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简单而有趣的胜利
一名修行地师长的脸色在此刻变得难看至极,他便是带宫沐雨来参加岷山剑会的东昊剑宗的师长。頂點小說,
只是此时他的脸色难看并不是因为林随心的随意安排,而是因为宫沐雨此时的反应。
虽然丁宁在此之前表现出了极强的战力,尤其对于剑招的运用和时机的掌控更是到了令人震惊的地步,然而宫沐雨的真元修为比丁宁略高,在他眼里也不是没有一拼的可能,断不至于一听自己的对手是丁宁便惊慌失措。
更何况通过前面荆棘海一关的选生一共只有四十五名,现在既然林随心说了他第一轮轮空,那只要能够战胜丁宁,宫沐雨便已经可以进入最后的前十二。
只要能够位例最后的前十,便可获准进入岷山剑宗学习,在这名东昊剑宗的修长看来,宫沐雨已经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机会,只要能够把握住这样的机会,便甚至可以改变他一生的命运,然而宫沐雨的表现却实在令他失望,未战而心先寒,这样的修行者绝对不可能成为一名真正强大的剑师,只会成为别人成名道路上的垫脚石。
“你看清楚了么?”
在一片难言的沉寂中,独孤白走到丁宁等人的面前,看着准备出场的丁宁,点了点头,问道。
丁宁也平静的点了点头,道:“看清楚了。”
听着两个人如此简单的对话,张仪的身体却是不自觉的一震,惊声道:“独孤兄,原来你方才那一剑…”
独孤白看了张仪一眼,微微一笑,算是默认。
“厉害。”
徐怜花皱起了眉头,不愿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般吐出了两个字。
夏婉和一侧的谢柔等人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再次涌出些敬佩的情绪。
她们此时也都彻底的反应了过来,方才独孤白的那一剑,不只是立威和表达自己的态度,还是要逼着屋棚那一端的所有选生出剑抵挡。
在毫无准备之下的仓促出剑,更能暴露出更多的东西,独孤白做到了这点,而丁宁却早就意识到了这点,从中看到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独孤白和丁宁,无疑是很可怕的两个人。
让她们感到幸运和喜悦的是,这两个人都在自己的阵营里。
……
丁宁开始动步。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汇聚在这名沉默的酒铺少年身上。
林随心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早已消失,又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然而当丁宁走入剑痕划出的场地,他却是又突然开口,缓声道:“你们这一场的胜者,下一轮会轮空。”
“什么!”
一片惊呼声如潮水般响起。
这次的惊呼声甚至比起之前独孤白施出那暴烈的一剑时的惊呼声还要响亮。
“怎么可以这样!”
一名选生忍不住愤怒的叫了起来。
这轮比赛的胜者本身就已经可以进入前十二,再轮空一场,便是直接进入前六,已经可以获得进入岷山剑宗修行的资格。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林随心转过头去,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双眸中有些戏谑的神色:“第二轮过后不只是他们这一轮轮空,会有很多人都轮空。”
顿了顿之后,他似乎看出了很多人此时的想法,微嘲道:“难道你认为我会让你们先决出前六,然后那些落败的人再安排比试,再决出四名?我哪里有那么多闲情再看败者的比赛,自然是直接在这比试过程中安排,凑出这最后的十名胜者。”
听到他这句话里的“凑”字,很多选生更加的愤怒,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再出声喝问。
因为没有人能改变林随心的随意,接下来那轮空的数人到底是谁,都在林随心的手中抽取,林随心想要随意的让谁多战一场都可以。
“连表达愤怒的胆色都没有,又有何资格称为我岷山剑宗的弟子。”
看着这些选生气得满脸通红而又不敢出声的模样,林随心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同时在心中冰冷的说出这一句,接着转过头去,看着丁宁和宫沐雨说道:“你们可以开始了。”
听着林随心的这句话,宫沐雨的面容上浮起一些病态的鲜红。虽然有些惧怕丁宁的实力,然而林随心的这句话却给了他莫大的刺激,他只要胜了这一场,只是要在整个剑试过程中打这一场,他就可以直接获得进入岷山剑宗修行的资格!
相对于宫沐雨心中的激动与振奋,丁宁却依旧绝对的平静。
他要的只是首名,早些进入前十和晚些进入前十对于他而言没有太大的分别。
既然林随心想要这剑试变得更为有趣一些,那他就让这剑试变得更有趣一些。
“请。”
所以他没有丝毫多余动作的抬起末花残剑,横剑于胸,看着宫沐雨平静的说出这一个字。
宫沐雨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豁出去了一般,发出了一声厉啸,出剑。
他体内的真元顺着左手涌入金黄色的剑鞘,不等右手触摸剑柄,整柄剑已经从剑鞘中跳了出来。
他的这柄剑剑鞘是耀眼的金黄色,剑柄也是金黄色,而从剑鞘中跳跃出来的剑身同样也是耀眼的金黄色。
散发着耀眼金黄色光华的剑身上,布满了蟒纹,这柄剑,便是昔日韩地金蟒宫的宗主剑金蟒剑。
这柄剑比一般的剑要大出一些,走的本身是霸烈的路子,而在一开始些微的犹豫过后,在直接进入前十的巨大诱惑面前,宫沐雨也被激发出了背水一战的悍勇,当他的右手握住剑柄的同时,体内的真元顷刻间转移方位,从他身体左侧的经络涌入右侧的经络,他的身体里都发出了沉闷的轰鸣声,而他手中的这柄剑,更是涌出万丈金光,在他手中直接变成了一轮初生的昊日。
这便是东昊剑经中威力最大的秘剑剑式之一,“昊日东升”。
看着宫沐雨手中升起得这一轮昊日,那名东昊剑宗的师长的脸色稍霁,至少这一剑的剑意饱满,没有多少可挑剔之处,而且在他的眼里,此时施展这一剑也是很好的选择。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而且这一剑的威力虽然强大,然而剑意只是缓升之势,力并不发尽,任何时候都留有一分余地。
然而在接下来的一瞬间,这名东昊剑宗的师长和其余许多修行地的师长眼睛里却是被惊愕的神色彻底充斥。
因为此时丁宁已经出剑。
随着他手中的末花残剑往前挥洒,一片细密的剑光如野火般往上燃起。
就连张仪都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他的“小师弟”现在是在做什么。
丁宁此时施展出的,竟然是野火剑经中的一式“野火燎原”。
这一式自然是剑势绵密,防守能力极强的剑式,然而所有人此时都可以清晰的感知出来,丁宁的真元力量比起宫沐雨稍弱,这样寻常的剑式,似乎不可能挡得住宫沐雨的这一剑。
当的一声清越撞击声响起。
昊日般的剑辉和绵密的野火互相辉映,两剑已经正式相击。
宫沐雨的眼瞳也瞬间被不能理解的神色充斥。
沿着剑身传递到剑柄的冲击感无比清晰的提醒他双方剑上的力量差距,丁宁不可能挡得住他这一剑的进势,然而既然挡不住,丁宁又为何要选择这样的剑式应对?
难道只是判断上的错误,难道丁宁的能力只是因为他先前的表现而在感觉中被神化了,其实他根本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
宫沐雨完全不能理解。
只是丁宁不可能再来得及更换任何剑式,他身体里每一个细小的血肉纤维都在颤抖着,要让他将这一剑刺入丁宁的胸膛。
他的呼吸彻底停顿了,手中的剑上燃起更多的辉光,奋力向前。
狭小的空间里又急剧的响起数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丁宁手中的残剑无法抵挡住金蟒剑上发出的力量,被往身侧荡开,强大的撞击力甚至使得他的身体都有些不稳,连退两步。
宫沐雨的剑意已经淋漓尽致,剑尖在丁宁手中残剑荡开的虚影中刺入,即将刺入丁宁的胸口。
然而就在此时,所有人的心中都涌起不可置信和荒谬可笑的感觉。
因为就在此时,一直蜷缩在丁宁身后的那条深红色长虫被丁宁在倒退的同时,用脚尖挑了起来。
然后丁宁的左手落在了它的颈部,就像倒提着一柄剑一样,抓着它的头,直接对着宫沐雨的剑迎了过去。
这条玄霜虫也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感觉着迎面而来的锋锐剑意,它恐惧的浑身都发抖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拼命将体内积蓄的力量从口中喷了出来。
宫沐雨的呼吸彻底的停顿,他的身体都僵硬了起来。
“噗”的一声。
他看到深红色长虫的口中喷出了一道凛冽的寒流,冲在他的剑上。
这股寒流的力量原本对于他而言并不算太强,然而他这一剑的大部分力量已经被丁宁的剑式消弭,此时剑意正到尽头,也不可能再生出力量。
于是他便无法阻挡。
他无比骇然的看到自己的剑被冲得往上荡起。
一股他无法抗拒的力量随之传来,让他持剑的手臂也往上扬起。
“喀…”
空气里传来轻微的结冰声。
撞开他剑的寒流在空气里凝成一根晶莹的冰棱。
丁宁平静的抓着深红色长虫,继续往前伸出。
这根晶莹的冰棱刺入宫沐雨的胸膛。
滚烫的鲜血沿着冰棱的边缘嗤嗤的喷射出来。
所有人都怔住。
就连林随心都怔住,他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前十
更为不可置信的是宫沐雨。≧頂點小說,
他看着丁宁平静的眉眼,看着丁宁手里抓着的那条深红色长虫,心中充满无比荒谬之感,然而听着自己的鲜血摩擦着冰棱的边缘不断发出的嗤嗤响声,感觉着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似乎被瞬间抽空,他心中的荒谬之感迅速被恐惧所替代,发出了一声异常凄厉的惨呼声。
在他这一声凄厉惨呼响起之时,丁宁已经后退数步。
散发着热气的鲜血融化着残留在宫沐雨体内的冰棱碎片,然而没有一滴鲜血喷洒在丁宁的身上。
噗的一声轻响,宫沐雨的金蟒剑从手中坠落,无力的斜插在他身前的地上,在他的身体往后倒下之时,一名岷山剑宗的修行者已经出现在他身侧,伸手扶在他的背上,并开始施药止血。
失剑倒地和岷山修行者的介入都意味着这一战的终结。
宫沐雨凄厉惨呼的余音还在所有人的耳中缭绕,看着平静收剑和弯身放下手中深红色玄霜虫的丁宁,徐怜花回过神来,自嘲般摇了摇头,道:“依旧只是一剑…可这到底算是一剑还是一虫?”
徐怜花的声音并不算低,在此时的沉寂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更多的选生从失神中回过神来。
“这难道不算违规么?”
有选生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白痴。”
听着那名选生的叫声,徐怜花不屑的冷笑起来:“哪里违规?”
林随心饶有兴致的看着徐怜花和那名选生,却不开口。
那名选生一滞,看着瑟缩跟在丁宁身后的那条深红色长虫,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徐怜花更加鄙夷的看着这名选生,嘲讽道:“若是你有能力,你也可以从前面的一关里抓几条这样的异虫出来,然后再令那几条异虫乖乖的跟着你,然后也可以将几条虫当剑刺向对手。”
看着那名选生的面容越加苍白,嘴唇越是颤抖而越是说不出话来,张仪轻咳了一声,希望徐怜花可以就此收声,给那名选生留些情面。
然而徐怜花却没有就此收声,又重重的冷笑了一声,道:“如果你更有能力一些,你大可以让那一大群军队般的异虫为你效命,到时候你只要带一群那样的异虫出来,恐怕这剑试大家就不用争了,你肯定是这剑试的首名。”
听着徐怜花毫不留情面的嘲笑,屋棚那一端的许多选生都很愤怒,然而他们却也找不出任何措辞反驳。
因为丁宁这一战的胜利,关键不在于利用了这条玄霜虫的力量,最为关键的是他可以拥有这条玄霜虫,可以将这条玄霜虫当成佩剑一样用,最为关键的在于他可以如此精准的判断出宫沐雨那一剑在被自己的一剑消磨部分力量之后,剩余的力量比起那条玄霜虫的力量要弱小,关键还在于他能够完全顺畅的,在精准的时机里完成这样的事情。
现在越是仔细的去想丁宁那一剑或是一虫制胜的最后画面,所有这些选生就越是感觉到丁宁的可怕,越是感觉到丁宁的游刃有余,甚至感觉到这一切都在丁宁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东昊剑宗的那名师长此时面上的怒意也已经完全消失,尽数转化为对丁宁的敬意。
此时在他看来,不管宫沐雨如何努力,在这场战斗里都不可能是丁宁的对手。
因为他从未见过像丁宁这样可怕的年轻人,从未见过像丁宁这样可怕的天赋。
“没有疑问了?”
林随心看着垂下头去的那名选生,罕见的淡淡一笑,道:“那便继续。”
听着林随心如此风淡云轻的话,很多人却是又忍不住差点痛苦的呻吟起来。
因为他们想起了林随心一开始说的话,想起了丁宁这一战获胜之后,已经进入这场岷山剑会的前十。
即便有着那名容姓宫女的公开发难,即便是有着他们这些人的阻击,然而丁宁还是成为了第一名进入前十的选生,成为第一个拥有进入岷山剑宗修行资格的选生!
山道间的某处阴影里,那名一直为容姓宫女回报消息的黄袍中年人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也根本没有想到丁宁竟然能够走到这一步。
像丁宁这样的修行者,能够一路以首名进入前十,对于白羊洞而言已经是莫大的荣耀,然而看着此时丁宁沉默走回的背影,他知道这名酒铺少年不可能就此停止脚步。
“只是你真的能够成功么?”这名黄袍中年人的眼眸深处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
在休憩的营帐处,容姓宫女已经可以看清山谷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不需要这名黄袍中年人的时刻回报,此时山谷里很多人都在想着她会因为丁宁第一个进入前十而愤怒,然而他们却都未曾想到,此时这名容姓宫女冷漠的脸上却只有一丝嘲讽的表情。
“只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
看着丁宁平静的走回张仪等人的身边,又看着徐怜花嘲讽那名选生的样子,她冷漠的轻声缓缓自语道。
这是她的真心话。
在她看来,这些年轻人的表现和天赋无论有如何出色,比起成人世界的权术和力量,都只是小孩子的玩闹而已。
此时在她对面的另外一片山崖间,扶苏身影微颤的看着丁宁和瑟缩跟在丁宁身后的那条深红色长虫,他既担心和感伤,又替丁宁感到高兴。
“你这次怎么不说了不起?”另一片崖间,潘若叶转过头看着眼神里全是感慨的黄真卫,说道。
黄真卫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道:“好话多说三遍,便也变成了婆妈。”
……
“易心!”
山谷中,林随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所有人的呼吸又是一顿。
不论易心此刻是属于哪一边,在才俊册上位列第七的他也是有可能影响最后是谁夺冠的重量级人物。
丁宁等人对面的许多选生的身体都开始紧绷起来,生怕接下来听到自己的名字。
“轮空!”
林随心的眼神若有若无的掠过他们的身体,然后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这些选生的身体顿时一松。
“易心!依旧轮空。”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得是,林随心很淡然的又说了这一句。
一片哗然!
明明知道逼问林随心这样的人物或许根本不会有什么答案,但是有些选生气怒攻心之下却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来:“哪里有连续两轮轮空的道理?”
“为什么不能?”
林随心随意的看了那几名选生一眼,毫无情绪的说道:“若是你们有意见,我也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可以让易心不轮空,只要你们之中有人自愿对易心。”
那数名选生气愤得浑身都发抖起来,剑鞘内的剑都发出了清晰的震鸣声,然而他们谁都不敢应声。
因为即便自认可以和易心这样的强者一拼,也没有人愿意和易心这样的对手多战一场。
“既然最后要安排一些人轮空,作为岷山剑宗最后的试官,无法挑选合适的人轮空,那这一双眼睛睁着和瞎了也没有什么区别。”
林随心依旧毫无情绪得看着那数名选生,淡淡的转身,微讽道:“你们不自愿对易心,在此时的确是明智的行为,只是连这样的一点勇气和血性都没有,难道你们还奢望我安排你们轮空?”
听着这样的话语,很多人气愤得连呼吸都不畅起来,然而连那些修行地的师长却都没有多少人觉得林随心此时的行为不公。
因为就连他们都觉得那数名选生和易心相比,甚至和已经被淘汰的南宫采菽、夏婉相比相差太远。
(今天在山里,更新不容易,字数略少一点,明天下一更字数会多)
第一百三十三章 痛苦也是一种经历
“徐怜花。【頂【点【小【说,”
转过身的林随心看了一眼丁宁等人所在的地方,不看手中的卷册便又喊出了徐怜花的名字。
很多选生的牙齿咬得更紧,他们越来越觉得林随心是要故意将丁宁这一方的人送进前十,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林随心接下来却是吐出了另外一个名字。
“对白若泽。”
“真是随意。”
听着林随心报出的自己对手的名字,徐怜花摇了摇头,皱着眉头低语了一句。
他也无法理解林随心的想法。
从先前的很多细节,任何人都可以感觉出来,至少林随心更欣赏他们这些和丁宁站在一边的人。
然而林随心现在的安排,却似乎更倾向于将他淘汰掉。
白若泽在才俊册上排名二十二,甘露剑院最为杰出的年轻才俊,若是在平时相逢,徐怜花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击败对手,然而徐怜花在击败陈离愁之后已经是强弩之末,而白若泽在前面却根本未受什么伤,甚至连击败第一名对手都十分轻松。
“难道觉得白若泽比我优秀?”
虽然无法理解,但是徐怜花却不想和林随心辩驳什么,只是有些艰难的站了起来,开始缓步前行。
“你怎么样?”
张仪忍不住紧跟了一步,异常担心的转头看着徐怜花,犹豫道:“若是实在不行就不要勉强。”
“我不想回答你这句话。”徐怜花看了张仪一眼,又转头对着夏婉说道:“夏婉你来回答我们徐侯府的修行者是什么样的做派。”
张仪愕然的转头看向夏婉。
夏婉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徐侯府从来只有战死的修行者,没有认输的修行者。”
张仪呆住,说不出话来。
丁宁便停在张仪的身前不远处,看着迎面走来的徐怜花,他一直没有出声,等到徐怜花和他错身而过的瞬间,才轻声说道:“左肋下三寸。”
徐怜花的眉头微挑,也不说什么,继续前行。
……
白若泽早已在场中等待。
看着走到自己对面停下来的徐怜花,他躬身施礼,歉然道:“对不起。”
“不用对我道歉。”
然而看着殊为有礼的白若泽,徐怜花却是面孔一板,声音微冷道:“难道你就觉得我一定会输给你?”
白若泽刚刚才直起身体,听到这句话,他的面容微僵,又微微躬身,道:“对不起。”
他连说两次对不起,态度都十分诚恳,然而他是一处修行地最为杰出的弟子,平日自然也极为骄傲,此时神态虽然恭谨,但是眼眸深处也是闪耀起愤怒的火光。
徐怜花没有看他,只是抬起头看着上方黑沉沉的,似乎连诸天星辰都被遮掩了的天空,面无表情的说道:“开始吧。”
白若泽没有犹豫,也没有任何多话。
他知道自己已经十分接近这场剑会的前十,他绝对不能因为一些情绪的因素错过改变一生的机会。
徐怜花的声音刚刚响起,他就已经出剑。
铮的一声轻响,这声音传入众人耳廓之时,他身体左侧的绿鲨鱼皮剑鞘已经空了,他的右手已经握剑完成了一剑,他和徐怜花之间的空气里,没有看到任何暴走的天地元气,只出现了十余道淡淡的幽蓝色剑影。
这十余道幽蓝色剑影如同深海中游动的魅影,在空气里以诡异的螺旋状悄无声息的前行,分别刺向徐怜花的身体各处要害。
徐怜花的眼睛瞬间眯起。
他的手迅速抽剑。
微粉色的剑光在他的身周飞旋起来,成片的剑气从他四周的地上往上升起,就像无数朵莲花的花瓣。
十余道幽蓝色剑影如鬼魅在这些花瓣上乱撞,却被纷纷弹开,冒出一团团幽蓝色的烟气,始终无法进入徐怜花身外一尺之地。
看着这样的画面,白若泽一声厉啸,清俊的面容上多了数分狠辣的神色。
他的双脚脚尖交替点地,整个身体就像毫无重量的飘飞起来,手中的幽蓝色长剑从上自下斩向徐怜花的头顶。
随着他剑光的划落,剑光下方的地面上却是浮起无数缕幽蓝色的元气,不断朝着剑身汇聚。
这无数缕幽蓝色的元气散发着特别的阴寒味道,完全不像人间的气息,在地上冒起又毫无声音,无数缕元气同时在地上冒起的画面,就像有无数朵来自幽冥的花朵在绽放。
徐怜花额头上的血管鼓了起来,跳动了一下。
然后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放开了手中握着的剑。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徐怜花是要放弃,然而张仪却知道并不是这样,所以他比绝大多数人都看清楚此时徐怜花的手落向腰侧的剑鞘。
轰的一声闷响。
徐怜花的剑鞘周围空气陡然爆震。
曾经有那么一瞬,白若泽也以为徐怜花是要放弃,但是感觉着徐怜花身外暴走的气息,他的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不由得再发一声厉啸。
汇聚于他剑身上的幽蓝色元气急剧的凝聚起来,他的剑身上,就像有一头幽蓝色的鬼物要冲出来。
然而就在此时,徐怜花的手已经伸出。
徐怜花握着剑鞘,剑鞘口对着他手中的幽蓝色长剑刺出。
白若泽的呼吸彻底的停顿,他尽可能的调整着自己手中长剑的走向,然而他发现徐怜花的动作远比他快!
铮的一声轻响,就如平时长剑归鞘一般,眯着眼睛的徐怜花无比精准的用自己的剑鞘套住了白若泽的长剑!
剑归鞘,无数丝幽蓝色的元气从鞘口涌出,剑身上凝成的幽蓝色鬼物也似硬生生的被挤碎,最为关键的是这剑鞘隔绝了他手中这柄长剑和天地元气的联系,就像硬生生切断了许多连接在这柄剑上的符线!
白若泽心中寒意止不住的涌起,然而他毕竟不是弱者,在剑式被遏制的这一瞬间,他也自然的做出了应对,他身体往后倒退,拔剑,同时他体内真元的输出再强数分,想要凭着这一瞬间的僵持之势,便将徐怜花震得更伤,直接令徐怜花落败。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他的心中涌出难以置信的情绪。
一股他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从他手中的剑柄出传来。
“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力量!”
他的眼睛睁大到了极致,张开口,在他还来不及叫出这句话的瞬间,徐怜花已经挥动了一下手臂。
剑鞘直接带动了他的剑,带着那股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蛮横力量,像一根铁鞭般抽向他的左肋。
白若泽的身体下意识的想要扭动闪避,然而一股痛感却是让他的身体没有像他想象的那么快闪避。
“嘭!”
一声沉闷敲击声震响在所有人的耳廓,遮掩住了下一瞬间的许多细碎骨碎声。
白若泽张开的口中喷出一股血泉,整个身体弓了起来,如从中折断般往后飞出,坠向后方数丈外的地面。
“怎么可能会这样?”
有修行地的师长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呼声。
越对真元力量感知清楚的修行者越是震惊。
因为在这场战斗的最后阶段,徐怜花实际是用毫无花巧的力量击败了白若泽,而在他们看来,徐怜花面对白若泽不可能发得出如此压倒性的力量。白若泽比他的修为本身就只低一线。
“竟然…”
然而在下一瞬间,所有这些感到不可思议的修行地师长却全部知晓了答案。
他们的目光全部震撼的凝聚在徐怜花的脸上。
徐怜花凝立着不动,然而他的脸上却好像带上了一张五颜六色的面具。
他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甚至连一条条肌肉都抽搐了起来。
“竟然不管身体里的毒素…”
有选生也反应了过来,难以置信的惊叫了起来。
张仪呆住,他的浑身也止不住颤抖了起来。
丁宁和耿刃仔细的解释过七叶散的药力,所以他很清楚如果不顾那界限强行动用所有真元会是何等的痛苦,然而此时的徐怜花,竟然还能站着!
让张仪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的是,徐怜花不仅硬生生的站着,而且还能出声。
因为徐怜花的声音在此时已经响了起来。
“他倒了,我站着,所以应该是我赢了。”
徐怜花的声音已经全部变调了,听上去连声音都似乎在抽搐,然而他却还是在完整的说话。
听着这样的声音,林随心的眼睛也微微眯起,他点了点头,异常简单的吐出了一个字,“是。”
几乎所有人都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此时,丁宁的神色却依旧很平静,他看着徐怜花抽搐的身体,出声道:“你本不应该需要两招,只需要一剑的。”
“是我的问题。”
徐怜花已经无法转身,但他变调的声音还是接着响了起来:“不过不是我怀疑你,而是我知道这种毒一定很痛苦,我也有点怕这种毒带来的痛苦,所以我还幻想试着不用这样的方法撑过去。”
说完这一句,徐怜花往前倒下。
“师弟!”
看着倒下的徐怜花,张仪几乎快哭了,“他都已经如此,你还和他说这么多话。”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极致,这样才不负他这样的付出。”
丁宁看着倒下的徐怜花,依旧平静的说了这一句,然后又认真的轻声道:“痛苦也是一种经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山河胸中,生死度外
“我当时撑了多久?”
看着倒下的徐怜花,净琉璃清冷着脸,转头问了澹台观剑一句。︽頂點小說,
澹台观剑仔细的想了想,道:“也是说了几句话,不过想起来总是要比他的这几句话简短一点。”
净琉璃沉默了一息的时间,道:“这届剑会的确不错。”
澹台观剑自然明白她不是在夸奖自己安排的这场剑会,淡然一笑道:“虽然承受痛苦这种事超过了你,但是当时你却没有他这样犹豫。”
净琉璃摇了摇头,微冷到:“一件事超过也是超过,若是两人同中这种毒,他能够坚持得久一些,能够比我多出一剑,我就会死。”
澹台观剑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服净琉璃,他忍不住有些感慨道:“可能就是因为你这样事事较真,每个地方都要和别人争强,所以你才是岷山剑宗有史以来进步最快的天才。”
“以前可能是,以后却可能不是。”
净琉璃看着和张仪说话的丁宁,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上方的天空,漆黑的眼眸似乎要和整个夜色融为一体。
在此之前她看过无数的年轻才俊,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感觉到压力。
所以虽然她事事争强,实则过得却并不辛苦,现在终于有一个可以让她由心颤栗的人出现,她在感觉到以前从未感觉到的压力时,也如同看到了新的天地。
她可以肯定自己的修为进境一定会比以往更快。
“痛苦也是一种经历。”
丁宁说这句话说得异常云淡风轻,然而落在夏婉的耳中,却是充满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她抬起头,有些尊敬的看着丁宁的侧影。
在以往的修行之中,只有她的老师所说的一些话,才能让她感受到同样的意味。
明明只是和自己一样的选生,但是丁宁表现出来的能力却越来越让她感觉到不像是和自己一样的选生。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催动体内的真元。
一股坚定而强大的气息,从她的肌肤表层往外迅速的扩散出去。
她的身周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风卷。
还在悲痛之中的张仪霍然转身,看到的画面让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更远处的选生也发现了夏婉这边的异状,一片片不可置信的惊呼声接连响起。
夏婉的脸上出现了无数斑驳的色彩,她精致的五官也痛苦的扭结在了一起,身体开始不可控制的剧烈颤抖。
“你这是做什么?”
张仪终于能够发出声音,茫然而悲痛的叫出了声。
“丁宁说的不错。”夏婉也已经很难出声,但还是发出了声音,“我想试过这种痛苦之后,至少不如这的痛苦会更容易忍受一些。”
一旁的独孤白和易心已经猜出这样的答案,但是听着此时夏婉的声音,依旧心中大震,心想怪不得这名看似温婉的少女能够在才俊册上排到这样的高位。
距离丁宁等人比屋棚另外一端的所有选生更近的净琉璃自然比那些选生更快的反应过来夏婉做了什么。
“倒是也小看了她。”
她微皱着眉头,语气里却是没有多少特别的情绪。
也就在此时,又一股近似的气息在丁宁的身后炸开,令她都微微的一怔。
这股近似的气息,在南宫采菽的身上发出。
看着同样全力催动体内真元,同样逼得毒素发作而开始陷入巨大痛苦的南宫采菽,大脑有些空白的张仪颤声道:“就算想将此当作修行,也可以等到剑会结束…”
无法改变眼前事实的他,已经只能担心她们接下来失去意识和接受岷山剑宗的救治而无法看到接下来的剑会。
“我修的是素心剑,最顺着心的剑便是最快的剑,心念既起,想到便要做。”
夏婉看着他,在往后倒下之前,缓慢而艰难的说完了这一句话。
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净琉璃却是缓缓的挑眉,道:“她已经不必到岷山剑宗来修行了。”
澹台观剑郑重的点头,这次他十分赞同净琉璃的意见。
“这些人都是疯子么?”
看着连南宫采菽都全力催动真元毒发,屋棚另外一端的一名脸色苍白的选生忍不住出声。
夏婉和南宫采菽都是已经被淘汰的选生,然而两个人这样的举动,给屋棚这一端的选生同样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若是想要和正常人一样,还做什么修行者?”
叶浩然的眉头微蹙,然而看着身边那名脸色苍白的选生,又看着他身旁那些同样脸色苍白甚至额头的汗珠始终没干过的选生,他知道这些人就像战场上的残卒一样,对于剑试的最后战果不会有多少的影响,所以此时他虽然知道自己若是出声必定可以略微提振那些人的士气,只是既然没有多少意义,他便依旧保持了沉默。
他微蹙的眉头在一个呼吸之间便松开,然后他平静的目光扫过很多人的面孔,和丁宁一样,他也始终在寻找那最后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只是直到现在,他也依旧未能找出长陵女主人埋下的那颗最后的棋子。
……
……
宛如隔绝世外的岷山剑宗里正举行着牵动天下的剑会,同样笼罩于黑夜的长陵城中,也有无数人未眠。
梧桐落的清冷酒铺里,长孙浅雪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这个时候梧桐落的街巷里悄无人声,但是在她的耳朵里,却早已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有人自远处深巷中走来,走向这间酒铺。
她和衣站起,走向前院,如黑夜里的无声清风,但是眼眸中的寒意和杀意却越来越寒冷。
这是一名修行者,带着她熟悉的味道。
以她现在的修为,她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可以杀死这名修行者,只是她也可以肯定,自己无法很快的,至少无法在不被察觉的情形下杀死这名修行者。
若是真出现必须杀死这名修行者的情形,她可以通过丁宁那面画壁上标出的路线逃出长陵,在丁宁参加剑会期间,她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而不是住在墨园,也是因为丁宁留在那片画壁上的路线都是从这里开始。从这里开始逃亡,最有成功得把握。
然而最为关键的也是此时丁宁还在参加岷山剑会,她只要暴露,丁宁便不可能活。
小院中的水意突然浓了些。
一滴晶莹的水珠,悄然从空中坠落,落向小院中小小的花圃。
长孙浅雪原本已经掀帘走入前院,此时的身影却是突然顿住,然后转身又重新返回院中,她如画笔勾勒出的完美面容上开始笼上一层真正的寒霜。
水滴落入泥土的同时,院中那一头已经站了一条白色的身影。
“我道是谁,原来果真是公孙大小姐。只是未曾想公孙家的大小姐,竟然如此倾国倾城,我见尤怜,我也未曾想公孙家的大小姐竟然会住在这种地方。”
带着感慨的声音响起,声音低微而牢牢锁定在这片小院之中,只是低微的声音里却自然带着一种桀骜而不可一世的气息,这种气息,只有真正的大逆才会有。
身上元气如一江水,又能够拥有如此气概的大逆,自然便只有云水宫的白山水。
“你想死还是想活?”
然而看着凝立在前方檐下,悠然而不可一世的打量着院中景物的白山水,长孙浅雪只是清冷的直接问道。
白山水微微一怔,她不能习惯长孙浅雪的说话方式,但是她还是微微一笑,认真道:“想活。”
长孙浅雪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寒意和杀意并未消失,只是等着她说话。
“原本只想先见丁宁一面,但是想着你应该是杀死了我师兄的人,还是觉得要先见你一面。”白山水负起了双手,“既然连你都可以和那人的弟子一起住在此处,我来此处便自然不是找你寻仇,而是告诉你,我也可以。”
长孙浅雪没有浪费力气去思考白山水何以发觉丁宁和自己的身份,她的面容更加清冷数分,摇了摇头,道:“我和你不一样。”
“我知道。”白山水笑了笑,又迅速收敛了笑容,道:“但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长孙浅雪沉默了一息的时间,说道:“我不负责想这些事情。”
白山水又是一怔,却又马上泰然,道:“既然如此,等这场剑会结束,丁宁出来之后再说。”
大逆行事,自然有凡人所不能及的风范,白山水此时绝非长孙浅雪敌手,生死也悬于一线,却全然置之度外。说话间人已飘然出院,只是最后还忍不住说了一句,“这场剑会过后,丁宁的名字想必天下尽知,只是恐没有人想到,他是那人的弟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缺一人
白山水的声音极轻极柔,如夏虫低语,长孙浅雪却是听得清楚,她没有说话,眼眸中的寒意却是骤然一浓,白山水身后院墙上的数根杂草上突然遍布白霜,接着被微燥的夏风一吹便奇妙的碎屑开来。⊙頂頂點小說,
这代表着长孙浅雪的真实杀意和强大,白山水也感到了真实的寒冷,她掖了掖衣衫领子,面色却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平和而不可一世的走在黑暗笼罩的长陵街巷之中。
即便是亡了国,失了家的孤魂野鬼,在长陵这番放肆行走,也是个骄傲的孤魂野鬼。
白山水慢慢抬头,只是骄傲的眼瞳中却开始出现异样的情绪,眉头也渐渐拧结。
黑暗里被长陵重重叠叠的街巷阻挡着视线,她无法看到很远,但是风中却传来一些烟火的味道,远处应有房屋起火燃烧了起来,而她可以肯定,此时燃烧着的地方,就是她所居住的客栈所在的街巷。
她原本便是要走回那片街巷,此时确定烟火味道是从那里传来,她便决然转身,转向另外一处街巷,转向出城的方位。
梧桐落的酒谱之中,长孙浅雪重在床榻上躺下,她已经习惯不去思索别的事情,然而许多年的平静终于被彻底打破,她心中那一片静湖之中就似始终有石子在轻落,溅起一片片浪花。
她在数十息的调息过后依旧无法入静,终于偏头看向窗外,有些恼怒的想着那剑会到底何时结束。
……
黑夜还在延续,岷山剑会还在进行,只是布满剑痕和凝立着许多修行地师长的山谷之中,能够站立着的选生却是越来越少。
“谢柔,轮空。”
虽然明知道提出疑问没有任何的作用,但是听到林随心这样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一名胸部和腰部遭受剑创,刚刚接受岷山剑宗修行者的施药,躺在一侧无法爬起的选生还是忍不住愤怒的叫出声来:“这哪里公平,我连战了三轮,她却只战了一轮就将进入前十。”
看着这名在第三场中落败而无缘进入前十,此时愤怒得眼眸都似要燃烧起来的选生,林随心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其实你应该感谢徐君子。”
这名选生和其余许多选生都是一愣,不明白林随心的这句话的意思。
“先前一关的出口处,和你们每个人或多或少说过几句话的人,便是徐君子。”林随心不看这些选生的脸色,自顾自缓声接着说道。
很多选生开始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张仪看着那些人的反应,却是更加迷糊,忍不住转头看着丁宁等人,轻声问道:“徐君子是?”
“不是和我一样姓徐,而是原先徐地的人。”徐怜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张仪说道:“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但是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割肉侍亲的故事。”
“先前那一关出口的前辈,竟然是…”张仪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徐地有君子,知礼守义,多行善事,一年大旱,徐地颗粒无收,那人散尽家财,一日许多饥民嗅到那人家中犹有肉香,便纷纷大怒,以为这人是伪君子,明里已散空粮仓,实则家中却还有肉食,愤怒之中叩开门去,发现的事实却令他们涕泪横流。原来那人家中粮仓早空,家中父母也是多日未餐,为了救自己父母,那人是割自己的股肉煨汤。
这样的事迹自然被记录在很多的史书之中,对于一些同样知礼守义的人而言,那名徐地的君子甚至可称为圣人,但是张仪没有想到那人竟是岷山剑宗的弟子,也根本没有想到站在荆棘海青殿出口处的那人便是这名徐地的君子。
“你们苦藤剑山原本最有希望参加岷山剑会的不是你,而是你师弟祁秋寒,别人不知道为何祁秋寒这两年进境不如你的原因,难道你不知道?”
看着那名脸色变得死灰,浑身衣衫都被汗水浸透的选生,林随心面无表情的接着说道:“对于参加剑会的每名选生,我岷山剑宗也自有考量,在这最后剑试之前,徐君子看的便是你们的品格,若不是他觉得你还有改过的余地,你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现在已经准允你参加最后剑试,且只是让你多战一场,你自己没有抓住最后的机会,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那名选生早已羞愧得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哪里还敢有什么话说。
而一些之前也被多安排了一场,或者没有得到轮空机会的选生,想到自己过往做过的一些事情,不仅也是背上汗如泉涌,不敢望向林随心。
“岷山剑会,终究是岷山剑宗挑选学生的剑会。”
林随心却并未停止说话,他毫无情绪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缓缓说道:“任何过程,终究是为我剑宗挑选出最适合进入宗门修行的学生。”
场间重新静寂下来。
但只是数个呼吸之后,数声脚步声响起,一名黄衫少年走出几步,对着林随心行了一礼,沉声道:“我萧青麟自认过往品行没有什么不端,行得正,站得直,而且我自觉修为不会弱于谢柔,但我却也比谢柔至少要多战一场。哪怕只是如此相比,我也依旧认为这剑会不公,即便是出于替宗门挑选的角度,我也并不认为我不如谢柔。”
林随心看了他一眼,道:“她比你有钱太多。”
这名黄衫少年浑身一震,脸色雪白,周围的选生也是一片哗然,根本没有想到林随心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然而林随心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依旧毫无情绪的说了下去:“我岷山剑宗有许多特别浪费钱财的修行方法,只有她这样的人能够承受,所以她这样的修行者能够进入岷山剑宗学习,将来获得的成就应该比你会大。”
黄衫少年愣了愣,他有些反应过来。
“影响一名修行者将来的原因有很多。谢家的财力至为雄厚,她又比你又勇气,她身边的朋友又比你的朋友要强大太多,当然事无绝对,只是现在综合各种因素,她优于你。”
林随心看了他一眼,又抬起头看着那些方才哗然,现在又说不出话来的那些选生,淡然道:“我岷山剑宗从不考虑选生的家世,只考虑选生能够拥有的修行手段。”
“你还有最后一场。”
林随心的目光最后停留到黄衫少年的身上,然后说道:“萧青麟,对易心。”
这名名为萧青麟的黄衫少年听懂了林随心话语里的意思。
这是他最后进入岷山剑宗学习的机会。
只要他能够击败易心,在这场战斗里展现出令这些岷山剑宗修行者刮目相看的能力。
然而自己有那样的能力么?
越是懂得,他便越是绝望。
……
容姓宫女站在休憩的营帐之前,看着下方的山谷,此时还有数场比试,然而看着那些剩余的选生,在她眼中这些比试已经结束。
“丁宁、易心、张仪、谢柔、何朝夕、叶浩然、顾惜春、独孤白、慕危城…”
她嘴角微微上翘,读出了一个个名字,然而突然之间她顿住,眼中开始闪现惊异的神色。
剑会前十便拥有进入岷山剑宗学习的资格,然而按照眼下林随心的安排,这数场比试结束之后,最终剩余的却只有九人。
林随心虽然随意,然而像他这样的人物,对于万千剑路都可以一瞬间计算清楚,说是最终会安排十人进入最后的对决,便不可能出现错误。
那这最后空出的一人又到底是谁?
随着屋棚两端选生的不断减少,各修行地师长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先前丁宁所在的那一端绝对是少数,然而现在却反而占了绝大多数。
虽然知道勇气这种事情只是林随心衡量的其中一个标准,丁宁这边的人能够走到最后大多数原因还是因为自身的实力,然而很多修行地的师长还是不免想到自己所带的学生若是站在丁宁一边会有什么样不同的结果。
……
叶浩然收剑,转身。
他的对手,一名身穿蓝色袍服的选生惊怒交加的捂住了自己的咽喉,却是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他的咽喉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线,在不断的渗出血珠。
另外一侧,和对手足足游斗了一炷香时间才依靠体力获胜的何朝夕正艰难的朝着丁宁等人走去。
“怎么只有九人?”
随着叶浩然的这场胜利,有修行地的师长也开始发现了容姓宫女早就发现的问题,忍不住惊讶的出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 前十最后一场
林随心的安排虽然真的很随意,然而从他整个安排的过程,包括他在面对选生质疑时所说的话语来看,大多数修行地的师长还是发现了规律,或者说严格的规矩。+頂點小說,
在岷山剑会开始之前,岷山剑宗显然对每位选生都做过详细的调查,不只是局限于天赋和修为,还有以往的品行。
在前面的数关,所有选生的表现到了林随心这里已经有了一个综合的评定。
天赋和修为稍弱,以往的品行有些问题的选生,便往往会在这最后的剑试里被多安排一两场对决。
这看似不公,然而却是岷山剑会给予他们的最后机会。
只要能够在多战一两场的情况下依旧战胜,进入前十,便还有进入岷山剑宗修行的机会。
这岷山剑会,终究不是什么赢得虚名的比赛,而是岷山剑宗在挑选自己的入门弟子。
按照林随心表现出来的规律,或者说严格的规矩,现在这大部分修行地的师长已经看出除了已经进入前十的丁宁、张仪、易心等人之外,叶浩然、顾惜春等人,包括在才俊册上位列第八的诡船山门的慕危城也已经不需要再战,最后的一场比试反而应该是在何朝夕和另外一名选生,出身于朝露剑院的鹿器歌之间。
此时何朝夕虽然疲惫不堪,体力和真元也损耗的极为剧烈,然而鹿器歌的境况却更为艰难,这名在才俊册上排名四十开外的少年在坚持完前面一战时,左臂已然骨折,且身上流血的伤口不下十处,因为大量的失血已经变得极为虚弱。
在所有人看来,这最后一场的胜者自然应该是何朝夕。
只是算上何朝夕,最后的前十之中却还是少了一名选生。
难道是这鹿器歌的坚忍也获得了林随心的肯定,接下来他和何朝夕便不需要再战,直接位列最后的前十?
然而就在这时,林随心已经让这些修行地的师长知道这个假设不成立。
因为这时林随心已经对着转身回走的何朝夕出声。
“你不用回了,因为你还有最后一场要打。”
他没有情绪的对着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的何朝夕说了这一句,然后毫无停顿的接着说道:“何朝夕,对鹿器歌。”
“小心些。”
在何朝夕脚步顿住的同时,张仪冲着何朝夕轻声的喊了一句。
白羊洞归于青藤剑院,张仪、丁宁和何朝夕、南宫采菽都可算是同门,且从头至尾都在并肩而战,在旁人看来张仪这样的一句加油和提醒不算什么,但对于平时低调谦逊的张仪而言,在这种公开的场合这样出声,已经很不寻常。
张仪此时的心情十分振奋和喜悦。
因为他知道,如果薛忘虚还活着,看到他和丁宁还有何朝夕都能进入前十的话,一定会很开心,一定会觉得风光。
……
何朝夕点了点头,缓缓的转身,尽可能的调匀呼吸,转身走向刚刚战斗的场地。
另外的一边,一名用绷带将自己左手牢牢固定在身上,头发都已经被冷汗湿透的紫衫少年也正步履蹒跚的朝着何朝夕行来。
这名名为鹿器歌的朝露剑院才俊每走一步都似乎要付出很大代价,看着他走路的姿势,很多人会甚至忍不住觉得他不像是走在坚实的平地上,而是每一步都走在钉床上。
胜负似乎只是从他这样的姿态就已经可以断定,然而就在此时,让所有人震惊的异变产生了。
一道虚冷的气息,围绕着他的身体生成,然后迅速的释放到周围的天地里。
之所以说是虚冷,是因为这股寒冷的气息让人感知到的同时,这名少年的身体内里便似乎极为空虚,以至于大多数真正的寒意都反而往他的身体里收缩。
这种诡异的感觉对于场间的所有修行者而言,就像是夏天里面前树了一块冰,所有人都觉得冰寒冷,觉得冰在散发冷意,然而却偏偏又感觉不到真实的冰冷,所有的冷气反而朝着冰的内里收缩。
一声声清晰的吸气声自旁观的修行者群中响起。
随着这种虚冷的气息生成,鹿器歌已经被冷汗湿透的黑色长发开始缓缓往后飘舞,彻底将他苍白得不带一丝血色的面容展露了出来。
紧接着,他的脸颊都微微凹陷,就像急剧的消瘦下去。
他身周的空气里,却是发出了嘶嘶的声音,有许多丝看不见的天地元气从四面八方涌来,涌入他的身体。
就像干涸的池塘被瞬间填满,鹿器歌的身体开始给人充盈的感觉。
他苍白的面容上开始蒙上一层铁青的光泽,凹陷下去的脸颊却是又恢复如初。
所有人都感觉到好像虚弱离开了他的身体。
他在变得强大。
“怎么会这样?”
“这是什么功法?”
刚刚大着胆子提醒何朝夕的张仪无比震惊的转头看着丁宁,忍不住连连出声。
场间的所有人都很震惊。
就连丁宁都深深的皱起了眉头,面色都非常凝重。
他知道这是什么功法,只是这种功法他之前也只是知道,并未亲眼见过。
这种功法很玄妙,而且很有用。
所以此时他便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的感知着周围天地元气的一切变化,包括感知着鹿器歌身体的一切变化,甚至没有注意到此时张仪的问话。
……
虚冷的气息从鹿器歌的身上开始消失。
在彻底消失的瞬间,他的身体开始往外泛出真正的寒冷,有肉眼可见的白色片状冷雾在他的身体周围生成,往外溅射开来,就像是有片片结冰的浪花在飞洒。
还有一丝丝红色的元气,就像一条条的血线。
“怪不得一定要坚持下来。”
净琉璃看着这样的异相,眼睛微眯,冷冷的微讽道:“这次剑会真是不简单,连血煞魔功这样的功法竟然都会出现。”
“血煞魔功!”
在她出声数息之后,才有修行地的师长发出了一声惊呼。
“竟然是血煞魔功!”
这声惊呼瞬间引起了一片惊潮。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功法?”
在一片惊呼声中,没有得到丁宁回答的张仪求助般的转头望向独孤白等人,此时他对何朝夕的担心早就超过了求知本身。
“前朝的一门邪门功法。”
独孤白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凝重的说道,“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却可以将自己空虚的血脉当成引导天地元气的符文,只是利用这种功法引具的天地元气太过阴寒,即便可以短时间提升战力,却是不利于今后的修行。”
张仪要比绝大多数人想象的聪慧,即便独孤白如此说,他还是明白了这门功法的强大之处。
即便这种功法可以被认为是一时刺激生命力的邪门功法,然而却至少可以让修行者在战场上流了很多血之后,还可以短时间的提升自己的战力,甚至变得比受伤前更为强大。
在一些生死绞杀的战场上,修行者所考虑的最重要问题便是生存,而并非今后的修行问题。
“所有人都觉得我的血快流干了,觉得我必败无疑。”
就在此时,走到何朝夕对面的鹿器歌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何朝夕出声:“只是我不想败。”
他的语气也很平静,然而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决心。
何朝夕平时的话也很少,此时听到鹿器歌这样的话,他微微抬头,说道:“我也不想。”
“你还能赢么?”
鹿器歌嘲讽的看了何朝夕和他背负着的大剑一眼,冷笑了起来。
他平时并不是特别狂傲的人,但是此时,对方的境况和自身的强大,却让他自然发生了改变。
在冷笑出声的同时,他的一脚践踏在地,伸手一剑便横空朝着何朝夕砸了下去。
他甚至没有横剑行礼。
但是此时没有人在意这样的细节。
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柄赤铜色的长剑,此时蕴含着他用极大代价换取的力量,只是如此简单的剑势,就迸发出了蛮横至极的威势,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从天而降的山峰朝着何朝夕压了下来。
而何朝夕就像是一株小树,只能被碾成粉末。
当的一声爆响。
何朝夕的剑已在手中,然而他的身体瞬间却往后弹飞了出去。
鹿器歌的身影出现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
何朝夕的身体带着一蓬烟尘,砸落在距离场地剑痕边缘唯有数尺之处。
一缕缕的鲜血从他的掌指之间顺着剑柄流淌下来。
他的嘴角也有一缕鲜血在流淌出来,但是他的面容却依旧沉着冷静,他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手中这一柄分外宽厚的长剑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缺
(前面的两章出现了一个问题,因为人物比较多,所以把厉西星这样一个重要人物遗漏掉了,而且他还牵涉到已经构思好的重要情节,所以前面一百三十五章,一百三十六章都做了些更改和添加,大家可以回头过去看看,否则有可能会连接不上。▲∴頂▲∴点▲∴小▲∴说,然后今天晚上晚些时候还有一更)
在之前所有的战斗里,何朝夕一直是在用这柄青色宽剑战斗,然而这柄青色宽剑太过普通,根本没有给任何人留下鲜明的印象。
既然有前面剑谷选剑的环节,何朝夕就算再笨,也不可能选择一柄除了宽厚之外毫无特色的剑。
一声厉啸从鹿器歌的口中喷薄而出,随着这声厉啸,感受到危险的鹿器歌手中的赤铜色长剑嗤嗤的喷出片片赤红色的冰雪,他的身影也瞬间落至何朝夕的身前,轰的一声爆鸣,他手中的赤铜色长剑再度像一座山峰朝着何朝夕当头砸下。
何朝夕举剑再挡。
爆鸣声中,他脚下的地面像波浪一样震荡开来。
此时砸落的山峰已经是一座冰峰。
气浪四溅之中,一片片赤红色的尖锐冰片冲刺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上瞬时多了许多道流血的伤口。
看着这样的画面,张仪担心到了极点,张大了嘴却连呼吸都忘记,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一蓬血雾中何朝夕的口中喷出。
然而伴着一声闷哼,何朝夕却是没有像之前一击一样被震退弹出,他的整个身体微微一弓之后,便像一张弯曲的弓再度弹直,他手中的剑依旧奋力往上,反而硬生生的将鹿器歌连人带剑格得往后弹出。
也就在这一瞬间,何朝夕的左手也落在了剑柄之上,左手指尖流淌着的真元,擦亮了剑脊上的一道符文。
他这柄剑的剑脊本身便是一柄内嵌的细长小剑,只是隔着一定的距离,根本看不出来。
此时随着这道符文的亮起,这柄小剑沿着大剑的剑身飞了出去。
嗤!
破空声起。
鹿器歌骇然的侧身,一道细小的青色剑光带着一道涡流,以恐怖的速度擦着他的身体掠过。
何朝夕开始反击。
他用尽全身力气,挥剑朝着鹿器歌斩杀。
他的力气本来就比绝大多数选生大,而此时挥剑,空气倒灌入他青色宽剑的中央空槽,更是发出了巨大的风雷声,气势说不出的惊人。
然而对于鹿器歌而言,最惊人的不是气势和力量,而是何朝夕手中的这柄沉重的大剑似乎陡然变轻了数倍,剑势也比之前快了数分!
急剧的涌入青色宽剑中央槽线的空气,承托着这柄青色宽剑,就像使得这柄青色宽剑也飞了起来。
鹿器歌震骇的反手挥剑相迎。
何朝夕剑势再变,原本朝着他当头斩杀的青色宽剑朝着他右手手腕斜飘而落。
在之前的战斗里,他的剑势都是沉重而刚猛,然而此刻,他的剑势却变得轻灵而迅疾。
鹿器歌难受得难以呼吸,手中长剑也再度回缩防御,然而就在此时,他听到了身侧后方的剑啸声。
他下意识的转头。
眼睛的余光里,他看到一道细细淡淡的剑光就像是一条淡青色的雾气飞来。
“这到底是什么剑?”
观战的选生之中,有人震惊的叫出了他此时的心声。
剑身上飞出的细剑,在飞回何朝夕手中的青色宽剑。
鹿器歌无法同时应付前后分袭的两剑,他体内的真元从脚下涌出,两股烟尘就像两道翅膀托着他往一旁掠出。
何朝夕持剑追掠,飞回的细剑自然的归于他的剑身,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嗤的一声,细剑再度从他的剑身上飞出,朝着鹿器歌飞刺。
鹿器歌的脸色再度变得苍白,看着这柄小剑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的火焰和震惊茫然,他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剑也已最快的速度朝着这柄小剑击刺出去。
紧接着便是当的一声震鸣。
一道强烈的波动在他的身前涌出,溅射的气浪之中,响起他愤怒的厉啸声。
他准确的刺中了那柄速度惊人的小剑,那小剑也像一片被树叶一样倒旋飞出,然而他看到那柄小剑并未因此坠地,还在飞向何朝夕手中的青色宽剑,而此时这柄青色宽剑,正以无比轻盈的姿态,又诡异的带着响亮的轰鸣声,朝着他的胸腹间袭来!
何朝夕用的只是一柄剑。
然而此时,他就像是无时无刻在面对两名剑师,而且是两名剑势极快的剑师!
场外安静无声。
这绝对是令人震惊和意外的一战。
在鹿器歌展露出血煞魔功的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觉得胜利已经属于鹿器歌,然而何朝夕这柄剑开始真正显露峥嵘,胜负却似乎又反了过来。
“是青阙剑?”
山谷里朝堂官员停驻的一片空地里,潘若叶看着何朝夕手中的那柄剑,忍不住轻声问身侧的黄真卫。
“子母剑本身便少,也只有巴山剑场的这一柄子母剑,才有这样的奇妙。”黄真卫有些感慨的点了点头,轻声回道。
场间再次响起暴烈而凄厉的啸声。
一道赤芒从鹿器歌的身前涌出,长达数丈,如同一条划破长空的彗尾,然而他却依旧无法应付双剑合击,整个身体不断的掠起,后退,一退再退。
一连串的气浪冲击声密集的响起。
他身前的地面上现出一长串的凹坑,直退到距离场边剑痕还有数丈之时,他都依旧无法反击。
他的身体又开始虚冷。
血煞魔功引聚到他体内的天地元气快要消耗殆尽。
他此时的力量还在何朝夕之上,凭借着超过对方的力量,他可以对付一柄略快于自己的剑,然而他却不可能对付得了两柄都快于自己的剑。
“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你手中的这柄剑。”
鹿器歌知道自己要输了,然而想着只差一步,只是因为这一柄剑而无法进入岷山剑宗修行,他不甘到了极点,看着再度朝着自己迎面涌来的剑光,他发出了这一声凄厉的大叫,抬剑没有迎向何朝夕的剑,而是割向了自己的喉咙。
他的剑自然不如澹台观剑的剑快。
赤红色的剑光刚刚闪现,一道剑意就已经落在他的剑上。
这道剑意的力量只是完全抵消了他这一剑的力量,使得他的剑软绵绵的垂落在地。
疾进的何朝夕也随即顿住,因为澹台观剑已经出现在他和鹿器歌之间。
澹台观剑对着何朝夕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看着浑身都开始颤抖的鹿器歌,温和而认真地说道:“修行者之一生里,关上一扇门,便总有别的门会打开,而最糟糕的结果,便是自己直接关上所有门。”
鹿器歌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似乎还无法思索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方才充斥他心间的死意却已经开始消散。
他难过的垂下了头颅。
“赢了?”
张仪呆了数息的时间,终于回过神来,开始狂喜,接着开始佩服。
“小师弟,你真是神人。”
他忍不住看着身旁的丁宁,认真的说道。
丁宁微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依旧没有应声。
……
最后的一战已经结束,对于这个结果林随心很满意。
他也丝毫不掩饰自己满意的情绪,嘴角罕见的泛出一丝很有兴致的笑意。
然后他开始出声,道:“丁宁、张仪、易心、谢柔、独孤白、叶浩然、顾惜春、厉西星、何朝夕,你们有一炷香的休息时间。”
现在剩余的选生还有九名,他读出的名字也依旧只有九个。
此时场外诸多被淘汰的选生本身心中已经五味纷杂,有些人更是伤心和沮丧到了极点,看到还缺一个名额恨不得能够以身代之,此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叫出了声,“既是前十能入岷山剑宗学习,那还缺一名是谁?”
听到这样的叫声,林随心淡淡的一笑,道:“不缺。”
“不缺?”
那些选生不可置信的看着林随心,根本无法理解。
“再加上徐怜花,就是十名。”林随心平淡的说道。
“徐怜花?”
此言一出,不只是那些选生和修行地师长,就连张仪等人都是一下子怔住。
“怎么可能是徐怜花!”一名选生忍不住叫了起来。
林随心看了那名选生一眼,说道:“他胜了陈离愁,然后下一场轮空,自然进了前十,只是伤势太重,无法进行下面的比试而已。”
那名选生呆了呆,说不出话来。
原本位于屋棚另一端的所有选生,全部说不出话来。
那最后一名空缺的,竟是徐怜花。
最后的这前十里,除了叶浩然和顾惜春之外,竟然全部是一开始站在丁宁身边的人。
所有这些选生心中的情绪都复杂到了极点,脸上开始莫名的火辣,像是羞愧,又像是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许多修行地的师长也莫名的苦笑。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结果,然而却如此真实的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谢柔的身体也忍不住再次颤抖起来。
她只想过要为丁宁尽一份力,却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进入前十,进入岷山剑宗学习。
然而就在此时,她却看到丁宁的眉头还是皱着。
“怎么?”她心中的喜悦和激动顿时如潮水般退去,忍不住轻声的问道。
“没什么。”丁宁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说道。
“皇宫里最后的棋子是谁?”
也就在此时,一直凝立在屋棚内里的净琉璃却是声音微寒的对着回到自己身侧的澹台观剑说道:“林师伯应该看出来了,但我却看不出来。”
澹台观剑想要开口,然而却感到一种异样的气息,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转身望向后方的山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明棋
像澹台观剑这样的人物自然有着挟一方风雨的气势,虽然身上的真元没有半分的流露,但他的转身回望,却还是使得他身周的夜色都朝着他凝视的方向倾斜。▲∴頂▲∴点▲∴小▲∴说,
丁宁第一时间感觉到了澹台观剑的异常,顺着澹台观剑的目光望去,他看到山崖间的山道上出现了一名身穿青玉色袍服的少年。
身穿岷山剑宗独特的青玉色袍服,自然便是岷山剑宗的弟子,而且那少年面容稚嫩,看上去最多和丁宁等人一般年纪,在门中必定是澹台观剑的后辈。
然而丁宁却十分清楚,只有在情绪有着明显波动的情况下,澹台观剑的这一转身才会让此刻绝大多数人有所感应。
接着他注意到净琉璃的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
整个岷山剑宗新一代的修行者之中,没有谁的修为可以让净琉璃感到麻烦,所以净琉璃此时的修为,只可能是因为这名少年的身份,而且这个少年的出现,应该都不在她的安排之中。
“是谁?”
丁宁侧转过身,看了一眼厉西星,问道。
一般在周围人有不解的时候,都是问他,而这次却变成了他问厉西星。
因为他也感觉到了厉西星的身体有了些微的异样震动。
在这些进入前十的选生里,厉西星也是属于进入得最为轻易的人之一。
因为他的出手十分的冷酷。
那种冷酷是从骨子里流淌出来,就像某种生存在野外的凶兽的天性,这种冷酷不仅是漠视别人的生死,甚至漠视自己的生死。给任何人的感觉便是只要有杀死对手的可能,他便绝对不会留情。
只是这种冷酷,便让他遇到的两名对手直接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在战斗一开始,自觉限于劣势的时候便害怕得直接认输。
像厉西星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害怕强者,只可能是他认识走出的这名身穿青玉色袍服的少年。
厉西星沉默了一息的时间,说道:“我早说过我和你们站在一边未必是件好事。”
其余人还未马上反应过来,丁宁却已平静的说道:“所以他就是端木净宗?”
“端木净宗?”
张仪反应过来,震惊道:“他来做什么?”
独孤白凝望着那名缓步而来的少年,眉头也深深的皱了起来。
端木净宗虽然也是岷山剑宗的正式入门弟子,但在岷山剑宗中的地位和净琉璃相距甚远,他想不明白端木净宗此时出来能做什么。
长陵昔日的那件旧事因为事关两个侯府,所以几乎闹得人尽皆知,那名身穿青玉色袍服的稚嫩少年只是刚刚走入这个山谷,在一些低声交谈之中,所有修行地的师长也都明白了他的身份,所有人的神容都变得古怪起来。
端木净宗走得十分平稳和安静。
随着他越来越接近,所有人也都清晰的看到了他干净而清秀的眉眼。
他的面容比丁宁等人还要稚嫩,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只是行走之间,却自然有着超出一般选生的风范。
他清澈的目光也只是平直的注视前方脚下的道路,并不像周围乱扫,他直直的走向林随心。
林随心的眼眸里出现更有兴致的神色。
在距离他五丈之处,端木净宗站定,然后躬身行了一礼,清声道:“参见林师伯,宗主已经恩准我来参加最后的剑试,烦劳师伯安排。”
“什么?”
山谷中一片哗然,议论声嗡嗡不停,但在接下来一息之后,议论声却是又骤然消失。
因为净琉璃已经出现在林随心和端木净宗的身侧。
“你要参加最后这前十的剑会?”
净琉璃微寒的声音响起,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端木净宗颔首,含羞般说道:“已经身为门内弟子,再来参加这剑会自然毫无道理,所以我便求见宗主,让宗主准我退出岷山剑宗,以寻常选生的身份再来参加这剑试。虽然这实是有些胡闹,只是宗主还是准了。念我通过前面数关应该没有任何问题,他也只是令我服了同样的药散,然后又令我吃了一丸海柳丹。”
山谷中再度一片哗然。
所有人在知晓他身份的时候,都可以猜出他的出现便是为了昔日之仇,但是没有人想到他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寻仇,也没有人想到百里素雪竟然会同意。
“要让你的身体状况接近这些人十分简单。”净琉璃微眯着眼睛看着端木净宗,接着说道:“只是师尊不可能同意。”
“何师叔的例子在前,我如何敢假借师尊的名义。”
端木净宗面容不改道:“只是宗主准我退出岷山剑宗,以寻常选生的身份再来参加这剑试,也有一个条件,他念及我已经在岷山剑宗修行数年,便对我说,若是我败在任何这些人手中,我便算未曾通过剑会,不再是岷山剑宗的弟子。”
此言一出,山谷中所有观战的各修行地师长更是心中震惊难言,然而净琉璃的面色却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语气变得更为冰冷了一些:“师尊既然同意,我不可能阻拦,只是你确定要这么做?”
端木净宗维羞般一笑,对着她微躬身行礼,道:“麻烦师姐,但望师姐成全。”
净琉璃没有再说什么,也不再看他,只是转身走回澹台观剑所在的简陋屋棚。
场间众人心中的震惊,却像酝酿已久的风暴,彻底席卷开来。
“怎么可以这样!”
谢柔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因为情绪波动得太过剧烈,她的声音都发抖起来。
绝大多数选生的目标只是进入前十,获得岷山剑宗修行的机会,然而丁宁是要夺得首名。
端木净宗在此时加入前十的比试,便是凭空为丁宁树了一名强大的对手,而且已经在岷山剑宗修行数年的端木净宗,可能比才俊册上所有排名在丁宁之前的人更为强大!
张仪的面色同样发白,嘴唇也在颤抖着,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发出异议。
因为这是来自于岷山剑宗宗主的决定,而这剑会本来便是他挑选宗门内弟子的仪式。
“好厉害的一步棋。”
独孤白看着好像很幼稚,好像很无害的端木净宗,嘴角露出些微嘲的神色:“我们都以为她埋伏了一步暗棋,却是谁都没有想到,她埋下的却是这样一步明棋。”
易心想通了独孤白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是自有寒意不断泛出。
厉西星一直被放逐在关外,直到年前冬里才被准允回来,为的便是参加这次剑会。
而从他站到他们身边时所说的那些话里,他们便隐隐感觉到,厉西星所受的意思,是要在这场剑会里和丁宁为敌,只是厉西星选择了叛逆。
而此时,端木净宗以被逐出岷山剑宗为赌注来参加这最后的比试,这种代价,光是为了童年的仇恨,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厉西星和此时端木净宗的背后,似乎都有长陵皇宫里那名女主人的影迹,无一不在体现着那名女主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你果然还是没有变。还是那样的谨慎,谨慎到令人心烦。”
在这所有人心乱的时刻,丁宁的面色却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嘴角浮现出一缕没有人看得出的冷嘲之意。
第一百三十九章 邀斗
越是年少,便越是容易冲动和热血,而成年人却往往更加谨慎,更会权衡利弊。∈↗頂點小說,
所以越老便越知恐惧,越是怕死,长陵像薛忘虚那样的人便越是稀少。
山谷重归寂静,看着面容稚嫩的端木净宗,所有在场的各修行地师长心中的寒意比易心和独孤白等人更浓。
因为刻意抹灭巴山剑场和有关那个人的痕迹的关系,各种典籍里对于长陵那名女主人的记载也很少。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很完美,她的容貌很完美,修行速度很完美,出谋划策很完美,幕后有她存在的事情,似乎从未有过失败。
过分完美,便等同于可怕。
最为关键的是,她似乎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提醒长陵的所有修行者她的可怕。
“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修为?”
独孤白微皱着眉头,对着厉西星问道。
厉西星没有说话,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独孤白的目光扫过身周所有人,面色更加凝重了些:“这么说没有人知道他现在的修为。”
“他应该修了岷山剑宗的天息功法。”丁宁看了他一眼,道:“除非他真正开始战斗,否则没有人可以感知得出他真正的修为。”
“你一定要拿首名?”
独孤白苦笑了一下,认真的看着丁宁问道。
“如果现在觉得害怕不争首名,那我便站到对面去。”不等丁宁回答,厉西星便已直接冷道:“哪怕端木净宗在对面。”
听到两人这样的话语,丁宁只是平静道:“要首名。”
张仪完全能够理解独孤白那句问话里包含的意思,他平时最为谦虚温和,但此时他却是脸色微白的说道:“我师弟不怕死,我也不怕。”
独孤白沉默了片刻,道:“不知道接下来林随心会如何安排。”
“这已经不只是白羊洞和郑袖的赌局。”
简陋屋棚里,净琉璃沉冷的注视着丁宁的身影,道:“现在还有师尊和郑袖的赌局。”
“师尊骄傲。”
“他会准许端木净宗这么做,就是他接下赌注,他想让郑袖知道岷山剑宗内的事,就算郑袖有这样的安排,她都会输。”
“林师伯比我更了解我们岷山剑宗的精神,更了解师尊的骄傲,所以接下来的比试安排,会绝对的公平,不会夹杂他任何私人的情绪。”
说了这几句之后,她又转头看了始终在倾听她说话的澹台观剑一眼,又补充了一句:“我只希望丁宁不要让师尊失望。”
澹台观剑保持了沉默。
百里素雪的眼力自然超过他和林随心等所有岷山剑宗的修行者,这意味着百里素雪也看好丁宁。
只是百里素雪对赌的对象是皇后郑袖,这样的赌,百里素雪当然也不可能有多少把握。
潘若叶的面色有些寒冷。
在鹿山会盟之前,她很少出皇宫里的修行地,所以一味平静的修行,心里极少会有特别的情绪。
在任何人看来,她应是皇后的人。
只是此时,她开始有些明白厉西星一开始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会叛逆的站到丁宁一边。
因为她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里好像有无数看不见的蛛线。
这些蛛线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而这些看不见的蛛线像操控提线木偶的线绳一样,连着这周围每个人的身上。
她不觉得皇后所做的一些事情是错的。
只是她也不想变成被操控的木偶。
崖间的山道上,那名一直替容姓宫女传递消息的黄袍中年男子的脸上浮现更多苦意。
他之前开始怀疑丁宁能够获得胜利,然而现在,他再度失去信心。
……
还有一些休憩时间,丁宁坐了下来。
张仪等人很自然的也想坐下来。
然而他们的身影却突然僵住。
丁宁抬起头来,看向屋棚的另外一端。
山谷依旧寂静,但是却已经荡起异样的气息。
因为端木净宗并没有安生呆住另外一侧,而是在缓步朝着他们走来。
黑暗里,端木净宗的脚步很轻盈,他红润而薄的双唇微微扬起,稚嫩的脸上带着开心的微笑,看不到任何的仇恨和愤怒。
“好久不见。”
在距离丁宁等人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时,他就已经看着厉西星出声。
他稚嫩的面上依旧洋溢着微笑,甚至让人感觉非常童真。
但正是如此,却让许多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寒意,觉得此人有些变态。
厉西星冷漠的看着他,不想说话。
“不喜欢说话很好。”
端木净宗走得更近了一些,微笑得更加可亲,“知道我当年为什么杀掉你那条狗么?”
厉西星霍然抬头,呼吸也急促起来。
“因为那条狗不喜欢我,老是喜欢冲我叫唤。”
端木净宗微笑道:“我很喜欢那条狗,可是它不喜欢我,就如当年我也想和你交朋友,可是你却也不喜欢我。”
厉西星瞬间低沉的咆哮了起来:“我要杀了你。”
“当年你就想杀了我,可是你现在杀不了我。”
端木净宗摇了摇头,抿嘴道:“当年你打断了我两根肋骨,今天我也只要打断你两根肋骨。”
说完这一句,他却是不再看厉西星,而是望向已经坐下的丁宁,微笑道:“其实我参加剑试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你。”
丁宁看了他一眼,也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你真的很好笑。”
端木净宗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嘲讽的表情,然而话语中却充满了嘲弄:“你一开始就要首名,却没想过,当年我们这些人参加大试,在开始之前却都不敢妄提首名。我们何等的出身,自幼修行都不敢如此,像你这样的出身,直接说要首名,不是在嘲讽我们所有人么?”
顿了顿之后,端木净宗很诚恳的说道:“所以在接下来的剑试里,我最希望遇到的两个对手,一是厉西星,第二个就是你。”
一片死寂。
很多修行地师长眼中的神色更为复杂。
端木净宗此时的凶恶,恐怕也代表着这名酒铺少年接下来的命运会很悲惨。
丁宁看着端木净宗,依旧没有说话。
端木净宗也不在意,微微一笑,转过身去。
“先前知道了你和厉西星的旧事,我便想着若是哪天真遇到你起了争斗,我便也打断你两根肋骨。”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丁宁却是出声,说道:“只是现在见了你,若是在剑试中遇到,我会打断你四根肋骨。”
丁宁此时说话的神情很平静,他的语气也很平静。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如此说话的样子。
然而不知为何,此时看着他说话的样子,场间大多数人心生的寒意甚至比一开始想到皇后的完美时还要浓烈。
因为这种寒意更加真实。
端木净宗没有回首。
他脸上的微笑开始消失。
但不等他说话或者有任何特别的动作,坐在地上的丁宁已经站了起来。
一些惊呼声不受控制的响起。
因为丁宁此时握住了末花剑的剑柄,然后遥遥的对着凝立的林随心行礼,出声:“若是允许,我想要和他决斗。”
一片更加响亮的惊呼声响起。
张仪和独孤白等人也都不可置信的看着丁宁,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丁宁的这句话,显然是直接决斗的邀请。
他要直接和端木净宗决斗。
若是在平时,这样的决斗邀请已经成立,只是此时在剑会里,他便需要得到林随心的同意。
所有人震惊的目光聚集到林随心的身上。
“邀我直接决斗?”微怔过的端木净宗抿着嘴笑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恶毒对无耻
场边所有人都觉得他会说些什么令林随心同意,然而他的表现却是再度令所有人意外。●⌒頂點小說,
他抿着嘴笑着,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拒绝。”
林随心眉头微挑,看了端木净宗一眼,没有出声。
丁宁平静的注视着端木净宗的背影,道:“你不敢?”
所有人的心头一跳,这无异于是**裸的挑衅。
端木净宗的笑容骤然消失。
他转过身来,淡淡的看着丁宁,道:“不急在一时。”
丁宁也看着他,毫无情绪的淡淡道:“晚了可能碰不到。”
端木净宗没有生气,反而突然甜甜的笑了起来:“你很自信。”
“你似乎觉得你一定可以对付得了我。”
端木净宗对着丁宁说话,目光却是落在了丁宁身后侧的厉西星身上,然后笑着接着说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觉得你比厉西星和我都强,但同时你觉得厉西星不如我,所以你生怕我在接下来的剑试里遇到厉西星,厉西星的遭遇会被悲惨,所以你想提前解决掉我。”
“我看过你的出手,你的确很强。”顿了顿之后,端木净宗的目光落回丁宁的身上,温和微笑道:“我必须夺得首名才能重新成为岷山剑宗弟子,所以能小心点便要小心点。能先少耗点力气解决掉一些容易解决的对手,比一开始就消耗大量气力好很多。”
“无耻。”
听着这些话语,谢柔忍不住愤怒的骂出了声。
先前是端木净宗主动过来挑衅,然而当丁宁主动约战时,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确显得很无耻。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此时也都觉得端木净宗很无耻。
然而越是无耻的人,往往越难对付。
能够面对挑衅而这样无耻,只能让这些人心中对端木净宗的评价更高。
只是令他们难以想象的是,难道丁宁真的自觉自己足以对付端木净宗?
“你真是那样想的?”
就在这时,一个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让许多人的呼吸都不由得一顿。
出声的是厉西星。
厉西星面容冰冷的看着丁宁。
“他说的只是他的猜测。”丁宁看着他,说道。
“如果是那样,我谢谢你的好意。”
厉西星不再看丁宁,看着端木净宗,冷漠道:“我和你决斗。”
当这名沉默寡言的少年第一次发声时,绝大多数人便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这句话,但是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这些人还是不可避免的倒吸一口冷气。
这事关很多年前长陵就人尽皆知的旧怨,尤其牵扯到两个侯府,若是这样的决斗真的成行,这样旧怨下的两名少年的战斗,恐怕就要比正常的决斗血腥和残酷得多。
端木净宗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甜,青涩稚嫩的面容上依旧看不到任何愤怒的表情,甚至显得十分天真。
然而看着这样的笑容,绝大多数人心中的寒意却更浓,而很多人的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依旧平静的丁宁身上,他们甚至开始怀疑丁宁一开始站出来的动机,他们开始怀疑,是否丁宁就是故意想造成这样的局面,让厉西星消磨端木净宗的实力。
端木净宗双唇微启,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就要说话。
然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丁宁却已出声。
“不要说答应。”丁宁看着端木净宗,抢在他前面,说道。
端木净宗微微一怔,微嘲道:“我为什么不能答应?”
“难道我还怕你说些激将的话来激我?”顿了顿之后,端木净宗又嘲讽的补充了一句。
“我不会用激将的话来激你,我会骂你。”
丁宁平静的看着端木净宗,道:“会骂得很难听。”
先前有些开始怀疑丁宁的人也不由得怔住,丁宁身后的厉西星皱了皱眉头,张口就想要说话。
“简直是笑话。”端木净宗此时却已大声的笑了起来:“我难道还怕你骂不成?”
“你母亲是个窑姐,谁知道她是卖艺不卖身,还是卖身不卖艺。”丁宁看着放声大笑的他,平静说道。
“嘶……”
整个山谷里,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整个山谷里的温度也似乎随着这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而真实的降低了下来。
场边所有修行地的师长不可置信的看着丁宁,面容都甚至冷僵了起来。
这句话骂得恶毒到了极点。
因为在场所有修行地的师长都有些年纪,他们都知道长陵的一些旧事,所以他们都知道,端木净宗的母亲章小环昔日的确是出身青楼,是当时长陵最红的歌姬之一。
虽说当年的很多歌姬都是卖艺不卖身,章小环也应是其中之一,然而有关这些青楼艳事岂会有确切的记载,至少大秦此时的史书,都不会浪费笔墨记载这些歌姬的生平。
没有定论的事情,便无法辩驳。
所有人都以为丁宁会出恶言攻击端木净宗,却没有想到丁宁竟然会如此恶毒的直接辱人母亲。
“先前端木净宗很无耻,现在他很恶毒。”
听着山谷里倒抽冷气的声音,净琉璃轻声道:“他是用恶毒来对无耻。”
当她既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澹台观剑听一样,轻声说出这样的话语时,山谷里绝大多数人的目光已经又重落回端木净宗的身上。
一般选生绝对不敢用这样恶毒的话语来攻击端木净宗的母亲,否则就算能够成为岷山剑宗弟子也必定会遭受端木侯府的冷酷报复,但是丁宁不同。
他在一开始就已经表现出不怕死,他连那名容姓宫女传递的意思都可以不顾,便根本不会在乎端木侯府。
所以他才会骂得出这么恶毒的话,而且所有人可以肯定,接下来他还可以骂出更恶毒的话。
端木净宗脸上的笑容和平静早就已经消失。
此时他稚嫩的面容上似乎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寒霜。
“你很好。”
看着骂完那一句之后已经并不急着出声的丁宁,他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说了这三个字,然后他转身看向林随心,躬身,道:“辱人父母,是大仇,请林师伯成全。”
“怎么,只是听人骂了这一句便忍受不住?”
林随心的脸上也有了些微讽的神色,说道:“若是我,即便再用难听数倍的话骂我父母,我也只当他放屁,清者自清。”
端木净宗没有抬身,寒声道:“我自然远不如林师伯。”
“你喊我师伯,我方才便给你一句忠告。”
林随心收敛了微嘲的神色,毫无情绪的说道:“既然话都说过,你决意如此,我自然可以应允。”
端木净宗笑了起来,他稚嫩的笑容在此时显得极为残忍,让人心寒。
“你不想和我决斗,但还是被我逼着决斗,所以还是我胜了。”然而丁宁却始终平静如初,看着他说道:“接下来的决斗,我依旧会胜你。”
端木净宗看了他一眼,轻蔑嘲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么?”
场间一片哗然,响起无数纷杂的声音。
直到此时,所有人才彻底反应过来,这场决斗已经成行!在所有人的战斗开始之前,端木净宗和丁宁将会进行第一场对决!
而在短短片刻之前,所有人都认为端木净宗是皇宫里那名完美女人的最强棋子!
张仪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距离丁宁最近,但是此刻他却呆呆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远处的山谷里,黄真卫的眉头在此时却深锁了起来,他的眼睛里开始闪耀出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绪。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连他都觉得不太可能的可能。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以暴烈开端
顾惜春双唇紧抿如线,他的眼眶里再次显现出奇异的红晕,他远远的望着丁宁,却是已经彻底不能明白丁宁的想法。@頂@点@小@说,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厉西星也不能理解丁宁此时的想法,他上前一步,对着丁宁厉声问道。
丁宁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完全呆住的张仪,又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张仪听一般,轻声道:“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彻底些。”
“我反而应该谢谢你们。”
在厉西星再次开口之前,丁宁看了他和独孤白等人一眼,接着说道:“没有你们,我进入最后这前十不会这么轻易。”
听到他这样的话语,厉西星和独孤白同时呼吸一顿,两人直觉丁宁这句话里包含着很深的意思,只是这意思,却是隔着一层雾一般,两人仿佛能隐约看到,却是还抓不住。
丁宁不再多说什么,往前方一片空处走去。
端木净宗微微眯眼,身上第一次显露出真元流动的气息,在下一刹那,他的身体就像被风吹起的柳絮,轻易的落在了十几丈外,等待着丁宁走到他的身前。
他是场间唯一一个不再去思考丁宁为什么要这么做的人。
他的气量一直很狭小。
所以他只是想象当年杀死厉西星的狗一样,亲手杀死丁宁。
“我只希望你等会在倒下之前不要出声认输。”
看着走到自己对面的丁宁,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丁宁没有去细想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将末花残剑提起,说道:“那还等什么?”
很多修行地的师长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此刻的丁宁竟是连林随心给的休憩时间都不要了。
端木净宗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他手中无剑。
所有人也没有看到他的剑在何处。
随着他眼中散发出凛冽的寒芒,他开始呼气。
此时已是入夏,任何人正常呼吸都不会像冬天一样有白气生成,然而随着他的呼气,他的鼻孔之中却是射出两道白气。
然后他看了丁宁一眼。
只是这一看的动作,他鼻孔之中射出的两股白气便在他前方的空气里留下了数道残影。
嗤的一声破空声急剧的响起。
他鼻孔之中两股白气消失,然而空气里却是涌出了一道真实的晶莹剑芒,以恐怖的速度射向丁宁的双眉之间!
场间顿时响起无数震惊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是剑符之技,以剑气画符,引动天地元气汇聚真正剑意攻击对方,但是端木净宗竟是在呼吸间,就以体内真元和元气施展出了这样的手段!
震惊的声音里,突然喀嚓一声脆响,紧接着涌起一股真实的寒意。
山谷中的修行者发现这声音来自于丁宁的身前。
丁宁右手的末花残剑未动,上面甚至还没有绽放末花残剑代表性的洁白细花,然而落向他双眉间的晶莹剑芒已经碎裂开来。
碎裂的晶莹剑芒如无数细微的星辰在他双眉前方的空气里反向激射,随即化为一条条晶莹的细小气流,而这些细微的星辰和气流的周围,却有一团深沉的黑在涌动,边缘也开始溅射出无数条冰冷的黑线。
许多修行地的师长速度极快的反应过来,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向丁宁的左手。
虽然丁宁在长陵崛起的速度异常惊人,他的许多修行事相对其余长陵年轻才俊显得更为隐秘,然而很多修行地还是知道了丁宁在周家墨园之中得到了周家老祖的一些传承,知道丁宁掌握了那种威力惊人的凝煞手段。
端木净宗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的眼神之中首先出现一丝意外,紧接着,却是尽数化为怪叫,一道不可置信的怪叫,就在他剑芒碎裂时的“喀嚓”一声脆响响起之时从他唇齿之间迸出。
此时,那些最快反应过来的修行地师长的目光还未来得及落到丁宁的左手。
空气里响起暴烈的潮声!
黑潮自丁宁的双手指掌间涌出!
一道道积蓄在丁宁经络之中的寒煞剑气,在此时尽数从丁宁的体内涌出,形成了恐怖的狂潮!
数十道寒煞剑气,一次性冲出,全部迎面冲向怪叫着的端木净宗!
几乎所有人的呼吸都彻底停顿。
此时天气微嫌燥热,山林间甚至时有蟾鸣,但是山谷里却因为这暴烈的黑潮,变得寒冷刺骨!
……
端木净宗的瞳孔收缩成一个细小的黑点,随着这声怪叫,他的右手往上扬起,他的右手衣袖直接碎裂成无数飞舞的碎片,一圈圈的紫红色剑光围绕着他白皙纤细的手臂往外飞卷。
所有人看到了他的剑。
这是一柄奇特的紫红色软剑,在一息之前,便如毒蛇潜伏在他的袖中,卷缠在他的臂上。
此时随着紫红色剑光飞卷而出,这柄原本散发着一些阴寒狡诈之意的软剑,却是也同时散发出狂暴如雷的气息。
一圈圈围绕着他手臂生成的剑光里,伴随着强烈的天地元气涌动,飞旋出道道雷云。
雷云急速的扩大,像画册中飞天仙女身上缠绕着的飞带。
只是一刹那,狂暴的黑潮前方,便形成了一片狂暴的雷云帷幔。
数十道令人心悸的裂响同时响起。
狂暴的雷罡之中同时生成数十团寂寒的黑云,往外散发着可怖的气息。
也就在此时,丁宁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空气里还有细小白花的残影。
丁宁和端木净宗之间的空气里,就像有天女散花洒落的花朵还在飘扬。
丁宁的身影,却是已经出现在荡漾的黑云里。
未彻底消散的雷光之中,亮起数条幽青色的光芒,快到连眼瞳都难以捕捉。
端木净宗再发一声怪叫,手中的紫红色软剑像毒蛇一样疯狂点头。
他的剑尖所至之处,正是幽兰色光芒电闪所至,瞬间爆开数团耀眼的火花。
丁宁继续往前。
幽青色的光芒在端木净宗的身周不断的闪现。
端木净宗不断的怪叫,后退。
他手腕震动的频率似乎变得越来越快,以至于他手中的紫红色软剑乱颤得就像是他身周的空气里有越来越多的毒蛇在飞噬。
然而所有这些紫红色的蛇影,却都只能居于他身前三尺。
他甚至不能往前递出他的剑!
“这是什么剑式!”
因为太快,在端木净宗已经连退十余步,身周的金色火光已经闪耀成片之时,有数名选生才震骇的发出声音。
“极光剑经。”
“第二柄剑胎上最快的剑经。”
净琉璃微眯着眼睛,自言自语。这次不只是她的声音冷,她的脸上也流露出冷意。
“那么短的时间,他连昔日赵王宫的极光剑经都参悟透了?”
看出丁宁此时所用快到根本看不见剑身的剑式的自然并非只有净琉璃一人,这些修行地的师长震撼得身体都有些麻木,平时稳定至极的双手都甚至开始有些颤抖。
潘若叶的呼吸也彻底停顿。
她是这场间修为最高的修行者之一,然而她现在都还未曾看出端木净宗的真正真元修为。
因为端木净宗根本没有展示自己真正真元修为的机会!
丁宁最多不过三境巅峰,未入四境,端木净宗的真元修为必定远超丁宁,然而一开始被丁宁直接压制,失了先机,在此时丁宁纯粹追求快的剑势压迫之下,他唯有应付,根本连运用真元,挥洒剑式都来不及!
连真元流动都被压迫得不畅,连手中的剑都无法往前递出展开反击,谁都可以看出端木净宗已经不可能再快。
“你还能再快么?”
然而就在此时,所有人看到丁宁开口,然后耳中响起丁宁那种独特的平静声音。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断骨
端木净宗没有出声。~頂點小說,
他也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
丁宁这句话只是第一个字响起的瞬间,丁宁的眼睛便明亮起来,比此时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
他的身体周围突然出现了很多柔和的气息。
一条晶莹的水流围绕着他的身体生成。
虽是黑夜,然而这条晶莹的水流波光粼粼,给任何人的感觉就像是夕阳下的湖面。
他手中末花残剑施展极光剑经所激起的幽青色剑芒唯有任何的改变,然而当这条晶莹的水流生成,这些幽青色剑芒却是沉浸于水流之中,犹如和水流奇异的融为一体,速度更快数分!
端木净宗来不及思考,心神尽数被恐惧占据,拼命的往后疾掠。
他来不及思考丁宁为什么能够快到这种程度,但是他知道自己肯定跟不上丁宁的速度。
然而像他这种修行者潜意识里的反应往往便意味着即将发生的事实。
或者说,感觉跟不上时,一切便都已经发生,身体再接下来的动作,已是来不及。
轰的一声巨响!
端木净宗身周数尺的地面尽被击碎,无数尘土和碎砾带着恐怖的冲击力形成了一圈环形的波浪往外疯狂的扩张。
丁宁的身体像被一辆马车撞中,往后震飞出去。
许多修行地的师长眼中全是震撼,而大多数先前已经被淘汰的选生的眼瞳中却全是震惊和不解。
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画面。
他们不能理解为何这一刹那端木净宗的身体周围就像是发生了爆炸,而施展出的剑芒明明就像要刺中端木净宗的丁宁,怎么会被炸飞了出去。
啪的一声闷响。
时间在此时似乎很长,但实则极短。
这是丁宁重重落地的声音。
丁宁的双足落在后方数丈外的地上,脚下爆开两团尘浪。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只是身体却异常平稳,落地瞬间双膝微弯,便轻易的抵消了落地时的冲力,站得极稳。
端木净宗的身体在散开如莲的尘土和气浪中显现出来。
所有人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眼瞳里尽是震惊和茫然。
绝大多数观战的选生依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在下一瞬间,端木净宗的双腿上骤然发出了许多令人心悸的嗤嗤声响。
这些选生震惊无比的看着端木净宗的双腿。
他们的眼瞳里出现了许多鲜艳的红色。
一缕缕的鲜血,如同锋利的剑片,从端木净宗的双腿上往外激射着!
一道恐惧、愤怒和不解的怪叫声响起。
直至此时,端木净宗才发出了一声怪叫。
他的身体无法控制,后退一步之间,便往后跌坐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看着这样的画面,很多选生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声的叫了起来。
没有人回答这些选生的问题。
丁宁已经调匀了呼吸和体内激荡的真元,出声:“我希望你不要轻易认输。”
在他声音响起的同时,他的身体便已经开始前进。
一声凄厉的剑鸣,一道斜往上挑起的白色剑光,随着他的进势,狠狠撞向端木净宗的身体。
这道白色剑光就像一只斜往上挑起的羊角。
这便是白羊洞的白羊挑角。
这剑的真正剑意在于隐忍和相持,以丁宁先前的表现来看,他足有更多精妙的剑式用于此时的进攻。
然而一直都在呆呆的看着这场战斗的张仪,此时眼眶却是莫名的湿润。
因为他感觉得出这一剑的意思,感觉得出他的“小师弟”这一剑所代表的意思。
在薛忘虚的言传身教之下,他也已经领悟这白羊挑角的真意,然而此时,他却觉得似乎就连薛忘虚施展这一剑的剑意都不及此时丁宁的这一剑剑意。
净琉璃的脸色都有些微白起来。
就连澹台观剑的呼吸都有些停顿。
这是他这几年所见的剑意最为完美的一剑。
……
绝大多数观战选生的脸色变化更剧,他们都直觉跌坐在地的端木净宗不可能挡住这一剑。
难道丁宁直接想要杀死他么?
只是现在比试还未中止,丁宁乘势进击,却是根本无可厚非。
又一声愤怒的怪叫从端木净宗的口中迸出。
他的双腿剑创上还在往外激射着鲜血,发出激烈的嗤嗤声响,但这一刹那他硬生生的站了起来,往前斩出一剑。
当的一声闷响。
紫红色软剑如重锤一般敲击在丁宁的末花残剑上,接着柔软的剑身却如同毒蛇一样游动起来,缠绕上丁宁的剑身,就要切向丁宁手指!
然而也就在此时,丁宁的左手已经印向端木净宗的胸口。
端木净宗的左手如电伸出。
啪的一声爆响同时响起,在下一瞬间,却是一阵尖利的金属刮擦声和无数惊呼声以及隐隐的骨裂声!
端木净宗口中鲜血狂喷,身体颓然的往后弓缩,无法控制的再次往后跌坐下去。
丁宁的左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激起的气浪还在他的臂上缠绕。
缠绕在他残剑上的紫红色软剑,随着端木净宗的身体倒退,无力的刮擦在末花残剑的剑身上,带起丝丝的火光。
“怎么会这样?”
许多选生的呼吸艰难到了极点。
在方才一瞬间的战斗里,丁宁的力量竟然压倒了端木净宗,他的左手竟然硬生生的震开了端木净宗的左拳,接着狠狠冲击在了端木净宗的胸口。
不需要听清方才的骨裂声,只是看着端木净宗口中狂喷的鲜血,他们就可以肯定端木净宗的胸骨必定断裂了几根。
丁宁真的打断了端木净宗的骨头。
但是这怎么可能!
端木净宗的真元修为远超于丁宁,怎么可能反而在力量上有着这样的差距!
丁宁却无视他们的震惊。
他没有丝毫的停顿,继续挥剑前行。
他此时身上没有多少真元流动的气息,但是穿过前方的紊乱气流和尘烟时,一股难以言明的威势,油然而生。
“好强!”
独孤白也直到此时才呼吸有些艰难的恢复平顺。
他忍不住随着呼气吐出了这两个字,但马上又觉得不够,接着忍不住说道:“太强!”
端木净宗的眼瞳被丁宁的身影所充斥,感受着这股难以言明的威势,他的愤怒都彻底变成了恐惧。
他可以确定,如果自己不认输,丁宁在下一瞬间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再次打断他的数根胸骨!
“我认输!”
他开口,发出了一声惶急而不安的尖叫声。
丁宁毫不犹豫的收剑,转身。
一切安静下来。
整个山谷都瞬间归于寂静。
就连呼吸声都似乎消失,唯有远处山林间隐隐传来的蝉鸣。
……
所有观战的选生震惊的看着丁宁的身影,反应过来这一战已经终结。
最后加入,甚至不惜以退出岷山剑宗为赌注的端木净宗,竟然就这样败在了丁宁手中。
然后他们所有人的脑海之中开始不断的反复方才他们眼瞳捕捉到的战斗画面。
接着即便是这场间再愚钝的选生,也开始慢慢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丁宁一瞬间施出体内积蓄的所有寂寒剑气,以暴烈开端,接着施展最快的剑式,压得端木净宗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连彻底动用真元,发挥修为远超丁宁的优势的机会都没有!
再接下来的一瞬间,丁宁竟然用出了云水宫的剑经,用云水宫的剑经配合极光剑经,使得出剑更快数分!
端木净宗在剑已至身之时,身体陷于死亡的恐惧,身体的直觉反应将体内的真元和天地元气往外压出,虽然产生的强大力量避免了被丁宁直接斩断双腿,然而体内的真元和天地元气却几乎消耗一空,甚至体内的气血都恐怕震荡到了极点。
所以这便是接下来端木净宗根本发不出力量,在力量上根本无法和丁宁抗衡,被一击断骨的真正原因。
端木净宗就像是一柄绝世宝剑,然而这柄宝剑就连出鞘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折断!
“怎么会这样?”
虽然心中明明知道原因,然而强烈的不可置信的感觉,还是让很多选生都忍不住再次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三章 明卒和隐棋
谁都可以感觉到端木净宗周身真元一炸时所蕴含的力量。∈♀頂點小說,
即便有着药力的克制,甚至还有可能有百里素雪在准允他参加剑试时所加的其它手段,然而那一炸时端木净宗所表现出来的真元修为就已经到了四境巅峰,只是身体在极度危险下自然宣泄出,并未凝成一股的天地元气就已经将丁宁往后炸飞了出去。
足足相差一个大境的修为,使得丁宁的力量在他面前就像小孩子和成年人的区别。
小孩子如何打得过成年人?
然而现在的情形却偏生是成年人被小孩子一阵狂风骤雨的快拳击倒,根本连出拳的机会都没有。
很多选生甚至莫名的觉得难受起来。
因为他们下意识的以身代端木净宗,只是想着如果自己拥有端木净宗这样强大的力量,结果根本连展现的机会都没有,都甚至没有能够好好的出一剑,他们就已经觉得难受。
只是将自己放在端木净宗的位置想想便难受,身为当事人的端木净宗,自然更是难受到了极点。
这种难受,超过了他此刻身体的痛苦本身,让他口中还在涌着血沫,便忍不住疯狂的叫喊了出来:“我一定会杀了你!你这是投机取巧!下一次你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听到这样的喊声,往回走的丁宁没有任何的回应,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这依旧让端木净宗用不出力气,他呆了呆,更加难受,更加不甘的叫了起来:“为了要赢我,你一次性将积蓄的寒煞剑气全部用了出来,我看你接下来凭借什么取胜!”
所有旁观的选生和修行地师长心中同时一震,这的确是丁宁所需面对的问题。
丁宁微微皱眉,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跌坐在地,面容无比疯狂和狰狞的端木净宗。
“对我知晓得这么清楚,你加入剑试的真正目的是我,而不是厉西星。”
“自甘成为人的工具,都不是统帅将,而是阵前卒,现在又有什么好愤怒和不甘的?”
这两句话的声音并不响亮,然而不只是端木净宗,就连场外许多选生在听清的瞬间都是一僵,甚至有些人不自觉的低下了平时骄傲抬着的头。
他们都明白丁宁想要表达的意思。
在这场天下瞩目的盛大剑会里,他们就算表现得再优秀,也只是对阵双方中的卒子,而丁宁却是将。
他以自己的意愿战斗,和那名容姓宫女以及她身后无所不在的完美影子战斗。
只是从这一点而言,他便已经高出了他们所有人一等。
所以此时丁宁的话语虽然平淡,但是他们却都可以感觉到里面的骄傲,这种骄傲足以让他们自忏。
端木净宗的嘴张着,但是面容也是僵住,一时竟无言以对。
一名修行地的师长转身望向身后山崖间休憩的营地。
他知道此时那名容姓宫女也必定在看着这片山谷。
端木净宗在整个剑会里是一招狠棋,这样的布局传出去,绝对会让天下的修行者都佩服和惊惧皇宫里那名完美女子的能力。
然而这样的一招狠棋竟然直接就被丁宁如此干脆的击败,这记无形的巴掌,拍得响亮到了极点。
他想着容姓宫女此时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
容姓宫女和这名修行者所想的一样,正在凝视着黑夜里端木净宗和丁宁的身影。
只是和他所想不一样,容姓宫女此时的脸色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依旧是冷漠而高贵的表情。
端木净宗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他心胸极为狭窄,自然不会因为丁宁那两句话而消除心中的愤恨,他咬了咬牙,还要忍不住再说两句狠话。
然而就在此时,丁宁又做了一件让他呆住的事情。
丁宁转身对了林随心行了一礼,然后看着何朝夕,说道:“我要挑战何朝夕。”
一片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又如潮水般响起。
就连独孤白和易心等人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小师弟…你…你…”张仪都不能理解丁宁是什么意思,语气颤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现在就要挑战何朝夕?”
林随心淡淡的看着丁宁,嘴角却是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丁宁点了点头,道:“如果准允的话,我想要一盏茶的休憩时间。”
一片哗然。
所有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丁宁刚刚才出手击败端木净宗,然而现在他竟然又直接要挑战何朝夕,和何朝夕决斗!
光是接连的要求决斗已经足够令人震惊,而且何朝夕还是一开始就站在他这一边的人。
然而也就在此时,凝望着山谷的容姓宫女却是变了脸色,眼中第一次出现真正震惊的情绪。
“为什么?”
当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自己的身上,在人群中一直都显得极为低调的何朝夕眉头微皱,抬起了头,看着丁宁问道。
丁宁看着他,没有回答。
但只是通过眼神,何朝夕就知道丁宁是觉得已不必回答。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是我?”
何朝夕沉默了片刻的时间,认真的问了这一句,然后又看着丁宁接着说道:“若是你不解开我的疑惑,我不会答应和你决斗。”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场间再度响起无数细碎的惊呼声,张仪和谢柔等人看着何朝夕,脸色迅速苍白起来。
“他就是皇后的暗棋?”
净琉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道:“连我也没有看出来他就是皇后的那棵暗棋。”
“了不起。”
澹台观剑觉得这三个字已经有些说得老套,但他沉吟了一息的时间,还是觉得这三个字最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
“先解决端木净宗,此刻又直接挑战何朝夕。”
净琉璃也极为罕见的笑了起来,道:“要做就做得彻底…这场剑试到最后是我安排还是他安排?他竟是想直接逐一击败这些人?”
山谷里另外一侧,黄真卫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他感觉到自己的猜测正在变为现实。
山谷里纷乱的声音还在继续。
大多数人此刻还没有像黄真卫和净琉璃一样想得深远,他们只是因为何朝夕的话彻底反应过来,何朝夕便是那颗隐棋!
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何朝夕作为隐棋的确是最佳的人选。
因为他太过平庸,最不吸引人的注意。
很多人除了他那柄奇特的子母剑之外,对他的面容都甚至没有太大的印象。
这样的隐棋,连绝对旁观的他们都没有看出来,身在局中的丁宁,又如何能够察觉?
这样的疑问若是得不到回答,换了自己,恐怕也无法做到静心的决斗。
“你太平静。”
丁宁的声音响起,山谷里纷乱的声音骤然消失,“从头至尾你都太过平静。”
何朝夕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沉吟片刻,道:“你这个理由不能令我信服,你自己也很平静。”
“我和你不一样。”丁宁摇了摇头,看着他说道:“我看着张仪和谢柔他们平静,是因为我确定他们能赢,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是你对我不了解,对他们也不如我了解,对那些剑和剑经也不如我了解。和我一样的平静,便是异常。”
顿了顿之后,丁宁接着缓声道:“这种平静,使得你在看到他们获胜之后的喜悦都显得有些虚假,这种虚假,我只在你的眼中看到。”
何朝夕沉下脸,自嘲般道:“在这样的剑会里,你竟然还有心情仔细分辩每个人眼中的细微神色?”
丁宁点了点头,道:“因为我不是卒,我要注意的地方和你们不一样。”
“好一个统帅将。”
何朝夕感慨的轻叹了一句,然后他的手落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此时他这样的一个动作,便让所有人明白他已经应承了这场决斗。
“为什么!”
一声愤怒和不解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张仪看着何朝夕,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你是青藤剑院的学生…白羊洞归于青藤剑院,丁宁师弟若是胜出,青藤剑院同样荣光。”
“夏蝉出土,一鸣惊人,到底是谁的一鸣惊人,却很重要。”
何朝夕平和的看着情绪激动的张仪,抬头看向远处的山间,说道:“而且你们不知道,我却是知道,就在不久前,这岷山剑宗的山间死了一名修行者,那人也姓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放肆
姓何的岷山剑宗修行者自然就是何山间。⊥頂點小說,
此时场间绝大多数选生都不知道在最后剑试之前岷山剑宗死了这样一名修行者,然而场间几乎所有修行地的师长却都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只是他们不知道何朝夕如何得知这消息,也不知道何朝夕和何山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小叔,小时我随他练剑。”
何朝夕看着远处的山间,缓缓说道。
张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不能理解的看着何朝夕,不明白何朝夕所说的那名岷山剑宗修行者的死和丁宁有什么关系。
“我小叔是何家最优秀的修行者,他听命于谁,我何家自然也听命于谁。”
何朝夕没有看张仪,接着说道。
听到这句话,所有知道何山间死于百里素雪之手的各修行地师长便已清楚,何朝夕和何山间,以及何家的更多修行地,一直都是皇宫里那名完美的女主人的人。
“你就这么甘心为人所用?”张仪还是有些不能理解的看着何朝夕,颤声道:“我总认为修行者总是要遵行自己的一些情感…”
“我小叔因这件事而死,杀死我小叔的人想要赌丁宁胜,我不想让丁宁胜,这便是我现在最直接的情感。”何朝夕直接打断了张仪的话,说道。
很多修行地师长心中瞬间再次渗出凉沁沁的意味。
何朝夕的话让他们想到让哪个修行者去死,让哪个最合适的修行者去死,都或许是出于刻意的安排。
那名站在山道上的黄衫中年男子也忍不住再度哀伤起来。
横平竖直的长陵就是一张棋盘。
像他和何朝夕这样的人,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摆脱棋子的命运。
张仪越来越觉得何朝夕所说的话语很荒唐,但是他找不出话来反驳何朝夕。
“我去等你。”
何朝夕也不再和他多说什么,将目光从远处的山间收回,看了身侧的丁宁一眼,开始行向前方的空地。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落回丁宁身上,然后很多人的呼吸一顿,他们看到丁宁安静的闭着眼睛,竟似在利用这很短的休憩时间入静修行,补充真元。
林随心也不出声,只是耐心的等待着。
一盏茶的时间很短,如同定了沙漏一般精准,丁宁在一盏茶的时间结束时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目。
然后他对着耐心等待着的林随心行了一礼,道:“接下来请前辈不要再安排比试了,我会逐一挑战他们。”
“什么!”
当端木净宗出现,接着又迅速被丁宁击败,紧接着丁宁找出何朝夕这颗最不像是暗棋的暗棋,场间的各修行地师长和选生已经在一**的强烈震惊中有些麻木,然而当丁宁这一句话响起,他们却还是瞬间陷入了强烈的震骇里,甚至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
顾惜春和叶浩然的身体同时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震,两人忍不住互望了一眼。
丁宁对着林随心说话的时候并未看他们两人,然而他们两人都知道,丁宁所说的接下来要逐一挑战的对象,只可能是他们两个人。
叶浩然的眉头顿时深深的皱起。
顾惜春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开心,很真诚。
这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张仪和独孤白、易心等人也全部呆住。
他们也终于明白丁宁那句要做就做得彻底一点的真正含义。
丁宁是想用一人之力,直接连续击败何朝夕、顾惜春和叶浩然等人而夺得首名!
“你早就猜出他要这么做了?”
潘若叶听着周围的惊呼声,看着面色却没有太大改变的黄真卫,秀眉微蹙,淡漠的问道。
黄真卫苦笑了一下,轻声道:“在他出声直接挑战端木净宗时,我便有些预感,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会如此做。”
“若是能以这样的方式夺得首名,直接结束剑试,自然更加酣畅淋漓,是能够给予白羊洞和薛忘虚的最大风光。”
潘若叶不再看黄真卫,深吸了一口气,缓声自语道:“他倒是真配得上他手里的那柄末花剑。”
……
“也只有他这样的人物,才能将这场天下瞩目的剑会到最后真正变成了他和皇宫里的恩怨,也只有他能够做得这么绝。”独孤白回过神来,感慨且佩服的摇了摇头,道:“只要他能连胜何朝夕、顾惜春和叶浩然,我们放弃和他的对决,他便自然是首名。”
易心面容微苦的一笑,道:“若他能做到,你会不弃权么?”
独孤白笑了起来:“他本足以为我师,若是他真能连胜三人,他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此次岷山剑会第一,难道我还有脸面和他战斗?”
“是连胜四人。”易心感慨道:“端木净宗、何朝夕、顾惜春、叶浩然…长陵的所有年轻才俊,谁能做到连胜这四人?”
张仪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就连他都觉得根本不可能。
即便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这名“小师弟”非凡人,然而丁宁毕竟是血肉之躯,他也会累,也会流血,真元也会消耗。
“这不可能!”
终于有选生在强烈的震撼之中失神叫喊了起来。
“敢不敢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得成是一回事。”
就在这时,一声带着浓浓冷讽之意的嘲笑声响起,清晰的传入所有人的耳廓。
出声的是顾惜春。
顾惜春眼眶周围的红意浓烈得就像涂了胭脂,他一脸嘲弄的看着已经开始走向何朝夕的丁宁,接着冷笑说道:“谢长胜说过每次我对你所说的评断都会反过来,然而我却偏偏不信。若是三境的修行者可以连续战胜四境的修行者,那天下所有的修行典籍还要那么清晰的划分境界干什么?”
场间大多数选生并不喜欢顾惜春这名莫名突飞猛进出现在才俊册前三位置上的影山剑窟学生,尤其不喜欢他偏阴柔的气质,但是此刻他的话却让他们都心中一震,反应过来丁宁还并非和顾惜春、叶浩然同一修行境界的修行者。
丁宁还未至四境。
他要胜,便必须连续越境而胜。
这绝对不可能…这是修行世界的典籍里和史书里都没有记载过的事情。
然而真的没有类似这样的记载么?
看着顾惜春和这些选生的脸色,净琉璃的眼眸中出了些微的震惊之外,却是浮现出明显的嘲讽意味。
她在心中想着,不是没有类似这样的记载,只是长陵没有这样的记载,只是你们年纪太轻,没有见过这样的记载而已。
……
丁宁并没有任何回应顾惜春的话语。
在他看来,身为那个女人的暗棋,何朝夕都要比顾惜春来得危险。
在面对他已经选定,且注定要对付的对手时,连想些语句嘲讽都是浪费精神。
一片乌云飘来。
遮住了星空,山谷里显得更为漆黑。
时候正好。
丁宁心中终于生出些快意。
这是放肆。
在长陵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快意,可以这样的放肆。
“来吧。”
他抬起头,看着比他高出不少的何朝夕,然后举起了末花残剑,横剑于胸,说道。
何朝夕也抬起了头。
他听到了远处夏蝉的鸣声。
对于他而言,这便是属于他的鸣声。
然后他握住了丁宁帮他挑选的剑,没有任何犹豫的出剑。
漆黑的夜色里,响起一声刺耳的蝉鸣。
第一百四十五章 破
岷山剑会原本就天下瞩目,因为丁宁,这场剑会更是多了许多独特的色彩。
自暗棋的身份展现,何朝夕这名和参与剑会的绝大多数选生相比可以说是默默无闻的少年,已经注定留名在后世的一些典籍里。
这是真正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然而当刺耳如蝉鸣的剑啸声响起,何朝夕却是并没有进,而是在退。
先前的那种疲惫姿态已经完全消失,他的身体给人一种完全充满活力和力量的感觉。
一步踏下,他的身下便出现了一个椭圆的凹坑,整个人像投石车投出的石头一样往后抛飞出去,与此同时,他手中显得过分宽厚的剑上却是飞洒出片片薄如蝉翼的晶莹剑气,割破夜色般朝着丁宁划去。
只是这一瞬间的画面,就让很多选生觉得佩服,甚至自愧起来。
因为何朝夕的这一剑极为稳定和自信。
他手中的这柄子母剑是丁宁代为挑选,然而出剑没有半分疑虑,而且此刻他根本不急。
似乎他的对手并不是可以让他更加名闻天下的人,而是平时一名寻常的对手。
这些选生自认换了自己,在此时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平稳的心态。
最为关键的是,无论是真元还是体力,此时的何朝夕都显得非常充沛。
现在谁都可以看得出何朝夕之前是故意隐藏了实力,然而为了故意隐藏实力,之前何朝夕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流了很多血,和对手缠斗了很长的时间。
能够在这样连番的受伤和战斗之后,还能保持充沛的真元和体力,这才是他最为可怕的地方和最大的优势。
所以何朝夕根本不急。
他可以和丁宁慢慢消耗。
因为他觉得丁宁一定会比他急。
因为在丁宁的意图里,不只是要击败他一个人,而是还要留下力量对付接下来的顾惜春和叶浩然。
所以他出的这第一剑是为“蝉帘重”。
看似每道剑气薄如蝉翼,轻而脆弱,但丁宁若是想要进,这些剑气瞬间堆叠如帘,将会沉重无比。
净琉璃微眯着眼睛,就像一只盯着老鼠的猫一样看着何朝夕出的这一剑。
她认为何朝夕的这一剑和策略本身都没有什么问题,就看丁宁会如何应对。
蝉鸣声依旧。
丁宁站立在原地一步未动,只是往前刺出了一剑。
一片惊呼声响起。
尤其是张仪和谢柔更是瞬间面白如雪。
他的身体顷刻被无数蝉翼般的晶莹剑气包围,如沐冰雪,当剑气飞洒而过,空气里出现了许多飞洒的血珠。
丁宁的身上很多处被割破,飞洒出鲜艳而滚烫的鲜血。
“怎么会这样?”
很多选生愣住,心中又不可遏制的响起这样的声音。
先前是因为丁宁表现得太强而令他们无法相信,现在他们是已经接受了丁宁的强,而无法相信如此强的丁宁怎么可能会被何朝夕这样的一剑而添上许多道伤口。
只是他们的无法相信,只是看不懂丁宁此时的应对和所出的一剑。
他们看不懂,场间绝大多数修行境界远在他们的师长和岷山剑宗的修行者,却是都看得懂。
“厉害。”
耿刃摇了摇头,发出了一声轻声的赞叹。
净琉璃眉头微皱,丁宁的强大令她身体再次泛起紧张和不舒服的感觉,即便她也同样十分欣赏丁宁。
丁宁的肌肤上此刻虽然被割出许多道血口,看上去十分凄惨,然而那些血口却是极浅,甚至不需要处理,马上就应该能自然止血。
而方才丁宁只是出剑挑飞了几片对他形成真正威胁的剑气。
丁宁的出剑,甚至没有消耗什么真元。
这一剑,就像是一支箭军齐射,万千箭矢落向他,而他却在一瞬间看清了真正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数箭,除了那数箭之外的其余箭矢他都根本没有管。只是以微小的代价,便让这支箭军消耗了一轮。
何朝夕也并没有看懂丁宁的这一剑。
看到空气里血珠飞洒,他虽然有些不能理解,但是他的出剑却依旧稳定。
他的身体还在往后飘飞,双脚还未落地,他便施出了第二剑。
十数条青色的剑光沿着他的剑身往前游出,速度惊人,却在空中弯曲扭转,且每一道剑光的先后都略有不同。
这十数条青色的剑光,就像是十几条青色藤蔓缠向丁宁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影。
这便是青藤剑院知名的剑式之一,“青藤绕”.
丁宁很自然的往前前行。
然后他又出了一剑。
这次他的出剑更为简单。
他手中的末花残剑甚至给人根本没有任何剑式的感觉,只是像一截短棍一样在一道青藤上敲了敲。
然后他就从十几条发出嗤嗤声响的青色藤蔓中走了过去。
十余道青色藤蔓般的剑气落在了他身后。
这一瞬间,山谷里响起了许多遏制不住的惊呼声。
很多选生终于看懂。
而那名带着何朝夕和南宫采菽来参加岷山剑会的青藤剑院师长,更是忍不住往前跨出了一步,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丁宁轻易的破了这一式“青藤绕”。
任何剑式自然都有破绽,都有薄弱处可寻,都可以破解,然而即便是这名青藤剑院师长,也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招“青藤绕”竟然会被人如此轻易的破解!
丁宁似乎只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这一招剑式的最薄弱处,然后他都没有用什么特别的剑招,只是随手敲中了这剑招的最薄弱处,就从这些剑气网中走了出去。
只是依靠普通的击刺,时机和步伐,如此自然。
这样的破解,甚至让这名青藤剑院的师长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原来“青藤绕”这么弱的感觉,甚至开始怀疑青藤剑经上所有剑式!
何朝夕变了脸色。
他的呼吸在这一刹那彻底停顿。
他不敢相信,而且身体也是下意识一般,再出一剑。
无数青色片状的剑气出现在他前方的空中,朝着丁宁紊乱的飘洒而至。
这是青藤剑院的“千叶落”,取意便是无数青叶从空中飘落,这些剑气自然更加密集,更加纷乱而无迹可寻。
所有的惊呼声戈然而止。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丁宁的身上。
丁宁的身影却依旧没有任何剧烈的动作。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他只是好像平时走路一样,自然的前行,然后出剑。
漫天青叶落下,他的姿态依旧很自然。
或挑,或刺,或斩,看上去很随意的击落一些落下的青叶。
他身周的地面上发出密集的嗤嗤响声,身上也有细小的血珠再度飞起,然而他很快走出了漫天飞舞的青叶之中,末花残剑上依旧连洁白的细花都没有盛开。
那名青藤剑院的师长震骇到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地步,身体不断的颤抖。
何朝夕忘却了后退,脸色雪白如纸。
看着越来越为接近的丁宁,他终于明白自己不可能用远攻消耗的剑式来对付丁宁。
一声暴烈的吼声从他的喉间迸出。
随着这声巨吼,他的双臂放佛胀大了一倍,肌肉高高隆起,手中显得过分宽厚的青色长剑骤然发出耀眼青光,整柄剑高高扬起,与此同时,他的双足顿地,整个人往上方的天空跃起。
他就像持着一柄开山巨斧,要将整个地面斩开一道沟壑一般,迎头朝着丁宁砸了下去!
这就是“开山斧”,大秦军中很多剑师都会用的普通剑招,纯粹追求瞬间的爆发力。
既然确定无法用之前的方法来对付丁宁,何朝夕便顷刻改换了战法,要用纯粹的力量压倒丁宁。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丁宁很自然的止住进势,然后往斜后方跨了一步。
巨大的剑光落下,就落在他身前和身侧一尺之处。
块块裂开又炸起的土块甚至砸到了他的身上,但是他只是很简单的抬起剑,斜斜刺出一剑。
嗤的一声,此次他的末花剑上响起了剑气破空的声音。
何朝夕一声怪叫,还未落稳的身体往后崩飞出去,身前带出一道道残影。
空气里有新鲜的血珠飞洒。
他的小腹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