼神微微有些迷离的看着白山水,道:“他告诉你还差一名七境,现在七境已满。”

    白山水怔了怔。

    然后她的脸上也有了些嫣红,她笑了起来,伸手拿过了一个酒杯,喝了杯热过的烈酒,只觉一道火线在身体里烧了起来,她性情本就豪放,不由得赞道:“果然够烈,真是好喝法。”

    夜策冷笑得再露两个酒窝,道:“这便是那人在长陵时,和他们的喝法。”

    白山水再怔,道:“不由得佩服。”

    夜策冷笑出了声音。

    白山水忍不住,问道:“那一名七境是谁?”

    夜策冷看着她,道:“鱼市一孤女。”

    白山水再赞:“那真是妙。”

    !!

第六章 让她孤单(第二更)

    readx;有人饮酒喜欢火热,有人饮酒却喜欢冰镇。

    盛夏将过,长陵日间的气温依旧很高,但是夜间却明显凉爽起来。

    玉杯里装着的是葡萄美酒,加了些冰块冰镇,玉杯外挂满了寒露,杯前的果盘里放满了洗净的各色瓜果,前方的园林间飞舞着萤火虫。

    面容上看不出岁月痕迹的黑衣人端起了酒杯,却不豪饮,缓缓舔舐杯中的酒液,唇齿间一片鲜红如血。

    虽只是寻常的黑绸丝衣,但若论贵气,全长陵却无几人在他之上,因为这种贵气,不只是无数年的锦衣玉食堆砌起来,还是无数年的生杀予夺自然的蓄积。

    他便是将张仪引至的人,长陵旧权贵的首领。

    长陵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的存在,甚至那些知道有他这样的人存在的,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只是习惯性的将他称为“夜枭”。

    “郑袖本来就是个疯女,她如果不发疯,只不过是所受的激还不够。”

    “她身边的人原本也不多了,正巧我也很温厚铃。”

    “她发疯起来那我们怎么办?”

    “楚将乱,燕深,齐正好。”

    黑衣人的身畔坐着的是一名温和的中年士,◎两人也只是淡淡的聊了数句,但这数句,却也是足以影响整个长陵的。

    慢慢舔舐完杯中的酒液,黑衣人站了起来,消失在长陵的夜里。

    ……

    又是月明中天。

    仙符宗里,张仪没有被罚,但是他却依旧担水。

    当他走过那段山道,再也没有淡淡的银光沁出,因为他已经走得很稳,桶里的水也不再漏出。

    他的步伐也已经不再沉重。

    因为他虽然没有领会那些符的意思,但是却已经自然的领悟了真元在体内流动的那些通道,已经领会了那门真元功法。

    这种真元功法,配合着这里山道上发出的玄奥力量,让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强韧,越来越有力。

    只是短短的数日时光,这种改变却足够令他震惊。

    一些寻常的锋利器物,哪怕是铁皮割刺在他的肌肤上,也只是留下一条浅浅白痕。

    仙符宗的确是足够令人震惊的地方。

    只是身体在这种强大的真元功法之下有着惊人的改变,但他对符道的领悟却依旧停滞不前,依旧属于同入门的弟中最差。

    这依旧让他有些羞愧。

    前方的山道上有些若隐若现的白光,打断了他的思绪,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条粘液发出的微弱光芒。

    张仪驻足望去,首先惊讶不解。

    留下这条发光粘液的,是一只不大的蜗牛。

    这是一只看上去很普通的蜗牛,但此处的山道别有玄机,便是低阶的者都恐怕无法正常行走,这一只寻常的蜗牛如何能够穿行,能够留下这样的一条痕迹?

    张仪怔怔的看着那只还在石阶上缓缓爬行的蜗牛,他看了很久,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

    因为这只蜗牛的身体很柔软。

    因为这只蜗牛爬得非常缓慢,甚至比平时慢出很多。

    然而越是缓慢,在这石阶上停留的时间越长,留下的痕迹便越是明显。

    在过往的很多年修行里,张仪都是没有什么取巧,依靠着用功和专心,一步步修行,进步,他似乎少有过醍醐灌顶般的顿悟。

    然而在这一刹那,他的脑海之中却似乎有一道亮光闪过。

    他如受电击。

    他莫名的握住了袖中的一柄剑。

    那是一柄很短,很像石头的剑,是薛忘虚留给他的剑。

    他的脑海中同时又出现了锋锐得让他的意识都感到刺痛的强大剑意。

    然后再是这只蜗牛留下的闪光痕迹。

    他的意念推动着真元,自然而无比缓慢的流淌到手中的剑上。

    他没有意识到,也没有看到。

    但是他手中的石剑上,却是光亮一闪,有光屑轻洒,好像有人拿着锤和凿,往剑上刻了一记。

    ……

    当张仪在燕上都仙符宗获得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顿悟时,丁宁没有疗伤,他在等待,在思。

    郑袖的身边有一个叫做温厚铃的人。

    他在绝大多数的不会出现,但当郑袖每次出现在战场,施展从天坠落的剑时,他都会像影一样跟随在郑袖的身边。

    永远留着一招后招,这是郑袖的行事风格。

    她在战场上出现,也总是只在最关键的时刻,只以自己的剑的露面而算出现。

    作为随她隐匿在战场的温厚铃是她的后招,自然十分强大。

    温厚铃同样是巴山剑场背叛了那个人的修行者之一。

    即便布了那样一个局,让长陵所有人自然的将九死蚕和自己区分开来,但因为过出色和不可思议,郑袖即便亲自来看过了自己,但还是不放心,还是要让温厚铃来看看。

    连陈监首都确定温厚铃不可能感知出丁宁的异常,但是此刻丁宁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他担心的只是自己的情绪,他担心自己不自觉的流露出敌意。

    即便情绪控制得好,身体的一些不自觉的细微反应,还是能够透露很多东西。

    温厚铃作为郑袖的影近侍很多年,他最擅长的便是观察此点。

    只是温厚铃为什么还不来?

    连陈监首都已经知道他会来,为什么到此时还不来?

    ……

    梧桐落的酒铺门口停了一辆马车。

    一名连指甲都保养的很好的中年男从马车里走出。

    “你为什么要先到这里来?”

    也就在此时,一个淡淡的,但是却给人莫名高贵和威严感觉的声音,从四周的黑暗中飘来。

    从马车里走出的中年男正是温厚铃。

    他身穿着淡黄色的衣袍,但是身上散发着的一种元气波动,却似乎要将周边无数事物的影都拖进自己的身体吞噬掉。

    这种足以让很多七境的修行者都感到恐惧。

    但是此时,听到四周黑暗里飘来的声音,温厚铃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一名修行者在一地呆的时间很长,终究会留下些痕迹。留下一些或是连他自己都没有的痕迹。”

    他沉吟了一下,回答了这一句,然后反问道:“你又为什么要来这里?”

    “你说呢?”黑暗里传来一声讥讽的笑声,“原本她身边可用的人无数,但是最近却越来越少,我很想看看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她会怎么样的感受。”

    温厚铃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你敢在这里杀我?”

    黑暗里的声音慎重:“我想试试。”

    温厚铃沉默下来:“因为九死蚕现?”

    黑暗里的人笑了起来:“废话。”

    “那就试试。”

    温厚铃摇了摇头。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的身上也没有发出任何的亮光,但是他四周方圆上丈范围里的所有黑暗阴影,却似乎都在这一刹那被吸入了他的身体,他的周遭这丈之内,骤然变得明亮。

    然而他的面容也在这一刹那变得惨白。

    一条黑线随着这些阴影的收缩,悄无声息的进入他的身体,直至进入之后他才发觉。

    这是七境之间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玄奥对决。有强大的元气在云端厮杀,一名黑衣人却已经在他背后,几乎贴身和他站立。

    只是刹那时光,温厚铃看清了这黑衣人。

    对方的气息比他强大,面容比他俊秀,就连指甲修剪得都比他精细。

    这一瞬间的感觉,竟是自惭形秽,一处都不如。

    “你们这些人之所以对那些所谓的大逆屡屡失败,就是因为你们老是依靠长陵,老是依靠别人,却不想着自己的生死,终究需要操持在自己的手上。”

    黑衣人说了这一句,抬头。

    他眯起了眼睛。

    远处的角楼上,落下一道强大的气息,化为一道恐怖的剑意,正在落下。

    温厚铃却是无比凄厉的尖叫了起来。

    他的眼瞳中射出无数的黑色光线,在下一瞬间,他的身体爆炸了开来。

    在他的身体爆炸的瞬间,这一片街巷中很多处地方同时爆开无数团黑色的光线。

    从远处角楼落下的恐怖剑意切过一团黑色光线。

    黑色光线瞬间虚无,地上留下了一道深痕,还有一片微凉如玉杯中美酒的血迹。

第八章 若能回(第一更)

    readx;第四零四章第五卷:两地争

    巷也是和梧桐落一样僻静的巷,所居的也大多只是些长陵底层的穷苦人家。

    有的大笑声从一间小酒铺里不断传出。

    小酒铺里端菜做饭的都是一名妇人,并没有什么帮工,虽然此时只有一桌客人,但这名妇人只是一人,依旧忙得浑身大汗,连粗布衣衫都贴在了身上。

    这名妇人有些姿色,而那桌上客人的目光则有些放肆,不断的落在她颈间雪白的肌肤上,顺着落在她的胸部湿透的衣衫上,让她羞恼不已,但是却又表露在脸上,只是面色越发透红。

    见到她如此模样,这一桌酒客却是更加放肆,呼喝得更加起劲。

    就在这时,门口来了一个人。

    这是个花匠。

    周遭街巷里的人都认识这名花匠,只知道他姓张。

    他靠帮几家富户打理花草为生,平时没有什么节余,人又长得黑壮,不会谈吐,所以年纪应是四十朝上,却一直没有什么姑娘看得上他,还是孤处。

    这样的人即便平时出现在门口,也不■会引起那一桌酒客的注意,然而今日里,当他出现在门口,这一桌酒客的呼喝谈笑声却是骤停。

    这名肤色很黑,很是矮壮的花匠提着一把很大的花剪,裤腿上还都是泥巴,看上去和平日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的脸上,此时却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一带的人都没有看到他露出过这样的微笑。

    即便是这间小酒铺里的妇人,都一时愣住,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他的心意,感觉到这微笑散发着一种久违的味道,甚至替他开始感到欣喜。

    在有些诡异的沉默里,这名张花匠走到了那桌酒客前,然后对着内里为首的一名锦衣短发男道:“你一共欠了二十次酒饭钱。先把这酒饭钱付了。”

    这名锦衣短发男显然不是善类,愣了一愣,双眉一竖之间一丝冷笑浮现在嘴角,然而就在下一刹那,这名短发男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压入自己的身体。

    他发现自己动不了。

    “付了酒钱,就走。”

    张花匠看着他,又说了这一句。

    这名锦衣短发男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他骇然的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看都不看,往桌上一放,便直往店铺外走去。

    他身边几个同伴目瞪口呆,都不明白他为何有这样的反应,因为他们连一丝异样的都没有感觉到。

    等得他们莫名其妙的跟上仓皇出了店铺的锦衣短发男,银衣短发男却是又骤然顿住。

    他看向自己的下身。

    他已失禁。

    而此时从他下身排出,染湿他衣裤的,是猩红的鲜血。

    他的数名同伴的眼睛瞪大到点,在这名锦衣短发男发出骇然的尖叫之前,这数名同伴便已经骇然的尖叫起来。

    锦衣短发男终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然后他倒下,死去。

    “今后恐怕难得帮你忙。”

    酒铺里,张花匠深深的看了一眼妇人,轻声道:“若是今后我不死,便带你离开长陵。”

    在他的这句话响起之时,外面那名锦衣短发男的凄厉惨叫声也正响起。

    一时间酒铺的这名妇人脸色渐白,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等到张花匠转身离开,她看着他敦厚的背影时,她才开始反应过对方这一句话里包含着什么意思,她才终于反应过来对方并非是普通人。

    她是普通人。

    但是当张花匠又走了数步,她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煞白的脸庞上又是一片红晕,叫出了声,“我等你!”

    张花匠笑了起来。

    他没有这街巷里任何其余的声音和其余人投来的目光,身影如鬼魅般转瞬消失在这街巷的拐角处。

    一名寻常的江湖人物的死亡并不会马上引起剧烈的反应。

    在穿过几条街巷之后,他放慢了步速,就像平日里去侍弄那些花草一般,提着花剪慢慢的走着。

    ……

    长陵城东有不少桃林。

    桃林生长在高低起伏的小山岗上,若是春日,桃花灿烂,便美不胜收,长陵很多著名画师的名画中的桃花,大多便是出于此处。

    此时正是最后一批桃成熟时,自然早就没有桃花,然而不知为何,一片白雾弥漫的山谷里,却是还有不少桃树在开花。

    桃花正艳时,一片新叶都没有。

    山谷道前只树立着一小块石碑,但是整个山谷却已为清幽,即便是那些权贵座上客的画师们,都不敢进入这个山谷。

    因为这一小块石碑上写着两个字,“御禁.”

    这两个字,出自元武皇帝之手。

    张花匠的身影出现在桃林间,最终走向这个山谷。

    他似乎完全都没有看到这块石碑,就这样很直接的走进了山谷,穿过开花的桃树。

    最美丽的桃树林的中央,有雅静的小院。

    小院里有一名很男,俊美如桃花。

    “叶新荷,想不到你还活着。”

    张花匠持着剪刀,来到院前,目光透过敞开的院门看着这名俊美的男,说道。

    “早在鹿山会盟时,你就应该知道我还活着,所以这句话应该换我来说才对。张十五,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还活着。”俊美的男看着这名花匠,有些意外。

    张花匠笑了笑,“活着还不如死了。”

    叶新荷看着他,皱了皱眉头,道:“张十五,我和你好像没什么仇怨。”

    张花匠摇了摇头,道:“是非大义不分,便是最大的仇怨。”

    叶新荷看着张花匠,笑了起来,“不说你在巴山时便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就算你趁我受伤未复能杀了我,你能走得了?”

    张花匠也笑了起来,道:“我想给你一个的机会,但是现在我只想杀你,至于能不能走得了,我没有想过。”

    叶新荷抬起了头来,缓缓道:“可惜你今天杀不了我。”

    张花匠如有所感,但是他不再说什么,目光只是落向叶新荷的咽喉。

    他手里的花剪分了开来。

    本来是一柄剪刀,分了开来之后就是两柄剑。

    两柄剑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看上去就像是两柄普通的飞剑。

    然而在飞出的瞬间,原本同样银亮的两柄剑一柄变成了纯正的雪白色,而另外一柄,却变成了纯正的黑色。

    剑分阴阳。

    这名花匠,便是昔日巴山剑场的阴阳剑主,张十五。

    剑只是刚刚飞离他身边一丈,这山谷间所有的桃花便已经尽凋,枯萎的花瓣纷纷扬扬的掉落。

    叶新荷身外的院落,所有的一切尽碎,也像凋落的桃花花瓣一样漫空飞舞。

    一道旋转而生生不息的剑意,已经落向他的身体。

    叶新荷的黑发飘舞起来。

    他的身前悬浮出一柄木剑。

    这柄木剑带着很强大的气息,甚至似乎比他身上的元气还要强大,只是此时的剑身上,已经出现了很多裂纹。

    哗啦一声响。

    天空中一道巨大的雪白闪动击落,和已经将他裹住的黑白漩涡猛烈的一撞。

    他的唇齿间一片鲜红,沁出浓艳的血来,如同含着数片桃花。

    但也就在这一瞬,他却是又笑了起来,看向张十五身后的山间。

    轰隆一声。

    天地之间好像开出了一扇门。

    一片山壁尽碎。

    无数山石从白雾中飞溅出来。

    一辆好像纯青铜的战车,带着恐怖的气息随着无数碎石从白雾中冲出。

    战车上的将领浑身覆满青色的鳞甲,如同魔神。

    这辆战车的身后,无数金属的光泽,森然的透出白雾。

第九章 前路

    readx;寻常人只听到沉闷响声如雷,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山崩地裂,元气动荡不堪,这却无法瞒过强大的修行者的感知。

    “发生何事?”

    深宫之中,响起皇后娘娘的声音。

    也只在她声音响起之后数十息,一名黄袍中年男子就已经出现在她的书房之外。

    “张十五想刺叶新荷,事发突然,让我回报之时已经调东陵军前去,现在应是东陵军和张十五交战了。” &,,,,小说 nbsp;黄袍中年男子微垂着头,但是无论是呼吸还是身上的气息波动极其剧烈,显见前来禀报也是赶得很急。

    “张十五?”

    皇后娘娘的身影出现在这名黄袍中年男子前方不远处,她面无表情的望着那片桃谷,“他还活着?”

    黄袍中年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

    在容姓宫女死后,他已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所有人中最了解她的人。

    所以他知道这句话他不用回答。

    “张十五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他要杀叶新荷,难道只是因为到现在才发现叶新荷在那里养伤?”

    皇后娘娘接着缓声说道。

    黄袍中年男子微微犹豫了一下,正想开口说话,但就在这时,皇后娘娘却又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之前无论是监天司还是神都监都根本没有丝毫察觉,不像那赵斩,是半年前就有线索,用了半年的时间,才终于将他在长陵找了出来。”

    皇后娘娘没有任何的情绪,面容只是一味的完美,“今天发现张十五还活着,而且还能让察觉的兵马司来得及调动就近的东陵军,怎么想这都太过巧合。”

    “如果张十五直接在那桃谷里战死,就不是巧合。”

    “如果张十五没有战死,只是被叶新荷和东陵军生擒,那就不是巧合。”

    “张十五如果不死,接下来就必定送往大浮水牢交给申玄。”

    皇后娘娘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这名黄袍中年男子的身上,然后用一种冷漠而强大的语气说道:“让墨守城去大浮水牢,令虎狼军封锁大浮水牢之外,让白将军亲自率军去大浮水牢,当郭东山一起送张十五回大浮水牢。”

    黄袍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便马上转身往外走去。

    他的呼吸依旧很急促,脚步也很急。

    然而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的嘴角就多了一层莫名的意味。

    皇后娘娘只是提出了一种假设。

    然而她所作出的那数个命令,却是结了一张巨大的网。

    今日里大浮水牢只要有变故,那这张网就将缚住去大浮水牢的所有人,很难会有人能够逃脱。

    从她进入的表现来看,黄袍中年男子已经觉得她比往常更为可怕。

    不知是因为容姓宫女和徐焚琴等人的连续死亡让她开始恢复到冷酷的一面,还是因为她也足够熟悉和了解她这些曾经的敌人,让她瞬间就变得比元武皇帝登基前三年那时的她还要强大。

    只是不管她如何可怕,如何让对手出乎预料,不管她这张网结得如何完美,最关键的还是要这张网能够结得成。

    而他,便是现在的结网者。

    皇后娘娘看不到他嘴角这种莫名的意味。

    此时这名黄袍中年男子即便面对着她,她恐怕也难以发现这名胶东郡家里的修行者和平时的不同。

    因为她此时很愤怒。

    在她转身的瞬间,她冷漠的眼眸中再次闪现出了愤怒的幽火。

    “张十五…连你都活着…你们这些早就该死去的人,到底还有多少人活着!”

    ……

    一名将领倒在尘埃之中,鲜血和破碎的血肉不断的从他的口中涌出。

    他身上的厚重鳞甲残破不堪,许多金属碎片嵌在他的血肉之中,他齐腰以下的部分已经被强大的力量直接撕碎…整个山谷里,到处都是青色的金属碎甲和残肢,以及折断的剑,破碎的战车。

    他已经注定不能活。

    和他身体一样残破的,还有那支从白雾中冲出时如同魔神大军降临一样的军队。

    这些都让他无比的痛苦。

    然而在这将死之时,他的眼中却充斥着欣慰的荣光。

    因为张十五未死。

    张十五被生擒。

    叶新荷坐在地上。

    他的左肋处有一处很可怕的伤口,甚至隐隐可以看见他的内脏。

    最为可怕的是,一股元气还在他的内腑中激荡,要压制住这股未消的力量还需要不少时间。

    他的身上尽是血迹,如满山谷的桃花都开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着山谷外道间那一道尘龙,脸色难看至极。

    并非因为他身上的伤势,而在于他发觉即便自己没有在鹿山会盟之中受伤,张十五的境界也绝对不会在他之下。

    一名昔日全非他敌手的剑师今日隐然凌驾于他之上,这让他情绪难平。

    “这隐世十几年,你的修为竟已强到如此程度…强到足以在鹿山会盟里改变整个鹿山会盟的结果,但是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肯不在鹿山会盟出现,而宁愿因为九死蚕的消息,在现在出现!”

    “那人就算修炼九死蚕到那种境界,也终究死在长陵,现在的郑袖和元武比那时还要强大,掌控的长陵比那时还要强大,你们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们不觉得愚蠢么!”

    “张十五…你还活着,那聂隐呢!茅七层呢?他们是不是也还活着!”

    情绪难平的最后,便是恐惧。

    如果说连昔日的张十五都已经可以威胁到他的桃神剑,那昔日巴山剑场被灭时,随之消隐而当时不在他眼睛里的那几个人,或许也已经足够杀死他。

    当最终压制住冲入自己体内的那一道散乱剑意,叶新荷的身体变得异常寒冷。

    他想到了梁联的死。

    九死蚕在长陵,带给有些人的是希望和信心,但带给有些人的,却是死亡和恐惧。

    ……

    黄袍中年男子走出皇宫。

    在他走出皇宫之后,数名身穿青衫的修行者以最快的速度开始飞掠,分别掠向数座角楼。

    数只黑色的飞鹰在黄袍中年男子的身后也飞了起来,飞向云层,飞向长陵各处。

    这一切看上去都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传递到那些关键人物手中的消息,都会慢上一些,有些内容,都会有一些偏差。

    就像当年皇后娘娘最擅长用的手段一样。

    只是今日里,她最擅长的这些手段最终完成的不是她所想要的结果,而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一直往前走着。

    他姓王,所以他不为元武所喜。

    他名启程,但在胶东郡之时就已开始侍奉郑家大小姐郑袖,从未真正的启程过。

    但在岷山剑会时他和自己赌了一把。

    所以今日里他决定真正的启程。

    他快步的走着,一直朝着城外走去。

    在长陵另外的一端,申玄走出了大浮水牢。

    当沉重的千钧门打开,他背负着手出现在阳光下。

    今日的阳光似乎有些分外刺眼。

    他看着远处白晃晃的道路,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不只是皇后娘娘,今日里他也有种强烈的预感。

    所以他现在不是在等人,而是在看着他自己的前路,在进行着最后的思索,思索自己该如何走。

第十章 浪花朵朵开(第三更)

    readx;当东陵军破山而出之时,黄真卫在虎狼中军大营。

    他站在一口饮马井前。

    这便是当时那名公孙家大小姐释放积蓄多年的力量,形成封营的暴风雪时,杀死梁联的九死蚕进出之路。

    此时他站在这口井前,脑海中甚至想象出了当日的画面。

    那人从喷起的井水之中冲出,悄然出现在梁联的身前,漫天风雪反而为他所用。

    既是从这口饮马井进出,只要进入这饮马井,进入地下阴河,或许便能得到些有用的线索。

    在那日和老师的对话之后,黄真卫就知道自己必须很快的依靠自己找出些九死蚕的线索。

    但是当今日最终确定那人的进出之路就是这口井时,他却有些微的犹豫。

    徐焚琴便是死在地下的阴河里。

    白山水是天下最会御水的宗师,连徐焚琴都尚且不是敌手,他也不可能在地下阴河里胜过白山水。

    或许这个进出口,便是故意引他或其他长陵修行者入内的一个诱饵?

    他身为一司之首,而且因为所修功法的关系,对于长陵的意义比徐焚琴更大,所以他不是怕死,而是不敢轻易犯险。

    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桃谷的震动。

    他感受到了那种恐怖的剑意才能引动的天地元气的波动。

    他不知道是张十五,他甚至不知道那里住的是叶新荷,但他确定今日的长陵又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再想着墨守城和他说过的那些话,他的面色迅速的苍白起来。

    这样密集的宗师战,就像一根导火线,一根足以引燃整个长陵的导火线。

    他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不再犹豫,一步朝着前方的井中跨落。

    他不是想要追求巨大的功劳,他只是不想再见到元武登基前三年那种腥风血雨。

    一股尘龙带着申玄才能嗅到的血腥气息出现他灰色的眼眸里。

    在这一刹那,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退回千钧门后的阴影里,等待着那条尘龙之中的军队到来。

    噗的一声轻响,黄真卫的身体像一块石头一样沉向井底。

    当他的身体陷于漆黑的水流的拥抱中时,一名身材瘦小的修行者也在幽暗的水中行走,但即便是在很深的水中,这名修行者的身体却反而变得通红起来,好像变成了一块烧红的钢铁。

    一页密笺落到了角楼上墨守城的手中。

    这名须发洁白如参须的老人昏黄的眼瞳里顿时射出明亮的晶芒,他深吸了一口气,整个身体直接从角落上飘落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处剑院的藏经窟里突然响起一声剑吟。

    一道剑光在这处剑院的绝大多数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破空而去,许多人抬首望去,只是隐隐看见那道剑光上似乎站着一个散发修行者,飘然欲仙。

    东郊有一片旧陵,不知何代所留。

    当一只黑鹰降落在荒草之中,一座旧陵的陵门骤然打开,从中刮出一股刺骨的寒风。

    接下来一瞬间,一支黑色的骑军从内里涌出。

    这支黑色的骑军无论是座下的马匹还是马上的军士都是身穿着密不透风般的黑色玄甲,玄甲上面布满星辰般玄奥的符文,就连面罩上都看不见有通风口。

    这样的骑军是真正的铁骑,然而当这只骑军从旧陵中冲出,却是悄无声息,奔跑起来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这完全就不像是一支活人的军队,而像是一只从幽冥鬼狱中冲杀出来的军队。

    ……

    尘龙在申玄的眼眸里渐渐散去,充斥他眼瞳的开始变成森冷的青色。

    这是一支上千人的军队,其中有数十辆符文战车。

    只是申玄的目光却是带着淡淡的嘲讽之意,最终落在了这支军队的中央。

    军队的中央有一辆囚车。

    囚车里有数根专门用于困锁修行者的银色困龙索穿过了囚车中一人的身体。

    囚车中的犯人低垂着头,浑身布满可怖的伤口,血肉模糊,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放心,死不了。”

    一名身上的青甲已经裂开的将领来到申玄的面前,看着申玄的目光只是落在那名犯人的身上,他寒声先说了这一句。

    “申大人。”

    接下来,他才颔首为礼,重重的说道:“请大人好生照料…大人应该知道为了让他能够活着到这里,我们东陵军付出了多少代价。”

    申玄丝毫未理会这名将领的话语,他只是冷漠的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将那辆囚车中的犯人送入牢中。

    验明正身极为简单。

    昔日巴山剑场阴阳剑主身上残余的剑意谁也无法模仿,而战斗中依旧残留在他身上的剑意的凌厉,也足以让人心颤。

    申玄没有看张十五的面目,他只是按照惯例,检查了囚车中的困龙索,再确定张十五体内并没有任何真元残留,他便让身后早已等待着的一些医官和狱官将牢车收押进去。

    看着申玄的模样,为首的将领面色阴沉的更加厉害。

    然而也就在这时,他却是骤然感觉到什么,身上青色重甲震响,霍然转身。

    一名白衣女子出现在矮林间,施施然走来。

    长陵喜穿白衣白裙的女子只有一个,或者说只让人记住一个,那便是监天司司首夜策冷。

    然而这名女子比夜策冷高挑。

    即便是远远望去看不清面目,但给这名将领的感觉,她面上的神色都要比夜策冷还要高傲,或者说是桀骜。

    她信步穿过沙地走来。

    看着这一支大秦著名的精锐军队的一部,却是好像视若无物。

    “白山水!”

    这名大秦将领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三个字。

    也就只在这一瞬间,一片凄厉的剑鸣声便已经响起。

    东陵军毕竟是大秦王朝的精锐军队之一,不等他下令便已经自然的做出了应战的准备。

    然而这名大秦将领的心脏却在不断的下落。

    这支军队已经刚刚战过一场,而且面对的是和白山水一样强大的敌人。

    申玄的呼吸也微微顿了一顿。

    他的嘴角在此时却是出现了一丝微嘲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预感是对的。

    ……

    凄厉的剑鸣声响起。

    十余道飞剑感应到强烈的危机,震鞘飞出。

    但也就在这一刹那,一滴晶莹的水滴从云层中坠落。

    这滴晶莹的水珠,就坠向这十余道飞剑中其中一柄红玉般色泽的飞剑。

    这柄飞剑的气息最为稳定,在之前的一场大战中明显剑主人的损耗不像其余的剑师那般剧烈。

    晶莹水珠从高空坠落,然而落地时,这十余道飞剑却才刚刚飞上头顶。

    水珠就在剑光间坠落。

    只是雨滴般晶莹的一滴,但是坠落在地,却是化为了恐怖的惊雷。

    轰!

    一声巨大的爆响。

    那名剑师在一股气浪之中四分五裂,数分之一息之前还气息最为稳定的红玉般小剑骤然光芒黯淡,发出一声凄厉的啸鸣,飘飞坠落。

    这只是最初的冲击力的撕扯。

    在那名剑师的身体四分五裂的瞬间,一团巨大的水浪好像凭空出现,往外爆开。

    一片厉啸声响起。

    数十名军士被巨浪拍中,身体横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白山水笑了笑。

    她的身前出现了一道碧绿到发黑的剑光。

    她握住了这柄剑,随手往前挥出。

    轰的一声,两柄袭向她的飞剑直接就被斩得弯曲,乱旋倒飞。

    军中两名剑师同时一声闷哼,再也无法站稳,面如白纸的跌倒在地。

    碧绿色的剑上洒出许多碧绿色的水气。

    这支军队的阵中,浪花朵朵开。

第十一章 阴河火

    readx;“天枢!七轩!”

    一声凄厉的军令声响起。

    的阵中,莫名的爆开数十道耀眼的青色光束。

    数十名剑师的身体在这些青色光束中变得毫无分量一般,顷刻间就落到了白山水的身周。

    数十道各色的剑光带着凛冽的杀意,将白山水身周的空气都照耀得如同晶石一般。

    “说到悍不畏死,没有其余任何一朝的军队比得上你们秦军。”

    “据说都是当年那些巴山剑场的人在战斗时,都是首先悍不畏死的冲在最前,所以才形成了你们这样的风气。”

    “只是最后呢?巴山剑场反而被你们自己人给灭了。”

    “以前你们是弱秦,人人都要拼命才能不被敌朝所灭,但是在秦灭朝时,便已经是强秦,你们现在拼命,只是为了元武皇帝还是为了那个窃取了巴山剑场果实的胶东郡女人?”

    然而白山水视若无睹,她只是微嘲的说着,走向前方。

    这些从各个方向,似乎早就封死了她身周所有空间的剑光,却是全部落在了她的身后。

    她手中的剑往前挥出。

    一道碧绿色的剑光笔直的贴着地面如鲨鱼的尾鳍一般往前冲出,一直切过这整支军队。

    地面留下了一道笔直往前的深深剑痕。

    在接下来的一瞬间,这条剑痕里便响起了惊人的水声。

    轰隆一声巨响。

    一条巨大的白色水浪凭空而生,就像一条巨大的白色蛟龙,往前串去,而单手负剑而立的白山水,就在浪尖之上。

    这条巨浪行进之间,又不知道多少名悍不畏死的东陵军被撞飞出去,就连沉重的符车,都像水中的浮木一样往两侧飘荡开来。

    白山水身后数十名剑师面色难看到了点。

    他们非但全部一剑落空,现在就连这巨浪尾端翻开的水浪力量,都不是他们所能抗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山水瞬间阵,根本连拖延一丝时间都做不到。

    “申大人,您难道还不出手么?”

    为首的青甲将领看着已经被拦腰截断一般的东陵军,面色难看至的转过身,他知道白山水已经比传闻中的更为可怕,此时的东陵军已经不可能对付得了。

    哪怕再不惜命的将所有的部下都填到白山水的剑下,都根本没有意义。

    申玄知道这名东陵军大将此时的心情。

    然而面对这名将领的请求,他只是冷漠的摇了摇头,道:“外面的长陵并不属于我的管辖范围,我所要做的,只是保证的安全,只是保证内里的犯人不被救出,或者不在被下令处死之前死去。”

    这名身穿青甲的东陵军大将还未来得及愤怒,申玄冷漠的面容就已经在他的面前消失。

    因为隔在他和申玄中间的千钧闸已经落下。

    很多闸门都叫千钧闸。

    然而整个长陵,甚至整个大秦王朝,却都没有任何一道闸门有大浮水牢的这道千钧闸牢固。

    所以当这道闸门落下,当气浪带起的尘土冲击到脸上,这名东陵君的大将连拔出剑朝着这道门上斩上一剑泄愤的情绪都没有,弥漫他心间的便只有骨的冰冷。

    白山水踏浪前来。

    白山水的正前方就是他。

    这名将领深吸了一口气,一道蓝色的本命现在他的手中。

    他紧紧握住了这柄本命剑,但是整个手和身体却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并非是因为恐惧和死亡的来临。

    而是他确定哪怕自己死去,此时大浪两边那些东陵军依旧会不断的朝着白山水冲去,他们也都会死去。

    他此时只是犹豫。

    犹豫自己要不要发出一道军令,那这支军队退去。

    拼着他的死亡和必定会蒙受的耻辱,来换取自己这些部下的生命。

    滔天的剑意未至他的身前,他的衣衫已经尽湿。

    这是纯粹境界的差距,他都无法明白在自己的本命剑气立于身前的情况下,这些水汽如何能够冲击到自己的身上。

    他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开口,在临死前发出让这支已经是残部的军队撤退的命令。

    然而也就在此时,那宏大的剑意却并未直接落下。

    白山水的声音,却是轻轻的在他耳廓中响起。

    “只差一瞬,我不杀你部下,你不阻我。”

    这名东陵军大将愣了愣,尚且未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只在这一刹那,恐怖的剑意已经压至。

    轰!

    他的耳膜一痛,脑海之中都是一声爆响,身体毫无抗拒之力般的被一股大力轰得往后飞出,重重撞在身后的千钧门上,接着再被弹飞向空中。

    一篷血雾从这名将领的口中喷出。

    然而这名将领发现自己未死。

    这一剑原本足以杀死他,但是他却未死。

    ……

    申玄缓缓走向大浮水牢的内里。

    千钧门后,又一道横门已经在他的身后关闭。

    他经过的通道两侧,有一块块方石的缝隙里沁出水来,渐渐的没过他所行走的石道。

    石道两侧的水流,却是莫名的往上涌动起来,闪耀出一些银色的光芒。

    他的步伐不紧不慢。

    那辆之前押着张十五进来的囚车,已经送往大浮水牢的深处。

    当东陵军那名将领和千钧门狠狠撞击之时,当的一声,大浮水牢里就像敲了一记钟声,一阵阵的音波不断的传来,冲向大浮水牢的深处。

    大浮水牢的深处,有第重门。

    一重看不见的门。

    黑暗里有透明的光弧一闪,便将外部的声音隔绝。

    然而这光弧只是能够阻挡人耳所能听到的声音,且只能护住往内里传递的声音,却无法阻止这声音朝着其余的地方扩散,比如…地底深处。

    幽暗的地底阴河里。

    汹涌而带着庞大压力的黑色水流仿佛要冲走沿途的一切东西。

    然而就在这样的阴河里,一条如烧红的铁条一样的身影,却是静静的站立着。

    当那一声撞击声传入地底。

    当地底的阴河里泛起一阵异样的颤动,这条瘦小却巍然如山岳的身体便骤然动了。

    一动便是如在阴河之中竖立起了一个巨大的洪炉。

    一团巨大的火光,硬生生的在漆黑的阴河中矗立,以恐怖的速变大,反过来吞噬这整条阴河一般。

    炽烈的火光和蒸汽拍开了所有水流,一道耀眼的火光,冲向这道身影前坚硬的岩石。

    黑硬的岩石里,有一个小小的水口,偶尔冒出一两个气泡。

    当这道火光冲入这个小小的水口,当和那一两个气泡接触的瞬间,便顿时生成一股可怕的力量,以不可想象的速,朝着内里冲击进去。

    黑硬的岩石上出现了无数道火红的裂缝,裂缝不断往上延伸,不断的崩落!

    崩落的岩石的断面,流淌着火红的汁液,便是融化的岩浆。

    岩石层不断的往上崩塌,如一座巨山崩毁。

    火红的身影穿过崩落的碎石,不断往上。

    她的前方,当岩石不再崩落时,出现了一片金属的闪光,有一根根粗如儿臂的玄铁柱拦住了她的去。

    没有任何的停留,她就直直的穿了过去。

    她的人就像一柄巨大的火剑,斩过了这些玄铁柱。

    玄铁柱断!

    ……

    嗤嗤嗤嗤…

    同一时间,大浮水牢里每一间阴暗的水牢下的水里,都开始发出了异样的响声,开始冒出气泡。

    火红的身影继续前行。

    她的前方出现了耀眼的银色亮光。

    耀眼的银色亮光照亮了她孤单而瘦小的身影。

    她,自然就是赵剑炉,赵四。

    !!

第十二章 恐惧败

    readx;银色的亮光来自于她前方的一道墙壁。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 :新匕匕奇中文小xinЫqi.阅读最新章节

    其实说是一块巨碑更为贴切一些。

    她此时所处的环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水窟,而上方就好像有一块巨碑插入这地下水窟的中央。

    给人的感觉是这一块巨碑有一半在地上,有一半沉没在水中,就在她的面前。

    这块巨碑通体是用某种青灰色的金属制成,上面有着很多很深的符线,那些耀眼的银色亮光就在符线里流淌,然后散发出来。

    这只是一块毫无生命的巨碑。

    赵四的身影和这块巨碑相比,就像一条小小的游鱼面对着一艘巨船的船底。

    然而她看着这块巨碑,却是狂热的笑了起来。

    “又见面了。”她对着这块冷酷的巨碑说道。

    然后她将体内积蓄的真元和天地元气,沿着自己的经络,放肆而狂暴的释放了出去!

    她一路破石而上,当她到达此间,地下阴河深处里的水流也随之涌到此处。

    那些深邃的水里,有许多更黑的线路,黑而粘稠。

    此时当她的剑意最为猛烈的迸发,这些黑线倏然破水而出,全部一条条的黑油。

    当这些黑油和她体内不断涌出的惊人天地元气相遇,就像是一个生命骤然遇到了一生都在等待的东西一样,彻底的火热起来,接着轰的一声,这一条条黑油,全部变成了一道道火剑。

    这是一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画面。

    无数道火剑在水中穿行,带着刺天戮地的气息,狠狠刺向那块巨碑的符纹内里。

    无数团气浪她身前的巨碑上炸开。

    无数团的水花像极为细微的粉末一样往外爆开。

    无数银色的火星从符文里冲出。

    密密麻麻的银色火星将整个地下水窟映射得如同一个璀璨的星空,却没有任何的热度,只有冷酷和寂灭的气息。

    这气息便是她所熟悉的皇后郑袖的气息。

    巨碑的符纹里出现了裂纹。

    那些如银色流水般流转的银光也随即消失。

    赵四身上的气息波动的极为剧烈,她的嘴角也沁出了猩红的鲜血,然而她的嘴角却再次浮现出骄傲的笑意。

    她只是昔日在那渭河之上败给了郑袖一剑。

    而接下来她和郑袖的交手,她却都胜了。

    “赵剑炉失去的剑,一定会亲手拿回来!”

    她看着这块巨碑,在心中坚定无比的说道。

    当这块巨碑中流淌的星火消散,无数丝原本自然垂落到这大浮水牢的看不见的星光便骤然断裂。

    这自然无法逃脱皇宫里皇后娘娘的感知。

    她完美无瑕的面容上却没有任何的怒意,只是浮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她认为自己的预计没有任何的问题。

    就如当年的那个人最熟悉她一样,她也最熟悉当年的那个人。

    现在的九死蚕的行事风格似乎很像那个人。

    所以她才能做到预知。

    所以她不在意这一时的胜负,她觉得随后收起的网,就会将这些所有的大逆一网打尽。

    她甚至开始想象自己是如何在大浮水牢之中一次性见到这些人的。

    ……

    赵四面对的巨碑符纹里那些银色星火消散的同时,像血脉一样流淌在大浮水牢无数看不见的地方的银色星火也随即消失。

    一阵奇异的震鸣和轰响也在大浮水牢中响起。

    白山水白衣飘飘,站立在千钧闸门之前。

    她的身后,那名被震飞出去的将领已经艰难的在沙尘中站起。

    重新整集的军队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将白山水包围在其中,只是没有这名将领的进一步命令,所以并未马上发动新一波的冲击。

    所有这些东陵军的军士并没有像那名将领一样听到白山水的话,但是他们看着站立在千钧闸前的白山水,心中却都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们都开始觉得,在下一刹那,这座闸门就会升起。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们所有人的呼吸彻底停顿。

    白山水笑了起来。

    她的身前,地面上涌起了一条尘浪。

    千钧闸直接升起。

    她毫无迟疑的往前跨去。

    修长俏丽却散发着难言的桀骜气息的身影,就此越过千钧闸。

    ……

    奇异的震鸣和轰响来自于整个大浮水牢。

    整个大浮水牢都在颤抖。

    大浮水牢的内部平时不落入长陵人的视野,但是内里却是有着很多令人恐惧的官员。

    现在感觉着整个大浮水牢的颤抖,这些原本令人恐惧的官员开始感到了恐惧。

    但并非全部。

    当白山水走向第二道横门。

    内里充斥着甬道的水流陡然往外压出,就像一个巨大的拳头狠狠的锤击了这道横门一记。

    然后这道横门弯曲,露出了足够白山水进入的缝隙。

    汹涌的水流在白山水的面前如同驯服一样从她的两侧往外流淌,泻掉。

    大浮水牢外的沙尘地上涌起了一层水浪。

    这片平时干枯扬尘的土地,此刻就像一片海滩。

    白山水甬道前方的水流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块块高低不平的方石。

    在这条甬道的尽头,一道没有恐惧的身影矗立在那里。

    白山水在外破开东陵军,过千钧闸到这里,气势已经是强到一生之中的巅峰,但是阻拦在她身前的那道身影却依旧没有一丝恐惧,身上的气息反而是如潮水般朝着她涌来,似是反过来像她施压。

    这人并非申玄。

    他是一名身穿青衣的老者。

    他的五官都很小,面孔却很长,这使得他的一张脸就像是一张很平的青竹板。

    看着这名老者,白山水笑了起来,道:“杜青梨,你以为能拦得了我?”

    这名老者的眉头不可察觉的微微一皱。

    世上或许有人知道大浮水牢有两名隐世的大秦皇宫供奉,然而却极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更少有人第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是谁。

    “我不是秦人,自然更不可能知道你的名号。甚至说在我准备进入这里之前,我都不知道这里面有你和杜红檀这样两个人存在。”

    看着没有马上应声的这名老者,白山水却是笑得更加开心了些,“你应该知道是谁告诉我的。我也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他今日里不会出来。我们有能力进入此间,你便应该明白他的能力…即便今日我们失败,你也不可能逃过他的报复。”

    在整个大浮水牢的颤抖里,这名面对巅峰的白山水都没有气势稍弱的老人,此时却是骤然感到了一丝恐惧。

    “九死蚕…”他知道白山水所说的“他”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出声。

    这个时候,便是白山水等待的出手时机。

    白山水出手。

    她手中幽绿到极点的长剑消失。

    老者的眉心前方,有一点绿波荡漾开来,绿波的中央,出现了一根绿色的针。

    “就是九死蚕,只是你连我都胜不了,又何必恐惧九死蚕的报复?”

    直至此时,白山水充满讥讽的声音才响起第一个字。

    这名皇宫老供奉的瞳孔瞬间收缩,他感知着那一根细针凝聚的剑意,不管白山水的回应,凄厉的厉吼起来,“这样的针对,也是那九死蚕的传人告诉你的!”

    在他的厉吼声响起第一个字之前,他的手中就已经亮起了一道绿色的纤细剑光,就像一根细柔的竹枝,没有直接落向白山水的那道剑意,而是扫向了自己的左眉。

    嗤的一声轻响。

    白山水的那一道剑意莫名的消失。

    他的左眉上出现了一道伤口,鲜血流淌下来,糊住了他原本就细小的左眼。

    凄厉的吼声在甬道中震响。

    白山水已出第二剑。

    她的本命剑又已出现在手中。

    一刹那,本命剑的前方,出现了十七颗碧绿色的水珠。

    十七颗的碧绿色水珠开始加速,急剧的拉长。

第十三章 应该发生的事情

    readx;这名老供奉和白山水都非寻常的七境,方才为了阻挡白山水一剑,杜青梨这名老供奉受了自己剑意一扫,左眉上只是一道伤口,但剑意却是入脑,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创伤。↗,

    此时他身体的很多部分已经失去了控制,然而他毕竟是一名真正的宗师,一名在长陵经过了那几年的厮杀之后,依旧幸存下来的宗师。

    面对着白山水这些已成剑形的十七颗碧绿水珠,他黑色的眼瞳迅速变淡,变成了灰色的一片。

    无数肉眼可见的灰色元气源源不断的从他头顶上方的黑色岩石缝隙里涌出,涌入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不变,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不断的膨胀。

    十七颗碧绿色的水珠刚刚形成一柄柄小剑,却是骤然崩碎,好像一篷篷散碎的沙土一样从空气里洒落向地。

    白山水退了一步。

    她脚下的无数方石无声的破裂,裂纹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一样往外蔓延。

    杜青梨半面披血,面容却诡异的平静。

    他在这大浮水牢中修炼多年,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便是他的天地。

    他不相信自己不是这个后辈的对手。

    白山水深深的皱眉,一滴晶莹而完全无色的水珠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前,只是却又悬浮在空中不动,似是不知如何才能真正对这名老供奉造成威胁。

    就在白山水被杜青梨所阻之时,赵四所处的水窟水位开始下降。

    那些因为一时的水压而涌上来的阴河水开始回落。

    水落石出。

    赵四的视线里,对面石壁上一块凸起如鹰嘴的石头上,已经站立了一名老人。

    一名同样身穿青衫,五官显得很小,面孔却很长的老人。

    面对着此时的赵四,这名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老人气势一点都不弱,甚至还要强上数分。

    所以他自然便是镇守此间的另外一名皇宫供奉,杜红檀。

    杜家双兄弟,在很久之前的长陵也是属于最优秀的年轻才俊,修行破境的速度也是少有人及,然而两兄弟的性情却完全不一样。

    杜红檀的性情便比较直接,比较粗豪。

    此时看着随着水落而在身影飘落的赵四,他直接很不客气的出声,“孩子,这是长陵,这是长陵防卫最森严的牢房,也是我们的家,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

    水落下之后便是空气,但是此时,赵四却是在虚空之中站立住。

    她的脚下热气升腾,如一朵祥云托住了她娇小却强大的身体。

    在杜红檀的声音里,她反而往上升起。

    “若你们不进赵地,我又怎么会来这里?”

    她直直的看着杜红檀,义正言辞而不动怒的说道:“是你们先进了我家里。”

    杜红檀不屑的摇了摇头,道:“不管如何,现在是在我家里。”

    他这句话显得蛮横而不讲道理。

    但是他将赵四这样足以代表赵剑炉的人都称为孩子,本身就已经蛮横和无理到了极点。

    “不打招呼是无礼,说不通却只有用剑来解决。”

    赵四已经腾空到杜红檀的高度,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却还在继续往上。

    她的本命剑在昔日渭河一战时已毁,然而逆境再生却是让她看到了新的天地,一股火热的剑意从她的身体里涌出,她已出剑。

    她身体前方那一块巨碑的底部出现了一道红线。

    然后这块不知多少万斤的巨碑断了下来。

    这块巨碑的符线里重新出现了亮光,但是流动着的不是冷酷的星火,而是如火热岩浆一般的火红光焰,使得整块巨碑都开始滚烫,开始发红。

    这块巨碑就变成了她的剑,直接朝着她对面那侧的杜红檀砸了过去。

    杜红檀对她很蛮横和不讲道理。

    她现在的反应就更加蛮横。

    看着这样庞大的剑狠狠砸过来,杜红檀面容渐肃,同时真诚感叹,“赵剑炉修行者果然都是世上罕见的天才,就方才破这阵的一瞬,和这里面的星火相抗就感知清楚了符线,而且也只有赵剑炉的修行者有这样的气魄,才能用得出这样的剑。”

    说话间,这巨碑大剑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巨碑已经整体发红,红得似乎随时就要融化掉。

    极高的温度让他的发丝都瞬间干枯,燃烧起来。

    然而他只是伸出了手。

    伸出手的同时,就有无数的黑气从上方的岩缝里如黑沙一般洒落,不断落在他的手背。

    他的手便按在了烧红的巨碑上。

    巨碑的内里发出一阵阵如钢铁巨船摩擦般的嘶鸣声。

    整块巨碑就此骤然停顿。

    杜红檀的身体连晃动都没有晃动一下。

    他的身体和这块巨碑相比极为渺小,然而他双脚下的石屑都没有少掉一分。

    因为是他手心里涌出的黑气承受了所有的力量。

    上方的岩石缝里,黑沙依旧不断的坠落,承受住了这无比蛮横的赵剑炉一剑。

    赵四左手负手而立,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指为剑,点在这块巨碑上。

    巨碑如剑往下斩劈,她的身体在巨碑上方,是将整个身体的所有力量和这块巨碑的重量,全部压向了杜红檀。

    这样的一剑都被杜红檀毫无烟火气的挡住,她的眉头顿时深深皱起,冷笑道:“想不到堂堂长陵皇宫的供奉,不修剑,修的却反而是鬼气森森的手段。”

    听到她这样满含讥讽的声音,杜红檀却只是摇了摇头,笑了起来,道:“孩子,你不要忘记,当我成名时,元武和那人还未出生,在我们那个时候,长陵又何曾只是剑师的天下?”

    赵四没有反驳。

    她想起这是实情。

    而且她已经动用了全力,多说一句话都让她异常吃力。

    但是杜红檀却依旧轻松。

    他满含同情的看着已到极限的赵四,接着说道:“从前朝开始,大浮水牢就存在,这里死过多少死不瞑目,满含冤屈的强大修行者,论修所谓的鬼道之术,整个长陵还有什么比这里更合适?一开始我就已经提醒过你,这里是大浮水牢,这里是我的家…只要在这里,我便是最强大之时,你为了破碑已经大耗元气,现在又怎么可能战胜得了我?”

    黑沙坠落更多。

    巨碑渐渐抬起,反向赵四压去。

    ……

    东陵军开始在大浮水牢外结阵,为首的将领想着先前白山水的气魄和白山水的话语,却是面色阴晴不定。

    水牢的最深处,响起了脚步声。

    申玄出现在最深处的一间水牢里。

    看着他的出现,如一朵烂荷叶般位于水牢最中央的林煮酒笑了起来。

    “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

    他看着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的申玄,笑着说道。

    “白山水未必敌得过杜青梨,赵四更不是杜红檀的对手,我不知道你为何笑得这么开心。”申玄看着笑着的林煮酒,冷漠的说道。

    林煮酒的笑意未减,道:“我笑是因为你做出了很好的选择。”

    “没有什么选择。”

    申玄垂下头,冷漠而带着强大的气息说道,“要想在外面笑,至少你们要对付得了那两名供奉,至少你必须要胜得了我。”

    他这句话很难理解。

    但也就在这时,距离这里很近的一间牢房里,却发出了异样的气息。

    一种很强烈,带着无坚不摧的意志的气息。

    那间牢房里,关押着的是刚刚送入的垂死的张十五。

    大浮水牢里的人不会让垂死的人死去,但也同样不会让垂死的人有更强的生机,尤其是七境之上的宗师。

    比一般的宗师更强大的宗师。

    然而此时那间牢房里传出的气息,却是再度令整个大浮水牢里的很多人都感到恐惧不安起来。

    申玄眼中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这本来就是应该发生的事情。

    (今天周日家庭活动,第二更时间不足了。所以明天三更。)u

第十四章 冶剑(第一更)

    readx;两名身穿蓝色官袍的狱官第一时间出现在那间牢房前。

    在牢房门还未打开时,两道不同色泽的飞剑已经从小小的透气窗中飞入,如电般直牢中石榻上的张十五。

    张十五躺在石塌上,明明气海都被独特的符洞穿而缚住,甚至连身体内都穿了钢线,连自杀都不可能做到,然而此时,他的身体表面却好像燃烧了起来,不断的涌出猩红色的气浪,就像一朵朵红色的玫瑰花在不断的绽放。

    面对着两柄从窗间飞入的小剑,张十五笑了笑,未有任何的动作。

    然而令这两名狱官骇然失色的是,这两柄飞剑却是莫名的在空中顿住,无法寸进!

    直到此时,这两名狱官才想到,这世间有一种剑经叫做念剑。

    就如参加岷山剑会的心间宗的易心所用的心念剑一般。

    这种剑师修的便是意念。

    当身体都失去控制时,他们远超寻常人的强大意志力和精神力,便能再聚天地元气,转而化为强大的剑意。

    只在下一瞬间,这两名狱官口中鲜血狂喷,他们直接失去了和自己两柄飞剑的联系。

    两柄飞剑缭绕着猩红色的气浪,交贴在一起,就像变成了一把剪刀。

    《$咔嚓咔嚓数声裂响,贯穿于张十五气海之中的被全部剪断。

    当这些金属细从体内抽离出来,鲜血随即沿着伤口流淌出来。

    在下一瞬间,嗤嗤嗤一片细微的声音从张十五的身上响起,那些深深刺入他身体,顺入他经脉,阻碍着他真元流动的钢丝全部从他的体内被冲出,如飘舞的柳丝一样在他身周的空气里飘荡。

    张十五笑了笑,坐了起来。

    从他身体里流淌出来的所有鲜血,奇异的和被他意念牵引,重新汇聚而来的天地元气融为一体,如许多红色的飘带一样,往外激射而出。

    轰的一声聚震。

    沉重的玄铁牢门往外震飞出去。

    两名口中鲜血狂喷,尚且来不及闪避的狱官,以及随后涌来的五六名狱官在惨叫声中被这扇玄铁牢门拍飞。

    红色的飘带如活物一般飞行,穿过十余丈的距离,落向最深处水牢的林的身体。

    申玄依旧凝立不动。

    这些如红色飘带一般的元气和气血的混合物诡异的从他的身侧飞舞过,形成一个诡异而艳丽的画面。

    当第一条红色的血带落入林煮酒的身体,林煮酒腐烂溃败的身上便散发出鲜活的。

    “血祭供养,这样的功法都被你们巴山剑场的人找到了,想来为了救你出去,那些隐匿在暗中的人,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申玄看着在水中央开始新生的林煮酒,冷笑起来。

    “那说明我做人做得还不算失败。”

    林煮酒笑了起来。

    他的身体从水中浮了起来。

    那些所有捆缚住他身体的符器,包括所有埋在他体内的钢线和金,也全部从他的身体里挤压了出来。

    这些钢丝细,在从他的身体里退出之后,却并未像张十五那边一样飘舞坠落,而是飞舞在他身前,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方式飞速的编织交缠,成为剑形。

    申玄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林煮酒身前形成的这柄剑上,不只散发出强烈的本命气息,甚至还带着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血肉气息。

    他开始醒悟。

    在过往的那些年间,这些东西禁锢着林煮酒体内的一切,但是林煮酒体内的一切也在温养和淬炼着这些东西。

    这是林煮酒用了十几年的日夜,不只是用元气,还是用血肉供养出的一柄剑!

    剑初成,未饮敌人血时,便是最凶煞时!

    这些钢丝和细在林煮酒的身前越来越凝聚,再也看不出有缝隙。

    一柄深红色的长剑,就此形成,映得满室红光。

    申玄的脸色渐变。

    ……

    晶莹的水滴静静的悬浮在白山水的身前,震荡不已,但是踌躇不前。

    杜青梨一只眼睛看着白山水,瞳孔内强大的意味越来越浓。

    然而就在此时,白山水却是负手而立,对着他笑了笑,道:“你知道么?其实我并不需要和你分出胜负。”

    杜青梨此时脑中震荡未消,他愣了愣,不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我只需要缠住你在这里便是。”

    白山水淡淡的说道:“这样就可以了。”

    杜青梨不认为她说的话有道理,但是他却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他要分出胜负。

    只在一眼之间,他体内积蓄多年的天地元气尽数喷出。

    他和白山水之间的空间里,就像是多了一个无形的巨人,猛烈的往前轰出了一圈。

    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恐怖的速冲向白山水。

    白山水没有任何的动作,那一滴晶莹的水滴开始变化,变成无数的水滴,然后变成无数道水泡,一层层将白山水包裹其中。

    冲击波冲在一层层晶莹的水泡上。

    一层层力量不断的在每层水泡之间的空隙消弭,这晶莹的水泡却是一层不。

    杜青梨独目中的强大意味顷刻变成震惊。

    “我云水宫的剑意,最强的是至柔。”白山水站在无数重晶莹的水泡里,好像隔着无数重世界看着他,淡淡的说道。

    杜青梨的身体开始迅速地冰冷。

    他发现自己和长陵绝大多数者都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他们之前见到的都是白山水至刚的一面,而未发觉她至柔的一面。

    ……

    “你还不退么?”

    杜红檀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赵四。

    如巨剑斩向他的巨碑已经慢慢往上翘了起来。

    无数黑沙如瀑流入他的手背,又化成黑气从他的手心流出,落在巨碑上。

    他的手就如同和这巨碑粘结在了一起。

    他的整个人在往上。

    巨碑也渐渐往上翘起,重量就自然的往赵四那一端压去。

    在他看来,当这碑的重量全部压向赵四时,赵四将会彻底承受不住,到时整个身体都恐怕会爆裂成无数片。

    “虽然我很你继续坚持,很希望你就此死在这里…但是你真的要这么做?”

    他带着明显的同情,看着沉默不语的赵四,继续出声。

    赵四依旧没有回应。

    杜红檀却是霍然回首。

    因为他在此时感到了一种让他觉得危险的气息。

    就在他回首的瞬间,他身后一些飞流如瀑的黑沙般元气,突然凝聚,变成了数株黑竹,然后开出深红色的花来。

    杜红檀面色剧变。

    他的手迅速脱离了巨碑,往后拍出。

    轰的一声爆响。

    他身后的虚空里涌出一蓬黑气,瞬间迸射出数十丈方圆。

    黑气里,出现了一名身穿深红色袍服的安静女。

    她抱着古琴,缓缓抬头,嘴角沁出猩红的血丝,但是两个眼瞳此时却全部是黑色,而且令人心悸的往外流淌着黑气。

    “商大小姐?”

    杜红檀更加不可置信,骇然出声。

    安静女没有回应。

    她的手在古琴上弹动。

    数根黑弦飞起,又消失在空中。

    杜红檀一声怒喝,落下的黑沙围绕着他的身体重重叠叠的飞旋起来。

    黑沙之中,数根黑竹却是顽强的生长出来。

    赵四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她的两根手指离开了这块巨碑,然后凌空虚握。

    巨碑骤然燃烧起来,变成无数燃烧的铁汁冲淋在飞旋的黑沙之中。

    无数道白烟涌出。

    杜红檀的厉喝声不断响起。

    赵四继续向前。

    巨碑消失时,内里却有红光闪现。

    有铁髓凝成了一柄烧红的小剑。

    赵剑炉最擅长冶剑。

    赵四的手便握住了这柄刚刚冶出的剑,狠狠的朝着前方的黑沙中刺了进去。

    杜红檀的呼吸彻底停顿。

    这是他的家,是他最强大的地方,然而这对于商大小姐而言,也是她最强大的地方。

    而赵四这炽烈如血阳的一剑,也天生是阴沉鬼气的克星。

    所以他无法阻。

    他不可能是这两个人联手的敌手。

    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柄小剑破入,刺入他的身体。

    噗的一声。

    他的身体被这一柄小剑洞穿。

    在接下来的一瞬间,他的整个身体便燃烧了起来。

第十五章 放眼四顾心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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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七境修行者而言,在这片牢狱范围内发生的一切战斗都并不算遥远。

    所有的七境宗师都感觉到了杜红檀的死亡。

    杜青犁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他看着一层层水波里的白山水厉喝道:“不要以为你们最终能够离开这里…”

    “我知道。”

    但是他的厉喝声却被白山水平淡的声音打断,“当星火符被毁之后,一些代替的机括和符器就会自然代替其作用,很多禁制都会被重新激发出来。但是我们依旧有半盏茶的时间…你不要忘记,有人对这座牢恐怕比你们还要了解。”

    杜青犁不再说话。

    他莫名的感到恐慌。

    ……

    深红色的剑充盈着恐怖的煞气,放肆的撕扯着牢里的阴暗气息。

    “你想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么?”

    林煮酒站立在沸腾的水面上,深红色的光芒凝聚在他的面上,就像一块深红色的面具,妖异而美丽。

    申玄也不再说话。

    林煮酒下方的阴暗水中,出现了一条庞大的剑影。

    一道恐怖的剑意随着申玄的伸手,就此破开水面,裁天一般,无尽的往上倾泻。

    林煮酒出剑。

    一道深红而妖异的剑光只是一闪,他身下所有的水便消失。

    申玄的身体倒飞了出去,沿着身后的甬道,一瞬间带着狂风,不知被震退到了何处。

    林煮酒的前方空中留下了一条手臂。

    这条手臂在空中停留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化为了血雾,尽数被吸入了林煮酒的剑里。

    “只是一条手臂便祭了我的剑,这代价也太小了些。”

    一剑便断了在长陵让无数人恐惧的申玄的一条手臂,林煮酒却似乎还不甚满意。

    他摇了摇头,握剑划向通向身旁牢房的墙壁。

    坚厚到了极点的玄铁墙如纸一般的被切开。

    他穿了过去。

    水牢的中央,有一名相对于他而言也显得很年轻的修行者。

    这名修行者便是同样令申玄无可奈何的李云睿。

    林煮酒挥剑轻易的切断了刺入李云睿体内的一切事物,一手扶起了他,然hou走向第三间牢房,再次切开墙壁之后,他手上的这柄深红色的剑如归鞘般散开,分成很多流束,重新归于他的体内。

    然hou他也架起了张十五,对着激动和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的张十五点了点头,道:“我们走吧。”

    ……

    当申玄的剑气都崩碎成风,从大浮水牢的深处喷涌而出,便意味着时候已至。

    白山水淡淡的一笑,认真的对着杜青梨说道:“连一名徒弟都尚且如此,昔日三朝毁于秦,也不算冤。”

    说着这一句话的同时,她的身体似乎轻若无物的被甬道里的风吹了起来,往外飘了出去。

    杜青梨没有出手。

    因为此时包裹着白山水的那些至柔的水泡依旧在,他的剑意不可能攻得破。

    另外一点最关jiàn的原因是,白山水的话让他感到了更多的恐惧。

    他也同样了解当年那个人是多么的可怕。

    那个人所制定的计划,环环相扣,从不落空。

    白山水的身体从牢里倒飞而出。

    层层的晶莹水泡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数的彩虹,美丽到了极点。

    为首的东陵军大将眼神里出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然而他的喝令声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瞬间,无数锐气破空。

    无数道剑光和森冷金属的锐光冲击在白山水身外的晶莹水泡上。

    然而一阵阵不可置信的倒抽冷气声响起。

    这些剑和符器、箭矢依旧没有能够穿破这些晶莹的水泡,反而将这个晶莹水泡推送上了高空。

    闪耀着彩虹的水泡在他们的视线里变成了透明的水珠。

    一场雨就此落下。

    密集的晶莹雨线里,却是失去了白山水的声音,只是隐隐有放纵而欢喜的歌声传入他们的耳廓:“我辈喜学剑,十年居寒潭…”

    东陵军中许多御使着飞剑却是失去了目标的修行者,茫然的看着前方那名将领身上残破的甲衣上溅起的水花,看着自己的飞剑在空中飞绕产生的片片水浪,迅速的陷入沉默。

    虽是敌人,但是他们不由得敬佩于白山水的豪迈。

    在他们的印象里,以前的长陵这种豪迈而令人热血沸腾的修行者不知道有多少。

    然而随着那些人的消失,这种豪迈而令人热血沸腾的修行者,却似乎已经消失,或者说都不站在他们一边。

    ……

    墨守城的身影随风而行。

    他苍老的身影如同角楼上投石车投出的石头,从一座角楼投向另外一座角楼,笔直的穿城。

    在此时,他抬起了头。

    他距离大浮水牢还有一段距离,至少他还无法对白山水等人造成任何的威胁。

    然而他已经感知到白山水的离开。

    他又晚了一步。

    若上次的晚上一步只是不知道白山水出手的地点,但此时深宫里的皇后娘娘已经预知了大浮水牢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又怎么还会晚上一步?

    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他不能够理解。

    ……

    比墨守城更加难以理解的是从长陵东郊的旧陵中冲出的那支黑色骑军。

    这支黑色骑军无论是马匹还是马上的军士都是身穿黑色玄甲,玄甲表面布满星辰般玄奥的符文,就连面罩上都有看不见的通风口。

    这一人一马都是极为沉重,但是在奔跑之中却始zhong马蹄不落地,同样御风而行。

    这意味着马身上的每一名军士都是修行者,而且境界并不低。

    这完全就像是一支从幽冥鬼狱中冲杀出来的军队。

    这支军队也是无所争议的大秦王朝最强的军队。

    然而这支似乎没有一切可以阻挡的军队却随着最前的一名将领的一伸手而停顿下来。

    一直垂着头的这名将领抬起头来。

    他身上的玄甲也是黑色的,但是面罩却是白金制成,以至于看上去显得分外的森冷和诡异。

    他背上交错插着的双剑在此时流露出一丝冷酷到了极点的杀意。

    前方的山道上,莫名的云雾间,由此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声,“白将军?”

    “郭东山?”

    这名将领发出了毫无感**彩的声音。

    一名站在一道剑光上的散发修行者从雾中飞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名将领和这支足以杀死他很多次的大秦最强军队,道:“这是怎么回事?”

    ……

    一支庞大的军队浑然一体般在旷野中移dong。

    这支军队有虎狼气,正是其中有一半是先前梁联所带的虎狼北军,另外一半则是谢旧燕大将军所带的虎狼南军。

    梁联大将军在阵中被刺杀,这对于所有大秦王朝的军队,尤其是虎狼北军而言,便是难以洗刷的耻辱。

    所以此刻这支军队赶得很急。

    他们想要很快的赶到大浮水牢,以完成布伏的任务。

    然而就当原本都是应该往大浮水牢的郭东山却截住了杀神军的时候,虎狼北军的所有人的眼睛里又出现了无比愤怒和绝望的神色。

    他们看到了一片熟悉的风暴,接着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盛夏的尾端,秋意即将来临。

    此时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场曾经席卷过虎狼北军的暴风雪。

    一道铁铸般的身影发出了一声厉啸,这名将领便是谢旧燕。

    他穿着柔软的黑色皮甲,身后披着长长的黑色披风。

    在强行穿过这片风暴时,他身上的黑色皮甲和身后的黑色披风已经全部冻满了坚冰。

    这名将领双脚一震,坚冰裂开落地。

    然而他放眼四顾,却是早已没有长孙浅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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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欢喜

    readx;杀神军是大秦王朝最强大的军队。¤頂點小說,

    而为首的白启将军虽然未必是个人修为和战力最高的将领,但是当他和身后的军队在一起时,他却就是大秦王朝最强大的将领。

    只是感觉着前面这名七境宗师的诧异,他的杀心便也出现了涟漪,他望向了大浮水牢的方向,心中也有了一丝茫然。

    皇后娘娘在过去无数次征战里,从来不会有问题…难道是她不在战场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才会出现问题?

    这个时刻,长陵心头茫然的人还有很多。

    墨守城也停了下来。

    他的白发在身后飘落了几根,他都未曾察觉。

    只是他额头和眼角的皱纹,又悄然深了数分,多了几根。

    他比只知道杀戮的这名大将更为了解皇后,他知道皇后不会出问题。

    既然皇后不会出问题,那问题就只出在九死蚕。

    自从九死蚕正式露出踪迹,向长陵乃至整个天下宣告他的存在,在和皇后的交手之中,他便一直在胜。

    皇后无法找出他。

    但是皇后身边的人却在不停的变少。

    对于墨守城这样的人而言,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讯号,这意味着…即便只是一名传人,在看清皇后娘娘之后,在相应公平的对决里,九死蚕的传人依旧可以胜得了皇后。

    所以他现在不只担心皇后娘娘会发疯,他还担心皇后娘娘在将来不敌九死蚕。

    他是长陵最睿智的人之一,他知道自己去想很遥远的将来有些没有意义。

    然而想到已经如此强大,已经百姓安居乐业的一个王朝将来叵测的命运,他还是在心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对于皇后而言,大浮水牢的变故是预料中的事情,但对于整个长陵而言,大浮水牢的变故只是一场很突发的意外。

    神都监的人不知。

    监天司的人不知。

    夜策冷的马车正行向天落巷,那里可能潜伏着一名来自大燕王朝的奸细。

    陈监首正在监天司内审阅卷宗。

    皇后娘娘站在灵莲池前耐心的等待着。

    她完美的面容上,隐隐出现了一丝笑意,一丝难得而又显得更为残酷的笑意。

    在她的计划里,今日巴山剑场…或者说是那个人的残部都会烟消云散,而且从他们的身上,极有可能追查出九死蚕的踪迹!

    九死蚕不消失,她寝食难安。

    她知道元武皇帝同样寝食难安,否则他不会每年都要去那人死去的地方一次。

    长陵的很多人都确定当时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死得透了,连灰尘都没有留下一分。

    然而当她以为彻底得了长陵,得了天下,九死蚕的影子,却又悄然出现。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在觉得某些事情已经可以开始彻底遗忘的时候,却又有人在不断逼着你想那些事情。在你觉得已经胜利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未胜利。

    她知道元武也是如此。

    所以她很多年都不快乐,很多年都没有笑容。

    只有知晓九死蚕的秘密,才能真正的让九死蚕从世间消失。

    今天终于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所以她有了难得的微笑。

    她耐心的等待着。

    在许久之后,她的秀眉缓缓挑起。

    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那名和容姓宫女一样已经跟随了她很多年的中年男子,而是一名宫女。

    这名宫女不知她真正的喜怒,快步上前,和那名往常通报消息的黄袍中年男子一样恭谨的垂头,像她禀报。

    大浮水牢里传出的讯息,开始很详细的传入她的耳廓。

    她心中的愉悦在宫女的第一句话响起时早已消失。

    她沉默无言,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宫女细细的禀报完了,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她不知道皇后娘娘听清楚了没有,但也不敢抬头看,只能继续保持着恭谨的姿势,僵立当地。

    “怎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是你死而复生么?”

    皇后抬头,她看着前面的天空,愤怒的喊出了这样的话语。

    宫女并没有听到她愤怒的喝声。

    因为在这样的声音响起之前,这片空间里就已经荡漾起了看不见的涟漪,一场元气的风暴已经将她震得晕死过去,往外飞出。

    “你怎么敢背叛我,你怎么会背叛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无比冷酷的吐出了这句。

    她是最擅长用那种手段的人,所以她顷刻间就明白了是什么人才有能力做成这样的事情。

    黄真卫在漆黑的阴河里。

    他的真元在阴河里召来的天地元气发出朦胧的淡淡黄光,就像一条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

    他寻找不出那九死蚕进出的痕迹。

    让他心悸的是,他感知到了一股难言的震动。

    他距离大浮水牢很远,感知不到那里的战斗。

    而且他也可以确定这震动只来自于一个和他所修功法相同的人。

    元武皇帝。

    此时只有他感知到了元武皇帝的气息震动。

    元武皇帝借助鹿山会盟的压力堪破八境,此时的震动自然不可能是再度破境。

    所以黄真卫在此时心情也是激荡不已,他无法想象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令静修的元武皇帝都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但是他感到不祥。

    ……

    清寂的医馆里有一些淡淡的凉意出现。

    一直安坐在床榻上,却一直在看着窗外的丁宁笑了起来,笑容里也包含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绪。

    他看着推门走进来的长孙浅雪,深深的看着,似乎想要将她融入到自己的视线里。

    长孙浅雪转过头去,不看丁宁的脸,只是依旧清冷的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见林煮酒?”

    丁宁看着她,慢慢的说道:“当确保我们所有人都平安的时候。”

    ……

    皇宫里。

    皇后推开了虚掩着的御书房的大门。

    她走了进去,看着身穿布衣站在偌大一张地图前的元武皇帝,冷漠的说道:“这不是公平的战斗,任何对于大秦王朝和长陵的不满,哪怕是过往的不满,全部都会加诸在我们的身上。”

    元武皇帝平和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皇后看着他,道:“你上次让我等等看,我听了你的,但现在我已不想等。”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若不能除去所有敌人,那便索性冷酷到底,将一切都抓于手中。”

    元武皇帝微笑起来。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

    他柔声的说道,“我终究会站在你身边,否则我现在看这张地图做什么?”

    皇后看着他平和的面容,她的心中在这一瞬间有些微微的感动。

    她知道这名强大的男子为她做了足够多的事情,然而这样的感动也只是一瞬间。

    因为她同样知道,很多时候她只是女主人。

    那么家中的恶事,便全部是她做的。

    至少长陵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元武皇帝一直只是潜心修行,不问朝中事。

    最为关键的是,她的心中始终没有真正的欢喜。

    没有真正的欢喜,又如何从一个人身上得到欢喜?

    她也看着元武皇帝笑了笑。

    她的笑很迷人,很完美。

    美丽得令人心醉。

    然后她转身离开。

    元武皇帝看着她美丽的背影,心意亦是难平。

    “让鬼市消失。”

    在走向自己的书房时,她便对着跟随在身后的两名宫女说道。

第十七章 发疯的开端

    readx;[燃^文^书库]第十七章发疯的开端

    如幽冥鬼狱中杀出来的军队到达大浮水牢。。しwxs520。

    轰的一声,等到这支军队停顿下来之时,这支军队才似乎是终于变成了人间的军队,马蹄敲击着地面,发出了整齐划一的轰鸣。

    背上交错着双剑的杀神军统帅白启微垂着头感知着这一方天地之中存在过的杀意,深藏在白金面具内的目光变得更加杀意盎然。

    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大秦王朝的这支杀神军曾经存在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杀死那个人。

    杀神军里的每一名军士,据说都经历过难以想象的死亡训练,都是胶东郡百里挑一的杀神。

    所谓的百里挑一,是指其余的九十九人,都在淘汰的过程中死去了。

    这唯一剩下的一名,在现在恐怕比当年的那九十九人加起来还要可怕。

    能够统御这样一支军队的统帅,自然是杀神之中的杀神。

    所以今日里,只是呼吸着阳光下的空气,这名戴着白金面具的统帅便似乎已经嗅到了长陵弥漫的杀意。

    有黑色的鹰从空中飞落而下,带来了新的军令。

    没有任何的话语,在看过了最新到达的军令之后,这名眼中杀意盎然的统帅挥骑掉头,整支军队又如同鬼魅一般跟在了他的身后。

    军队在郊野而行,骑军穿过农田,农田里的庄稼只是如风般摇摆,却不折断。

    这些骑军如在风里,真是毫无重量。

    农舍间有小孩啼哭,一名忙着手中织机的农妇没有时间去管,但是突然间这名小孩啼哭顿住,这名农妇惊讶的转头过去,却只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支冷峻到难以想象的军队在风中穿行,从她家的窗前行过。

    鱼市日间清冷,夜间繁华喧嚣。

    这支军队行进太快,或者说是鱼市里的人本身就如孤魂野鬼游离在长陵之外,厚厚的雨棚重重叠叠遮掩下,根本不在意外面的风雨,所以当这支军队来到鱼市外的河港上之时,鱼市里冷冷清清,依旧没有人在意这支军队的到来。

    为首的杀神军将领白启停了下来。

    他停下来的瞬间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然而他身后一名副将便已经驱骑而出,然后他肃冷的声音响起,在整个鱼市的雨棚下响起。

    “皇令!撤此处!”

    他一共只说了五个字,只说了一遍。

    但是回声不断的震响,就像无数名将领危险的声音在不断的喝出。

    整个鱼市开始震动。

    就像一个寻常的蜜蜂窝里突然涌入了许多只马蜂。

    数名最近的雨棚下的人出现在阳光下。

    一名打扮很像私塾里的教书先生,但是面容却显得太过苍白的中年文士抬头看着这支军队,缓声道:“即便是要撤,时间呢?”

    此时位于最前列的副将看了这名教书先生一眼,道:“不在于时间,在于态度。”

    这名教书先生模样的中年文士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心中骤然一寒,但是他身后的两三人却是都还不能明白,大声的叫了起来:“你们什么意思,逼我们离开这里,难道不需要给我们搬家的时间?还有我们离了这里,又安顿到哪里去?”

    副将缓缓抬头,看着这发声的几人,道:“原本便不应该存在的地方,还需要安置?游魂野鬼,该去哪里,便去哪里。”

    “若是我们就不走呢?”

    一声重重的冷笑声从雨棚的阴影里响起。

    副将的声音不变,但是所有人都感到空气里多了冰冷的杀意,“你敢抗皇命?”

    “你都说了是孤魂野鬼,还有什么敢与不敢?”阴影里的人连连冷笑。

    “死!”

    一声异常简单的冷啸声响起。

    当这样的声音响起时,这名副将和他座下的马匹已经横空越过了教书先生模样的中年文士等人的头顶,落向他们后方的雨棚。

    嗤啦一声裂响,他的手中一道黑色的冷电撕裂了马匹下方的雨棚。

    雨棚下方一道鬼魅般的人影毫无抗拒一般被挑了起来。

    他座下的马匹一声嘶鸣,一个转身,便凌空跃了回来,如飞一般。

    他手中如黑色冷电一般的兵刃赫然是一柄长枪。

    此时雨棚下方那道鬼魅一般的身影,直接就被他这柄长枪洞穿,挑了起来,在他马匹落回原地的瞬间,雨棚里被他长枪挑出的身影便被他重重的甩落在一侧的河港上。

    鲜血从那人的身体里狂涌而出。

    这名面戴着黑色面具的副将长枪前指,黑色的枪尖上鲜血一滴滴的滴落。

    这样的画面足以震住大多数地方的人,甚至足以震住一个小城的守将。

    然而这里是鱼市,是很多孤魂野鬼,甚至很多需要靠这处地方才能隐匿的亡命之徒和犯人的荫蔽地。

    这名副将的长枪只是刺破了一顶雨棚,但在这一刹那,又有五六顶雨棚破了。

    有五道飞剑,在这一瞬间同时飞向这名副将。

    杀鸡儆猴,是所有人都会使用的招数。

    对于鱼市中人而言,这名副将直接刺杀一名出声违抗的人是对他们杀鸡儆猴,而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能回敬,杀死这名副将,那便也是同样的杀鸡儆猴。

    一瞬间出现五柄飞剑,这在别处也是不敢想象的事情,这也正是外界的势力根本无法安插进鬼市的真正原因。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他们并不知道,即便他们能够杀死这名副将,这支军队的杀意和决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更何况在这样一支军队面前,他们根本无法杀死这里面任何一名副将。

    看着破棚刺来的五道飞剑,这名副将连持枪的姿势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他身后的两骑动了。

    又一名副将到了他的身边。

    这名副将的背上也交错佩着两柄剑,只是和白启相比,这两柄剑显得很短。

    然而当这名副将反手拔出这两柄剑时,剑身和剑鞘摩擦的声音却是接连不断。

    数声骇然的惊呼声响起。

    这名副将的两柄剑就像是两条长鞭,似乎平时是摺叠在剑鞘里,此时出剑,剑身源源不断像毒蛇一样游出,而且这剑身的形状也就像是毒蛇的身体,非但有些滚圆,而且剑身上都是鳞片状的倒钩。

    这名副将出剑。

    双手只是出了一剑,空气里就多了无数的蛇影。

    叮叮叮叮数声急剧的金属撞击声。

    破空袭来的五道飞剑全部被这两柄奇异剑的倒钩钩锁住。

    这五道飞剑剧烈的挣扎起来,庞大的力量并非是这名副将所能抗衡,眼看就将这名副将扯下马来。

    然而这名副将的双剑,也只是需要将这五道飞剑困住一瞬。

    另外一名越众而出的副将已经出手。

    他身上玄甲手臂上的金属片如水流般跳动着,在他的手中形成了一柄黑色的长弓。

    四道箭光瞬间破空而出。

    他的这四支箭都是很独特的符箭,箭身和尾羽都是森冷的黑色玄钢,箭尖却是深红色的宝石。

    这四道箭光比长陵绝大多数修行者的飞剑还要快。

    只是四道箭光,噗噗噗噗数声,阴暗雨棚下便尽是血雨,那五道剧烈挣扎的飞剑顷刻就丧失了生气,坠落在地。

    四箭,便杀死了五名已经能够御使飞剑的修行者!

    鱼市里没有声息。

    只有许多雨棚如涟漪一般的抖动,往后扩散。

    所有人终于明白了这支传说里的杀神军的真正力量,所有人都开始明白,这支军队的力量根本无法用一般军队的力量来衡量。

    依旧在最前的持枪副将没有管他身前那几名已经出了鱼市的人,他再次跃马前行。

    战马依旧如幽冥来客一般御于风中,他手中的黑色长枪随意的挑动,每挑一次,便有一顶雨棚飞起,飞向一侧的河港。

    无人敢阻。

    这支军队在鱼市里长驱直入。

    ……

    在距离鱼市最近的一处角楼上,黄真卫见到了自己的老师墨守城。

    再见这名老人的时候,黄真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感觉到这名老人瞬间苍老到了极点。

    老的不再是容颜,还有精神。

    看着视线可见处的鱼市,黄真卫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老师…”

    “发疯已经开始…”

    墨守城转过头来,艰涩的对着他笑了笑,轻声道:“这个时候无法阻止什么,你只有选择站在哪一边的权利。”

    (今天依旧是时间来不及了,所以还是明天三更。时间的来不及主要是需要思考情节的时间太多,真正落笔打出来倒是不难。最近的情节是全书最重要的地方之一,而且情节变化非常快,所要考虑的承前启后的情节特别多,主要是大局的规划。)

第十八章 一个饮马桶引起的战争

    readx;夜空下,一条银带般的溪水流淌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

    这条溪流是大秦王朝和乌氏国的天然疆界,一端是草原上的王国乌氏,一端是大秦的边城。

    溪流的上流,缓缓的飘下一个木桶。

    一名剃光了头发却留着长胡的壮汉随手抓住了飘来的木桶,看着这个木桶虽旧,但很是干净,便随手提了水,给身后的一匹灰白色马匹喝水。

    有脚步声在草丛中响起。

    这名长胡壮汉顺着声音望去,浓眉慢慢挑衅般的挑起。

    一抹比夜色还要沉重的黑出现在他的眼里。

    那是一名身材比他矮小很多的大秦边军,身穿黑色的皮甲,配着很寻常的玄铁剑。

    “那是我的饮马桶。”

    这名大秦边军走到了溪水边,看着他挑衅般的目光,面色也瞬间沉冷下来,点了点他身后的那个木桶说道。

    长胡壮汉鄙夷的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军士,道:“上边飘来个木桶,你就说是你的,上边如果飘来的是个公主,你也说是你的?”

    这名大秦军士冷冷的摇了摇头,道:“你们草原上的公主送我都不要,我只要我的木桶。”

    长胡状汉听到这样一句,顿时怒气上涌,满脸通红,怒道:“你说什么?”

    大秦军士没有看他,只是看着他身后那只木桶,重复道:“还我饮马桶。”

    “是么?”

    长胡壮汉怒极反笑,退后一步,握住了挂在马鞍上的长刀刀柄,狞笑道:“那你有种越溪来拿?”

    大秦军士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慢慢的说道:“是你逼我的。”

    长胡壮汉笑了笑,他不认为这名大秦军士敢越过疆界。

    然而在下一个呼吸,他的笑容凝固。

    这名身穿黑甲的大秦军士开始趟过溪水。

    “铮”的一声震鸣。

    当这名大秦军士的脚步踏上坚实的土地时,这名长胡壮汉的长刀已然出鞘。

    他手中的长刀倒映着月光,直直的指向这名大秦军士的胸口,寒声道:“退回去。”

    大秦军士的手握住了剑柄,不看着他,只是看着那个木桶,道:“若是我不退呢?”

    长胡壮汉一滞,厉声道:“不退我便杀了你。”

    大秦军士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他单手握着剑柄,上前一步,就要去拿那个饮马桶。

    “找死!”

    长胡壮汉怒喝一声,他手中的刀往前送去,他的本意只是吓唬一下这名大秦军士,然而让他怎么都未想到的是,他这长刀一送,那名大秦军士竟然是避都未避,噗的一声响,他手中的长刀就此穿透了这名大秦军士的身体。

    这名长胡壮汉顿时呆住,面色在月光下迅速变得极为惨白。

    “你…”

    他看着挂在自己刀上的这名大秦军士口中溢出的长长血丝,怎么都不敢相信,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是为了一个饮马桶,值得么?”

    这名大秦军士此时没有再看那个木桶,而是有些眷恋般抬头望向上方的月空,看着那轮皎洁的圆月,喃喃的说了这一句。

    一声骇然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

    看着连着自己的刀倒下死去的大秦军士,这名平时骁勇善战的乌氏国战士浑身都发抖了起来。

    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

    大秦王朝的疆域很广阔。

    从和乌氏接壤的边境到长陵,即便是飞鹰,也不知道要飞多久。

    月明中,一名少年走进一座很雅致的府邸,在荷花池畔的凉亭里坐了下来。

    一名面容清秀的宫女走到了他的身后。

    这名少年没有转头,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是皇后娘娘找我,为什么她不来见我?”

    “娘娘稍后就至。”

    这名面容清秀的宫女轻声回应了一句,侍立一旁。

    少年眉头微跳。

    月光和星光似乎骤然明亮了一些。

    少年转身,看到皇后娘娘缓步行来,形容完美到了极点。

    少年这才肃容,对着皇后娘娘躬身行礼,道:“安抱石见过娘娘。”

    皇后的脸上依旧闪耀着难言的瓷光,她看着安抱石,没有任何其余的开场白,直接缓声道:“月氏已臣,尚余乌氏,若再平东胡,今后和燕、齐征伐便无后患。”

    安抱石愣了愣,他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有些明白了皇后这句话里隐含着的可怕意思。

    他眉头微微蹙起,没有回答。

    “有些人堪用,有些人不堪用。”

    皇后看着他,接着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安抱石想了想,笑了起来,道:“人之一生,要做的便是大事,您要做的这些,都是世上最大的大事。”

    皇后对他的这句话很满意,也笑了笑,只是她的笑容里也闪着瓷样冰冷的光芒,没有任何的喜悦。

    ……

    青藤剑院。

    一名剑师到了院门前。

    他的剑很宽很大。

    长陵其余的剑师都是背负着剑,手提着剑,或者是腰佩着剑,但是他却是踏剑而行。

    他就是郭东山。

    皇后让他押张十五去大浮水牢,但是却因为命令传递的问题而去截住了杀神军的修行者。

    一名隐修不出名,但是很多权贵却都知道他很强大的宗师。

    这样的宗师深夜到访,自然便有着很深的意味。

    青藤剑院院长狄青眉第一时间出现在了郭东山的面前。

    郭东山表现的很谦逊。

    他首先收了剑,对着狄青眉行了一礼,但是接下来,他的面容却严肃了起来,缓缓道:“狄院长,大秦和乌氏国的战争,将在今夜始。”

    “什么!”狄青眉变了脸色,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

    “前面的这些话,全部都是我废话多说的,你听过了也便要忘记。现在天下都不知道我大秦和乌氏的战争会开始,但是三日之后,我大秦王朝将会和乌氏交战,是乌氏在今夜引发了接下来的这场战争。”

    郭东山静静的看着狄青眉,说道:“这是举朝之战,所以皇后有令,令青藤剑院除所有教授日常课程的讲师之外,其余所有剑师和学生,全部赶赴乌氏国边境,包括狄院长您。”

    狄青眉的身体猛的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郭东山。

    “放心,并非是青藤剑院如此。”

    郭东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皎洁的圆月,缓缓道:“所有长陵的修行地都会如此…今后青藤剑院和白羊洞都会继续存在,但是今后的学生,却要接受兵马司的调令,为我朝军队效力。”

    说是放心,但这句话却反而让狄青眉更加震骇到难以附加的地步,即便是平时对深宫里那名女主人的意思不敢有丝毫违背的他,都忍不住的颤声道:“疯了么?”

    ……

    “疯了么?”

    这一夜,还有人在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只是这人的情绪很平静。

    这是一名身穿素衣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后是一座很老的道观。

    道观的屋檐上长着很多很老的蒿草。

    这些蒿草是很独特的金黄?色,在冬天落雪的天气里都不会凋零,如同散发着宝光。

    这座道观就是宝光观。

    这名身穿素衣的中年男子前方站立的,是一名兵马司的官员。

    这名官员的官阶应该足够高。

    因为他身上的气息足够强大,强大到几乎将整座宝光观都笼罩在内。

    “不只是宝光观,所有的修行地都会如此。”

    “宝光观是先帝时御赐建造,又在长陵城内,陆先生您一代宗师,理应明白凡事应顺天而为。”听到素衣男子的回应,这名官员的情绪也很平静,耐心的说道。

    素衣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笑了起来,道:“我只听说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顿了顿之后,他看着这名官员,接着道:“你也同为修行者,你便应该知道,很多修行者所要的并非是功名利禄,而是自由的心意。”

    兵马司的这位高官微微眯起眼睛,正想说话,这名素衣男子却是又打断了他的话语,“不要想着用什么大义来压我,你要明白,绝大多数修行地便如那赵剑炉,若是甘于受强,那外敌和内敌,又有什么区别?”

    兵马司的这位高官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你是心意已决?”

    素衣中年男子没有再说什么。

    一道素净的剑意从他的身体里透出。

    一柄素色的本命剑悄然浮现在他的身前,天空里开始有巨山移动的声音。

    然而也就在时,他抬起了头来。

    他望向一座角楼。

    角楼的顶端有股力量透了出来,就像整座角楼都朝着他倾倒了过来。

    (如果我说今天有一个书迷好友来了无锡,晚上要一起吃晚饭,恐怕今天只有这一更,明天四更,大家会要求直接切jj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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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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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王朝介绍:
自连灭韩、赵、魏三大王朝,大秦王朝已经迎来前所未有之盛世,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人人都以身为秦人而荣,但丁宁,一个出身毫无疑问的秦国都长陵普通的市井少年,每天所想的,却是颠覆大秦王朝,杀死修行已至前所未有的第八境的秦皇帝。
剑王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王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王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