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天空拉开的墨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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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夏的这场大戏里,似乎越来越变化出令人觉得有趣的情节。
那名一直深居简出的皇后身边的心腹宫女居然在一个普通的茶园里有一名地下情人。
原本所有人以为全无背|景的酒铺少年,竟然似乎和方侯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些消息经过刻意的传播,传播的速度是很快的。
很快大半个长陵的人便都知道了那个事实,甚至从很多当时生活在梧桐落里的丁宁的街坊邻居口中得到了印证,在丁宁进入白羊洞修行之前,方绣幕便和丁宁有过接触。
虽然在神都监当时的调查卷宗里,所叙述的只是方绣幕来梧桐落看过丁宁。
但谁知道方绣幕的“看”是表面上的看还是暗地里已经做了什么?
自从鹿山会盟之前元武皇帝示意方绣幕跟随,而方绣幕离长陵而去,很多长陵的强大修行者便已经开始隐然觉得方侯府最为强大的不是方饷,而是方侯府的修行痴方绣幕。
……
“方绣幕难道真的教过他东西,可是我觉得不像啊,可是如果不是,又如何解释他会方侯府的借剑意?”
谢长胜站立在青色的窗前,很不明白的自语了几句,然后又忍不住转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身穿青玉色袍服的中年修行者。
这名中年修行者无语的回望了他一眼,心道你是丁宁最好的朋友,你都不明白,我怎么会明白。
“居然让我做这样的事情,看来他和容宫女的一战很快就要来了。”
得不到答案的谢长胜叹了口气,将右手伸出窗外。
撕碎的信纸从他的指尖像白雪一样飞洒出去。
“只可惜我还伤重,还是不能亲眼去看你这一战啊。”
听到谢长胜的前一句话,他身后身穿岷山剑宗青玉色袍服的中年修行者眼睛里闪耀出些希冀的光彩,然而听到谢长胜的这接下来的一句话,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还是忍不住目瞪口呆,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脸皮的人存在?
伤重?
还伤什么重啊?
都已经在岷山剑宗死皮赖脸的赖了这么久,每日里都想偷师,而且竟然还想继续赖下去?
想到某位师叔说的,厚脸皮到让人欣赏的程度也是一种本事,这名中年修行者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却是没有什么怒意,只是有些爱屋及乌的眉头微蹙道:“你是丁宁最好的朋友之一,既然觉得他和容宫女的决斗在即,你难道真不想出岷山剑宗去看?以你的…”
他原本是想说,以你的厚脸皮程度,想来就算出了岷山剑宗都有可能找得到借口回来,反正百里宗主似乎也对你默许的态度。但想着这样的话语终究不妥,后面的这句话他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谢长胜和这间殿中的数名岷山剑宗师长接触得已经久了,早就熟悉这些人的脾性,早就猜出他后半句要说什么,不过他笑了笑,一点都不脸红,只是理所当然道:“我又不担心,反正都是以丁宁的胜出而结。这样没有悬念的事情,我甚至连去那些地下赌庄押注都没有兴趣。”
这名也早已十分欣赏丁宁的岷山剑宗师长却是有些忧虑,道:“毕竟修为相差太多。”
谢长胜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道:“这种事情比岷山剑会夺得首名还难?比逼那名宫女逼到这种程度还难?比莫名其妙的修行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快过了五境还难?”
听到谢长胜这么连珠炮似的三句,这名岷山剑宗师长倒是一愣,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谢长胜转头看向窗外,看着山谷里的一些岷山剑宗修行者练剑,又傲然的笑了笑,道:“更何况这个家伙前面数境的破境都没有任何的妨碍,若是现在告诉我,他直接从四境到五境,眼睛一闭一睁之间便完成了悟气破境,我都不会吃惊。”
这下这名岷山剑宗中年师长的面色却是忍不住有些发白起来。
顺着这些话语,他是下意识的想到,若真是破境都没有任何的妨碍,那这样的修行者也实在是太过恐怖,史书里都根本没有过。
长陵,乃至整个大秦王朝和整个天下。
对于所有的修行者而言,破境的时间永远在前面一个境界的修炼时间之上。
因为真正的难度,永远在于对前方看不见的世界的摸索,在感知前面一个陌生世界的运行规则,感知未知的元气世界,而不在于身体强度和真元的累积。
水滴石穿,是笨人都会做的事情,而决定有些人是七境之上的强者,有些人却一生只能停留在三境四境的,是那种发现新世界的能力。
如果新世界能够一眼看透,根本不存在障碍,那是什么样的天才?
最终他能够到达什么样的境界?
这名岷山剑宗的中年师长越想越觉得可怕,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嗡的一声,天灵上竟是透出了一道剑光,映得这整个青色的房间一片翠绿。
谢长胜的回信已经传回了长陵。
当关中谢家又开始有些动作,很多察觉的长陵人的神经又开始绷紧起来。
这些人都觉得这件事似乎到了快收尾的时候,不是容姓宫女死,就是墨园里的丁宁死。
只是即便丁宁已经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令容宫女蒙受了诸多的羞辱,令她成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但此刻容宫女依旧深居在皇宫里。
连那些事情都最终没有逼出容宫女,那丁宁最后还有什么手段能够让容宫女出宫?
……
净琉璃这些时日在长陵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观察丁宁。
她比谢长胜更清楚这场大戏落幕的时刻快要到了,尤其这日清晨当丁宁一反常态的不在所居的小院里修行,而是走向墨园里地势最高的那一座小山丘,带着一股让她又觉得陌生的神气。
只是她也想不出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哪里。
丁宁到了墨园这座山丘的高处。
高处有一座楼阁,当时周家家主和薛忘虚在这里喝过茶。
丁宁看着当时应该摆着茶案的那张桌子,沉默了许久,然后他走出了这座楼阁,到了前方的平台,俯瞰着整个墨园,再看向远处皇宫的方向。
“其实有些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他转头看着跟随在他身后的净琉璃,缓缓的说道:“只是想通了,就觉得好简单,想不到,就觉得好像根本没有办法。”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实来自于我自身。”
说完了这一句,他便抬起了头,望向上方的高空。
净琉璃骤然感应到了什么,虽然早就知道有可能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这一瞬间,她还是脸色一片煞白,呼吸彻底停顿了下来。
一股新鲜的气息从丁宁的身上扩散而出,就像水银泻地一样顺着山坡流淌下去。
许多天地元气欢快的从天空中奔腾而来,汇入丁宁的身体。
丁宁的身体里轰的一声,他的眼睛似乎瞬间明亮了数倍。
一条白色的云气异样的出现在这小山丘的上方,就像一条白色的妖精尾巴。
墨园外很多人看到了这样的异状,心中开始浮现震惊而不可置信的情绪。
但这还是开端。
丁宁腰侧的末花残剑开始发亮。
丁宁的手并未动,没有解除剑柄,但是这柄末花残剑上开始盛开无数洁白的细花。
然后这柄残剑毫无阻碍的飞了起来,往上飞了起来。
许多细碎的花朵从天空中洒落。
许多人看到了这一道冲天而起的剑光,充满着宁折不屈剑意的剑光。
这道剑光冲入了上方的白云里。
啵的一声轻响。
好像一个泡泡破裂了。
“破境了…”
不需要思考,很多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三个字。
接着便是高山滚石般的轰鸣。
接着便是雷声和鼓声。
接着白云变成了乌云。
接着天空里遍是湿意。
净琉璃呼吸依旧停顿的看着天空。
天空里仿佛拉开了一张水墨长卷,整个天空似乎变成了一幅墨卷。
无数的雨线开始坠落。
就连所有的雨线,都是黑白两色!
无数人震惊的抬头看着墨园上空的这幅画面。
他们看到画面里,那道剑光还在闪亮着,在雨线中飞着。
那是一柄飞剑。
丁宁的飞剑。
“五境!”
“丁宁竟然破了五境!”
“破五境竟然便直御飞剑!”
“怎么会这样…”
无数细碎的声音汇聚成了洪流,甚至传入了墨园里净琉璃的耳中。
净琉璃开始了艰难的呼吸。
她终于明白了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丁宁的破境…丁宁这样的表现,就是压垮容宫女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的稻草。
(酝酿了两天才写好的情绪)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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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未知的相遇
readx;黑白的雨不真实而又无比真实的笼罩着整个墨园。
长陵不同的街巷里,很多少年才俊仰着头看着那样的一场雨,眼睛里充满着一种狂热崇拜的神色。
远处在阳光里显得耀眼而发白的一座角楼里,黄真卫和墨守城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慨和震惊。
头发如参须飘荡的老人将目光从黑白色的雨中收回,落在附近的街巷里。
他捕捉到了这些年轻人的狂热目光一般,忍不住轻声叹道:“一如当年。”
黄真卫呼吸微顿。
他知道墨守城这句话的意思。
只有在那个人横空出世,在长陵比剑时,长陵满城的年轻人眼中,才会出现这样的目光。
自那人死后,长陵年轻人眼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色。
在角楼上眺望这场雨的并非只有黄真卫和这名实际统御着所有角楼的老人。
长陵皇宫里的地,未央宫的宫主潘若叶此时也在一座角楼上眺望着墨园。
她对丁宁也一直很欣赏。
在过往个无数王朝,在修行者的世≦界,所有的记载里,最快的记录是年踏入五境。
丁宁以这样的速修行境,且破境就动用飞剑展示出墨园残卷中的诸多剑意,这无疑又刷新了所有修行者的认知,打破了修行者世界里的记录。
只是今日里看着墨园那一场雨,不知为何,她却是没有丝毫的欣喜。
她知道有些事将会有结果。
只是她不由得想到,或许容宫女的结局…无论是好或坏,将来都有可能是自己的结局。
墨园外也有许多小山丘,距离不近。
其中一座小山丘位于一座很大的府邸之内。
此刻这座小山丘上的一座凉亭里,有一座肉山般的身影。
这样胖的身影还能给人威势如山的感觉,就只有横山许侯。
大秦王朝的十名王侯里,只有数名王侯会经常住在长陵,而横山许侯则是几乎不离开长陵。
“是一名宫女,还是整个重要?”
这座肉山一样的身影晃动了一下,似乎是感叹的摇了摇头,整座山丘却似都随着他身体的晃动而微微的震颤了起来。
白山水和夜策冷也在看着墨园的方向。
两人对长陵的水气感知最为敏感,此刻当然很清楚墨园上空的变化是因何引起。
“这真是好一场雨。”
白山水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数人眺望着墨园的方向。
尤其对于很多不属于长陵和大秦王朝的人而言,这一场黑白分明的雨,不只意味着修行者世界里一个新的,打破所有人认知的记录,还意味着整个天下的格局在将来会彻底改变。
这一场雨只是笼罩了周家墨园。
然而却又似乎笼罩了整个长陵,笼罩了整个天下。
长陵的皇宫里,皇后娘娘郑袖站立在几株莲瓣尽落,全部都已结出细小莲蓬的灵莲前方,沉默不语,但是在白昼里看不到的星光却是不断从她身前的天井里洒落,渐渐越来越亮,在她的身外形成了越来越多美丽到难以形容的冰冷焰火。
在距离她并不远,但却又似乎相隔了很多进院落而显得很远的皇宫里。
身穿布衣的元武皇帝也抬起头看向墨园的方向。
他的目光被重重的殿宇阻隔,但是眼眸深处却倒映出黑白两色的光彩。
“真是奇迹。”
这名人世间最强大的帝王,也是微微一怔,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
虎狼北军的大营里,梁联听到了怪异的响箭声。
他开始走出大营,走向营区外。
……
容姓宫女站在黄色的屋檐下。
她也看不见墨园。
但是她知道了墨园下了一场黑白的雨,她知道墨园飞起了一道剑光。
在张露阳离开长陵之后,她每日都僵立在这檐下很久,只是呆呆的看着茶园的方向,就像一个泥人。
此时她的头颅终于开始转动,她看向了四周的墙,然后看向更远处皇宫的墙。
她突然笑了起来。
很惨然的笑了起来。
“这里真的很像一座牢房。”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
“只要我能杀了你,我就要杀了你。”
那名经常行走于皇宫中的黄袍中年修行者从皇后书房的方位朝着容姓宫女所居的院落走来。
他的步伐一如往常。
“我也从未为自己活一天,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为自己活一天。我想你也是一样。”
他道了容姓宫女的院前,心中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嘴角也浮现出一丝笑容,不是惨然的笑容,而是一种很诡异,带着一种壮烈和期待的笑容。
然后他推开虚掩着的院门,走了进去。
他原本微躬着身体,但是很快直了起来。
院里空空荡荡,没有容姓宫女的身影。
容姓宫女已经不在。
此时她正穿过一片侧殿,走向平日里出宫的一道侧宫门。
皇宫里的绝大多数人知道墨园的消息要比容姓宫女晚得多。
许多沿途的很多宫女侍卫虽然看到了她,但只是觉得惊讶,不明白已经打定主意深居在皇宫里的她为什么会往外走出。
她没有丝毫停留,和平时一样,没有人敢阻拦她。
她在很多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出了宫门,走入长陵的街巷。
……
这一场黑白色的雨并没有持续多久。
当细碎的白色剑花在空中消失时,末花带着些微的震音落回丁宁的身侧。
丁宁看着这柄似乎在兴奋的震颤的末花残剑,他感到很满意。
“走吧。”
他对净琉璃轻声的说了句。
“不要驾车?”
净琉璃下意识的备车,然而她看到丁宁从所居的小院中走出之后,却并未走向她准备的马车,而是对她摇了摇头,直接往外走出。再一眼看到丁宁塞入背上长盒里的那条长虫,她顿时愣了愣,“这条虫怎么会这样?”
丁宁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以后会知道。”
净琉璃在他开口之前已经预感到了这样的回答,所以她为自然的抿紧了嘴唇,不再说话。
丁宁走出墨园。
墨园外,叶帧楠垂首站立着。
之前净琉璃和丁宁每一次离开墨园他都只是目送,他就像一个真正的杂工一样整理着墨园的一切,然而今天当看到丁宁走出的身影,他便很自然的跟上。
他跟在净琉璃的身后,距离净琉璃都隔着数丈的距离。
他看到了丁宁的背影,心中更是一颤。
丁宁的身后背着一个很大的玄铁盒。
长陵有很多剑师喜欢背着剑匣,隐匿自己所擅的长剑。
只是没有一个剑匣会有如此大。
只是即便不明,他却也已经可以肯定,丁宁今日出去,和平时截然不同。
丁宁也走入长陵的街巷中。
虽然有无数人的目光始终聚集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对长陵的这些街巷无比的,他穿街走巷的速又快。
所以他和净琉璃叶帧楠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绝大多数人的视线里。
震撼的情绪还在长陵扩散和蔓延。
随之扩散的还有容姓宫女和丁宁分别出了皇宫和墨园的消息。
接着长陵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容姓宫女和丁宁分别走入了长陵的街巷之中,不知穿行向何处,不知会在哪里相遇。
第六十六章 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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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姓宫女走得很快。
她随意穿入一座农院,换了一身衣衫。
平日里,她想要找到长陵之中某一个人的踪迹很容易,而别人要想找到她的踪迹便很难,只要她足够快。
所以当她不停的走着的,几乎所有人都只是慢她一步,只是知道她曾经去过何处。
她走过了一座荒废的大院。
大院外原本有一座高高的戏台。
现在那座戏台的顶已经没有了,戏台的阶梯也已经腐朽,台面上落满了碎的砖瓦,长满了杂草。
她在这里看到了那个人和他的兄弟。
她很崇拜他们,想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然后她终于有机会成为胶东郡郑家的门客,成了那名从胶东郡而来的完美女的贴身侍女。
她走过了这座戏台,穿过了一片马场。
马场已经荒芜,荒草长得分外旺盛。
远处的河港上有一片乱葬场。
她记得就是在这里做了第一件不愿意做的事情,故意延误了一道军令,让某个人因此而战死。
而那个人,曾经是她仰慕的那批巴山剑场中人的其中之一。
她没有停留。
/身影又很快在一片杏树林里出现。
这片杏树林的尽头有两座小桥,分别面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她走过了其中一座桥。
这是她当年徘徊过的两座桥,经过了这座桥之后,她发现自己开始和自己想要做的人越来越远,最终成为了自己的人。
她又绕了些,绕到了一片热闹的坊市。
这里全部都是经营南北货的铺,用竹竿撑着遮阴布。
即便是在夏日,也是热闹非凡,散发着各种各样的咸鱼咸肉和调味的气味。
浓厚腥臭的味道也遮掩不了传入她意识里的那种血腥味。
她想到了元武皇帝登基前年的那天。
这里是血肉的磨盘。
天空里无数的飞剑像箭矢一样轻易的折断,坠落在厚厚的血泥中。
那些四境五境的者的尸体,像普通的军士一样堆积如山。
所有这里的建筑物都化为了粉末,每一道剑光的挥洒,都带出如山般的血浪和上具朝着四周飞洒的尸骸碎块,如浪里行进的巨舟。
当年她在戏台畔看到的那些人中的大多数人死在了这里。
她在远处看着,不知道是觉得庆幸还是恐惧,无法站立,坐在地上不断的发抖,最终身体变得冰冷。
在那之后,她变得冷漠,。
她跟着当年胶东郡走出的那名小姐,便一直不再感觉到恐惧。
她知道自己彻底成了皇后的影。
容宫女看着自己的影。
影很孤单,只有一条。
她已经沿着河岸,距离那片茶园不远。
她当年冷漠而茫然的走到这里,遭遇了那名宁静的茶师。
他不知道她的身份,只当她是迷走到这里的某个修行地的生,或者到处淌血的长陵的某个家中幸存的门客或者小姐。
他收留了她。
只是为什么,最终连他都不在了呢?
她不顾泥泞,在河岸上对着那片茶园坐了下来。
她抱住了自己的头,开始和那天看着那片尸山一样发抖。
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那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思绪变得和那时候一样清醒。
她想着丁宁对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想着这些天发生的所有,她也感到了。
只是她想到了方才走过的所有地方,想到了那两座桥。
她很快又站了起来。
朝着长陵的街巷走去,开始寻觅在长陵中穿行的丁宁。
……
净琉璃如侍女安静的跟在丁宁的身后,叶帧楠又安静的跟在丁宁的身后。
丁宁穿过街巷的速比容宫女还要快,而且他会穿过很多捷径。
但是他也会在某些地方做些短暂的停留。
他第一处停留的地方是一处无名的小巷。
一处普通的农家小院旁有一块折断的石碑,上面已经长满了青苔。
丁宁停了下来,打开了背上的铁匣。
随着一道剑意从铁匣中流淌出来,那块石碑上的青苔少了一片,露出了一块整齐的切面,然后有一股淡到不明显的剑意好像气流一般,归入了丁宁的铁匣里。
净琉璃和叶帧楠的呼吸骤顿。
他们感觉到了那股淡而根本无法琢磨的剑意…让他们直觉无法琢磨只能说明高而不在一个层面。但丁宁这样的举动,却是可以让他们明白丁宁在做什么。
尤其是净琉璃。
她无法相信丁宁能够在那样短的时间里,掌握这样的剑经。
丁宁继续走过这些街巷。
他走过一片斑驳的古墙。
古墙面上的白灰粉掉下了一些,露出了一些即便后来人来查看也看不出来的痕迹。
他走过了车马行进很多的一处宽阔的石道。
石地的缝隙里悄然溅射出一些尘土。
他走过了一处菜园。
在去年夏天那场暴雨里,夜策冷归来,和赵剑炉赵斩战斗时,有一股剑气便冲毁了这片菜园。
……
除了净琉璃和叶帧楠,哪怕一些始终紧跟着他的修行者,都因为没有足够近的距离,根本感知不到这样的。
在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里,丁宁最终只是选了一道很捷径的,行向一处会馆。
那处会馆叫悬壶堂,是很大的一处医馆。
在长陵的所有医馆里,可以位列第二的医馆。
随着丁宁出现在这处医馆前,很多人才开始意识到这处医馆已经被关中谢家包了下来。
悬壶堂的主人孙杏堂是长陵最为著名的医师之一,他便是关中人。
当丁宁来到悬壶堂的大门前时,这名七十多岁的老人已经在悬壶堂的门前候着。
“你已经入了五境。”
看着和自己平静见礼的丁宁,这名老人回礼之后,异常肃穆的缓声道:“从未有过这样快进入五境的修行者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能有闪失。”
“我明白您的意思。”
丁宁笑了笑,道:“您我不要急于一时,但是人若是老想着不能急于一时,反而就会慢了。或许今后便也换了个人了。”
老人微微一怔,旋即认真躬身行了一礼,“修行的事情我不如你懂,但是你说的这些话,让我觉得有些做人的道理。”
丁宁也再次躬身回礼:“如此劳烦前辈了。”
老人颔首,退回往日熙熙攘攘,今日却无比幽静,连绝大多数医师都遣散了的医馆里。
丁宁停了下来。
他放下了背着的铁匣,简单的竖在身后,然后他便静立在这医馆的门口,看着迎面的大。
看着他彻底停下来,所有的人便都开始明白,他是在这里等容姓宫女。
净琉璃和叶帧楠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更加确定丁宁在这里停下来之后就不会再走。
所以两个人走到了丁宁身后,悬壶堂门后的阴影里。
天空里莫名多了一声雷声。
没有乌云,但却像是有人在为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戏擂鼓。
……
天空没有乌云。
一侧的巷道里,却是飘出了一片黑压压的黑云。
那一侧所有人都畏惧的涌向别处。
长陵有很多人会在烈日下打伞遮阳,但是没有人的伞黑色会如此沉重。
看着密密麻麻聚集如流的黑伞,看到的人都心中清楚,监天司的司首夜策冷到了。
距离这座会馆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石桥。
一辆马车停在这座石桥畔。
马车普通,但是一种阴暗发霉的气息,却是让许多修行者根本从这里过。
只有那些寻常的民众并无察觉,人潮如涌的朝着那处会馆而去。
从高处的角楼往下望去,长陵城巷中,有无数人如蚂蚁一样朝着那处会馆前行。
刚刚登临距离这座会馆最近角楼的黄真卫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赞叹。
这种万人的画面,已经很多年未曾出现过。
但同时他又有些发怔。
因为他的老师墨守城没有来。
他不知道原因。i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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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心痛(第二更)
readx;监天司的司首夜策冷到了。
神都监的陈监首也到了。
他甚至还看到了有一辆方侯府的马车,那里面应该是修为尽废的方饷。
还有很多的大人物都混杂在这样的人流中,其中还有岷山剑宗的数名绝世强者。
但是之前一直为关注丁宁,没有错过丁宁任何一战的墨守城却偏偏没有出现。
黄真卫感到不理解,他甚至开始担心是不是墨守城的身体出了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丁宁所在的这片街巷。
整个长陵的重心都似乎在朝着这里倾斜。
不只是因为丁宁是岷山剑会的首名,不只是因为这是一场前|戏已经做足了的大戏,最关键的还在于,这是一场越境之战。
因为在很多长陵者的记忆里,即便是那个人也只说过四境之下无分别。
然而现在丁宁是五境,那名容姓宫女是六境,若是五境能够战胜六境,这也足以改变所有人的认知。
丁宁身前的道早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只是那些持着黑伞的人将这处医馆前原本用于停歇马车的一块空地围了起来,这样丁宁的身前还显得很空旷。
人群里起了些异样的骚动→。
黑雨伞突然分开了一线,让一名比丁宁看上去略大一些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丁宁有些温暖的笑了起来,然后对着这人微躬身行礼。
这人是徐鹤山。
他和丁宁见礼过后,只是认真的说道:“他们都还在岷山剑宗习,所以让我来。”
听到这句话,净琉璃的眉头微挑。
她知道徐鹤山所说的“他们”,便是谢长胜等那一批丁宁的朋友。
徐鹤山便是他们的代表。
虽然只是来了徐鹤山一个人,但他说的这句话,便代表着当时的那些年轻人依旧站在丁宁一起。
天空有响雷声而无语,天气炎热而许多人聚集一起,很多人闷热难当,几欲昏死过去。
远处的人潮之中却是又泛起了异样的涟漪,发出了很多惊呼声,让人的精神一振。
一名面容冷漠的女身穿着普通农妇的衣袍,缓缓穿过人群。
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认识这名女,但是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和目光,感觉着这名女身上散发的异样,所有人便知道这名女便是那名容姓宫女。
因为她独特的身份,再加上这一战的意义,以及她身上此刻散发的那种特殊的气息,两侧的人群虽然已经很拥堵,但却还是不自觉的往两侧回避,她身前的人群如潮水一般的分开,道显得越加宽阔。
绝大多数人都想看到这一战的结果。
然而也有人不愿意看到这一战的发生。
一名也看似穿着普通布衣的中年男没有让,看着走近自己身前的容宫女,微颔首,轻声道:“请不要这样…皇后想必也不这样。”
“不希望这样,然后呢?”
容姓宫女面无表情的看了这名中年男一眼,从他身侧走过。
这名中年男一怔,不知道容姓宫女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容姓宫女微冷的声音却接着传入了他的耳廓:“然后等着他突六境七境,然后来杀死我么?然后我所能做的,就是等在皇宫里,等待着有一天他来杀死我?”
这名中年男无法回答。
对于他而言,当他提及皇后时,容姓宫女没有回头,他便已经无法回答。
自此再无人阻拦。
街巷间从喧闹变得一片沉寂。
即便是那些闷热得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的人,也开始有了耐心。
容姓宫女走到了黑伞的边缘。
黑伞的阴影把她的脸颊笼罩在内,更加看不出她脸上的情绪。
接着黑伞分开,她走了过去,出现在了丁宁的视线里。
丁宁平静的看着越走越近的容姓宫女,冷漠的出声,道:“我要挑战你。”
他的声音在此时并不响亮,但是却似乎传遍了这一带所有街巷,让许多人的身体都战栗起来。
容姓宫女缓缓抬头。
她沉默的看着丁宁,双唇上的血色越来越浓,然后她摇了摇头,道:“这次不是你要挑战我,而是我要挑战你。”
一片沉重的呼吸声在四周的人海中响起。
很多人曾经猜想过这两人在这里终于时会说的是什么样的话,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猜对一开始会是这样的对话。
在很多人还在震惊无言时,丁宁满足的笑了起来。
“我答应你的挑战。”
接着他收敛了笑容,看着容姓宫女认真的说道。
容姓宫女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些怪异,然后说道:“茶园里的那排字,不是他留下的。”
“你说的是那排白骨字?”
丁宁淡淡的看了容姓宫女一眼,道:“不是他留下的,也可能是他告诉别人的。”
“最关键的是没有人知道那个日期代表着什么,而且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么?”
在容姓宫女开口之前,丁宁微讽的接着说道:“只要你死了,一切便都会结束。”
容姓宫女笑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笑过,所以她的笑容分外的古怪和惨淡。
“你认为我是因为怕死,所以才一定要出来和你决斗么?”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你错了,我只是要赎罪…既然一切已过,没有任何的意义,那么我现在要救赎的,也只剩下张露阳一个。”
丁宁沉默了片刻,道:“只有在人要死的,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才会想这么多毫无意义的事情。”
容姓宫女的面容又恢复了漠然,然后闪现瓷样的光泽,“我想让你死在我前面。”
丁宁笑了起来,“那你可以试试。”
“既是生死战,那你还等什么?”容姓宫女再次抬起头,微嘲的看着丁宁,缓缓说道。
一股鲜活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她身下石板间的尘土,开始像喷泉一样喷出来。
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因为这一日她要为自己而活,所以她需要很快的让这一战开始。
……
一名戴着竹笠的黑衣男停了下来。
他此时距离张露阳所居的那片茶园不远。
丁宁和容姓宫女此时所在的地方距离这片茶园相距很远,但是他之前得到的消息,却是在这里能够截住容姓宫女。
然而此时,传到他手中的最新消息却是让他知道,之前传递到他手中的消息有问题。
至少在时间上存在很大的问题。
即便他再快一些,也不可能在这里截住容姓宫女。
那么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更改传递道他手中的讯息?
“其实假传军令以及刻意的延误一些消息传递的时间,这本来就是郑袖最擅长的手段。”
就在这名黑衣男停顿下来之时,一个带着独特的桀骜不驯的气息的女声音,从河中传来,传入了他的耳廓。
一柄黑剑无声无息的悄然浮现在他的身周,如有生命之物开始游走。
黑衣男想了想,竹笠下阴影里的双眼骤然亮了亮,有些不信般道:“白山水?”
“碧海潮生明明是最为大气磅礴而又有优美意境的剑意,但是跟了郑袖,这样的一部剑经却偏偏被你练出了一帘幽梦的鬼气,真是可惜。”
白山水踏上河岗,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名男,带着一丝鄙夷般摇了摇头。
这名黑衣男笑了起来。
笑得他头上的竹笠都碎裂成了无数的丝缕。
“白山水,是什么让你这么有信心来挑战我?”
听着他的这句话,白山水也笑了起来。
她桀骜的看着这名英俊的男,道:“其实你应该更关心我为什么要来对付你。”
徐焚琴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来,道:“生死才是最重的,此时何须顾其它?”
白山水满意的抬头看天,道:“今天郑袖一下失去两名左臂右膀似的人物,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心痛。”
第六十八章 御剑意(第一更)
readx;积年的尘土自石板的缝隙中嗤嗤的吹出,落在很多人眼中,便是一柄柄很大很长的剑阵列在容姓宫女之前。
今日里赶来的无数者之中,有许多都是少出宗门的隐世强者,此时都不由得面色微变,眯起了眼睛。
他们之前对这名容姓宫女多有小觑之心,然而现在,他们却知道自己错了。
这名容姓宫女对于长陵而言毕竟也是属于一名老人,她经历过最辉煌,也是最血腥的年代。
而且她所见的修行者,也都是当时最顶尖的修行者。
她亲历了巴山剑场那批人的鼎盛,也亲见了巴山剑场的消亡。
或许她的手中,也经手过很多最顶尖的剑经。
此时她的出手,提醒所有这些修行者,拥有这些经历的人,注定不会平凡。
就像当年那些人座下的随便一名门客,甚至车夫,对于外界而言都很强大一样。
这名宫女,同样很强大。
强大得超出了他们想象的边界。
这些尘土形成的一柄柄朦胧的大剑,散发着真实的杀意,重重⊥叠叠如墙横亘在容姓宫女之前,是一个完整的攻守兼备的剑阵。
这样的剑阵,连涌向容姓宫女的元气都会被割裂成无数层,更何况是飞剑?
就连角楼上的黄真卫都觉得不可。
在他看来,丁宁要想对付这名宫女便只有依靠飞剑,只是现在丁宁和容姓宫女之间的距离也不足,只有十丈不到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对于一名六境的修行者而言根本不算什么距离。
在容姓宫女的感知里,她和丁宁之间也已经没有距离。
一柄柄大剑横亘和充斥了她和丁宁之间的所有空间,在她的下一个心意之间,这些剑就会压向丁宁。
丁宁和她的这个剑阵相比,完全就像是汪洋中面对的一条小船。
谁都觉得他根本无法抗衡。
除了一跟在他身后走来的净琉璃和叶帧楠。
两个人的目光落在了丁宁身后竖立着的铁匣上。
也就在这时,丁宁打开了铁匣。
一道剑影很适时的从铁匣里飞出了出来。
这道剑影很细小,色泽淡青,就像是一小片青苔,显得绵软无力。
这道剑影迎上了移动而来的剑阵,对着第一柄大剑,就像是一柄薄软的匕首对着墙轻轻一抹一样。
薄软的匕首划上移动的墙,轻轻一划最多只能切下些墙灰,又如何能阻挡整堵墙的前进?
然而就这样轻轻一划,整面墙却就此断了。
这道色泽淡青的剑影,悄无声息的划开了迎面而来的第一柄大剑。
一片难以置信的吸气声响起。
所有来得及反应的修行者瞳孔剧烈的收缩着,相信这一道淡漠的剑影竟然有着这样的威力。
他们也一时来不及反应,不知道丁宁的这一道剑影因何而生。
就在他们的吸气声响起,难以置信的情绪迅速蔓延之时,丁宁已经给出了他们答案。
一道剑光从铁匣里飞了出来。
这道洒落着无数洁白的细花的对于在场的大多数人而言都不陌生。
但是在很多强大修行者的感知里,今日这柄残剑却和平时有很大的不同。
这柄剑的色泽明明没有任何的改变,然而却给他们分外斑驳之感。
末花残剑上有无数平直的裂纹。
这些裂纹在这柄断的产生,像无数深入内里的符贯穿整柄剑,一直蔓延到剑柄。
这些裂纹原本是特别的平直。
如果剑丝不散开,如果裂缝里不盛开洁白的细花,几乎看不出来。
然而今日在这些强大修行者的感知里,这柄剑的裂纹却并非平直。
那些剑丝,就像是打了一个个不同的结,然后组成了这柄剑。
裂缝不再彻底的平直,剑身上便有了各种不同的阴影,所以在这些人的感知里,便化为了斑驳。
就在第一道如青苔一般的剑影悄然无声的落在移动而来的剑墙上的同时,这柄末花残剑从铁匣中飞起的瞬间,末花残剑的剑身上的的一个结消失了。
然后一道剑影从这柄末花残剑上飞了出来,就像是一片灰白色的墙灰。
这一道像灰色墙灰一样的剑影也落入了剑阵中,贴在一道压来的大剑上,然后压垮了这柄大剑。
容宫女施展的这个剑阵很庞大,而且积蓄了她很多年的怨气,以及任何东西都已经失去之后,连生命都不已经不在乎的豁出去的勇气。
和这个剑阵相比,这些剑影依旧过细小,弱小。
但是这些剑影蕴含的剑意,无一不强大,其中的意境,强大到开始让人有些战栗。
有些剑意,似乎带着可以改变前方元气规则的力量,直接震碎了移动而来的大剑。
而且这些剑影很多…
一道接着一道,斑驳的剑影从末花残剑上释放,朝着前方压来的剑阵去。
轰的一声巨响。
剑影里好像出现了一个庞大的胖,如山镇落,硬生生的将整个剑阵压得凌乱不堪。
容宫女这样的旷世一剑,竟然就此被破去。
“意?”
有人反应过来,叫出声来。
但是更多反应过来的修行者知道他喊出的声音是错的。
“借剑意”只能用真元激发出一些刚刚施展过的残留剑意,只是相当于模拟一些。
所以这是“御剑意”。
在整个方侯府,据说也只有方绣幕才有可能领悟了的秘剑。
用剑符取真正的剑意,用于对敌的手段。
丁宁末花残剑上的那些结,便是用剑丝结成的一道道符。
所以这一刹那,他就像是借了很多强者的剑。
就如刚才彻底压垮剑阵的剑意,就让人很自然的想到了横山许侯当时在长街上对夜策冷的那一剑。
“丁宁…他真的是方绣幕的亲传?”
有人忍不住失声的叫了起来。
……
容姓宫女的心脏剧烈的收缩起来。
当第一道剑意从丁宁身后的铁匣里飞出时,她的身体肌肤上就自然的激起了一层小疙瘩。
强烈的震惊使得她的心脏压迫出更多的鲜血,她的双唇娇艳欲滴。
轰的一声震响。
她的剑阵转瞬即破。
也就在此时,又是两道强大的剑意冲过破碎的剑阵,落向她的身体。
一个天地洪炉。
一道巨浪滔天。
这是分别来自赵斩和夜策冷的剑意。
这是两人真正生死相搏,而且是最后分生死的一剑。
这两道剑意此时同时出现,没有相撞,却是同时袭向一名敌人。
水火交融间,没有丝毫声息,然而以丁宁的真元激发,竟是带出了一些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境界的力量。
容宫女完全没有时间思。
她的双手往前推出。
一股本命剑独有的气息从她的手掌中涌出。
依旧没有任何的声响。
但是一团异常美丽的光焰却是在她的身前绽放。
那是一个晶莹的水团在往外炸开,水团的内里,却是有着无数条红到耀眼的火线。
一声闷哼从容姓宫女鲜红如血滴的双唇间迸出,她的身体被震得往后高高的抛飞出去,就像一只被放起的风筝。
一圈的黑雨伞快速的往后移动,引发了一片挤压而产生的惊呼。
战斗的区域已经扩大,先前让出的空地已经不够用。
所幸最前面的几乎都是修行者,这样的挤压也并未导致倒地和践踏,引发更多的混乱。
水团彻底炸开了,变成无数飘洒的水珠。
水珠被火线灼烧,开始变成团团的蒸汽。
容姓宫女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一道剑光飞舞在洁白的真气里,射向她的身前。
那是丁宁的末花残剑,他的飞剑。
然而此时丁宁的身影,却是消失在了她前方的水雾里。
第六十九章 不断的秘剑(第二更)
readx;容姓宫女未去管丁宁。
她的身周丈之内便是她的天地。
丁宁绝对不可能欺近她丈之内而不被她发现。
最为关键的是,丁宁和她在力量上有着巨大的差距,丁宁只可能飞剑对她造成威胁。
所以她只需对付丁宁的飞剑。
只在眼睛眯起的瞬间,她的感知便准确的捕捉了这柄闪电般袭来的飞剑。
&nbs《 ;她挥剑。
她的本命剑已经完全在手中形成。
那是一柄两尺来长的短剑,枯黄色甚至带着一些焦黄,就像是秋天里枯萎焦干的芭蕉叶的颜色,但是表面上却散发着一股白瓷般的光泽,显得无比。
她这一剑斩出,前方的空气里带出一条清晰的光弧,一阵狂风便是骤然涌起。
所有的水汽,包括一些未熄灭的火线顷刻被吹得干干净净,她的身前一片清净。
没有丁宁的身影。
净琉璃和叶帧楠依旧站立在门口屋檐下的阴影里,此时一层淡淡的剑光就像一个很大的刃面树立在净琉璃和叶帧楠的身前,挡住吹拂向他们的蒸汽和火线,他们的身前却是没有丁宁的身影,也没有那个很大的铁匣。
丁宁不知是退回了身后的宅院中,还是隐匿到了周围的街巷之中,但是那一柄剑丝上盛开着细密白花的飞剑,却是依旧停顿在空中。
这柄就像狂风里的蜻蜓,晃动着就将坠落。
容宫女已经完成了一剑。
只要她接下来的本命剑再挥出,丁宁这柄飞剑就会被她击飞至不知何处。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阵坚物裂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来自于容宫女的背后。
所有观战的者震惊不解的看着容姓宫女的身后。
虽是夏日,但是一片片碎裂的冰雪不断在容姓宫女的身后炸开。
噔!噔!噔!噔!
容姓宫女身体往前落地,她的双脚鞋底锤击着地面,不断飞起布屑。
连续数步,她止住了身形,双脚却是陷在一堆的碎石里,后方出现了两条深深的沟壑。
她背上的衣衫也碎了一片,有几滴血珠在阳光下挂在碎裂的布片上,显得很晶莹,很耀眼。
绝大多数人根本看不明白这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呼。
容姓宫女蹙眉,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吐出了胸腹之间的一口浊气。
感知着身后深入骨髓的,以及在自己肌肤血肉上慢慢融化着的一些冰片上残余的,她微微抬头,声音微寒的自语道:“寒蝉变。”
就在此时,她身前已经消散的狂风里的那柄飞剑骤然加速,不落向她的身体,而是如真正的陨星一样直接砸落在下方的石板上。
轰的一声。
飞剑才刚刚和石板接触,容姓宫女的脚下却是已经涌出许多的火星。
一些飞起的尘土和碎石,急剧的燃烧了起来,变成熔融的岩浆颗粒,灼向容姓宫女的身体。
容姓宫女脸上所有的情绪瞬间消失,重新变为绝对的冷漠。
她身体里异常迅速的流淌出的天地元气,均匀而致密的包裹在她的体外,就像一层真正的瓷壳。
无数火星就像喷泉一样从她脚下冲出,冲击在这层瓷壳上,却是无法透入,四下飞溅出来。
若不是炎热的夏日,过灼热,否则必定是一道绝美的风景。
“烈狱引”
角楼上的黄真卫的全部心神早已被丁宁的飞剑所吸引,他的脑海之中瞬间浮现了这道秘剑的名字,心脏也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但是一种有些紧张和遗憾的情绪也在他的身体里蔓延。
丁宁和容宫女之间的力量毕竟相差大,这样的秘剑引发的剑意,连容姓宫女的护体元气都无法破开。
就在他这心念电转之间。
容姓宫女的身上,又已经发出了啪的一声爆响。
从地上的飞起的飞剑恐怖的加速着,向容姓宫女的眉心。
在容姓宫女冷漠挥剑的瞬间,这柄飞剑依旧急剧的加速着,然而却骤然在原地绕了个弯,带出了一条彗尾般的剑光。
容姓宫女手中的本命剑没有切中飞剑,只是彗尾一般的剑光。
剑光被截断,但是剑意却并未就此消散。
一段剑光打在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能够破开她身外瓷样光华一般的元气,但是却让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她就像被打了一记耳光。
容姓宫女抬头转向走侧的街巷之中。
她确定丁宁没有退回净琉璃身后的院里,而是隐匿到了那一侧的街巷之中。
丁宁的飞剑在此时飞绕回来。
接着毫无理由的放出光亮。
光亮在一刹那就耀眼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就像一个阳坠落在了场间,亮到雪白的光线甚至使得人闭上眼睛都觉得自己眼球内的液体要被蒸干。
咔嚓一声轻响。
当耀眼的光芒消散,所有人可以重新视物时,一阵阵惊呼声随即响起。
容姓宫女的左腹处多了一道浅浅的伤口,鲜血正在缓缓的流淌出来。
容姓宫女的左脚正提起,右脚下一层真元正在沁出,托着她的身体刚刚开始离开地面。
这道骤然出现的伤口,让她一声闷哼,面上第一次出现了痛感。
那道已经飘然飞离她数丈的飞剑却是陡然一震。
只是一震,空气里便有数道看不见的波浪狠狠轰击在了她的身上。
容姓宫女的身体往前飞起,这次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平衡,狠狠撞在前方的一道院墙上。
丁宁的飞剑如鬼魅般的消失,冲入浪潮般扩散的烟尘中。
容姓宫女的身影在下一瞬间便从烟尘中出现,她的脸颊上又添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所有围观的强者,就连位于最前列的那些黑雨伞下的数名监天司供奉都震撼到难以复加的地步。
“寒蝉变”
“烈狱引”
“彗妖尾”
“日冕剑”
“切玉剑”
“天浩波”
“逆光剑”
“潜尘隐”
一道接着一道的秘剑……谁都可以想象,丁宁会利用飞剑来对付容姓宫女,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丁宁的飞剑会用得这么好,竟然会是一道接着一道,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的秘剑!
寻常的飞剑之术,或追求迅疾如电,或追求诡异飘忽,或追求前隐无踪,对于一名刚刚能够掌握飞剑的修行者而言,能够在一道上做到出色已经非常难,更何况是能够引发独特元气之威的飞剑秘术!
最让这些修行者震惊难言的是,这些飞剑秘术还不来自于同一个宗门。
寒蝉变来自于岷山剑宗,烈狱引是赵地的剑意,彗妖尾又是昔日大韩的剑意,切玉剑来自于方候府
这些来自于不同修行地的飞剑秘术,今日里竟然在一个人的手中,接连不断的完美呈现,而且这人才刚刚踏入五境。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即便传到耳中,也是难以相信。
……
容姓宫女身上的伤口都很细小。
所有这些修行者知道这些伤口对她还无法造成任何实质的威胁。
然而这些伤口中流淌出来的鲜血,也让她身上的衣衫变得猩红点点,已有凄惨之相。
最为关键的是,现在面对容姓宫女的始终就是这一柄飞剑。
现在她甚至连丁宁的人都见不到。
这些观战的修行者心中甚至开始有些同情这名宫女,他们不自觉的想着,会不会这样的战斗,从头至尾她都是根本看不到丁宁的影,就被丁宁的飞剑这样慢慢的杀死。
就在此时,容姓宫女却是抬起了头。
她的面容苍白,双唇却是血润的好像要滴出血来。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战胜我么?”
她的声音里丝毫没有,有的只是冷酷的意味。
第七十章 捉迷藏
readx;自真正的战斗开始,容姓宫女都根本看不到丁宁。
然而她依旧不觉得自己会败。
她只需要将丁宁找出来,然后出现在他的面前,丁宁就会死。
这样的飞剑,她还能承受很多剑。
但是丁宁不可能承受住她的一剑。
她抬起了头,对着左侧那片街巷开始说话时,许多黑雨伞下骤然发出了惊怒的喝声。
那些黑色的雨伞如一朵朵黑莲飞了起来,落向那片街巷中的人群密集处。
容姓宫女手中的本命剑消失了,但是随着她的每一个字的声音响起,她的吐息之中都带出一道真正的本命剑气。
依旧是闪耀着瓷片般光泽的剑气。
一道道剑气,直接朝着她目光锁定的那片街巷飞出,落下。
平直的剑气原本细小,然而从天空中降落时,却牵引着无数天地元气,凝成了无数更为细小的剑气。
这些剑气坠落在那片街巷中,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逃离。
屋瓦被切碎,墙被割裂,一些刚刚感觉到危险的猫狗身体碎裂成无数片。
剑气坠落在地之后依旧不止,深深切入地下,带出无数股白色的气浪。
$无数声惊恐的尖叫声伴随着黑雨伞下者的怒喝声响起。
一股股气浪从黑雨伞的伞面上飞出,尽可能的护住那些惊慌欲绝的寻常姓。
白色气浪还在丝丝的往上冲出,容姓宫女的身影已经在这些白色气浪里出现。
她就站在废墟之上,站在四周惊慌欲绝的人群中,身影显得分外的冷酷和强大。
然而她眼睛里的自信却已经消失。
“这怎么可能?”
她有些失声的叫了出来。
很多修行者此时和她同样的心情。
一些素不相识,但都感觉到对方修为相近的修行者,在此时甚至忍不住互相望望,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答案。
当那柄飞剑一口气用出那么多道令人震惊的秘剑时,他们也终于从紊乱的元气里真实的感知到了那一股御使者的。
他们也认定丁宁就在那片地方。
就算丁宁会遁地,在容姓宫女这样的一剑之下,他也不可能隐匿自己的踪迹。
然而丁宁却不在那里。
那丁宁到底在哪里?
接下来令这些修行者更为茫然和震惊的是,他们发现丁宁的飞剑也消失了。
方才容姓宫女的剑气落下,他们的精神全部都集中在那些碎的宅院间,但是一柄方才还在飞行的飞剑,却骤然脱离这么多人的感知,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然而丁宁却偏偏做到了。
灰尘弥漫的废墟里更加炎热。
容姓宫女的手指却是越加冰冷。
那柄飞剑,也从她的感知里消失。
冰冷的意味从指尖开始朝着她的整个身体延伸。
这明明是一场生死决斗,然而丁宁却将它变成了。
她没有感觉到恐惧。
但是她却很愤怒。
她终于决定为自己活一天,不顾一切的来杀丁宁,但是她却生怕自己杀不死丁宁。
于是她鲜红欲滴的嘴唇终于真正的滴出了血来。
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张开了嘴,就想愤怒的骂出声来。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她身后的一片尘土飞了起来。
她转身,身体很自然的往着这片尘土飞来的相反方向飘飞出去。
噗的一声轻响。
她的脚上涌出一股血浪。
拂中她脚底的只是一道白气。
这股白色气浪便是被她方才的剑势所激发,而且此时也不带任何剑意的余韵,已经没有丝毫的威力。
然而这道白气里,却有着一道悄无声息,没有丝毫杀机的飞剑。
飞剑为迅速的洞穿了她的左脚脚底,然后又一闪,消失在她身体下方的缝隙里。
剑伤并不大,然而却阴险的挑断了她脚底的数条重要血脉。
鲜血疯狂的从她脚面溅射出来,甚至溅射到了她的面前。
因为愤怒和疼痛,容姓宫女的面容瞬间扭曲。
但是她不能做什么。
那道飞剑已经又消失在她的感知里。
捉迷藏是长陵的儿童喜欢玩的游戏。
然而此时,看着容姓宫女身上淋漓的鲜血,所有人却都不可能有儿戏的感觉。
虽然容姓宫女只是一个心念就已动用真元止血。
但这一瞬间她体内失去的鲜血毕竟很多,这已经是能够真正对她产生了威胁的一剑。
……
容姓宫女落地。
在落地的瞬间,她左脚上的伤口便已经不再流血。
有一层晶亮的瓷光封住了上下的创口。
她脚下的地面好像沸腾起来。
一股股强大的真元从她的十指尖涌出,不落向地面,而是朝着头顶上方的天空冲去。
然而带起的风流却将地面的空气全部往上带去,带得里面上无数的沙砾都往上飞起。
一场地面往上的沙尘暴就此形成。
每一颗沙砾都越来越量,在的吹拂中和沙砾的互相摩擦中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锋利。
周遭所有街巷中所有人都觉得酷热在消退,但是呼吸却越来越困难。
所有炎热的气息和空气一起,被抽引到容姓宫女引起的沙尘暴里。
轰的一声。
沙尘暴变成了通红。
燃烧。
爆炸。
灼热到点的气流带着无数锋利的通红沙砾,无孔不入的往外爆开。
之前丁宁用出一道秘剑时,是如有一个阳升腾,然而那只是光亮。
这一团爆炸,却是带着庞大而真实的力量。
就是一颗红日在炸开。
所以即便是远处,都能看到那一团火红在扩散,都可以感受到剧烈的元气波动。
这是在七境的修行者手中都未必会展现出来的力量。
因为绝大多数七境都不会如此的使用自己的真元。
……
“这么大动静?“
一袭黑衣的徐焚琴第一时间感知到了这样的元气波动,他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出声。
河岗上的白山水还在耐心的看着他。
他和白山水已经遭遇了许久。
他头上的竹笠在一盏茶前已经碎裂成无数丝缕,然而此时这些丝缕却还在他的头顶上方缓缓的悬浮着,就好像对于他和白山水而言,时间在这一方空间里已经绝对静止了一样。
轰隆一声。
天空中又响起一声雷鸣。
但是和之前的晴空旱雷不同,随着这一声雷鸣,长陵城的天空中出现了乌云。
有湿润的气息在从远处飘过来。
白山水突然对着他展眉一笑。
一股水汽从她身后的河里飘荡了上来。
徐焚琴的心中骤然咯噔一下。
他陡然明白,白山水不出手并非是在等待他的破绽,而只是在等待这样的一个。
等待破绽和等待出手的时机对于他和白山水这样的人而言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意味着对他的力量忌惮不已,而后者只是在等待一个杀他的时机。
他的信心也和立于沙砾时找不到丁宁身影的容姓宫女一样突然全无。
一声厉叱之中,他头顶上悬浮着的无数竹丝带出无数道气流,往外飞散,瞬间交织成一张大符。
围绕着他身体旋转的黑色长剑疯狂的旋转起来,形成的黑色剑光完全将他的身体包裹在内,变成了一个黑色陀螺。
和容姓宫女急着杀死丁宁不同。
这是在长陵,他只要不在很短的时间里被白山水杀死,死的就是白山水。
……
悬壶堂的周遭下了一场雨。
随着这场雨的落下,黑雨伞中显露出一名白衣女的身影。
这名白衣女看上去就像一名很娇俏的少女,但绝大多数的修行者在看到这道身影的同时,心中却自然产生强烈的敬畏之心。
带着强大七境气息的雨丝从天空坠落,落在街巷之中,护住了周遭惊恐不已的寻常姓和一些修为很弱的修行地生,却并没有阻碍那些爆燃的元气和沙砾的蔓延,只是在战场之外织出了一张大网。
火红的气流和沙砾在飞舞。
右侧的一栋民宅首先崩塌,露出了丁宁的身影。
第七十一章 燃烧的画卷,横置的长河
readx;第三百八十八章第四卷:斗将军
一丝鲜血从净琉璃的唇间渗出。
净琉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但是她却没有察觉。
因为她很紧张。
在主持岷山剑会的时候,那些选生包括丁宁都有很危险的时刻,然而她几乎都没有感觉到紧张是何种滋味。
然而现在不同。
这是真正的生死战斗,双方都以杀死对方为唯一目的,任何人都不会插手阻拦。
而且相应于丁宁和容姓宫女的修为境界,丁宁只要真正暴露在容姓宫女的视线和感知里,就意味着死亡。
“和我捉迷藏?”
容姓宫女的真元损耗得十分剧烈,身体上的一些伤口甚至又洒出血珠来,但是她的脸上却是开始浮现一些疯狂的笑意,“现在藏不住了吧?”
她是长陵的老人,尤其是最亲近当年那些巴山剑场的人之一。
见到才会想到,想到才会有可能学到。
长陵后来的很多最强的修行者,往往都是当年和那些巴山剑场的顶尖强者最近的人。
所以容姓宫女所修的剑经,也非凡品,也是一般修行地无法想象的秘剑。
只是在疯狂的笑意在她脸上荡漾开时,一道道疯狂的剑意已经从她的口中带着强大的本命气息喷薄而出。
丁宁开始咳血。
他身周的烟尘还在缭绕,容姓宫女口中喷出的剑意还未真正的落下,然而带来的元气挤压已经让他有些无法承受。
他的双脚贴着地面,不由自主的往后滑行,脚底好像要燃烧起来。
空气里凛冽的杀意已经强烈到了极致,就连观战的人群中一些真实修为超过容姓宫女的七境强者都感到了震惊。
原来一个人的杀意,竟然能够浓烈和强大到这种地步。
这是“恨天剑经”里的剑意,积蓄了许多年月的情绪带着最强烈的恨意,造就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杀意。
一道道闪耀着瓷样剑光的剑气落向丁宁的身体。
这些剑气的前方的空气都变成了黑色,丁宁身周的瓦砾不断的炸裂,变成无数细微的粉末,然后又被强大的冲击力压得聚集起来,形成一些可怖的黑色条状物。
这是绝对力量的差距。
丁宁绝对不可能挡得住这样的一剑。
就连净琉璃都觉得丁宁不可能挡住这样的一剑。
所有人都觉得丁宁不可能挡得住容宫女这样一剑,就如这场战斗从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刚入五境绝对不可能战胜六境一样。
但是所有人又希望看到奇迹。
然后丁宁就让人看到了奇迹。
他已经开始咳血,但是他的面容依旧很平静。
他体内的一股气息在强大的力量的挤压下,极为艰难但又准确无误的渗入身后的铁箱里。
铁箱的表面在方才那些火红的烟气和滚烫的沙砾的灼烧下,已经布满了很多焦痕,然而就在这一刹那,这些焦痕却
(本章未完,请翻页)是骤然发黑,黑得就像里面有墨汁在流淌出来。
铁箱里散发出一股淡薄高远的气息,只是这股气息喷涌出来的瞬间,丁宁就停止了咳血,气息变得平顺。
因为那些剑气带来的强大挤压力已经全部消弭。
许多纯粹的白色光线从铁箱的缝隙里射出,没有一丝杂质。
就连那些剑气都出现了停滞。
丁宁的四周天地里,似乎突然展开了一张白色的画卷,将一切禁锢其中。
所有人震撼难言。
就连最近角楼上的黄真卫都震惊的张大了眼睛,不明白丁宁身后的铁箱是什么东西拥有如此强大的气息。
容姓宫女的呼吸停顿。
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因为她身前的空气几近凝固。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里,铁箱表面那些焦痕里的墨迹尽褪,一张水墨长卷从他身后铁箱里飞了出来。
轰隆一声。
天空里有闷雷一响。
整个天空彻底变成了水墨画的颜色,黑白相间。
容姓宫女的身体猛的一震,耳朵里都沁出血来。
黑白色的天空里多了一道剑光,就像一道闪电。
那是丁宁不知藏匿于何处的飞剑。
一场大雨就此落下。
无数带着锋锐剑意的雨线落下,在容姓宫女的身外数尺处爆开无数水花,无法对容姓宫女造成真正的损伤,却是让她的剑气几乎停在空中。
天空里的烈日被乌云遮住。
有一轮白色的弯月生成。
所有的雨线开始结冰,洁白的雨线变成了蓝黑色的冰线。
场外所有观战的人感到了寒冷。
冰线开始爆碎,接着里面出现了很多寒煞剑气,肆意的飞舞,切割在容姓宫女的剑气上。
容姓宫女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震颤。
她身外的瓷样元气开始晃动,然后她也开始轻咳,咳出血来。
“是周家墨园的残卷!”
很多人终于彻底反应过来,惊呼出声。
净琉璃也终于恢复了呼吸,感觉到了唇上破碎处的一些痛意。
周家墨园的残卷在整个长陵而言很有名,但是却从未有人想过有修行者能够利用这件东西如此战斗。
然而丁宁所展示的奇迹还未停止。
他抬头。
飞在天空的飞剑上骤然结满了蓝黑色的玄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圆弧。
那道圆弧就像是一轮弯月所缺的所有部分,将弯月填得圆满。
轰的一声。
所有弥漫在容姓宫女身周的元气开始爆炸。
从丁宁身后铁箱里飞出的残卷开始碎裂,沿着每一道墨线开始分解,没有火焰,但是无数碎屑沿着符意飞洒出去,却像是在燃烧。
爆炸中心的容姓宫女发出了一声凄厉而可怕的啸声。
她的口中也炸出一团血雾,整个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炸
(本章未完,请翻页)飞离地,毫无轨迹的往后重重**在地。
再度轰的一声爆响。
地上出现了一个深坑,如同陨石砸出。
深坑的中心射出一道道可怕的尘焰,夹杂着猩红的气血。
四周的街巷里一片死寂。
容姓宫女缓缓的从深坑的中心站起。
她身上瓷样的光泽已经消失,肌肤上布满了很多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的脸上也已经肿了一块,血丝不断的从唇角渗出来。
停滞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她再次凄厉而愤怒的啸叫起来。
不只是因为痛苦和所受的伤,还在于她的面前又已经失去了丁宁的踪迹。
墨园残卷的灰烬还在天空里飘洒。
黑色的灰烬就像一场黑色的雪遮盖了整个天空,但是反射出的光泽却是白纸一般,割裂得空间重重叠叠,让视线都似乎无法穿透。
丁宁已经不在那个地方。
连带着他身后的铁箱也已经不在那片碎砂砾中。
他没有继续乘机进击,而是选择了继续消失,继续和她捉迷藏。
……
就在容姓宫女遭受真正的重创而再次发出凄厉而愤怒的啸叫时,一名须发洁白如参须的老人正缓步行向茶园的方向。
他就是黄真卫所担心的墨守城。
长陵没有城墙,但他本身却就是长陵看不见的城墙之一。
今日里万人空巷,所有的注意力都向丁宁和容姓宫女战斗的地方偏移,那么别处就自然疏于防范,容易滋生出不寻常的事情出来。
他是真正的智者,便自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此时他已经感觉道了云水宫那名女子的杀意,他不再在角楼上的高处,而是选择距离白山水很近,便是不想再有任何的意外,不想再让这名女子走脱。
黑色的剑光依旧如陀螺般旋转,轻易的将所有落在其上的天地元气旋飞出去。
就如打击真正的陀螺,再强大的力量,也只是让陀螺转动得更快。
这是无懈可击的防御剑势,同样七境的力量根本无法攻破。
然而看着徐焚琴这样的剑势,知道自己和徐焚琴的战斗必定已经被长陵一些顶尖强者察觉的白山水却是反而嫣然一笑。
天空里,一滴晶莹的水珠从无尽的高空**。
在接近地面之时,这滴晶莹的水珠已经变成了一条长河,一条横置着的长河。
这条长河,就像一个巨大的手掌拍了下来。
黑色的陀螺力量的制成点原本就在最下方。
随着上方拍击的力量镇落,徐焚琴这道剑势的力量往下压去,两股庞大的力量瞬间就撕裂了下方的地表,瞬间钻出一个巨大的孔洞。
下方深处有澎湃的水声。
白山水和徐焚琴往下落去。
徐焚琴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厉喝,伴随着白山水狂放不羁的银铃般的笑声。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手段
readx;墨守城的脚步骤然停顿。
他已经距离白山水和徐焚琴不远,甚至在此时,他都可以清晰的感知到白山水和徐焚琴的具体方位。
然而他想走得更近些。
于是他便错过了出手的时机。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看着从自己额头上掉落的几根白发,看着白发上因为湿意而凝结的露珠,他想着这一念之差的距离,或许便是真正的天意。
他是整个长陵最老的人之一,对于长陵的地形和每一栋建筑的形状,他都十分熟悉。
唯有地下的水系,那些纵横交错的阴河,他却不如白山水熟悉。
白山水搏命般在长陵逗留了很久,只为领悟孤山剑藏。
到后来虽然始终没有参悟出孤山剑藏的真意,但这莫名的收获,却是对长陵的水文熟悉到了极点。
所以今日里,她将自己和徐焚琴打入地下的河流之中。
她借以隐匿自己的所在。
她也成功的让墨守城无法捕捉她的身影。
她也成功的和墨守城捉迷藏。
落于地上的水汽又很快在酷热中蒸发。
丁宁和容姓宫女周围围观人群聚集的街巷中,白雾缭绕。
夜策冷感受着这条街巷之中数口深井之中水面的轻微震动,她眼中的神色便变得越来越复杂。
到现在为止,丁宁所完成的都是奇迹。
他一开始制定的计划,也一丝都没有错漏。
……
容姓宫女凄厉的嘶鸣着,她的眼睛闭了起来,鲜血就像丝线一样拉长,往四周飘飞出去。
她开始感到真正的死亡威胁。
因为很多年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都没有受过一丝伤,所以此时无论是她体表还是她身体内部的伤势,在她的感知和意识里都被无限的放大。
唯有体内真元的总量最为真实和清晰。
她的真元损耗很剧烈。
然而此时的她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她必须再次将丁宁找出来。
“方侯府的至高秘剑!”
“墨园残卷!”
“你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我不相信你这些手段永无止尽!”
凄厉的嘶鸣声里,很多人都不自觉的战栗起来。
容姓宫女的本命剑奇异的从口中透出,随着她这些凄厉的嘶鸣声,笔直的往极高的高空冲去,顷刻间就已经超出所有人视力的极限。
她的本命剑飞到所有人目力无法达到的高度,还在笔直的往上飞着。
容姓宫女仰着头,她的眼角开始淌出血泪。
此时她担心的不在于丁宁的偷袭,只在于无尽的高空里,会不会飞来阻拦的星火。
她担心的是皇宫深处那名最高贵的女子的旨意。
甚至连她此时的本命剑上都散发着强烈的哀求之意。
她只乞求她的主人能赐予她公平一战。
她感知所能到达的无尽虚空之外,有星光闪耀了一下,就像某个人的眼睛眨了一下。
没有星火落下。
容姓宫女更加凄厉的嘶鸣了起来,声音里却带着惊喜。
极高的高空里,响起了一阵恐怖的轰鸣。
所有人抬头望向上方的天空,只看见一道黑影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坠落下来。
这是容姓宫女的飞剑。
此时已经比一颗真正的陨星还要快。
所以陨星坠落只是带出浓烟滚滚的长尾,而她的本命剑的坠落,却直接在剑尖之前不断的发生爆炸。
空气里肉眼可见的冲击波重重叠叠的叠加在一起,然后随着这柄飞剑砸落在地,就砸落在容姓宫女的身前。
地面像水浪一样抖动起来。
人群惊慌躁动不安。
然而位于最前列的夜策冷此次没有出手。
周围的房屋没有任何一栋倒塌。
这一剑所有的力量最终奇异的往一点冲去。
轰的一声。
一片密集的店铺之中,有一家店铺骤然消失,好像被无形的巨神拳头砸了一记,所有的粉尘却是反而冲向上方的天空,变成了一条冲天的烟柱。
冲天的烟柱里,有一条金属闪光。
压抑着的惊呼声终于在此时彻底爆发,变成狂潮。
那是丁宁的飞剑。
这一剑没有能够直接击中丁宁,只是捕捉住了丁宁的飞剑,但还处在惊喜情绪里的容姓宫女没有感到失望。
她的身影飘飞了起来,落向那根巨大的烟柱,伸手抓向末花残剑。
这样的力量冲击在飞剑上,没有任何一名六境之下的剑师所能抵御。
飞剑在御使之中遭受这样的重击,御使飞剑者也自然受冲击遭受重创。
对于容姓宫女而言,只要破了这柄飞剑,让丁宁无法再动用这柄飞剑,丁宁这一战就已经必败无疑。
她甚至都不需要急着找出和她捉迷藏的丁宁,只需要调息疗养伤势和补充真元而已。
在狂潮般的惊呼声里,随着烟尘一起往上冲起的末花残剑落入了她的手中。
这柄残剑沾满了尘土,光华熄隐,没有任何抗拒的能力。
净琉璃抬着头,看着这一幕的画面,就连她都觉得飞在巨大烟柱旁的容姓宫女就像一个魔神。
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剑对于剑师而言便是命。
她都无法想象连末花残剑都已经落入容姓宫女之手,丁宁还能如何取得这一战的胜利。
就在这时,那根巨大的烟柱突然分开。
夏天里,一条白色的雪流将巨大的烟柱切开。
丁宁再次出现。
他出现在被切开的烟柱的另一端。
他的手里持着一柄很长的长剑,看不见剑身本来的色泽,因为剑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
“映雪剑!”
角楼上的黄真卫怔了怔,下意识的喝出了这柄剑的名称。
净琉璃也呆住。
这是她的佩剑。
也是岷山剑宗最强的剑之一,自从她跟随着丁宁学习,这柄剑就一直被丁宁收了起来。
此时丁宁使用这柄剑她可以想象,但不可想象的是此时丁宁所用的剑意。
她都不认识丁宁这一剑属于何种秘剑。
但是这一剑的威力,那种高寒的气息,却还在她用“寒山雪”的真元配合这柄剑才能用得出的“寒山千雪”之上。
容姓宫女的身体微微挺直。
她根本没有任何的思索,只是挥动手中的末花残剑。
末花残剑前端的剑丝微分,瞬间发出无数凄厉的剑啸声,和她方才的嘶鸣声一样凄厉。
涌向她的雪流顷刻崩碎。
冰雪乱飞之间,丁宁的身体如受雷击般巨震,往后倒飞出去,口中连喷数团血雾。
在一阵阵的惊呼声里,容姓宫女眼中疯狂的情绪就像彻底燃烧了起来。
她往前一步跨出。
身体就直接在虚空之中横渡十余丈,追向丁宁倒飞的身体。
“只是这样的手段么?”
“还有其它的手段么?”
她被丁宁刺透的左脚此刻又开始急剧的流血,她身上的许多伤口也开始流血,但是她却毫不在乎。
因为在她看来,一切就将结束。
不远处角楼上的黄真卫身上的袍服轻轻震响,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出手。
容姓宫女手中的末花残剑扫向丁宁的脖颈。
此时她才知自己为何如此痛恨丁宁,一定要见到丁宁头颅飞起才痛快。
因为丁宁让她痛恨一切,甚至痛恨自己。
更多的惊呼声响起。
丁宁此时重创如此,连体内的真元都未必能够很好的调用,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容姓宫女这一剑。
更何况此时的容姓宫女已经近身。
然而就在此时,容姓宫女感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
她不自觉的看向自己的右手。i1292
第七十三章 重逢
readx;右手便是她握剑的手。
她握着的剑就是丁宁的末花残剑。
那股异样的气息似乎首先来自于丁宁的身上,然后就像一颗火星点燃了一盆热油一样,点燃了末花残剑内的某种气息。
她来不及思考怎么会这样,也来不及思考这股异样的气息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她只是油然觉得危险。
一种比飞剑刺穿脚掌还要强烈的危机感让她的心脏剧烈的收缩,于此同时,她````小说```体内的真元已经轰然汇聚到她的右手掌指之间,接着引动周遭的天地元气,迸发出可怖的力量。
末花残剑骤然发亮。
按理丁宁已经失去了对这柄小小残剑的控制,但是让许多惊呼声戈然而止的是,这柄残剑上盛开出无数的白色细花。
密密麻麻的白色细花以恐怖的速度绽放,几乎覆盖了整个剑身,比丁宁使用的任何时候还要惊人。
一股令人心悸的剑意,在容姓宫女右手指掌间迸发出可怖的力量时,也同时从末花残剑的内里往外迸发出来。
就像是御剑意。
或者说这一瞬间所有观战的强者直觉应该是御剑意。
只是末花残剑的表面再没有任何的斑驳,这道剑意,来自于每一根剑丝的最深处,就像是这柄剑的本身,这柄剑的灵魂。
轰的一声,两股瞬间迸发的力量在容姓宫女的指掌之间相撞,然后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是嫣…”
一声不可遏制的惊呼声响起。
这声音苍老,然而这声音的主人却是一名七境的强者,一处修行地平日隐世不出的老人。
所以只是两个字,天空里却有海量的天地元气在暴走,就像平地落下了两声闷雷。
这一刹那,这名长陵的老人和周围一些经历过那些岁月的修行者同时醒悟。
他们同时醒悟…此时在末花残剑中迸发出来的力量,的确是御剑意引动的一道剑意。
这道剑意,便来自于这末花残剑的本身。
来自于这柄末花残剑的主人。
御剑意的手段原本只是结符的手段模拟强大的剑师的剑意,然而丁宁此时激发的这道剑意,来源于这柄剑的本身,甚至带着主人最后战斗里遗留的气息。
就像是这柄剑,最后燃烧了自己的灵魂。
剧烈的爆炸声里,容姓宫女的身体猛地一震,她的面白如雪。
她的右手手掌变成了一团血雾。
她压制住了这柄末花残剑的力量,压制住了那名倔强的巴山剑场女子的剑意,只是她的手掌不如末花残剑般坚韧,血肉和骨骼,无法承受得住这样的冲击。
一道极为寒冷的气息,穿破了她手掌爆开的血雾,带着凛冽的杀意,刺向她的身体。
“这怎么可能!”
一名黑雨伞下的监天司官员震惊到难以复加的地步,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在夜策冷在场的情形下,像他这样的官员在此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惊呼出声,是很严重的事情。
然而此时没有人注意到。
就连夜策冷都没有注意到。
她和所有这些修行者一样,眼瞳深处还停留着上一个画面的残影,但感知里,却已经感觉到丁宁手中的剑接近了容姓宫女的身体。
没有人能够理解此时的丁宁如何能够控制自己体内震动不堪的真元,刺出这样的一剑。
容姓宫女也不能理解。
她体内的真元此时也紊乱到了极点。
但是她还有左手,所以她还未感觉到死亡来临,还坚信凭借自己的左手足以应付丁宁这一剑,并反将丁宁杀死。
她的左手平直的往前刺出,左手经络中所有紊乱的真元和天地元气,被她硬生生的从指尖逼出。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映雪剑毫无花巧的和容姓宫女逼出的这股力量撞击在了一起。
一瞬间的相抵,他的脸色变得极为苍白,噗的一声,口中再次喷出一团血雾,然而他手中的映雪剑没有半分的后退,往上挑起。
这便是白羊洞的秘剑。
白羊挑角。
容姓宫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能调顺体内的真气。
只要一个呼吸,她就能杀死丁宁。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气海突然一痛。
她愕然的往下望去。
她的腹部气海处出现了一个洞。
一个前后穿透的洞。
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但是意识里却依旧是一片茫然,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无比真实的是,她用了很多年苦修积蓄的修为,似乎就这样空了,随着气流从这个空洞冲出了她的身体。
一切力量感急剧的从她身体里消退,她的整个身体却是被冲出身体的真元和元气的反冲推着,往后方的上空飞出。
四周的街巷中,所有的围观者也震惊而茫然。
那是一道剑光。
是原本无力坠落着的末花残剑。
然而那柄末花残剑在那一瞬间,却就此飞了起来,洞穿了容姓宫女的气海,飞向容姓宫女身后的高空。
没有人理解丁宁在遭受重创的时候如何还能强行控制住体内的真元,没有人能理解丁宁如何能够使用白羊挑角和比自己还要强大许多的力量相持之时,还能再次动用已经颓然坠地的末花残剑。
无人能够理解。
这便是奇迹。
五境挑战六境,这本身就是奇迹。
所有的修行者,见证了这场奇迹。
轰!轰!
连续两声沉重的坠地声。
丁宁和容姓宫女坠地。
一地的尘土飞扬。
丁宁从尘土里艰难的坐起。
他浑身也都糊满了鲜血和尘土,显得极为凄惨,然而他的脸上却绽放着笑容。
那柄末花残剑闪耀着寒光,也在空中极为艰难的前进,就像少了一只翅膀的蜻蜓,飘飘摇摇的坠落。
但坠落的方位,却是容姓宫女的坠地所在。
容姓宫女躺倒在尘埃里,无法爬起。
鲜血顺着她的大大小小的伤口涌出,像一条条红色的蚯蚓在尘埃里爬行。
四周的街巷里一片死寂。
似乎整个天地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看着那柄歪歪扭扭坠向容姓宫女的飞剑,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再也不会改变。
容姓宫女在坠地之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是翻了个身,她此时仰面看着天空,眼瞳有些扩散,还带着一丝茫然,似乎完全不觉得阳光刺目。
一切的情绪,似乎都随着此时鲜血的流淌流淌出了她的身体。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空。
她没有看到那柄正落向自己的飞剑。
她只是觉得一切都空了。
她突然又觉得很可笑。
原来在长陵这么久,她做了那么多事情,一切都是空的。
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
嗤的一声轻响。
末花残剑坠落,坠落在她的心脉。
她的身体动都没有动。
似乎这柄剑刺入的身体和她无关。
所有围观的人却一颤。
似乎这柄剑刺透的是他们的身体。
一切在此时都似乎是静止的,
只有丁宁一个人在笑。
所有人都感觉得到他的欢愉。
不知为何,或许是那道白羊挑角的剑意还在,所有的人都莫名的想到了白羊洞的薛忘虚,想到了那名在岷山剑会之前死去的老人。
其实在场很多人都希望丁宁能够胜利,希望容姓宫女能够死去,然而此时成真,丁宁和容姓宫女的神情,却让他们的心中没有半分欣喜和愉悦之感。
也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暗了。
没有乌云遮日,然而天空却骤然暗了下来。
丁宁的双手开始微微的颤抖。
这是他无比熟悉的气息。
他知道是谁来了。
第七十五章 夏天里的霞光
readx;第三百九十二章第四卷:斗将军
在场的一些长陵的修行强者,感知着皇后娘娘离开的身影,都是沉默无语。
他们无法得知丁宁的心情,对于他们而言,丁宁再一次拒绝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这名出身梧桐落酒铺的少年,此时虽然垂头,然而却始终未曾低头。
所有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到丁宁的身上。
看着这名坐在血泊里,呼吸间还时常咳血的少年,很多人甚至()()(小说)开始担心他是否会受伤太重,以至于永久的影响今后的修行进境。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当真元紊乱的在身体里暴走时,再强行动用真元,就相当于人为的不顾经络的将自己的真元乱穿。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医馆里的数名医师快步而出,为首的一名医师在扶起丁宁的时候,便已经一颗丹药往丁宁的口中塞了进去,已经开始医治。
“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医馆,以免妨碍治伤。”
医馆的主人孙杏堂神色凝重的对着门口的净琉璃等人说道。
看着这样的画面,周遭街巷之中的所有人开始反应过来为何一开始关中谢家就要包下这间医馆。
净琉璃点了点头。
她看了一眼从身边经过的丁宁,然后很没有风范的直接在这间医馆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她低着头想着,有些替丁宁感到高兴。
因为这些街巷中的人大多只看到丁宁复仇的时刻,看到丁宁胜利的快意,然而却没有几个人可以和她一眼看到丁宁为此付出了什么,可以感受到丁宁所受的苦。
然而同时她却又觉得整件事好像有些不对的地方。
不是因为丁宁最后能够莫名的动用那柄飞剑,而是还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不对的地方。
她垂着头,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旁若无人的思索着,眉头越皱越深。
皇后娘娘回到凤辇之中。
她的凤辇停歇在长陵的中轴大道的中央。
纯金制成的流苏遮住了她的身影。
她坐在车辇中心的凤椅上,冷漠的眼睛里再次出现了愤怒的意味。
她知道此时白山水和徐焚琴在战斗。
到此时战斗还未结束,就只能说明白山水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
就说明今日里她会失去的不只是这名宫女。
……
地底的水脉是未知的世界。
因为不可知,所以绝大多数书籍里都将地底的水脉都称为冥河和阴河。
不只是因为终年不见阳光,还在于阴冷,还在于沉重!
不只是深度,还在于土地和很多元气的重量,都将这地底深处的阴河水流变得极为沉重,压在修行者的身上,和在地表战斗完全不同。
让徐焚琴开始恐惧的是…在这地下的阴河里,只有他和白山水两个人,不再有任何人会插手。
之前他和白山水的交手,只是让他和白山水进入更深的阴河。
力量越来越强的阴寒水流,使得游动在他身体周围的黑色长剑所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让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在变慢,防守随时会出现问题。
既然防守无用,他便只有反击。
一直急剧盘旋在他身周的黑色剑光离开了他的身边,穿过黑晶般的水流,缓慢而又稳定的落向白山水的身体。
没有任何光线的黑暗里看不清白山水的身体,然而始终有一团比黑暗还要深沉的碧绿色水流在白山水的身外荡漾,不断的散发着真实的杀意。
一道道幽绿色的剑气毫无阻碍的不断逆行穿过阴河中的水流,刺向徐焚琴。
当徐焚琴的黑剑在水中行进的过程中,他的身上就已经莫名的多了十几处伤口,有几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从这些伤口里流淌出来的鲜血融化在黑色的水流之中,就像是他的身体上平白的多出了几条红色的飘带。
和白山水身外的碧绿色水流相比,徐焚琴的这柄剑显得很细小。
就像是一只小小的黑色鱼钩对上了一条庞大的青色鲸鱼。
只是徐焚琴的神色没有多少的改变。
他的这一剑原本就叫钓鲸剑。
当黑色的剑和那团巨大的碧绿色光影接触的瞬间,整个一团巨大的碧绿色光影就被他的这一柄剑的剑势拖住,再也没有任何的剑光可以流淌出来。
无数道霞光从徐焚琴的身体里透射出来。
这是他体内的天地元气在真实的燃烧。
燃烧的元气产生了一条条耀眼的线路,就像燃断的琴弦。
他的整个身体,就像是一张在燃烧的琴。
这便是他最为可怕的时候。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之所以有徐焚琴的名字,是因为他所修的真元功法就叫焚琴经。
这门功法的最可怕之处,就是能够通过一瞬间燃烧大量真元的方法,来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
这股力量即便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但对于杀人,或者逃亡而言,便已足够。
当那滴晶莹的水滴化为横置的长河,将他硬生生拍入这地下阴河时,他便已经确定白山水的境界和之前有了完全不同的增长。
此时的白山水已经并不是在长陵的街头狂歌而战时的那个白山水。
但白山水毕竟不是八境。
他可以确定只要自己逃出这阴河,他便可以很好的活着。
他只需刹那时光。
他确信白山水除非是八境,否则不可能在这刹那之间破掉他的钓鲸剑。
所有如燃烧的琴弦般的元气束全部往上刺去,瞬间蒸发了他身周所有的水流,将他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往上弹起。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的面容变得异常惨白。
他感到了地下的阴河里出现了一股新的力量。
一股好像在阴河里莫名生成,但和白山水同样强大的力量。
而且这股力量的生成如同暴雨骤发,比起白山水的力量还要暴烈,让他甚至有一种熟悉之感。
他反应过来了这股力量来源于何人。
“夜…”
他不可置信的叫出了声来。
然而他只来得及叫出一个字。
他的这一个字的声音也在地下阴河之中无法传出。
那股沿着阴河而来的力量,几乎和白山水的力量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他的耳廓里发出了咔嚓一声裂响。
他的身上也发出了咔嚓一声裂响。
那柄黑色的剑被反震了回来,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身体,几乎将他的腹部完全切了开来。
他体内的气血和破碎脏器也同时燃烧起来。
从他的身体里,喷出更多的霞光。
轰的一声。
长陵郊野的一处河岸边发生了爆炸。
一片芦苇荡燃烧起来。
一团霞光从地下飞出,飞向半空。
……
凤辇在长陵的大道上返回。
当这道霞光出现在天际,凤辇骤然一沉。
遮掩着凤辇的数千根金线一齐往外漂浮起来,发出如风铃般的响声。
来自胶东郡的完美女子头颅微抬,望向那道霞光的方向。
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的面容却变得比看到容姓宫女死去的时候更为冷漠,冷漠得完全没有变化。
第七十七章 一线天
readx;梁联身寒如铁。
他的眉毛,发丝全部冻结如钢针。
他的肌肤上,结了一层薄霜,散发着蓝黑的光泽。
整个虎狼北军中军大营,成为真正的九幽冥域。
梁联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双手上。
看着他双手肌肤上冻出的裂口,感受着这股实则是天下至寒的剑气在自己体内的杀伐,感受着那些骤然变得更加严重的内伤,他的面色只是一味的漠然,心中却是油然觉得不解。
封营自然是不让自己的那些部下进入到这中军区域。
只是这样的剧寒对于任何进入的修行者都有着同样的伤害…如果说这名公孙大小姐是要为了当年她所深爱而又深恨的那人抱不平,不想看到他离开长陵之后,今后再无杀他的机会。
那么昔日公孙家的这名大小姐退去之后,还有谁能进入这里杀他?
整个长陵,那些人里面,还有谁会站在她一边,进入到这里杀他?
蓦然间,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的眼角被冻裂了,但是马上被寒气冻结,好像画了一道红色的眼线。
蓝黑色的风雪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背着一个箱子。
箱子结满了蓝黑色的冰晶,显得很大,就像一口棺材。
这是一个少年。
一个原本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别处的少年。
军情往往回报得最快。
梁联没有出军营,但是也已经知道了刚刚才落幕的那一战的最终结果。
在军情报告里,这名少年的伤很重。
梁联的眼睛缓缓睁大,眼角又裂了些。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后他认真的看着这名少年问道:“九死蚕?”
这少年就是丁宁。
他怎么都似乎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然而他却偏偏就此出现在这样的风雪里。
他没有在咳血。
而且周围的暴风雪也没有对他形成实质的损伤,反而似乎让他体内一些干涸的地方变得充盈起来。
丁宁的面色有点苍白。
但是他很镇定,呼吸很平顺,而且散发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意味。
此时的他比和容姓宫女战斗的时候,还要锋锐强大。
此时的他,才是一柄彻底出鞘的宝剑。
“假借重伤,然后来杀我。这样就完全没有人想得到是你,尤其若是我死在九死蚕手里,死在那个人的传人手里,你就更加撇清了干系。”
在丁宁出声之前,梁联摇了摇头,又像是嘲弄,又像是赞赏般轻声说道:“以后谁都不会想到你就是九死蚕的传人,真是很美妙的一石数鸟的计划。不愧是那个人的传人。”
丁宁静静的看着他,终于紧抿的双唇微启,出声道:“谁也不会想到当日的一个马夫会靠卖友求荣成为今日的梁大将军。”
梁联冷讽道:“马夫就一定要做马夫么?”
丁宁摇了摇头,道:“不一定,但用这种方法成为梁大将军,就该死。”
“我真的很欣赏你。”
梁联抬起了头,然后诚恳道:“那人连找到的传人都是如此强大…若我死了,谁会想到来刺杀我的是你,谁会想到你居然一日里连续手刃两名大敌?只是你要想完成这样的计划,首先必须能够杀得了我。”
“我现在毕竟是一个只差军功没有封侯的大将军。”
顿了顿之后,梁联笑了起来,笑得脸上的蓝黑色冰屑块块掉落,“我是七境的修行者,毕竟不是一名宫女。”
丁宁摇了摇头,看着这名充满冷讽之意的大将军,也诚恳的纠正了他的说法:“是一名身受重伤的修行者。”
“寒意已到最浓烈时分,接下来便由浓转淡,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你还在等什么?”
梁联收敛了笑意,看着丁宁和丁宁身后那如冰棺般的箱子,“我也很好奇,你在动用了那么多的手段之后,你还能有什么手段?御剑意么,御此时公孙大小姐的剑意,然后这暴风雪消散,可以让我在外面的大军杀进来么?”
大将军战斗,不只是修为,还有攻心的手段。
然而这对丁宁却并无什么用处。
既然连夜策冷,白山水和长孙浅雪,还有更多这样当世惊绝的人物都已经甘心成为他这计划中的棋子,那对于他此时而言,便也只是依计划行事。
当梁联说话攻心之时,他便已经知道梁联即将出手,然后他便准确无误的抢在了梁联之前出手。
他背后如冰棺般的铁箱咔嚓一响,打开了一寸。
末花残剑从中飞了出来,剑身上数道阴影消散。
梁联霍然回首。
风雪中,一道剑意已经从他的后方破空而至!
他难以理解,力量却已经下意识从他的手中喷薄而出。
咚的一声闷响。
他的身体晃了一晃。
哗啦一声,一片黑色的水浪倾洒而下,瞬间又变成无数的冰珠坠落在身后的地上。
他缓缓收回横在身后的朴实无华的长剑,嘴角沁出一缕鲜血,又瞬间冻结在他的脸上。
“御剑意。”
“这是白山水的剑意。”
梁联看着前方风雪里的丁宁,缓缓的出声。
“你的时机把握得太好…白山水刚刚用剑,所以这道剑意很强…你还有什么?”
他想要看丁宁还有什么,但自然不会傻傻的等待着丁宁将所有的手段一件件用出来。
他手中的剑似乎没有任何动作,但是嗤啦一声,天空的风雪却是裂了一角,一道恐怖的气息凝聚如棍,如天罚之意,极为蛮横的砸了下来。
这是七境的力量。
丁宁的身体里发出了很多爆裂的声音,按理而言他此时应该连动都动不了。
然而也就在这时,他的身体里已经响起无数的蚕声。
他的表面上涌起了无数肉眼可见的光星,就像无数真实的密密麻麻的细蚕。
空气里响起无数沙沙的声音。
丁宁体内的真元无比稳定的流淌出来。
他身后的铁箱子里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嘶鸣,充满了恐惧。
接着铁箱开了数尺。
一股新的暴风雪,随着铁箱里的玄霜元气的拼命爆发而生成。
弥漫于丁宁体表的无数细蚕,也同时张口,喷出这十余年和长孙浅雪双修吸纳的风雪。
就像是束缚全部解开。
这就是真正的放肆。
放肆的还有丁宁的剑意。
随着末花残剑的飞舞,所有这些元气在他身前数丈的天地里变化,变成一道让梁联都根本无法理解,都感到无法企及的剑意。
他的所有倨傲和自信全部消失。
他开始明白自己的错误。
“你…”
他想要出声。
但因为极大的恐惧,他竟是音带颤抖到无法发声。
丁宁这一剑却还未出尽。
嗤嗤嗤嗤一片爆响。
他体内的寒煞小剑也尽数飞出。
这些小剑直直的飞出,却不再归于一点,而是带出了一道道笔直的线路。
每一道线路都是一道独特的符。
新形成的暴风雪,归于这些符迹之中。
然后所有的力量改变,变成一道剑光。
一道梁联曾经见过的剑光。
这道剑光若是他未负重伤,能够彻底的动用七境的力量,他应该可以接住。
然而此时他却可以清晰的感知,自己的力量差了一线。
只差一线,便分生死。
这一剑,就叫做一线天。
梁联的剑意也已经彻底喷薄而出。
他手中的剑还保持着前进的姿势,但是他的眉心里,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线。
一道不断扩大的血线。
(我们纵横的一个作者写了本剑王朝的同人,发布在偶家。写的是末花残剑剑主嫣心兰的故事,地址是)i1292
第七十八章 惊怒
readx;“原来你不是…”
梁联定定的看着丁宁,然后他的眉心里沁出一滴血珠,往后倒下。
在倒下的瞬间,他的肌肤表面再次结满了蓝黑色的冰雪,只是这次这些冰雪并没有简单的停留在他的身体表面,而是沁入了他的肌肤。
在倒地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座蓝黑色的冰雕。
这名一生经过无数次征战,许多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都未死的大将军,终于就此死去。
他不想死。
然而他终究在离开长陵之前死了。
没有人听到他最后一句没说完的话的内容,更加没有人知道他这最后一句话里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丁宁反手覆盖上自己的唇鼻。
他的手里此时已经抓着一块厚厚的棉布。
在这块棉布和他的唇鼻接触的瞬间,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他气息不顺。
口鼻之中不断喷涌出鲜血,但都被他用这块厚棉布全部掩住。
鲜血冻结了这块棉布,他连一丝的鲜血都没有落在身前的地上。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就像是小刀在刮自己的胸腔,而且{小刀上似乎长满了细碎的钢针,深入胸骨之中。
只是他很开心。
他笑着吐血。
“白山水的剑意…长孙浅雪所有的力量,还有这么多年的等待,到现在才终于能够杀死你,你能不死么?”
他异常满足的看着梁联的尸体,然后开始再次深深的呼吸,开始奔跑。
他开始奔向暴风雪的边缘。
那里有一个饮马的池子。
此时那池子里的水已经全部消失,只有一条地裂通向地下的阴河。
……
马车在朝着长陵的郊野狂奔。
长孙浅雪微闭着眼睛,靠在马车的软垫上。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她已经将体内所有的力量迫出,所以此时的她和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是她的境界依旧在。
她的感知依旧比长陵绝大多数修行者强大。
蓦然间,她睁开了双眸,抬头,即便目光全部被马车顶遮住,但是她美丽到令人心颤的面容上,依旧瞬间充满了愤怒的表情。
极高的天空里出现了一道流焰。
一道苍白色的星火,从无尽的虚空里坠落。
“这和你无关。”
“郑袖的这一剑是因为我,而不是因为你。”
然而就在此时,驾着这辆马车的车夫转头对着她轻声说了这一句。
然后这名身材矮小的车夫的身体从车头上飞了出去,直往一侧的山头掠去。
马车继续沿着道路奔行,很快又有一名车夫从道路旁的林地里掠出,落在马车的车头。
长孙浅雪脸面上愤怒未消,然而感知着那道星火的去向,她彻底醒悟丁宁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所有的真元和元气都不留下。
失去所有的气息,那名正在回宫的皇后娘娘便不可能再感知到她的所在。
“你太了解她!”
然而只在醒悟的下一个瞬间,她面上的愤怒却更甚。
此时她脸上的愤怒显得很单纯,单纯的就像一名未经世事的少女。
那名身材矮小的车夫已经到了一侧的山头。
山头并不高,但杂树很多。
当这名身材矮小的车夫在山头上开始真正展露自己的气息,这座山头上所有的杂树开始变红,然后燃烧起来。
身材矮小的车夫仰首望天。
天空里那道苍白色的星火已经肉眼可见,朝着这座山头坠落。
所有杂树的火焰伴随着这名车夫身上的气息一样,绽放出不屈而无比坚定的意味。
整座山头变成了一座洪炉。
一座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炽烈洪炉。
所有的火焰脱离了燃烧的杂树。
这些杂树在燃烧,枝干变成黑炭,然后迅速的变红,变成白色的灰,但是所有的火焰却都被拔除,汇聚到这座山头顶端,顺着这名车夫身上散发出来的狂热战意,凝成了一道火剑,迎向天空里那道没有任何温度的苍白火焰。
轰的一声,天空里又多一道惊雷。
之前无论是这座小小山头的火焰燃烧,还是天空中那一道细小的苍白星火的坠落,对于长陵而言都太过遥远和细小,但是当这一声惊雷在空中响起,所有长陵人却都看到了这处郊野的高空中爆开两团巨大的火焰。
一道苍白,往上方散开,如同一朵圣洁的白莲。
一道火红,翻滚不已,就像是一炉烧红了的铁水。
只是遥远的看着这道火红的火焰,很多长陵的修行者脸色就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他们知道只有一处地方的修行者能够用得出这样的剑意。
山头上,身材矮小的车夫头上的青丝凌乱的飞舞,被上方天空的火光映得似乎她的发丝都是一片赤红。
她身外的地面都尽是灰烬,然而她的眼睛里却是说不出的傲意,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
长陵城里,凤辇里的皇后娘娘即便在惊雷声里都没有抬头,但是她眼眸里的冷酷神色却再重数分,就像是生出了一层薄薄的秋霜。
在很多年后,她开始再次感到真正的惊怒。
容姓宫女死了。
徐焚琴死了。
在感知里,暴风雪里的梁联也应该死了。
这些始终为她效力或是曾经全心为她效力的人在一天之内全部死去,那名曾经是她手下败将的赵剑炉赵四,竟然接住了她的一剑…只是她的惊怒不只在于此。
公孙家大小姐,云水宫白山水,还有赵剑炉…她的惊怒在于,这些人似乎被一双手无形之中牢牢的捏到了一起。
这让她无形之中感觉到熟悉,感到那个人还始终存在。
这些年如天命一般牢牢掌控着长陵的是她。
当年的决定做出之后,那个人对于她而言便已经是不堪记起的回忆。
曾经所有的甜蜜在已经做出决定的那晚曲意逢迎之后,便都变成了耻辱。
现在容宫女都死了。
那个人也死了。
那一夜应该无人再知道。
可是那名中年茶师知道么?
那一串骨字又是谁排出来的?
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是凤辇却是开始震颤。
极高的高空里,许多星火紊乱的飘洒起来。
……
天空的一声惊雷里,坐在医馆外沉思的净琉璃霍然抬头。
她看到了远处天空中的那两团火焰,震惊得呼吸再次停顿。
她知道了远处有着其它重大的事情发生。
也在这一瞬间,如同顿悟,她想明白了哪里不对。
她看到了那条玄霜虫的改变。
那条玄霜虫必定能够给丁宁很大的助力。
然而在和容姓宫女的整个战斗里,她却没有看到丁宁动用那条玄霜虫。
以她对丁宁的了解,丁宁绝对不可能出现失误,漏过手头任何能够利用的东西。
没有任何的迟疑,叶帧楠还未反应过来她脸上的情绪变化,她的身影就已经在院门口消失。
她进了医馆内里,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两进院落,直到了药物气味最浓的那间房间。
然后在里面的人发出惊怒的喝声之时,她的手已经落在了这间房间的门上,这间房间的门很自然的分开。
看到内里情形之时,她却愣了愣。
房间的床榻上到处都是血迹,丁宁昏睡不醒。
一名医师愤怒的看着她,眼睛里要喷出火来。
净琉璃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然后歉然的微颔首退出了门,随手将门带上。
(今天说了要两更,但这章码完,时间上有点来不及了,所以明天三更。)i1292
第七十九章 无上灵虚(第一更)
readx;当燃烧的小山丘上所有的杂树化为灰烬,山头顶上的赵四身影消失无踪。
天空里那些往上飞洒的苍白色星火已经全部消失无踪,然而这些杂树燃烧产生所有的红色火焰,却依旧在半空中飘荡,就像一个烘炉越来越大。
皇后娘娘和赵四的这一剑,星火虽然来自无尽虚空里千万年永恒不变的星辰,然而却输给了这世间杂木之火。
因这世间杂木之火,是将自己的一生,在这一瞬间尽数燃了。
虎狼北军的大营里,不等所有巨大冰柱上所有的冰雪褪去,终于有些修行者不顾这些仿佛来自幽冥的寒气对自己造成的损伤,冲到了中军大营处。
然后他们看到了梁大将军化为了倒地的冰雕。
蓝黑色的冰里,梁联眉心处的那一条红线却是异常的触目惊心,在他们的感知力,还荡漾着惊心动魄的剑意。
一时间,这些身经百战的军中修行者心情激荡不能自已,惊怒之下,竟是难以言语。
丁宁和容姓宫女决斗的医馆外街巷之中,围观的人群已经退去,四周一片安静。
净琉璃在叶帧楠和徐鹤山不解的目光里重新走出院门,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对丁宁越加的敬佩,只是双腿却好像灌= 了铅一样,有些沉重。
天空里的气息有些紊乱。
而且因为诸多的强者完全释放自己的气息,连此时的天光都暗了下来,明明没有乌云,却好像有乌云遮日一般的黯淡。
有几滴雨水掉落在净琉璃身前的地面。
雨水里还带着一丝幽冥的寒意,似是融化了虎狼北军大营里飘洒出来的冰雪。
便在这时,净琉璃猛然抬头。
前方已经人群散去,一片寂静的巷落里,走出了一名少年。
少年穿着很鲜艳的紫色衣袍。
然而不知为何,他身上的紫色衣袍却给人缥缈虚幻之感,他的整个人的气息也是如此,虚幻空灵,就像是一片云彩。
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叶帧楠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
他看清了这名少年的面容。
这名少年有着一张干净的脸,看上去有些稚嫩和青涩,然而却给他一种分外可怕和危险的感觉,让他体内的气血都不由得剧烈的奔腾起来。
在他的印象里,哪怕第一次看到净琉璃,也只有那种高山仰止的压力感和敬畏感,但却依旧没有这种浑身都感到危险的感觉。
这名少年是谁?
他的呼吸都开始停顿。
净琉璃和他不同,只是在看到这名少年的瞬间,她就明白了这人是谁。
整个长陵,除了丁宁之外,只有一个人会让她有这样的感觉。
“安抱石?”
她眉头微微蹙起,看着这名好像一朵云飘来般的少年,出声。
她身后的徐鹤山也完全呆住。
就和净琉璃出现在长陵足以震动整个长陵一样,灵虚剑门的安抱石出现在长陵,也只意味着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
紫袍少年笑了笑。
这一笑他多了几分人间的气息,好像从云端落到了地上。
只是天上的人落在地上,却依旧不像在人间,所以虽然真实,但却更添妖异的气息。
“我就是安抱石。”
他看着开始不掩饰敌意的净琉璃,也没有什么礼数,很直接的问道:“你知道这些年为什么整个长陵将我们并列,但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灵虚剑门找你么?”
净琉璃肃冷的看着他,道:“不知道。”
安抱石说道:“因为我始终觉得你不如我,我想不需要特意去证明给人看。”
他说话的语气很普通,神情也很淡然,没有半分高傲的样子。
只是他的整个人却偏偏给人无比高傲的感觉,高傲的让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徐鹤山都觉得自己在仰视着他。
净琉璃没有动怒,只是看着他,道:“现在呢?”
安抱石看了一眼净琉璃的身后,“现在有了足以和我并列的人,所以你不再是我的对手。”
净琉璃笑了起来,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后我连和你齐名都不配,所以特地来告诉我一声?”
安抱石看着她虽笑却寒峭的面容,认真的摇了摇头。
“我出灵虚剑门,原本是来看丁宁这一战。”
他摇了摇头之后,用一种很感慨的语气认真接着说道:“既然丁宁敢挑战容宫女,就是有获胜的可能,以他的修行境界,哪怕只是有获胜的可能,在我看来便已经值得特地来看看。但你也让我很意外,你手中无剑,但剑意却比以前强大了很多。”
“看来在长陵的这些天里,你进步很大,大到足以让我试你一剑。”
听着这样的话语,叶帧楠和徐鹤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再次绷紧。
这无异于是挑战。
今日里已经有足够多震惊的事情发生,而现在当所有人认为大戏落幕时,安抱石这样传说中的人物却真实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这一切和眼前黯淡的光线一样不太真实。
而且他们知道净琉璃绝对不可能回避这样的挑战。
只在一个呼吸之间,净琉璃已经点了点头,道:“好。”
嗤啦一声。
安抱石的紫袍袖子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口,然而他的面色却是没有什么改变。
他就像是一名天国里的神子,依旧没有任何高傲的神色,却给任何人高傲道极点的感觉,他还是点了点头,对着净琉璃说了一个“请”字。
净琉璃微微眯眼。
她积蓄着的剑意,便很自然的发了出去。
她的身前风波不惊。
但是空气里的任何元气流通的自然符线,却都像是她的剑意。
天地之间,似乎到处都是她的剑。
她的剑似乎存在于天地间任何一道无形的符线里,随时可在任何一道符线里出现,落向安抱石的身体。
这便是真正的大自在剑的剑意。
无剑却安抱石周身尽是剑。
这无疑是净琉璃最强的一剑,强到令徐鹤山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被誉为长陵年轻一代中的怪物的净琉璃有多强大。
天地之中皆是剑。
又如何能挡得住这一剑?
然而安抱石只是站在那里,一动都不动。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但是他的整个人却好像已经空了。
一切尽空。
一切尽是空虚,剑即便落下,也只是落入空处。
净琉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
天地之间的剑意就此消失。
“这就是无上灵虚?”
她又像是对着安抱石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安抱石看着她很自然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好像从来没有战斗过,但是胜负已分。
净琉璃的两截衣袖齐肩而断,露出两条白藕般的手臂。
安抱石神容依旧不变,自然散发着那种妖异般的非人气质,他没有再看净琉璃,只是越过净琉璃的身体,看了她身后的院落一眼。
然后他便转身离开。
这片空地上的光线又黯淡了一些。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叶帧楠和徐鹤山看着凝立不动的净琉璃,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这是因为他们觉得净琉璃此刻的心中会很难过。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净琉璃转身,重新在台阶上坐下之时,却是真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没有任何难过的情绪。i1292
第一章 上都夜(第二更)
readx;一轮明月倒映在水井里。
燕上都,仙符宗的这口水井旁,张仪正在缓歇,按揉着有些肿痛的右肩。
担水对他这种修行者而言本身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仙符宗里有些地方的道路和外界的道路有着太多的不同,在那些地方担水,比起外面的普通人在山道上担水还要艰难得多。
“你为什么不难过?”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廓,他知道那是苏秦。
他缓缓转过身去,看着在夜色里走来的苏秦,有些不解。
苏秦冷淡的看着他,在水井的那头站定,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你为什么不难过?”
张仪有些愕然,但出于礼,他还是应声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你在白羊洞也是修为最佳,最受师长的青睐,在岷山剑会也是获得了进入岷山剑宗学习的机会,在整个长陵而言也是出类拔萃,但到了这里,你却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只是这个月,你便被罚担水七次。”
苏秦微嘲的接着说道:“和你一起入门的那些人,最差都进入了第三道殿,但是你连第一道殿的符意都没领悟清楚,你不要告诉我你不难过。”
张仪终于理解,但是他温和的面容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确信苏秦始终无法理解自己。
他很知礼,但是对于苏秦这种始终无法理解自己的人,他知道再多话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他闭口不再说话。
有时候像他这样的人只是温和的沉默,落在有些人的眼睛里就是蔑视和反抗。
苏秦看着他,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看看这道符。”
他对着张仪慢慢的说道:“这是仙符宗三十道上符之一。”
说完这句话,他的左手微动。
咔咔数声轻响从张仪身旁的木水桶上发出。
张仪看了一眼水桶,然后又转头看着苏秦的左手,他感到了震惊,面容微白。
他身旁的水桶里的水纹丝不动,但是木桶上却是出现了数道裂缝,有水从里面缓慢的流淌出来。
苏秦的左手依旧怪异的扭曲着,依旧是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次握剑的废手,然而张仪却分明感知到那一道符意来自于他的左手。
看着张仪微白的面容,苏秦快意的笑了起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扭曲的血肉和经络不能再施剑,但是却能够施出与众不同的符意,你能不能理解柳暗花明的感受?”
“恭喜。”张仪说道。
他已经不喜欢苏秦这个人,哪怕对方曾经是他敬重的师弟,但是他现在的这句贺喜依旧很真诚,因为他想的是,若是苏秦反而因祸得福,这只废手能够因此让他施展出更厉害的符意,那么他对于自己喜爱的小师弟的恨意会少很多。
只是他还是太过善良,还是不够了解苏秦这样的人。
苏秦听着他的贺喜,笑容渐渐消失,终究化为一片冰冷的讥讽。
“现在仙符宗里就这副水桶。当你挑着上山,水会漏掉一半。所以你会比以往要挑一倍的水。”
“哪怕从现在开始不停的挑,你也要挑到半夜月到中天。你明天的早测将会精神不振,应该又不会通过…接下来你还要继续担水。”
“你说你不难过。但一直和这两桶水和这些山道过不去,我却不相信你不难过。”
冷讽的说完这些话,苏秦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张仪依旧不能理解苏秦。
但是他也并未就此去找师长申述。
他觉得为了多挑一些水便去找仙符宗的师长来争论这样的事情很没有意义。
只是时间会相应局促很多。
所以他不再休憩,开始继续担水。
清澈的井水顺着木桶的缝隙不断的渗透,滴落,落在长了些青苔的山道上。
苏秦说得不错。
月上中天,他还没有担完水。
他的两个肩膀都已经又红又肿,高高的鼓起,不用说扁担,就连衣服的接触,衣物的那一点分量都让他感到钻心的疼痛。
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沉重得震落了山道上的一些干枯的青苔。
木桶上的水珠和他身上的汗水不断的洒落,浸润了这山道上很多干枯的地方。
他还在坚持。
面容温和而没有不耐。
但是突然间,他的眼睛里却充斥满震惊的神色。
他看到了许多古怪的银色光线。
银色光线很微弱,来自于这山道上最让他感到行走困难的数十级石阶。
这些淡淡的银色光线从干枯的青苔脱落的地方散发出来,每一级石阶的银色光线最终在他的眼睛里形成了一个玄奥难言的字符。
他依旧难以理解这些字符的具体含义。
因为无法深解,所以他自然看着的只是这些字符最表象的形状。
看着这些字符的形状,他体内被这些石阶上散发出来的古怪力量所压制的真元,却是好像自然随着这些字符的形状,在体内流转起来,形成古怪的循环。
他体内的真元,开始缓慢的流动。
在原本数倍于他的力量的禁锢下,他的真元也开始能够流动。
真元能够流动,便能使用。
他双肩担着的水,在他真元的承托下,开始变得没有力量。
然后张仪的呼吸停顿,心情越来越震惊。
这些石阶上散发的银光形成的字符明显结成了一篇真元流转的功法。
而且配合着这些台阶的力量,他可以感到自己的真元虽然流淌得缓慢,但却像是碾磨一样碾过自己的体内的很多地方,在令自己的身体发生着一些质的改变。
这篇真元功法,要比他在白羊洞所修行的真元功法强大许多倍。
他的脚步不由得停顿下来。
月过中天。
石阶上的银色光线开始消失,看上去那些字符好像从来不存在。
张仪开始明白是水桶里流淌出来的水和自己滴落的汗足够多,而月上中天时的月光足够明亮,这样才终于让这些石阶上的那些平时不可见的痕迹里闪耀出那些淡淡的银光。
只是这些石阶上怎么会有这些痕迹?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篇功法,而平时却没有任何师长提及?
张仪想不明白。
他当然也并不知道,此时他所认识,但是却不知道身份的一名老人正在山道对面的一间草庐里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欣慰和感慨。
仙符宗有很多道威力强大的上符,但实则这仙符宗的山水自然之间,才隐匿着数代宗主留下的最强真符。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只是在那些典籍和教案里追寻强大的对敌手段,却连一道真符都没有发觉。
究其原因,是那些人的头颅太高,始终看着天上,想要飞到天上去,不肯低头看路,还是因为其它?
不管如何,连这一夏都未过,张仪便已经得到了仙符宗最重的真符之一。
这名老人很满意,同时也确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问题。
……
月过中天之后,月光就开始黯淡。
上都的一条巷子里,发出了数声犬吠。
大燕王朝的这座都城历经百年,虽有变化,但是没有像大秦王朝的长陵那样经过大刀阔斧的整改,所以房屋高低不同,巷道宽窄变化,新房旧房错落,看上去新旧交织,百年的繁华和新生的气象令这个都城很有意境的同时,却是也让黑夜变得更加复杂。
一名外乡人带着一个随从就不甚熟悉这条巷子。
他踩到了一片积水。
污了鞋面。
他身后的随从却是轻巧的避开了一切能够污秽他新鞋的水坑,鞋子洁净无比。
犬吠声止,这条道路复杂的巷子两端,却是聚满了很多人影。
外乡人似乎早就已经有所预料,只是对着前方作揖行礼,声音有些疲惫,有些虚:“只是求口饭吃,请诸位当家行个方便。”i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