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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罪     剑王朝txt下载     剑王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十六章 最后一个走来的人

    张仪看着远处地上那一滩散发着热意的血迹,悲痛的不自觉往前行去。︾7頂︾7点︾7小︾7说,

    他潜意识里想要问问那些身穿青玉袍服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徐鹤山的生命到底有没有危险。

    丁宁的眉头微微的蹙起,他回想着那个画面的每一个细节,然后抬起头看着张仪,摇了摇头,道:“不要过去,徐鹤山不会死。”

    张仪一直都很相信他说的话,脚步很自然的停了下来。

    “如果真是太过致命的伤势,岷山剑宗的人应该早就开始医治,不会让他再这样走出来。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坚持过了这关…这是他的骄傲,你们也值得骄傲。”徐怜花眯着眼睛,缓缓的说道。

    南宫采菽垂着头,她觉得徐怜花说的是事实,然而那样的画面在自己的好友身上发生,却还是让她的身体变得很冷。

    谢柔的身体也很冷。

    岷山剑宗的数名修行者已经进入这个山谷,若徐鹤山真是最后一名过关者,那便意味着沈奕和谢长胜已经陷在那片荆棘海中,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整个山谷重归寂静。

    一名身穿青玉袍服的岷山剑宗修行者也从那崖间的山道走出,在斜阳的照耀下,他的背影长长的落在身后的山道,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扇黑而长的门将山道封住。

    蓦然间,山谷中所有的选生感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纷纷抬头。

    崖间高处的山道上,出现了许多修行者的身影。

    通过那些修行者身上不同的服饰,所有选生很容易便判断出来,那些都是来自各个修行地的师长和一些朝堂的官员。

    这些修行地的师长和朝堂官员,也都将进入这个山谷。

    虽然无法得知为什么这些师长和朝堂官员被准许进入山谷近距离观瞻,然而这一切的迹象让绝大多数选生再次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

    前面一关的考核竟是真的结束…徐鹤山竟然真的是最后一名通过荆棘海的考生,那才俊册上位列第一的烈萤泓又去了哪里?

    便在这时,一名少女出现在崖上,随着一阵从山崖间吹过的微风,她似乎想也未想,便从崖上直接一步跨了下来。

    青玉色袍服如莲叶般轻摆,她的身影在空中便越过众多还在山道上行走的各修行地师长,毫无烟火气的飘落谷间。

    看着这名面容稚嫩,但眼神之中却蕴含着强大自信和威严的少女,绝大多数选生感到如山的压力,同时心中最后的一丝不确定也彻底消失。

    即便这是在岷山剑宗内里,所有岷山剑宗的真传弟子中,也只有一名这样年轻的少女可以丝毫不顾忌别人的感受,近乎无礼的直接越过所有修行地的师长,甚至在其余比她年长的岷山剑宗修行者面前也是如此的气度。

    她只可能是净琉璃。

    连净琉璃都已经现身,前面那关自然肯定已经结束。

    除了丁宁等数人之外,其余选生在之前都没有见过这名传说中的少女,此时看着净琉璃真正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些考生的眼神都变得极为复杂,倾慕、敬畏、嫉妒…许多不同的神光交替着在他们的眼瞳深处出现。

    净琉璃的眼神始终平静,即便落地却依旧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然。

    她有绝对的资格自傲,因为至少在进入岷山剑宗学习这件事上面,所有谷中的这些人还在追赶她很多年前的脚步。

    “结束了。”

    没有任何的开场白,甚至没有任何的自我介绍,净琉璃的目光扫过谷中所有的选生,然后异常简单的吐出三个字。

    她也没有引起任何歧义,这三个字出口之后,她便已经毫无停顿的接着说了下去。

    “接下来便是最后的剑试。”

    “半盏茶之后,你们会按照抽签的结果进行比试。”

    “在这段时间里,你们不允许接受任何外来的治疗,在比试开始之后,也不允许和观瞻的人交谈。”

    净琉璃讲述的最后剑试的规则也异常简单,只是说了这几句话,她便走向了无形之中分隔着两个阵营的简陋屋棚。

    在越来越重的暮色里,她的身影显得越来越超凡脱俗,而且似乎带着某种难言的魔力,让很多人觉得她走向分隔两边的屋棚是某种蕴含着深意的行为。

    徐怜花的目光越过净琉璃的身影,落在已经陆续进入山谷的各修行地师长身上。

    随着这些修行不同功法和剑经的修行者的进入,山谷里的天地元气也似乎变得有些纷杂起来,让他的情绪也变得有些烦杂。

    他的眉头深深的锁了起来,声音轻却寒冷的问道:“她这是什么用意?讲述规则一共才说了三句话,连最后一对一比试都不愿意多花一句话提及,但实则这三句话里,最重要的却是最后一句。”

    “她想给一些人说话的机会。”

    听到他的话语,丁宁转过头,看着他平静的说道:“或者说岷山剑宗想给一些人说话的机会,想看看一些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在比试开始之后不允许和观瞻的人交谈,便意味着这个时候她容许有人来说些什么。”

    徐怜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他还不能完全理解。

    “岷山剑宗里一定有些事情发生。”

    丁宁抬头看向远处山崖间,缓声道:“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有些人倒是真会抓紧时间。”

    接着,他又忍不住轻讽了一句,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有些修行地的师长还在山道上行走,还未真正踏足这个山谷,然而此时,已经有一名身穿黄袍的中年人越众而出,快步走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名黄袍中年人身上。

    所有人都可以确定这名黄袍中年人此刻是要接近谁。

    在简陋屋棚里负手凝立的净琉璃嘴角也流露出一丝不屑和冷讽的意味,然而她只是沉默的看着,并没有阻止这名黄袍中年人。

    “我不知道那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南宫采菽看着那名快步而来,走得越来越近了的黄袍中年人的身影,寒着脸说道。

    她的个性本来就嫉恶如仇,敢做而言,她很清楚这名黄袍中年人是那名容姓宫女的侍从,在她看来,薛忘虚都已经死去,容姓宫女在山道前都已经亲自出手,容姓宫女应该没有任何脸面再派人来说些什么,而且无论再说什么也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她的声音并不低,黄袍中年人的真元修为远在她之上,听得十分清楚,但是他的脸色却始终平和,甚至带着一种天然般的恭顺。

    在绕过简陋屋棚之后,这名黄袍中年人便停了下来,恭谨的对丁宁躬身行了一礼。

    “我并不知道您的最终决定。”

    然后这名黄袍中年人开口,平稳而清晰的说道:“但在您做最后决定之前,我希望您再认真的考虑一下…因为您应该明白,您拒绝的不单单是一些人的前程,您拒绝的还有一个人真挚的友情。”

    徐怜花和张仪等人都是微微一怔,一时都来不及反应黄袍中年人这些话的意思。

    丁宁抬起头,再次看向山间高处。

    他知道在高处,有人在看着他,只是他看不到对方而已。

    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便让徐怜花等人明白黄袍中年人所说的是太子扶苏。

    “卑鄙。”

    徐怜花骤然愤怒了起来,忍不住厉声喝骂出声。

    一侧的独孤白自嘲的笑笑。

    在真正的权贵手里,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对敌的手段,和这些真正的权贵相比,单独的修行者实在太过渺小。

    “或许你要进入前十不难,然而要夺得首名却实在太难了。”

    黄袍中年人看着还未回应的丁宁,转过身去看着屋棚另外一边的所有选生,语气极为诚恳的接着道:“你们只有这几人,对面数倍于你们的数量,若是一轮下来,你们之中有人战败,那你的面前便大多数都是死战的敌人…如果注定夺得不了首名,不如不要拒绝一些人的好意。”

    听着黄袍中年男子的这些话语,丁宁的神容却依旧平静,他摇了摇头,说道:“若是真正的朋友,被拒绝好意之后,依旧还是会将我当成朋友。”

    黄袍中年男子不再言语,躬身施礼退去。

    丁宁的平静让徐怜花等人的情绪也迅速平静下来。

    他们看着远处的那些选生,知道黄袍中年人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一眼望去,远处一共站着三十七名选生,是他们这边四倍之多的数量。

    若是第一轮过去,他们这边被淘汰的人略微多一些,那剩余的二十几名选生之中,便可能只有两三名是他们这边的人。

    他们的确很势单力薄。

    然而就在此时,离开的黄袍中年男子突然身体微微一顿。

    因为就在此时,他前方的选生里面,却有一个人缓步走了出来,朝着丁宁等人行去。

    那人好像怕冷,穿的衣袍明显要比一般人厚很多。

    徐怜花和夏婉等人看着这人的身影,脸上迅速浮满惊愕:“厉西星?”

第一百十七章 火烧

    沉默而苍劲,阴鸷而小心,穿着比其余选生厚实许多的衣袍缓步走来的厉西星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独狼。+頂+点+小+说,

    他在长陵并不出名,直到此时,剑会中的绝大多数选生也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以为他是来自边塞的边民,然而徐怜花和夏婉自然知道厉西星的身份…也正是因为厉西星太过沉默和不引人注意,等到厉西星从人群中走来,她才想到方才计算的时候忽略了这样一名强者的存在。

    这些年厉西星都不在长陵,没有人见过他的出走,但是在被放逐到月氏国之前,厉西星一直是同龄人之中的佼佼者。

    若是单独对上厉西星,她也并没有多少赢得对方的信心。

    她也不能明白厉西星这时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丁宁之前也并未见过厉西星,也并不知道扶苏曾经阻止过厉西星和自己见面,只是听到徐怜花和夏婉说出这人的名字,他便马上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他的眉头微微挑起,但是看着走来的厉西星也没有说话。

    厉西星也没有出声。

    他一直走到丁宁和徐怜花等人的身侧,然后随便在一块空地上坐了下来。

    徐怜花眉头渐皱,正想措辞开口,然而这种境况对于张仪这样的君子而言却似乎没有分毫的障碍,看着坐下的厉西星,张仪已经感激而有些羞涩的行了一礼,轻声问道:“您也是想帮助我家丁宁师弟么?”

    厉西星依旧没有出声,他也没有回礼,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

    夏婉看着厉西星,依旧有些怀疑。

    独孤白的呼吸不自觉的顿了顿。

    他也是从幼时便离开了长陵,和厉西星并无多少交集,然而他却听到过一些关于厉西星的传言,他觉得像厉西星这种人的心地其实很脆弱,夏婉这样的态度或许便会引来很多不佳的后果。

    不出独孤白的预料,他看到厉西星的眼眸深处瞬间涌起强烈的敌意。

    然而让独孤白有些意外的是,厉西星却是并没有对夏婉表示什么,只是缓缓的转头过去,看着丁宁。

    “家父希望我对付你。”

    听到他这开口第一句话,徐怜花和张仪等人都是一阵愕然。

    “所以我一开始没有过来。”

    厉西星却是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我喜欢有原则的人…在长陵很多时候必须顺从,但我不喜欢顺从,我的原则是顺从心意。”

    “就像当天的端木净宗,所有人都认为我不应该打他,也不许我打他,但我依旧打断了他两根肋骨。”

    “方才听到你和那人的对话,我确定你也不愿意顺从,所以我过来。更何况想要对付你的剑已经很多,再多我这一柄剑也没有什么意思。”

    这些话语听上去特别怪异。

    或者说理由特别怪异。

    以至于一旁的易心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但不知为何,对于厉西星这样的人而言,这样的理由听上去却分外令人信服。

    丁宁看着厉西星,没有问其它的问题,只是认真的说道:“你才回到长陵不久。”

    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看着厉西星的目光变得更为不同。

    丁宁这一句话便点出了厉西星这么做极有可能迎来的后果,那就是再次被放逐。

    厉西星沉默了片刻,说道:“长陵未必有月氏国好,至少在我的眼里是如此。”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独孤白的眉头骤松,心中油然生出些敬意。

    “说的好。”

    徐怜花也不再看厉西星,转过头去看着远处的选生,看着渐要隐没在昏暗中的陈离愁的身影,微嘲道:“什么顺从不顺从,人活在世上,关键还不是要自己开心,若是修行有了力量都不开心,那还要修行做什么。”

    张仪也彻底放松下来,对厉西星却更加敬佩,再次施礼道:“多谢。”

    “不用谢我。”厉西星冷漠道:“我现在站在你们一边也未必算得上帮你们,因为端木净宗在数年前便已经是岷山剑宗的弟子。”

    徐怜花和独孤白等人互望了一眼,他们都知道这是事实,端木侯府的端木净宗在前些年便通过了岷山剑宗的大试,已经在岷山剑宗中修行多年,只是一时间他们也并未想到这点。

    张仪一愣,“你的意思…难道你觉得若是因为有你的相助,我师弟丁宁即便夺得首名进入岷山剑宗学习,端木净宗也会因为你的关系而报复我师弟?”

    “你或许觉得不可能。”

    厉西星没有看张仪,只是冷漠的看着远处,“但端木净宗就是这样的人。”

    厉西星的确不太会聊天。

    无论是神情上还是语气上,他都给人一种无法理喻和难以接近之感。

    然而张仪却似乎并不这么觉得,在他的眼睛里,厉西星已经成了他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他就可以包容。

    他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道:“我听说当年你打断端木净宗肋骨的时候,他才五岁,为何你就有这样的论断?”

    “五岁?”

    厉西星也忍不住充满嘲讽的冷笑起来:“所以你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一名五岁的孩童怎么会那么阴险恶毒,会只是因为不喜欢一个人,便会经常做一些恶事然后说谎栽赃在那人的身上,还会经常放一些赃东西在那人喝的水中,甚至在楼梯上都会设置一些手脚,想要别人跌断手脚。”

    所有的人都怔住。

    就连丁宁都愣了愣。

    张仪的手脚不自觉的有些寒冷起来。

    顿了数个呼吸的时间,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厉西星,声音微颤道:“你说的是端木净宗五岁时,便处处处心积虑害你?”

    厉西星没有回答。

    他本来就不擅长和人交谈,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必回答。

    “所以那次你打断他的肋骨,并不是因为一时的冲突,而是之前他已经做了很多这样的事情…你忍他很久了?”张仪开始有些明白,他的身体都微颤起来,他开始觉得如果那都是真的,那这么多年的放逐对厉西星实在不公。

    厉西星沉默了片刻。

    “只是那样的话,我或许下手不会那么重。”

    忽然间,他抬起头,愤怒起来:“我养了一条狗,一条刚刚会吃奶时便被遗弃的小狗,但就在那条狗终于有点长大,我终于不用再喂它羊奶,它也能够跟着我到处跑的时候,它却浮尸在了井里。”

    丁宁的目光微微闪动。

    徐怜花和夏婉等人都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互望了一眼。

    张仪的面色苍白起来,“是端木净宗把他丢到了井里?”

    “一个小孩子做事很难不留痕迹,要查证出来并不难,很多人都可以轻易查出来…包括我父亲都知道那是端木净宗的所为,所以他特意要求我不要做出格的事情。也只是因为是端木净宗这样出身的人做的,父亲才会特意警告我。”

    厉西星厉笑了起来:“端木家的人也送了一条更可爱的小狗给我…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只是更让我确定是端木净宗。我答应了他们所有人,但是我不想顺从。所以我打断了端木净宗的肋骨。”

    “如果不是我当时太小,我的力气不够,我的出手还不够狠,端木净宗就已经死了。”

    厉西星的眼睛里闪耀着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惨烈神色,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因为我当时并不只是想打断他几根肋骨,而是想要杀了他。”

    因为一条小狗而想要一个人偿命。

    这的确似乎太过狠辣。

    然而发生在一名六岁的孩童和一名五岁的孩童身上,这件事却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对。

    至少就连张仪都没办法判断这件事厉西星是对还是错。

    他只是觉得端木净宗不该那么做,这件事本身就不应该发生。

    “对于那个女人,你们就像一条狗。”

    “我也只是像一条狗。可以随意被捏死,或者被丢到井里的一条狗。”

    “但即便是死,我也不想让他们那么愉快。”

    厉西星并不知道今天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么多话,会因为那些近乎遗忘的旧事而这么愤怒,但是他的心中却觉得分外的痛快。

    他的胸膛滚烫得似乎有火在燃烧。

    丁宁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是笑了起来。

    “那便一战。”

    他的笑声响起,然后站了起来。

    这一刹那,他周身所有人的胸膛里都似乎有火烧了起来。

第一百十八章 黯淡无光的黑剑

    夕阳即将消失于远处的地平线,此时天空的火烧云也赤红得就像是要真的燃烧起来。△頂△点△小△说,

    所有的选生,即便是一些身受重伤的选生都纷纷艰难的站起,因为最后的剑试马上就要开始。

    谢柔看着丁宁的侧脸,她看到丁宁的眼睛在亮起来,而他身侧的天空在暗下去,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一片淡淡的翅膀在丁宁的影子后方。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是丁宁那一个世界的人,然而此时,她却觉得,即便只能是丁宁身后一片小小的隐形翅膀,她也要尽她所有的力量。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不认命和不服气的阶段。”

    容姓宫女走出休憩的营帐,走过垂首恭立的黄袍中年人的身侧,她凝视着远处的那缕火烧云,冷淡的说道:“我只是教导他们人必须认命。”

    “山都有天生的高低,更何况是人。那些天生就矮的山偏要和高山争高,除了白费力气,还会让自己和别人都不愉快。”

    “为了一条狗被放逐,在小孩子眼里代表着正义,在成年人眼睛里看来是傻。”

    黄袍中年人静静的听着容姓宫女的话语,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不满和反对的神色。

    因为他觉得容姓宫女说的是事实,他也有过不认命的阶段,然而他现在已经很认命。

    人若认命便无太多不甘,然而人生最难的便是认命。

    在进入山谷的很多官员之中,礼司副司首司空连看着站起的丁宁等人,眼睛也渐渐的亮了起来。

    澹台观剑无声的出现在净琉璃的身后。

    “这次的最后剑试应该是历年所有剑试里最精彩和激烈的一次。”看着在屋棚两边沉默凝立的所有选生,澹台观剑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轻声说道。

    净琉璃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意见,然而她没有丝毫的骄傲,因为最主要的原因是那名出身陋巷和低等修行地的少年不肯认命。

    “程冬来。”

    一声显得突兀的清冷喝声在山谷中响起。

    听到自己名字的选生陡然一震,望向清冷出声的身穿青玉袍服的岷山剑宗修行者。

    “对钟愧。”

    直到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的声音接着响起,这名选生和周围所有人才彻底反应过来,最后的剑试已经在没有任何开场白的情况下开始。

    “这不公平!”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第一名被提及名字的选生便失神的叫出了声来。

    很多人的心中也是觉得如此。

    这名名为程冬来的选生出身于秘石道院,在才俊册上的最新排位是四十一,他的对手钟愧出身于景年剑院,在才俊册上位列二十一,两者在修为上本身就有着不小的差距,尤其此时的程冬来左侧大腿有一个严重的贯穿伤口,不仅行动不便,而且剧烈的动作便有可能引起大出血,反观钟愧身上都只是一些轻伤。

    “有什么不公平?”

    然而听到程冬来的失神大呼,宣布对阵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缓声道:“对阵只是随意抽取,修为有差距,只是平日修行的问题,身上的伤势也只是前一关残留,难道你觉得剑会只是有最后剑试一关,先前的考核全部不作数?”

    “若是觉得不公,可以自行弃权。”顿了顿之后,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又毫无情绪的补充了一句。

    那名名为程冬来的选生脸白得就像雪一样,然而听着这些话语,他却说不出,也不敢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其余的选生也都只能保持沉默。

    这样的对阵只是由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随手抽取,其中自然有许多值得推敲和质疑的地方,尤其现在通过前面那关的选生一共是四十五名,这样两两对阵,就必定有一人会少战一场,大占优势。

    然而这是岷山剑宗的剑会,这便是岷山剑宗的规矩,和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所说的一样,若是觉得不公平,除了退出便不可能存在其他办法。

    “孙长治,对曾开天。”

    “聂岩,对莫御。”

    “……”

    宣布对阵的岷山剑宗修行者也没有兴趣看程冬来等人的表情,只是接着不紧不慢的说了下去。

    听着他的宣布,所有的选生神情各异,反应不同,有些神情冷静,有些无声冷笑,有些堆起勉强的笑容,有些却是面如死灰,有细心的选生却是已经发觉这山谷间用剑痕划出的场地共有八方。

    “皇普连,对谢柔。”

    和这些选生料想的一样,在宣读到第八组对阵双方之后,这名面上似乎总是没有多少表情的岷山剑宗修行者便停顿下来,然后随意的朝着那八面场地指了指,示意被他宣读到名字的对阵双方现在便可以入场。

    在顺着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的手势所指望向那些即将陷入黑暗中的场地之后,几乎所有选生的目光全部落在了谢柔的身上。

    原因很简单。

    虽然所有人最想看到的是丁宁的战斗,然而在这第一批开始剑试的十六人中,谢柔是唯一一名站在丁宁身边,位于简陋屋棚另外一侧的修行者。

    徐怜花等人的目光都很凝重。

    皇普连在才俊册上的排名是十七,而谢柔原本就不在长陵修行,她在才俊册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排名。

    在绝大多数选生的眼中,她和谢长胜一样,都应该是依靠着谢家的财力,用某种不光彩的手段才获得了参加岷山剑会的资格。

    谢柔也未曾料到自己正巧是这边第一名出战的修行者,此时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她不由得开始紧张,握着剑的右手开始微微的颤抖。

    她手中的黑色长剑便也随之不断的震颤起来。

    看着她手中这柄和大秦普通制式长剑外表没有任何区别的黑剑,绝大多数选生都更加觉得她不可能有获胜的机会。

    然而没有谁注意到,皇普连身后不远处一名身穿和皇普连一样袍服的修行地师长却是脸色骤变,他当然不可能预料到皇普连会对上谢柔,但是他却想起了荆棘海中的一些画面。

    他张开了嘴,忍不住就想要出声。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一名岷山剑宗的修行者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从侧面来,此时只是背对着他,然而这名想出声提醒皇普连的修行者却是骤然意识到了什么,面容苍白的闭上了嘴。

    剑试已经开始,按照净琉璃所说的规矩,他现在便不能再说任何提醒的话语。

    谢柔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出场。

    丁宁神情平静,看着她点了点头。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谢柔却陡然多了许多的信心。

    她握剑的手不再颤抖。

    ……

    皇普连也已经动步前行,朝着一方剑痕划出的场地前行,他的身材高大,面目肃冷,目光也是沉稳的平视前方,给人一种军中将领的味道。

    他所修行的铁屏剑院本身便喜欢将学生派去战场修行,按照一些确切的消息,皇普连和一些铁屏剑院的学生,甚至参与了鹿山会盟前夕,大秦军队收复阳山郡的一些战斗。

    相对于谢柔,从一开始他就很有信心。

    所以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师长一眼,也并未察觉有一名岷山剑宗的修行者特意阻挡在自己师长的身前。

    他也极有长陵修行者守礼的风范,没有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片场地,而是走向了距离谢柔最近的一片场地。

    “请。”

    当谢柔走到他的对面停顿下来,他才拔剑横胸,颔首为礼。

    此时其余对阵的双方也大多就位,只是因为这战具有特殊的意味,所以场外大多数人的目光还是聚集在他和谢柔身上。

    天色已经渐暗,岷山剑宗的任何人也似乎没有生火照明的意思,然而当皇普连拔剑横胸,方圆数十丈的场地便都亮了起来。

    皇普连手中的长剑通体金色,金光如实质般耀眼,而剑身上的符文在他的真元微涌之下,便自然形成七个耀眼夺目的光斑。

    这柄剑便是七曜剑。

    昔日韩地著名修行地七曜宫的宗主剑。

    一柄堕于岷山剑宗剑谷,又被皇普连在这次剑会中挑选出来的好剑。

    “请。”

    谢柔也横剑。

    她手中的黑剑在对方夺目剑光的照耀下更是黯淡无光。

    然而不知为何,皇普连的眼皮不自觉的微跳,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危险气息。

第一百十九章 毒龙澶

    这柄黯淡无光的黑剑微微的震颤起来,这次并非是因为谢柔的紧张,而是因为她体内的真元已经开始急剧的朝着黑剑内喷涌。◎∑頂◎∑点◎∑小◎∑说,

    皇普连的眼瞳也急剧的收缩起来。

    他没有看到黑剑的表面有任何真元游走的画面,谢柔的真元,顺着剑柄直接涌入了黑剑内里!

    与此同时,他看到黑剑的剑尖上开始升起紫色的气雾。

    无数缕细小如针的紫色气雾以惊人的速度从黑色的剑尖上喷涌而出,只是一瞬间,他的面前就形成了一片紫雾,谢柔的身影已直接消失在紫雾之后。

    一声厉喝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

    他手中的七曜剑依旧横在胸前,往前平伸推出。

    剑身上七团耀眼的光亮连在一起,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道移动的光墙。

    这是铁屏剑院著名的防守剑式“横山断”。

    当谢柔的真元直接涌入黑剑内里之时,他就已经确定对方手中的这柄黑剑根本不是什么制式百炼钢剑,而且必定是一柄惊人的名剑。

    在不明谢柔手中这柄剑到底有何惊人效用的情形下,他自然采取稳妥的守势。

    紫雾无力,顷刻间被他横剑震散,谢柔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然而与此同时,一缕甜香却是直冲他的脑际,令他的头脑骤然一沉。

    “毒!”

    皇普连瞬间反应过来,极为急促的再发一声厉喝,将胸腔内所有吸入的空气借着这一声厉喝和真元的挤压全数喷出。

    与此同时,他手中散发着夺目光芒的金色长剑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绝厉气息,毫无停顿的往前斩出。

    他前方的空气轰然一震,紧接着一声轰鸣,仿佛他的剑身前方突然多了数名力士在扛着一根巨柱朝着谢柔擂去。

    这便是铁屏剑院的“擂山式”,这并非是铁屏剑院中最为精妙狠辣的剑式,但绝对是最为刚猛霸烈的剑式之一。

    不管紫雾中蕴含的是何等的毒素,他依旧有信心在毒发之前将谢柔击败。

    谢柔的脸色微白,她手中黯淡无光的黑剑挥洒出去,却并未迎向前方,反而是掠向后方。

    她的身体接着这一剑的回旋斩杀之势直接像一只燕雀往后飞掠了起来。

    许多选生的眼睛里闪现出意外的光芒。

    除了谢柔手中的这柄剑之外,他们开始发现谢柔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弱。此时这一招“燕翔斩”原本是用于快速进击,此时被她运用于往后逃掠,显得极为精妙,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也不可能反应得更快,做得更好。

    然而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谢柔依旧不可能获得胜利。

    因为皇普连的变招也是极快。

    “嘶啦”一声裂响。

    众人耳中的轰鸣声还未消失,空气里已经响起了布匹撕裂般的声音。

    皇普连的头颅高高扬起,他手中的剑化斩为挑削。

    一道赤红色的剑焰和他的剑身脱离,往上斜掠飞洒而出,落向刚刚往后飘飞的谢柔的身体。

    这一道剑焰看上去就像是一道火烧云,剑式名字也正是“火烧云”,剑意横亘数丈天空,即便谢柔生出了翅膀,此刻也来不及躲闪。

    谢柔唯有硬接。

    看着这样的画面,张仪紧张到了极点,连呼吸都彻底停顿。

    他觉得皇普连实在很强,换了自己处于谢柔这种境地,或许也未必能接得住这一剑。

    风雨声大作,接着便是雷鸣。

    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谢柔没有管自己下落的身体,她的身体自由的坠落着,而她手中的剑,却是疯乱般一瞬间朝着前方斩出了数十剑。

    疯狂激射的剑气卷动着天地元气形成了风雨,接着风雨里出现了一道道紫色的雷光。

    许多旁观的选生眼中震惊的情绪更浓。

    这是关中的关山风雷剑式。

    这一剑很强。

    尤其是气势很强。

    他们根本未曾想到谢柔这样的一名少女竟然能像许多关中大豪一样施展出如此剑意。

    皇普连也未曾想到。

    然而他不认为自己会输。

    想着先前耿刃的警示,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不让自己的真元彻底狂暴起来的同时,再度输出一股真元涌入手中的七曜剑之中。

    嗤嗤嗤嗤…

    密集的刺击声响起。

    风雨已和火烧云正式相逢。

    轰的一声闷响。

    只是一刹那,风雨雷全部溃散,原本自由坠落着的谢柔的身体高高的往上荡起,接着如断线的风筝一样以古怪的姿势倒飞出去。

    场间许多人的呼吸已经彻底停顿,许多人眯着眼睛看着倒飞的谢柔的身体,想着皇普连该以何种方式结束战斗。

    然而就在此时,皇普连强横前行的身躯却是硬生生的顿住。

    他脚下的土地已经被细微的雨珠润湿,然而随着他的猛然停顿,他的脚下骤然炸开两圈尘浪。

    他的口中再次发出一声厉啸。

    这次的厉啸声中充满了强烈的震惊之意。

    他前方分散的赤红色剑焰和飘散的雨珠和细碎闪电之中,有上百道的黑色细光正朝着他激射而至!

    此时唯有他才来得及察觉这些牛毛细针般的黑色细光,也唯有他才感知清楚,这些细光依旧来自谢柔的剑尖。

    这些黑色细光来自于谢柔手中黑剑的内里,随着她真元的剧烈喷涌,随着这一剑的剑势自然的激飞出来!

    最为关键的是,这些黑色细光散发着更为浓烈的香甜而腥臭的气息,只在这一瞬间就让他的双瞳都变得模糊起来。

    随着他脚下两圈尘浪炸开,他持剑的右手手腕柔软至极的转动起来,整条手臂也画圆般急速的挥动。

    剑光在他的身前旋转,扩张。

    炽烈的金色剑光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面张开的光伞。

    “这是什么剑式?”

    有一名选生震惊的叫出了声。

    这显然是一招比“横山断”更为惊人的防御剑式,但是他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应该是铁屏剑院的秘剑之一。

    迎面而来的黑色细光皆被皇普连这一剑挡住。

    然而顿在当地的皇普连却是面色急剧苍白。

    一股黑气沿着他手中的剑,顷刻流淌到他的剑柄,然后流淌在他的手上。

    他的身体里迅速泛起一阵如许多天没有吃饭般的虚弱之感,随即他的眼前彻底的模糊。

    他看不见了。

    “蓬”的一声闷响在他侧前方响起。

    他知道那是谢柔的坠地声。

    他的手竭力的抬起,想要在这一瞬间将剑掷出,将剑化为流星。

    然而他的气力却好像被一下子抽空,在抬起手之时,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剑投掷不到谢柔的面前。

    “怎么可能!”

    他剩余的力气化为一声难以置信的大叫。

    他手中的七曜剑急剧黯淡,坠落在地。

    他的整个人无力的跌向前方,跪倒在地。

    “这到底是什么剑?”

    很多声惊呼声同时响起。

    出声的人里面,有些甚至是观战的师长。

    所有人都已彻底看出谢柔的这柄剑里蕴含着惊人的剧毒,她的这柄黯淡无光的黑剑剑尖上密布着许多喷出剧毒的细孔。

    让他们极度不解的是,既然这柄剑中蕴含的剧毒如此恐怖,那谢柔应该同样会中这剧毒才对。

    在这样的元气冲撞之中,这样的剧毒元气应该同时弥漫她的身周。

    然而此时,坠落在地的谢柔已经站起。

    她的浑身都还在震颤,但是她的身影却令很多人感到心悸。

    “毒龙澶!是毒龙澶!”

    一声惊叫声不知从何处发出,只是听声音就让人可以清晰的感觉出来这人心中正充满恐惧。

    “毒龙澶!”

    “竟然是…!”

    许多修行地的师长和选生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骤然僵硬。

    “终于还是有人识得这柄剑的。”

    屋棚内的净琉璃冷笑了一声,清冷道。

    澹台观剑有些感慨的转过头去,望向陷落在黄昏里的丁宁。

    这柄剑是一个传奇。

    它曾是大赵王朝上代最强的修行者连笸的佩剑。

    看似平淡的玄铁剑身里,其实嵌着是一颗从真正的毒龙体内取出的丹晶。随着真元的强弱,丹晶将会沁出不同的毒素,而这柄剑的剑柄,却是用黄龙角制成,可轻易的解去这些毒素的威胁。

    在上代秦赵两朝的征战中,这柄剑曾一次杀死了上万名秦军。

    只是因为已是几十年前旧事,所以这柄剑也早已随着主人的逝去而消失在天下修行者的视野,竟少有人识。

    而这酒铺少年,却偏生记得。

    难道他会知道这柄剑在连笸死后归于赵王朝城平关守将赵阔之手,最终又随着城平关被大秦军队攻破而归在岷山剑宗剑谷?

    “赢了…”

    张仪看着持剑而立的谢柔,一时还有些无法相信。

    但在他颤抖着出声的同时,他开始明白谢柔为什么能够比在场的绝大多数选生更轻易的通过前面的一关。

第一百二十章 连胜,随意

    在长陵,用毒被认为是不光彩的,在绝大多数修行地看来这便是真正的旁门左道,然而此时谢柔获胜,却没有一名选生觉得不公平。△頂點小說,

    因为这柄剑出自岷山剑宗的剑谷。

    他们所有人在心中自思,即便谢柔不挑选这柄黑剑,在他们进入剑谷之时,这柄剑依旧留在剑谷之中,他们也绝对不会挑选这柄黯淡无光的黑剑。

    相比选生,观战的许多修行地师长心中的震惊要更浓一些。

    因为无论是修为还是战斗经验,他们都要超出在场的选生,所以他们都可以看得出来,这柄“毒龙澶”非常适合谢柔本身擅长的剑式。

    如果不是那一式“关山风雷”,那么狂风骤雨的刺击,这一柄“毒龙澶”也不可能瞬间释放出那么多丝的毒素。

    谢柔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能够战胜皇普连。

    她朝着丁宁和张仪等人行去,抬头看着丁宁,忍不住就想要说些什么。

    “调息。”

    然而看着她不断轻颤的身体,丁宁只是轻声的说了两个字。

    谢柔微微一顿,然后她点了点头,有些羞涩的垂下头开始调息。

    此时她体内气息动荡不堪,五脏也受了些震荡,的确是要马上静心调息,然而看到她如此听从自己的摸样,丁宁却是心中微冷,想着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错了,或许自己应该对她更为冷漠一些。

    “何朝夕,对陆夺。”

    许多人的目光还停留在谢柔手中的剑上,心中震惊未消,然而一声清冷的声音,已经在此时响起。

    此时其余七场对决都还没有结束。

    然而多出了一块场地,那名安排最后剑试的岷山剑宗修行者似乎不想让它有丝毫空闲,又立即安排了一场对决。

    对决的双方里,正好又有一名何朝夕是丁宁这方的人。

    何朝夕的对手陆夺在才俊册上排名二十二,出身于天寿剑院,在才俊册上的排名也远高于何朝夕。

    只是这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却都停留在了何朝夕手中的剑上。

    看着何朝夕手中那柄简直如斩马长刀一样宽厚的青色长剑,屋棚另外一侧的所有选生都不自觉的在心中想到,这柄又是什么剑?

    “我去了。”

    何朝夕的眉头微挑,对着丁宁和张仪等人异常简单的说了这三个字,然后便朝着那块空出来的场地行去。

    一名身穿紫袍的少年也同时动步,他自然便是天寿剑院这一代年轻弟子中最为出色的陆夺。

    他的身材和何朝夕相比显得很瘦弱,看上去简直就像成年人和弱冠少年的区别,然而即便有着前面谢柔的胜利,他面对青藤剑院出身的何朝夕依旧有着绝对的自信。

    所以看着不动声色走出的何朝夕,这名清瘦少年的嘴角甚至浮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请。”

    何朝夕在走进场地的瞬间便停顿下来,然后没有丝毫多余动作的横剑于胸,对着陆夺说出一个字。

    陆夺眉头微皱,也横剑于胸。

    何朝夕便出剑。

    轰的一声震响。

    何朝夕的脚下腾起两蓬尘浪,身体开始恐怖的加速。

    陆夺微滞,眼中闪过些震惊的光芒。

    他没有想到何朝夕竟然如此直接。

    而且何朝夕这一刹那爆发出的力量十分强大,在他还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之前,何朝夕已经进了十余丈。

    从何朝夕脚下腾起的两蓬尘浪也并未四下散开,而是如两道巨箭般迎面冲来。

    然而即便出手失了先机,陆夺却并未慌乱。

    他发出了一声清啸,手中的银色长剑前带出了一条清丽的剑芒。

    他侧身,带出条条残影,清丽的剑光从侧面刺向何朝夕。

    以攻对攻,以快对快。

    他有信心比何朝夕更快。

    因为他本身就是天养剑院出剑最快的学生,他所修的剑经都是追求极快速度的剑经。

    “嗤”的一声轻响。

    何朝夕的左臂上好像燃起了一条灯火。

    那是他的衣物被锋锐的剑气震碎,然后在空气的急剧摩擦和挤压下,直接燃起了青烟。

    他还没有来得及变招,手中的青色宽剑还在往前挥出,陆夺这道清丽的剑光已经后发先至。

    至少在这一剑上,陆夺的确比他快出很多。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陆夺和许多正在关注着这一战的选生和各修行地师长的眼中闪出无数震惊和不敢相信。

    何朝夕依旧没有变招。

    他反而直接用自己的左臂迎上了陆夺的剑。

    一蓬鲜血随着一声轻响从何朝夕的左臂上涌出,接着便是骨骼和金属的摩擦声。

    陆夺的脸色变得一片雪白。

    他手中的剑已经彻底洞穿了何朝夕略微仰起的左臂,卡涩在何朝夕的臂骨之中,然而何朝夕竟似没有感到丝毫痛苦一般,手中宽厚的青色宽剑依旧没有任何的迟钝。

    一股滂湃的剑风就像实质一样已经压在他的胸口。

    强烈的恐惧之中,陆夺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大叫,手中的银色长剑便要横斩出去,将何朝夕这条手臂切断,然后斩在何朝夕腰腹之间。

    然而也就在此时,何朝夕一声低吼,手中的青色宽剑速度再快一分。

    陆夺的双瞳彻底被青色剑光充斥。

    他的战意彻底崩溃。

    体内的真元在死亡的威胁之下,几乎下意识的疯狂从脚部涌出。

    他松手撤剑,身体如落叶般往后飞出。

    何朝夕依旧前进,举剑上撩。

    在陆夺惊恐至极的目光中,一条血瀑从陆夺的胸口至小腹狂喷而出!

    一阵倒抽冷气声响起。

    一道恐怖的伤口出现在陆夺的胸腹之上,几乎将陆夺的前面身体都彻底切开。

    澹台观剑的身影从净琉璃身侧消失。

    在陆夺的胸腹间鲜血狂喷之时,他便已经出现在陆夺的身旁,接着在下一瞬间,他便带着陆夺消失在后方山崖间的阴影之中。

    何朝夕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他将青色宽剑插在前方地上,然后握住了穿刺在自己左臂上的银色长剑,在下一个呼吸之间,便将这柄银色长剑从自己的臂上抽离出去。

    一阵刺耳的刮骨声响起。

    许多选生的脸色更加苍白。

    何朝夕将一卷止血纱布的一头衔在口中,然后右手连动,开始用力的缠绕纱布,包扎止血。

    张仪也震惊无言。

    他也没有想到何朝夕竟然会用这样决烈的方法,如此直接和快速的赢得这一战。

    徐怜花和夏婉互望了一眼。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需要平静一下心情。

    何朝夕的这条左臂伤得太重,接下来恐怕连动都没有办法动,但是拼着一条左臂,何朝夕却硬生生的击败了陆夺…甚至除了那很快的一剑之外,陆夺连任何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战斗,这样的连胜,让他们觉得或许要重新审视丁宁这批人。

    “柘黑石,对方沉香。”

    “萧庭,对赵病舟。”

    很多人的呼吸还无法平顺,然而那名负责剑试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却不带任何情绪的接连出声,看着有战斗结束便安排新的对阵。

    “陈离愁,对徐怜花。”

    “什么!”

    就像是被一个浪头掀起,还没有坠落,却又有一个更高的巨浪打来,听到这样的声音,不少选生都是不可遏制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徐怜花呆住。

    夏婉张大了嘴,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到了极点,发出惊呼的人里面,就有一个是她。

    对面黑暗里的陈离愁也完全呆住。

    “怎么会这样。”

    陈离愁有些变异的声音在一息之后响起,他看着那名面无表情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失声道:“你是故意的?”

    所有人都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方才那些惊呼,不只是因为这是一场两者都是才俊册上排名极为靠前的重量级对决,更多的还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陈离愁和徐怜花在进入这个山谷之前还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

    在刚刚决裂,分隔屋棚两端的情形下,却又马上被安排两人之间对决,对于这两人,也实在太过残酷了一些。

    然而此时听到陈离愁这一声失声喝问,手持案卷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却是依旧毫无情绪的摇了摇头,不冷不淡道:“我不是故意的,是随意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陌生的战斗

    岷山剑宗这名修行者说这句话时的态度也很随意,陈离愁的身体不住的颤抖,却是无言以对。↗頂點小說,.

    “没关系。”

    徐怜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是恢复了平静,然后缓缓的朝着一片空出的场地走去。

    “我不想这样。”

    陈离愁走到徐怜花的对面,有些痛苦的说道。

    “因为不肯让,所以才痛苦。”徐怜花没有看陈离愁,只是看着陈离愁头顶上方的天空,平静的说道。

    陈离愁的呼吸一顿,沉默了片刻,依旧痛苦道:“毕竟我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我知道,毕竟我们是曾经很好的朋友,所以有些伤人的话我不想多说。”徐怜花缓慢而认真的说道:“接下来的战斗,我会出全力,不会有任何留手,所以你也不必留情。”

    陈离愁看着徐怜花,“你的伤太重。”

    徐怜花自嘲的笑笑:“就算只能打一场,能帮他们解决掉一名才俊册上排到第五的对手也是好的。”

    “你还能胜得了我么!”

    听到徐怜花的这句话,陈离愁陡然愤怒了起来,“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执迷不悟!”

    徐怜花垂下头,看着愤怒的陈离愁,却是平静的抬起了手,道:“请。”

    陈离愁的怒火就像投入了一片冰冷的湖,看着徐怜花平静的眉眼,陈离愁知道再多说什么,哪怕是再生出怒意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的左手握住腰侧的剑柄,然后对着徐怜花微微躬身,道:“请。”

    所有旁观选生的目光全部都聚集到了这两人的身上。

    不只是因为这是两名代表不同阵营的好友对决,还因为这两人代表着长陵这一代年轻人的最强战力,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在才俊册上排名最为靠前的这些人在真正生死厮杀时,实力上恐怕没有太大的差别,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对于很多人而言,即便最终不能通过剑试,这样的强者战斗也很有学习意义。

    微微躬身代表谦让,然而这在战斗之中对于陈离愁而言却并非多余的动作。

    随着他的躬身,他的背部缓释出一股真元,推动着空气沿着他微弯的背部往上涌出,他的头顶上方骤然多了些白色的气流,就像有一团祥云在升起。

    很多选生的眼眸中瞬间闪现出震惊的神色,

    毕竟非他们所能相比的强者,陈离愁只是这一个起手式,便引而不发,玄奥难言。

    “第四境!”

    张仪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轻呼。

    他感知到了除了真元之外,陈离愁的身体里还在缓缓释放出一些不一样的天地元气。

    四境融元。

    唯有达到第四境的修行者,才能用真元融合一些天地元气在体内,将自己的身体变成天地元气的容器,并在战斗的时候释放出来。

    张仪的修为也已经到了第三境的巅峰,和第四境之间恐怕只隔着一层顿悟,然而这破境却是最艰难的一步,很多人的一生便是卡在这一步。

    这一层的差距,不只是真元力量的差距,还有许多三境修行者难以理解的战斗手段的差距。

    陈离愁起手便展露出四境的气息,便说明他也会动用全力,然而徐怜花的眼神却已经平静而冷。

    他站立在原地未动,然后直直的往前斩出一剑。

    他手中的剑是不知何种晶石制成,比普通的长剑略细一些,且是淡淡的粉红色泽,看上去很秀气。

    然而随着他这一剑挥出,他前方的空气里却散发出一种暴烈的气息。

    没有任何的剑痕。

    然而十余丈外却是出现了一道月晕般的暗红色光弧。

    这道光弧直接出现在了陈离愁的身后,又瞬间消失。

    一片泥沙从地上溅起,陈离愁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他原先站立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条弧形的剑痕。

    陈离愁的身影在一丈外显现出来。

    “千月明?”

    微微侧首看着那道弧形的剑痕,陈离愁有些不能确定的出声。

    在他出声的这一刹那,凝立不动的徐怜花已经连续出了数剑。

    他的每一剑斩出,陈离愁的身周就出现一道光弧。

    这些光弧刚刚出现时也是暗红色的,然而随着光弧在空中闪现得越来越多,这些光弧在互相照耀下却越来越明亮,开始变得就像一轮轮明月。

    “是千月明,想不到你终于修成了。”

    看着这样的景象,陈离愁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再次出声。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也已正式出剑。

    很多人都知道陈离愁是左撇子,他是左手施剑,在他左手将剑从剑鞘中抽离出来时,悬浮在他头顶的白色云气骤然凝结为一滴滴的晶莹水珠。

    陈离愁的剑是通体白色,这些晶莹的水珠在剑光的照耀下,也变成颗颗白色。

    随着他的白色长剑的剑身和剑鞘的分离,这些晶莹的白色水珠却是没有坠落,而像晨间草叶上的露珠一样随着微风滚动起来。

    一轮轮明月升起,一道道凌厉的剑意划着诡异的曲线不断朝着陈离愁斩去。

    在空中悬浮滚动的白色露珠片片消失,震碎的水汽形成一道道剑痕。

    没有一道剑痕能够欺近陈离愁的一丈之内,只是感受着周围越来越凌厉的剑意,陈离愁的眼睛也不自觉的微微眯起。

    他的拔剑姿势已到极限,剑尖已彻底和剑鞘脱离开来。

    他便开始反击。

    他的右手抚向剑锋,五指指尖和锋利的剑锋之间仅隔着数根头发丝的距离。

    一股股天地元气不断从他的指尖喷涌出来,和锋利的剑锋撞击,然后被切开成无数丝缕,朝着四周的空气里散去。

    这是极为优雅的一剑,就像抚琴。

    然而很多观战的选生却是彻底变了脸色,就连夏婉的脸色也彻底的变得雪白。

    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感觉得出来,被切成无数丝的天地元气并不混乱,而是极有规律,在空中结成一道剑符!

    看着简单,然而只是依靠真元和天地元气的施放,五指在细微之间的动作,便直接形成一道剑符,这其中的细微和精妙,又岂是一般的修行者所能掌握!

    空气里寒意骤生!

    明明是初夏,然而随着这道剑符的凝成,四周的天地间却涌出无数透明的寒气。

    白色的露珠顷刻间冰冻,化霜。

    白露为霜,片片飞霜朝着凝立施剑的徐怜花落去。

    白霜虽轻柔,然而却蕴含着可怖的力量,拖出一条条白线,看上去就像陈离愁在控制着无数柄白剑刺向徐怜花。

    徐怜花目光微凛。

    他闭上眼睛,手中的剑收回。

    剑光在他的身周飞旋起来。

    成片的剑气从他的四周的地上往上升起。

    剑气晶莹微带粉,就像无数朵莲花的花瓣。

    “千瓣莲!”

    陈离愁有些吃惊,有些意外的发出了声音。

    然后空气里响起无数清越的爆鸣声,那些白线纷纷的倒飞而回。

    陈离愁的右手按向前方的空中。

    他的手中好像无形了一个无形的大球。

    然而在这一瞬间,许多淡淡的白线还是掠过了他的身体,他的肌肤上出现了许多深浅不一的血线,就连他白皙的脸庞上也浮现了数十缕红丝。

    “从来没有真正的和你战斗过。”

    “原来你这么强。”

    但是陈离愁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的停顿,他左手的剑笔直的朝着前方刺了出去。

    白色的剑光首先和他右手按着的无形大球撞击。

    所有人的耳中听到了嗤的一声裂响。

    真元和天地元气凝成的无形大球裂成无数片。

    陈离愁的身体前方,出现了一条白色的河。

    徐怜花难以呼吸,他艰难的咳嗽了起来,不断咳出血沫。

    他的身体已至极限,然而他却依旧不想放弃。

    他的左手也落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他已经被陈离愁的剑气遥遥压得无法呼吸,然而此时,他却反而开始前行。

    他的剑在他的双手之间剧烈的旋转了起来。

    一道笔直而剧烈旋转着的剑气从剑尖射出,凝聚得就像一根针。

    “钻山针!”

    有人震惊的叫了起来。

    凝聚如针的剑气扎入白色长河的正中。

    细小如针的剑气却是如巨石横行,白色长河节节崩塌。

    看着这样的画面,陈离愁缓缓的呼吸着。

    徐怜花是他之前最好的朋友,然而这一场战斗的一切却都十分陌生。

    他沉默的看着这道凝聚到极点的旋转剑气,却是没有做任何的改变,只是将真元平稳的涌入自己手中的剑身。

    “你不会成功的。”

    “你用两败俱伤的打法…你以为我会畏惧死亡而相让,从而给你可乘之机。”

    “可是你不够了解我。”

    他在心中冷漠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戏的开端

    细小如针的剑气穿河破浪而入,将至陈离愁的眉心。

    白色长河节节崩塌,千堆浪花却层层叠叠,也拍向徐怜花的胸前。

    这是绝对的两败俱伤之势,在任何正常人看来,陈离愁绝对会避,毕竟陈怜花已至极限,这一剑过后,恐怕再也无法施展出同等威力的剑招。

    然而令人震惊的是,陈离愁却不避。

    他沉默的看着这道刺向他眉心的剑气,真元平稳的涌入手中的剑身,体内积蓄着的所有天地元气,却是沿着经络尽数涌向眉心之前。

    从他的颈间到眉心,瞬间涌出无数股白色气流。

    这些白色气流交错着,就像让他戴上了一个白色的面具。

    而他的眉心,却是有一方青色在显现出来。

    一道凝聚的青色元气,就像一小面青色的方碑,迎向刺向他眉心的剑气。

    徐怜花的衣衫被强劲的风流吹得往后扬起,如旗帜般猎猎作响,一些破碎的衣角甚至直接蝴蝶般从他的身上飞起。

    在下一瞬间,白色浪花就要拍在他的身上,他的剑气就要撞上那方小小的青色方碑。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目光却落向陈离愁头顶上方的天空。

    他的剑意往上空掠去。

    他的人也像蝴蝶一样飞了起来,飞向上空。

    千堆浪从他脚下涌过。

    滋的一声尖鸣。

    剑气往上刺出,在小小的青色方碑上留下一条剑痕,然后继续往上,狂风里出现一道清楚至极的空洞,剑气放佛要将上方的天空都刺穿。

    时间犹如停顿。

    陈离愁的平静眼眸里刚刚泛出难以理解的震惊情绪,他眉心之前的这一面小小青色方碑便骤然崩裂,变成无数条白色的小浪。

    而这些白色的浪花却是带着和他体内沁出时截然不同的气息,轰然反砸在他的脸面上!

    啪的一声爆响。

    一片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响起。

    陈离愁的整个身体如同一截被抛出的木桩往后飞出,他的后颈之间接着传出清晰的骨裂声。

    紧接着轰的一声沉闷大响,陈离愁的身体重重坠地,震出一蓬四溅的尘浪。

    旁观的阵营里一片死寂。

    从被击中到飞坠落地,这在修行者的世界里已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然而直到此时,绝大多数观战的选生还都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会这样。

    被飞扬的尘土淹没的陈离愁没有死去,他的眼睛里荡漾着茫然和震撼的情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作,接着感知出自己的颈部骨骼在方才那一击之下已经断裂多处。

    那道几乎斜擦着自己眉心往上的剑意似乎还回荡在他的身前,他隐约开始明白…那一剑竟然是利用了他的元气,竟是在他凝聚的元气上,带出了一道符意!

    “借山痕!”

    “这就是你们徐侯府的借山痕剑式!”

    一股鲜血从他的唇齿间涌出,然后他更加不理解的叫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甚至遮盖住了旁边所有战斗的声音。

    这声音也在很多观战的选生心中开始回响。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刚刚落地的徐怜花身上。

    因为陈离愁喊出了这一剑式的名字,所以他们知道陈离愁此刻的不解并不是因为这剑式本身、

    数滴血珠从徐怜花的嘴角滴落。

    看着跌落在尘埃中的昔日好友,徐怜花沉默了片刻,道:“因为其实你一直都怕我。”

    陈离愁一呆,更加不可思议的出声:“怕你?”

    “虽然你在才俊册上的排名比我高,但是你却一直害怕被我超过。”

    徐怜花看着他,缓缓的点了点头,“你对我了解得越多,就越是害怕我…所以我知道方才你绝对不会让,因为你想要速战速决,你不想再有什么意外发生,而且我知道你修成了青衫碑。”

    “怎么可能!”陈离愁再次叫了起来:“你怎么可能知道。”

    “因为来剑会之时,你的眼睛里带着平日没有的满足和欣喜,我便知道你一定是修成了青衫碑。”

    徐怜花轻轻的咳嗽着,看着他失神的双目,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其实我很了解你,因为我很在意朋友的感受,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用那样的方式来面对我那一剑。只可惜你不够在意朋友的感受,不够了解我。所以你才会败。”

    说完这一句话,徐怜花便不再看陈离愁,转身朝着丁宁等人走去。

    直到这时,很多选生才彻底反应过来…徐怜花战胜了陈离愁,而且徐怜花也并未因此倒下,甚至还有可能面对下面一名对手。

    先是谢柔,接着是何朝夕,再下来是陈离愁。

    这三个人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最容易被淘汰掉的选生,然而他们却都偏偏获得了胜利。

    “怎么会这样?”

    一名蓝袍少年也忍不住发出了和陈离愁一样的声音。

    他觉得这简直是有什么莫名的魔咒在影响着这样的剑式。

    “周忘年。”

    就在这时,那名很随意的抽取名字对阵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喊到了他的名字。

    这名蓝袍少年,便是出声嘲讽过丁宁,又和谢长胜有过言语冲突的周忘年。

    听到自己的名字,周忘年的身体猛然一震,然而接下来的一瞬间,他的身体震动得更加剧烈。

    “对丁宁。”

    岷山剑宗的那名修行者很随意的喊出了丁宁的名字。

    场间一片死寂。

    甚至就连许多对阵的双方都暂时停下了手。

    这是真正大戏的开端。

    ……

    “师…”张仪转头看着丁宁,虽然明知道丁宁出场是早晚的事情,然而此时不知因为何种心情,他却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悬念的战斗,又有什么好担心。”

    丁宁看了他一眼,轻声的说了这一句,然后又对着缓慢走回的徐怜花颔首为谢,便开始动步,平静走向那片空出的场地。

    看着丁宁如古井无波的样子,很多修行地的师长眼睛里都再次涌出欣赏之意,然而再看到丁宁发根处的点点白霜,这些修行地的师长却都是暗中叹了口气。

    净琉璃的眉头微微的蹙起,眼睛里光芒开始不停的闪动。

    她发现自己的心中满怀期待。

    看着丁宁动步,周忘年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也开始动步,嘴角却是开始泛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在刚刚越过地上的剑痕,算是正式踏入战斗场地的瞬间,周忘年便扬起了头,看着丁宁,开始说话。

    “你身边的这些人给了很多人意外。”

    周忘年冷笑着看着丁宁,道:“但是不管你这边人赢得再多,只要你输掉,也没什么意义。”

    “你说的不错。”

    丁宁看着他,淡淡的回答道。

    周忘年以为丁宁会反驳,却没有想到丁宁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一时一愣,不知道如何应声。

    “所以我不会输。”

    丁宁看着他惊愕的眼睛,平静的说道:“而且对你也不用说这些话,因为我知道你说这些话只是为自己在打气,只是想给自己增强点信心,但是这可能会带来相反的效果。”

    周忘年脸色微白,寒声道:“我给自己打气?”

    “从表面上看,你比在岷山剑会刚刚开始的时候还要有信心。”

    丁宁看了他手中握着的剑柄一眼,道:“你仅有的信心来源应该是你手中的这柄剑。”

    周忘年的身体顿时微僵,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所有旁观的选生,包括一些停顿下来想先看这一战的选生,却是都不明白丁宁这句话的意思。

    “你从剑谷里选的这柄剑,应该是昔日大魏的名剑百眼剑。”

    “以你的修为,能够从荆棘海中出来,且浑身不带任何伤势,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修了你们澶山剑场的天魔吟剑经。”

    “天魔吟剑经和百眼剑自然是极佳的组合,光是一些靡靡之音便能够令人神志恍惚,令那些普通的虫豸无所适从,根本无法战斗。”

    “但是这种靡靡之音对于心志坚定,且早有准备的修行者无用。”

    丁宁盯着他的眼睛,平静说道:“所以你不可能战胜得了我。”

    “你…”周忘年想要保持冷静,想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然而他的脸色却无法掩饰,变得越来越苍白,他的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

    “相差太远。”

    澹台观剑远远的看着这两名少年,忍不住对着身前的净琉璃轻声叹了一句。

    “他不是只针对周忘年一人。”净琉璃声音微冷道:“他是在攻所有这些人的心。”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家师弟,真的很强

    百眼剑,天魔吟剑经,绝大多数选生甚至听都没有听说过,然而看着周忘年的神色变化,所有人都知道丁宁说的是真的。∈♀頂點小說,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见知也是力量的一种。

    此时所有的这些选生,都已经感觉到了丁宁的力量。

    顾惜春沉默的看着周忘年对面的丁宁,微微凹陷的眼眶越加显得异样的酡红,握着剑柄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虽然依旧拥有绝对的信心,但此时他却不可避免的感到了威胁。

    也就在这时,他微红的双瞳突然骤然一缩。

    山谷里没有点燃任何灯火,但许多修行者的长剑却都在散发着光华,所有他和所有旁观的选生都清晰的看到丁宁微微侧转过身体,看了地上一眼。

    几乎所有选生的眼眸里涌起更为震惊的情绪。

    那里趴着一条深红色长虫。

    在他们所有人一开始进入这个山谷时,这条长虫都让他们感到了震惊,但是随着剑会的开始,他们却开始忽略了这条长虫的存在。

    丁宁现在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却提醒了他们所有人。

    这条长虫依旧跟在丁宁的身后。

    即便它的模样十分瑟缩,然而却还是乖乖的跟在了丁宁的身后。

    这代表着驯服。

    这样的画面,更让人心惊。

    “他是故意的。”

    看到丁宁那样微小的举动,净琉璃用唯有澹台观剑能够听清楚的声音,缓缓说道。

    澹台观剑微微颔首,他也是同样的看法。

    净琉璃微垂下眼睑,道:“但我觉得他还不会这么简单。”

    不会这么简单?

    那他还会再做出什么事情?

    澹台观剑的嘴角泛起一丝自嘲之意,长陵这一代的年轻天才,太不简单。

    “你不可能战胜得了我。”

    就在此时,丁宁已经又平静的出声,他看着脸色变得苍白的周忘年,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接着认真说道:“我答应过薛洞主会得首名,所以等会出手,我不会有什么留手。”

    周忘年的双手都微微颤抖了起来,听着丁宁的这句话,他忍不住厉声叫了起来:“你说首名就首名,丁宁,你不觉得太过可笑了么?”

    丁宁看着心神已然大乱的周忘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神情安宁的握住了末花残剑的剑柄,然后横剑为礼。

    “知道又如何?死在战场上的,往往多是眼高手低之辈!”

    周忘年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厉喝声中,铮的一声震鸣,一道剑光已脱鞘而出。

    他手中的剑柄是黑色,有着许多缠丝状的银色符文,剑柄亦是黑色,剑身上却是布满椭圆形的银色符文,看上去就像是上百只眼睛。

    在和剑鞘脱离的瞬间,真元尚未在剑身上彻底流淌开来,山谷里的风吹拂过剑身,剑身上的这些银色符文里,便响起无数呜咽的声音。

    这声音,就像是一场大战过后,有许多的妇孺在一道城墙后哭泣。

    真元由周忘年的指掌间狂涌而出,却并不像水银泻地般顺畅,其中有着奇妙的顿挫,一股股真元互相撞击在一起,整柄剑在划出的同时震荡起来,剑身上符文里发出的声音骤然一变。

    那些如隔着城墙哭泣的声音瞬间变得异常尖锐,就像是有无数利爪在抓着光滑的琉璃表面,这种声音让很多观战的选生都瞬间觉得毛骨悚然,胸口烦闷异常,就要呕吐起来。

    然而与此同时,上方的空气里却是又响起许多悠扬的声音,好像有无数看不见的身影在穿行。

    很多人变得恍惚,周忘年挥出的剑光,在他们的眼睛里也变得朦胧起来,变得不太真实。

    净琉璃的眼眸如真正的琉璃般清澈,她自然不可能受这样的魔音影响,她的目光落在丁宁的身上。

    丁宁就在此时出剑。

    虽然她和很多一样也无法看到此时丁宁的眼眸,但只是丁宁这一瞬间出剑时的宁静姿态,就可以让她感觉出来丁宁也根本未受任何的影响。

    丁宁的动作并不算快。

    当周忘年的身体破空,黑色和银色迷离闪耀的剑光距离丁宁的身体唯有数丈之遥时,丁宁的掌心才开始沁出真元。

    真元的流动也并不急剧,只是显得平稳。

    在周忘年的剑距离他还有一丈之遥时,他掌心沁出的真元流淌到了末花残剑的最前端。

    末花残剑上开始盛开洁白的细花,然后最前端剑身上的裂痕微分。

    丁宁挥了一下剑。

    意态轻柔而随意。

    就像夏日的夜晚,一名站立在凉亭前阶下的人看到飞向自己的流萤,随意拿手里的扇子拍了拍。

    然而只是这一下挥剑,空气里出现很多条明亮的细丝状剑气。

    更奇妙的是,这些明亮的细丝状剑气的空中,突然凝结出无数点淡淡的荧光,就像无数飞舞的萤火虫,美丽而真实。

    这些荧光一齐向周忘年飞舞过去。

    周忘年的手臂已经陡然伸直。

    随着他一直屈着的手臂的陡然伸直,他手中的剑光也就像突然延长一样,眼看就要直接刺入丁宁的胸口。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口中骤然响起一声带着惊惧和不甘的怪叫。

    魔音骤停,他瞬间退出十余丈开外。

    一缕缕鲜血,从他的身上缓缓流下。

    看着已经收剑的丁宁,他的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绝大多数选生看着周忘年身上许多股细小血泉,脸上也同样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即便此时周忘年还能够站立,但是他们却都可以肯定周忘年体内许多的血脉都已经被刺穿,甚至内腑都遭受了一些损伤,已经根本无法再战斗。

    也就是说,只是一剑…丁宁一剑就击败了周忘年。

    随着更为深入的思考,这些选生更为震惊。

    丁宁的这一剑精妙到了极点,根本就不像是白羊洞所能拥有的剑式。

    “是那剑胎上的剑式!”

    有人震惊的发出了声音。

    发出这声音的人是石关梓,出自横云剑观,在才俊册上高居第十四位的选生。

    迎着周围人转过来的目光,石关梓有些声音微颤的说道:“是之前剑胎上剑经中的一式。”

    “韩地流萤剑经中的乱流萤剑式。”净琉璃微侧过头看着澹台观剑,又像是说给澹台观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道:“他原来是想这样来给这些人带来更大的惊惧感,现在这些人想得越明白…是否就像是自己在吓自己呢?”

    此时气氛十分沉重,然而澹台观剑却是忍不住笑了笑。

    场间又陷入沉寂。

    一名岷山剑宗的修行者已经到了周忘年的身边,先设法替周忘年止血。

    岷山剑宗的修行者既然介入,便代表着这一场对决已经结束。

    丁宁已然转身。

    那条深红色长虫有些瑟缩,但是却马上也随着他的动步而动作,扭动着身体跟上。

    这时越来越多的选生彻底想得清楚。

    丁宁这一剑就击败周忘年,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他的见知,也不是丁宁的感悟能力太过恐怖,只是短短的时间,就从那剑胎上学得了这样一招精妙而强大的剑式。

    最为重要的原因,是丁宁出手的时机太过精准。

    那每一点流萤都像锋利的飞刃,而且漫空飞舞,数量惊人,但以周忘年的实力,平时若是好整以暇的接这样的一剑,即便不能挡住所有这些流萤,也至少能够用剑挡住绝大部分,至少可以保证自己身体的一些重要部位不被刺中。

    然而周忘年在这一剑之下,却是没有任何的还手能力。

    因为丁宁这些流萤飞起之时,正是周忘年变招,陡然发动决杀的瞬间。

    周忘年剑意已成,来不及改变。

    出剑,真元的流速,剑气划空,形成剑符,飞出流萤完成这一招精妙的剑式,丁宁每一点的时间把握都完美而无可挑剔。

    有很大的鼓掌声打破了沉寂。

    惊喜到了极点的张仪转头过去,只看到独孤白在用力的鼓掌。

    “就算换了别的剑式,丁宁也应该能够很轻易的一剑击败周忘年。”

    看着转头过来的张仪,独孤白的脸颊上也有着异样的酡红,他认真的说道:“你家师弟,真的很强。”

    张仪平日里都谦虚到了极点,但是听到独孤白的这一句赞美,他却是没有谦虚,而是自然骄傲的说道:“我家师弟,本来就很强。”

    “他是故意想吓人,才故意用剑胎上的招数。”徐怜花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白着脸道:“可是把我也吓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天下女子多枭雄

    岷山剑宗的修行者不知用的是何等手段,只是数息的时间,周忘年伤口中鲜血流淌渐止,然而看着丁宁平静回走的身影,想到自己在这场剑会里所说过的所有话语,羞愤难当之下,他的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頂↖点↖小↖说,

    谢柔很激动,她看着走回来的丁宁兴奋地说不出话来,脸涨得通红。

    她觉得丁宁会赢,然而却没有想到丁宁赢周忘年就像是一名修行地的师长在教育学生一般轻松。

    相比屋棚这一侧热烈的气氛,屋棚的另外一侧显得更为冷寂。

    在丁宁出手之前,很多人都认为丁宁是在说大话,甚至取得首名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笑话。

    因为按照才俊册的纪录,一共有十六人的修为已经踏入四境,而丁宁不管如何接近四境,终于还没有真正踏入四境。

    即便那些踏入四境的修行者中有一些人已经被淘汰,但至少还有很多人的修为远远超过丁宁。

    四境和三境之间,原本就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然而现在…丁宁一剑击败周忘年,就像是四境赢三境一样轻松。

    所有人在心里都不得不承认,丁宁有越阶而战的实力,也就是说,他真的有争夺榜首的实力。

    看着沉寂的屋棚那端,净琉璃知道丁宁已经收到想要的效果。

    在她看来,丁宁并非只是那一剑完美,而是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甚至连神情都是异常的完美。

    从一开始,丁宁都是处于极为不利,极为被动的境地,甚至连体内的真元都被那名容姓宫女逼尽,然而一步一步,这名酒铺少年却慢慢扭转过来,反而给人一种隐隐掌控整个局面之感。

    张仪骄傲的看着走回来的丁宁,他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充满光彩,他便不由得想到这便是所谓的脸上有光,便是真正的风光,然而他又不由得想到了薛忘虚,他的眼睛里便又生出泪意。

    “张仪…”

    就在此时,他的呼吸一顿,因为他听到了那名安排对阵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呼出了他的名字!

    “对夏婉。”

    那名岷山剑宗的修行者面上没有任何特别的情绪,语气也依旧十分随意,然而当他报出这下一个名字的瞬间,场间却顿时一片哗然。

    徐怜花的面容僵住。

    在片刻之前他还十分欣赏那名随意的岷山剑宗修行者,但这个时候他却几乎像之前的陈离愁一样叫出声来。

    张仪身体也是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望向身后的夏婉。

    夏婉深深的皱着眉头,她的面容还算平静,但是双手却在微微的震颤着。

    很多人都反应过来自己忽略了一个极为简单的道理。

    中间那简陋的屋棚此刻虽然清晰的划分出了两个阵营,然而岷山剑宗剑会的随意安排不会区分阵营。

    丁宁这一方的人不只是会遇到另外一方的人,同样也会遇到自己的人。

    所以即便丁宁以那样的一剑开场,即便先前谢柔和徐怜花获胜,他们想要最终胜出,也远没有那么简单。

    在此时一片哗然的选生之中,一袭白衣,有些鹤立鸡群之感的叶浩然却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只是淡淡的一笑。

    他和净琉璃一样,也觉得丁宁之前的任何表现都堪称完美,若是以两军对战相比,丁宁便是运筹帷幄,已经令自己一方的气势彻底压倒了另一方。

    然而只是这样的一个意外,却让他营造出来的气势消弭了大半。

    他看向张仪和夏婉,他很期待这两人接下来的表现会更加影响丁宁这一方的气势。

    ……

    “我…”张仪此时已下意识的出声,他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直接认输。

    因为他根本未考虑自身,未考虑能够进入岷山剑宗学习对于一名修行者而言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想要自己的“小师弟”能够最终获胜,在他看来,让夏婉不花任何力气晋级对于整个局面而言更为有利。

    然而当他开口的瞬间,夏婉看着他闪动的目光,便已看出了他内心所想。

    “我认输。”

    在张仪只是说出一个字的瞬间,夏婉已经抬起了头,开口,平静而坚定的说出了这一句。

    所有人顿时怔住。

    “这…这如何能成。”

    张仪呆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你…”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然而他的话还说完,就已经被夏婉打断。

    夏婉直接在徐怜花的身旁坐了下来,然后看着无所适从的张仪,认真的摇了摇头,“哪怕你认为我有可能比你强,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晋级也不是白羊洞弟子晋级。既然要帮…那就要帮得彻底一些。”

    张仪呆了呆。

    他虽然性格有些太过温和,有些迂腐,然而却并不笨,所以他马上就明白了夏婉的意思。

    在场的绝大多数选生也都明白了夏婉这些话的意思。

    丁宁一定要夺首名,是为了白羊洞的风光。

    而两名白羊洞弟子在剑会中取得优异的成绩,自然比一名白羊洞弟子取得优异的成绩更加风光。

    夏婉的选择在很多人看来有些不智,是意气用事。

    然而这便代表着她的态度。

    因为丁宁这些人这么做,在很多人看来本来就是不智的意气用事的行为。

    “我意已决,而且既然我已经公开认输,岷山剑宗的师长也自然已经记录下来,你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

    看着还要说些什么的张仪,夏婉低下头来,又沉声说了这一句。

    谁都看得出她有些难过。

    毕竟她已经为参加这场剑会付出了太多,她也一直在梦想着能够进入岷山剑宗学习。

    然而此时,所有人又能看出她的坚决。

    “长陵女子多枭雄。”

    看着难过却又坚决的夏婉,凝立在屋棚里的澹台观剑轻声感叹了一句。

    他这句话显然将身边的净琉璃也赞扬在了之内,然而听到他这句话,净琉璃却是微微挑眉,纠正道:“是天下女子多枭雄。”

    想到白山水,又想到赵剑炉最强的赵四,又看到丁宁手中那柄残剑,澹台观剑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震,正色道:“说得正是。”

    “不要婆婆妈妈。”

    看着站立在夏婉对面不知如何是好的张仪,丁宁也又坐了下来,然后平静的看着张仪,道:“若是不好意思,接下来的战斗,便不要辜负人的好意。”

    张仪面容微僵…僵硬了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极为庄重的对着夏婉行了一礼,轻声道:“定不负夏姑娘之意。”

    看着说了不要婆婆妈妈,结果还如此的大师兄,丁宁忍不住嘴唇微翘,轻声嘲笑道:“什么不负人家姑娘之意,说得好像谈婚论嫁一般。”

    听到丁宁这句话,夏婉微羞,白皙的脸面上悄然浮起一抹绯红。张仪却是大惊,颤声道:“师…师弟,这可如何能乱开玩笑,岂不坏了夏姑娘清誉。”

    “歇了吧。”

    丁宁点了点身侧的木板,示意张仪可以坐了,“身正自然不怕影斜,清誉也岂是说出来的?”

    远远的看着丁宁比自己还要随意的样子,负责安排比试,面上始终没有什么特别情绪的岷山剑宗修行者眼中却是闪出一些异样的光芒。

    接着他看到了自己随意翻开的卷册上的两个名字,他的眼睛里更是开始充斥极有兴趣的神光。

    他想看看接下来自己宣读这两个名字之后,丁宁会有些什么反应。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剑

    他看着丁宁,随意却饶有兴趣的读出了卷册上的两个名字。△↗頂頂點小說,

    “顾惜春,对南宫采菽。”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顾惜春霍然抬首,他的身侧许多声低低的轻呼声也响起。

    这些轻呼声里的情绪很复杂,有些轻呼声里有着同情,有些却是明显幸灾乐祸的情绪,有些人的轻呼声里,却包含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情绪。

    不少选生都听说过顾惜春和丁宁等人有过过节,而南宫采菽却是从一开始就坚定的站在丁宁身侧的人之一。

    这绝对是阵营分明的一场战斗,但绝对是一场强弱分明的战斗。

    南宫采菽都甚至不在才俊册的排名前五十之内,而顾惜春却是在才俊册上位列第三,在前面的荆棘海之中,顾惜春根本就未曾受什么伤,而南宫采菽的伤势却是极重。

    而对于少数人而言,这一战最关键的意义,是顾惜春也会在所有人面前出手。

    影山剑窟在长陵并不算特别出色的修行地,顾惜春虽是影山剑窟这一代修行者中的佼佼者,之前也只不过是略有名气,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却是一跃成为长陵年轻才俊中最强者之一,这里面本身就有无数的疑问。

    对于所有想要在岷山剑会上有所斩获的选生而言,这名疑问便等同于危险。

    ……

    在一片蕴含着各种情绪的轻呼声里,丁宁眉头微微蹙起。

    宣读对着的那名之前面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的岷山剑宗修行者看着微微蹙眉的丁宁,嘴角却是荡漾起一抹在夜色里难以察觉的笑意,心想一贯平静的你还是会有感觉为难的时候,还是会像正常人一样皱眉头的。

    南宫采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丁宁和张仪等人,面上没有丝毫畏惧的就要动步。

    “你认输吧。”

    然而就在此时,丁宁的声音却响起,传入她的耳廓。

    南宫采菽顿时怔住,“为什么?”

    “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丁宁注视着她倔强的眉眼,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没有什么意义。”

    若是别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语,她一定会感到愤怒,然而她确定丁宁的判断不会有错。

    “真的连一丝可能都没有?”

    她也深深的皱起了眉头,看着丁宁有些不甘的问道。

    “一丝可能都没有。”丁宁看着她,道:“甚至应该连让他受一点轻伤都做不到。”

    南宫采菽沉默了一息的时间,开口道:“你可以猜出他修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剑经...或者说他是因何而导致陡然变得强大么?”

    丁宁摇了摇头,“不知道。”

    南宫采菽抬起头,看着他在黑暗里闪光的眼睛,说道:“我想接他一剑。”

    丁宁已经松开的眉头顿时再次蹙起。

    “我明白你担心我受更重的伤。”南宫采菽看着他认真的轻声说道:“但我答应你,我只出一剑…我只让你们看看他的出剑,然后我就认输。”

    丁宁的眉头没有松开,但是他也没有拒绝,他思索了极短的时间,然后点了点头。

    “如果是那样,你便不要出一剑,你需要出两剑。”

    南宫采菽微微一怔,她不明白丁宁这句话的意思。

    丁宁却已经接着说了下去:“逆水寒,然后千帆尽。”

    南宫采菽一时有些明白,却又不明白。

    逆水寒和千帆尽都是她和张仪等人先前过剑道之前,在那柄剑胎上参悟的云水宫的水玲珑剑经中的剑式。

    水玲珑剑经中的剑式当然极为精妙,然而这两招剑式的剑意,甚至真元运行之法却是相差极大,似乎根本无法连在一起使用。

    丁宁没有解释,只是平静的看着她。

    “好。”

    南宫采菽也不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开始动步。

    “师弟…真的不会有事么?”张仪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极为担忧的说道。

    “这是互相信任的问题。”丁宁侧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互相信任,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

    已经停驻在一片空闲场地中的顾惜春,看着缓步行来的南宫采菽,他的眼睛却是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他看到了南宫采菽和丁宁有过交谈,只是听不到两人谈话的内容。

    难道丁宁觉得南宫采菽有可能战胜他?

    这让他感到一丝羞辱。

    他的右手落在了剑柄上,不等横剑于胸,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便从他的剑鞘中渗透而出。

    数名和顾惜春相距较近的选生顿时呼吸微顿,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向身前脚下。

    不知为何,他们都感觉到有一股诡异而危险的气息似要从自己的脚下透出来。

    南宫采菽直面着顾惜春,她当然也感觉到了这股诡异的气机,这股气机甚至让她身上的伤口都好像被冰水泡过一样的感觉,只是她此时只是在不断的在脑海中回想着丁宁所说的那两招剑式,面上只是一种深沉思索的模样。

    顾惜春的面色更加阴沉了数分,他看着走入场地的南宫采菽,道:“请。”

    南宫采菽还在想着那两招剑式怎么都连不起来,有些入神,下意识的回道:“请。”

    顾惜春的脸色更为阴沉,尤其微陷的眼眶中的深红色泽陡然加深,似乎将有鲜血要从他的肌肤中沁出。

    他开始拔剑。

    他的剑柄是暗红色,随着他的动作,剑鞘口处有更为鲜艳的红色闪耀而出,剑身却是更为鲜艳的血红色,仿佛有一条血水在从他的剑鞘中涌出。

    直到此时,南宫采菽才霍然醒觉。

    对于平时正常的战斗而言,她的反应已经太过迟钝,出手很容易失了先机,甚至来不及判断对方的剑势。

    然而她选择信任丁宁,此时她却根本不需要再思考,不需要再看顾惜春用什么剑势。

    只是在霍然惊醒的一瞬间,她便是一声激越的清啸,想也不想,抽剑出剑。

    剑势快而浑然天成。

    一道晶莹的水流顷刻间在她的身周形成。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剑光,却是以晶莹水流流动的相反方形斩出。

    这便是云水宫水玲珑剑经中的“逆水寒”。

    若是一柄大剑,此时南宫采菽的这一道剑光必定像一艘逆流而上的大船,带着一种不屈而桀骜的气息,然而南宫采菽在剑谷中挑选的剑极为细小,唯有一尺来长,尤其剑身都是奇异的弯曲,此时剑光一出,在晶莹水流中逆流而上,却是就像一条水中的游蛇。

    更令人吃惊的是,她这柄剑柄是银色,剑身是淡白色的小剑虽然看上去细小,但却拥有着惊人的锋利,绝大多数观战的修行者震惊的看到,这柄剑在晶莹水流中穿行,晶莹水流就像是不存在一般,被切开的晶莹水流,都甚至给人一种和剑身始终隔着一层薄薄的距离的感觉。

    场间绝大多数修行地的师长都是远超在场诸生的强大修行者,他们之中虽然大半都没有见过云水宫的水玲珑剑经,但是在南宫采菽施出这一剑之时,他们却都可以轻易判断出来,原本这一剑的威势所在,是剑锋剑气和晶莹水流相激,逆流而上只是,带起许多条锋利的水线,如许多薄薄水剑同时刺向对手。

    然而因为南宫采菽这柄剑特殊,在这一瞬间,却是并未激起任何的水线,而是折射出许多晶莹的光线。

    一瞬间,南宫采菽手中的这道剑光,似乎变成了无数剑。

    无数晶莹的剑光朝着顾惜春罩落,难以辨别哪一剑才是真实。

    很多选生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他们突然发觉换了自己也未必能够接住南宫采菽这一剑。

    顾惜春的眼眸深处也闪现出一丝震惊的神色,然而他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拔出的血色长剑挥出,却是没有迎向前方,而是斜斜落在身前地上。

    嗤嗤嗤嗤…

    一阵密集的气鸣声充斥了所有人的耳廓。

    在绝大多数人震惊的目光中,无数股细小的尘柱随着地面诡异的轻颤离地而起,往上激射飞出。

    细小的尘柱互相撞击,放佛一场沙尘暴从地上形成,顾惜春的身影直接消失在这些尘埃之中。

    然而同时,尘浪翻滚之中,却有凛冽的剑意生成。

    许多灰尘扭曲变幻,隐隐形成尖状物,就像有很多剑要从尘浪中透出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依旧随意

    一片沉重的吸气声响起。》頂點小說,

    灰尘遮目而百剑生,最令人震惊的是,这每一道尘剑都蕴含着真实而强大的力量。

    这种力量,和顾惜春的真元输出似乎根本不成比例,几乎所有观战的选生都有一种顾惜春的力量被放大了很多的缘故。

    “为什么会这样?”

    在这些尘剑形成之前,一道道尘柱从地上冲出的瞬间,徐怜花就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沉声问道。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是直接看着丁宁,因为他已经确定丁宁的见知远在此间的大部分人之上,甚至包括那些修行地的师长。

    丁宁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平静而干脆的回答道:“真实的剑路更容易凝聚天地元气。”

    独孤白皱了皱眉头:“地脉剑?”

    丁宁点了点头,“地脉剑的一种。”

    “真的没问题?”

    听着这样的对话,夏婉忍不住看着南宫采菽的身影,问道。

    地脉剑是极为强悍的剑术,从剑上流散出来的剑气在地下穿行,留下的剑路隐合一些地气流通的通道,就像是在地下真正篆刻符文一样…因为这符文和篆刻在符器上的符文一样真实,比起剑气在空气里留下的痕迹可以持续的时间就久,所以对于天地元气的引聚作用更强。

    这种剑术多见于一些古书记载中,在现时的长陵却是已经失传,没有想到会在顾惜春的手中出现。

    南宫采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地脉剑。

    甚至此时她连顾惜春的气息都感知不到,根本不知道顾惜春在她身前何处。

    她只是感觉得出这一剑的强大,强大到根本不是此时的她所能抗衡。

    然而既然已经说好要出两剑,已经出了一剑,这接下来的一剑,对于她而言自然也要出完。

    所以她只是想着“千帆尽”的剑势,毫无停歇的出剑。

    嗤嗤嗤嗤…

    她前方的空气里,也骤然响起密集的尖锐破空声。

    数十道剑气从她手中的短剑上激射出去,围绕着她选择的晶莹水流陡然一滞,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力先随着她手中的剑传递到她的身上,紧接着空气里也传来这样的力量。

    她的双脚顷刻离地,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飞而出。

    在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倒飞之时,她才看到一片片白色的剑光如帆林立,千帆尽的剑势方才真正成形。

    一声意义难明的低声厉喝在尘幕中响起,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如帆般林立的片片白色剑光直接被尘幕中透出的一柄柄尘剑击碎。

    然而此时,往后飘飞着的南宫采菽已经明白了这第二剑是什么作用。

    “我认输。”

    她很干脆的在空中垂下剑,出声,接着心中不可避免的被震惊的情绪充斥。

    一片不可置信的惊呼声也在此时响起。

    此时所有人也都反应过来,南宫采菽的这第二剑本身便是用于退,用于逃出顾惜春这一剑剑势笼盖的范围。

    然而这“千帆尽”明明是一招进式,就连绝大多数修行地的师长在看到南宫采菽施出这一剑时,都没有想到这一剑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前面一招“逆水寒”也是进式,然而明明两招前行激进的攻击剑式连在一起,却偏生造成了这样的效果,在第二剑剑势刚起之时,反激之力就将南宫采菽往后远远的推开。

    若是南宫采菽平时已然练熟了的剑招便也不能令人感到如此的震惊…这云水宫的剑经,是在之前的剑胎悟经环节才学得,如此陌生的剑式,南宫采菽又怎么可能会懂得如此运用?

    所有观战的人的目光全部重聚丁宁身上。

    虽然除了张仪等人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没有听到丁宁和南宫采菽的谈话,但是此刻所有人却都可以肯定,这样的两剑只可能出自丁宁之手。

    丁宁又只是看了那剑胎多久?

    世上竟有如此领悟能力的怪物么?

    “有意思。”

    负责安排最后剑试的那名岷山剑宗修行者也是微微一怔,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句:“了不起。”

    无论是负责剑会全盘的净琉璃,还是单独负责每一段考核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在整个岷山剑宗而言也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都不是一般的岷山剑宗修行者所能比拟,然而几乎负责每一段考核的岷山剑宗修行者,却都对丁宁的表现说了“了不起”这三字。

    这在岷山剑会有史以来的所有剑会中,未曾有过。

    尘剑骤然消散。

    浮尘本来是极为轻柔的东西,但是在顾惜春的剑意消失的同时,所有漂浮在南宫采菽面前的尘土却是骤然坠落如幕,给人异常沉重的感觉。

    顾惜春的身影在坠落如重幕的尘土后方出现,他的剑已归鞘,身上衣衫洁净如新,意态十分潇洒,他也只出了一剑便赢得了这一战的胜利,然而此时他的面上却笼着更浓厚的阴霾。

    南宫采菽的直接认输,让他的杀意根本无处去,就像用力抬起想要打人的手却最终只能又放下。

    而且即便他展现出了这样惊人的实力,所有人此时关注的焦点却依旧是丁宁,就连那名岷山剑宗所说的了不起,也是对着丁宁而说。

    “希望我能和你遇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远远的看了丁宁一眼,心中如此说道,便沉默的转身,朝着先前所站的地方走回。

    他知道要么自己夺得首名,要么自己能够在这剑试里击败丁宁,否则便始终不可能报复之前所受的羞辱。

    ……

    获胜的一方反而像是失败的一方,失败的一方却反而像是获胜一般,又骤然挽回了一些气势,安排剑试的那名岷山剑宗修行者轻叹了一声“了不起”之后,便决定要让这剑试变得更加有趣起来。

    于是他翻定了一个人的名字,然后又在一侧的卷轴上随意看了一个人的名字,接着出声:“张仪…”

    场间骤然一静。

    张仪愕然的和身周的徐怜花等人互望了一眼,甚至以为自己听错,或者是那名岷山剑宗修行者弄错。

    然而那名岷山剑宗修行者却已经接着出声:“对夏颂。”

    “我对张仪?”

    在丁宁这一方有人提出疑问之前,一声微冷的质疑声已经响起。

    出声的是身穿一袭黑衫的少年,微皱着眉头,看着那名岷山剑宗修行者的眼神里有着掩饰不住的不满。

    “不错。”面上始终没有多少特别情绪的岷山剑宗修行者看了他一眼,说道。

    黑衫少年有些按捺不住的怒意,沉声道:“我和张仪已过一轮,其余人第一轮都未比完,此时却已安排我等对决,这样真的公平么?”

    面对这名黑衫少年的喝问,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又只是毫无感**彩的反问了一句:“谁规定剑试一定要所有选生过了第一轮之后才进行第二轮?”

    黑衫少年一呆。

    这在寻常的比试里自然是常识,然而这是岷山剑会,剑试的规矩却是由岷山剑宗,或者说是由眼前的这名喜怒不形于色的岷山剑宗修行者而定的。

    “都是过了一轮的人比试,有什么不公?所过的轮数我自然会记着,又不会让你们多战一轮。”

    那岷山剑宗的修行者看着呆住的黑衫少年,接着面无表情的缓声说道:“你完成比试的时间和张仪胜了夏婉的时间最为接近,由你们比试自然最为公平,若要硬说不公,只能说你运气不如张仪好,没有遇到一名弃权的对手而已。”

    “记着轮数便没有错。”

    黑衫少年对着那名岷山剑宗的修行者躬身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他已经迅速的平静下来,然而观战的选生和各修行地师长却又是迅速的陷入了难言的震惊里。

    “你这次难道不是故意的?”

    徐怜花愤怒的声音陡然响了起来。

    他直视着这名岷山剑宗的修行者,眼睛里全是燃烧的怒火。

    那名黑衫少年自然就是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报出的张仪的比试对手夏颂。

    徐怜花此时的愤怒,是因为夏颂是在才俊册上排名第十一位的存在。

    “你的愤怒可以不可以理解为你对你的朋友没有信心?”

    看着徐怜花愤怒的眼睛,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却是极为罕见的笑了笑,然后又面无表情的回答:“我依旧是随意的,我只是随意的在第一批结束比试的选生中抽了一个,当然不是刻意给他安排一名特别强的对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家师兄

    听到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的回答,徐怜花毫不客气的冷笑了起来:“你怎么证明你只是随意的抽取,而不是刻意的抽取?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私心?”

    徐怜花的这个问题极为尖锐,甚至带着一种恶意的指责,寻常的选生恐怕有这种想法也不敢说出口,然而徐怜花的父亲本身是大秦王朝的十三侯之一,他有足够的身份和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来。︽頂點小說,

    想着先前何山间的遭遇,场间不认识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的各修行地师长心中都沁出些凉意,细看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该如何回答,然而这名岷山剑宗的修行者却丝毫不以为意,淡然道:“我自己便是证明。”

    “你自己?”

    徐怜花微嘲道:“怎么证明。”

    这名岷山剑宗的修行者略微抬头说道:“因为是林随心,我做事一直随心随意,从来不会被任何人左右,就连百里素雪都左右不了我。”

    这名岷山剑宗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明显的感**彩,而且说话的语气依旧很随意,然而当听到他的名字,场间却是响起了一片惊呼声。

    这惊呼声甚至比起之前丁宁一剑击败周忘年的时候还要响亮数倍。

    “您…”

    骄傲如徐怜花也是完全呆住,他瞪大着眼睛,震撼的看着这名岷山剑宗修行者,只说得出一个字,但是却已自然用上了敬语。

    “前面数关出现的也都是耿刃师叔和青曜吟师叔这样的人物,这最后的剑试事关最后的晋级,这些人怎么会觉得林师伯是会比耿刃师叔他们普通的人物?”

    看着场间那些震惊得难以复加的选生和各修行地的师长,净琉璃有些鄙夷的轻声嘲讽道,然而即便是她自己,看着那名岷山剑宗修行者的目光也比看着耿刃等人时要更更为尊敬一些。

    “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不会受人影响,更不可能因为一些外界的因素,而刻意为难你们一方?”看着说不出话来的徐怜花,那名岷山剑宗修行者平淡的说道。

    徐怜花回过了神来,带着真正的尊敬行了一礼,颤声道:“我没有异议。”

    “想不到他便是林随心前辈。”

    独孤白看着根本不在意徐怜花反应而随意的低下头去看向手中卷册的那名修行者,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其实这场剑会…光是看看这些传说中的人物,便已值得。”

    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毫无疑问是天下最强的修行宗门,这种强大不只是因为有一两名特别强大的修行者,而是有很多强大的修行者,甚至有很多可称为传奇的修行者。

    在岷山剑宗的许多可称为传奇的修行者之中,林随心是唯一一位甚至可以不管百里素雪的想法的存在。

    因为他是百里素雪的师兄,而且曾是掌门师兄,是上代宗主指定的宗主继承人,只是因为他性情太过随性,很快便将这宗主之位让给了百里素雪。

    甚至于连他的修行也太过随性,修行起来全部看心情,根本不刻意的追求境界。

    所以在一些传言之中,他本身是和元武皇帝一样极有可能直上八境的修行者,只是因为他不追求修行境界,所以现在这天下间才唯有元武皇帝一人修到了八境。

    关于他的随性还流传着很多故事,因为他的随性,所以他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修行者,深入荒漠追杀一群强大的盗贼千里,甚至那些盗贼的实力还在他之上。因为他的随性,所以他拒绝过无数权贵的邀请和要求,甚至连岷山剑宗上代宗主和现在的百里素雪要求他出手的时候,他都曾经拒绝。

    一个人的品性,不在于某一件事的表现,而在于很多事关生死的时刻的选择的体现,所有没有人会怀疑林随心会屈从于某些人的意愿,所有人甚至都明白,林随心会出现在这剑会的最后阶段,只可能是因为他本身的兴趣。

    既然没有任何人有异议,张仪对夏颂的这场比试自然就会开始。

    “不要婆婆妈妈。”

    丁宁看着张仪,明明是师弟却像师长一样认真交待道:“你要明白一点,面对这样的对手,即便你真的想杀对方,你也不可能杀得了。”

    想着自己身为师兄却还要师弟费心,张仪有些羞惭的点了点头。

    “犹豫的时候,想想薛洞主。”丁宁也点了点头,然后又补充了这一句。

    张仪呆了呆,微垂下头。

    “我知道了,小师弟。”

    他低声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多言,转过身去。

    一般只有心情波动剧烈的时候,张仪才会习惯性的喊错,喊丁宁为小师弟。

    “张仪的婆婆妈妈来自于他太过宽厚善良。”看着张仪的背影,徐怜花转过头看着丁宁,毫不避讳自己看法的对着丁宁,语声微寒的说道:“你在这时候提薛洞主,无异于逼他拼命。”

    “我明白你的意思。”

    丁宁看着面容也有些寒冷的徐怜花,平静的说道:“你是觉得他在不敌夏颂的情况下,因为我对他提薛洞主,他就不会轻易认输,这样有可能他会拼得连命都丢掉。你这么在意,是因为你当他是真正的朋友,但是你不要忘记,他是我师兄。老头现在不在了,他和沈奕是我在白羊洞最亲的亲人,我比你更在意他们的安危。”

    “我比你更了解我师兄。”

    微微顿了顿之后,丁宁转过头去看着已经走入场地的张仪,轻声而认真的说道:“他绝对比你们所有人想象的要强。”

    丁宁的话语里有种难言的令人平静的力量,徐怜花平静下来,微微蹙着眉头,道:“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胜得了夏颂?”

    “在真正的战斗里,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不只是修为,还有很多种因素,比如智慧。我师兄远比大多数人有智慧。”丁宁点了点头,说道。

    徐怜花沉默下来。

    他想到以自己的修为还在荆棘海中深受重伤,然而张仪却带着自己都毫发无损的走了出来,所以他觉得丁宁说的是对的。

    ……

    屋棚的另外一端,所有的选生没有人看好张仪。

    哪怕他们看到了张仪在荆棘海中的表现,他们恐怕也会觉得张仪必败无疑。

    编制才俊册的,必定是才识渊博,很懂得修行,眼光也极高的大修士,所以几乎所有长陵的修行者都认可才俊册的权威性。

    张仪连才俊册的前五十都没有入,而夏颂却是排名第十一。

    张仪一直在白羊洞修行,白羊洞在整个长陵而言只能算是三流宗门,所以薛忘虚展现出七境修为时,才会更加令人觉得震惊。而夏颂是知天剑场的学生,知天剑场在长陵而言只是不如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这两个超级宗门,但绝对是紧随其后的强大修行地之一。

    夏颂在去年春就已经在知天剑场天修院悟得气机,入了四境,而张仪却还停留在三境。

    夏颂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看着微垂着头走到自己对面的张仪,这名强大的黑衫少年微微挑眉,只是右手放在腰侧的剑柄上,便对张仪颔首为礼,道:“你出手罢。”

    张仪微躬身为礼,持着始终如有烈焰在内里燃烧的赵剑炉长剑,横在胸前,却是道:“夏兄先请。”

    夏颂微微一怔,“你让我先出手?”

    张仪恭谨道:“夏兄方才比我多战一场,我自然有些占优。”

    听着张仪的回答,夏颂的嘴角缓缓流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微嘲神色。

    在他看来,从剑会开始,薛忘虚死,丁宁表现出誓不低头的态度开始,这场剑会对于白羊洞的所有人便带着血淋淋的意味,然而此刻张仪还是如此作态,也着实和传闻中的一样,太过迂腐太过温顺了点。

    这样的对手,自然便让他油然而生轻视之心。

    “既然如此,那便请了。”

    他也不再推辞,右手缓缓落在微黄色的剑柄上,然后出剑。

    锃的一声响,一道笔直的剑气如实质般笔直往前切出,在顷刻间又分成三股,依旧笔直往前,切向张仪。

    这是很寻常的三分剑式,他之所以出这样的剑式,一是不想占张仪的便宜,二是这是极为稳妥的剑意,在他看来,在修为高于对手的情况下,他便只需要很稳的取得胜利。

    张仪抬头。

    面对迎面斩来的三股剑气,他选择往上跃出。

    两团气浪从他的脚下冲出,他的整个人高高的跃了起来,手中灼热的长剑也随之往前挥出。

    高空之中顿起湿意。

    感受着这股湿润的水汽味道,夏颂凝立原地未动,嘴角嘲讽的微笑却更加明显。

    他手中的剑斜斜往上刺出,随着他手腕的微动,一圈迷离的光幕从他的剑上散发而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听闻过张仪在梧桐落的一次出手,知道张仪在周家墨园中悟得了一招很强的剑意,会有无数锋利的雨线从天空坠落,覆盖范围极广。

    然而既然是雨,那他便只需要伞。

    知天剑场中正好有一式很强的“罗天伞”剑势。

    迷离的光幕往上撑开,就像是一柄异常华丽的伞。

    然而伞已备,雨却未落。

    水意在跃起的张仪身前凝聚,骤然发出凄厉的破空声。

    一条晶莹的水流以恐怖的速度,随着张仪的挥剑,就如一条在空中扭曲翻滚的龙,迎面狠狠撞向夏颂。

    夏颂的眼中闪现出无数震惊的意味。

    他的呼吸停顿,硬生生的将剑势下压。

    蓬的一声巨响,斜往下的光幕和晶莹的水流猛烈的撞击在一起,爆开一团惊人的水花。

    他的反应已经极快,但剑势已尽。

    然而张仪的剑势却还未尽。

    便在此刻,他的头发都如无数细蛇舞动起来,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体内的真元涌动的速度在最危险的边缘,尽可能快的注入手中的剑身。

    轰的一声巨震毫无停歇的响起。

    一团火浪从他的剑身上涌出,灼烧着无数飞散的水滴,顷刻间将这些水滴灼烧成蕴含着强大热力的气雾,拍至夏颂的身前。

    所有观战选生的呼吸都已停顿。

    即便是隔着很远距离的选生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热浪。

    所有人都肯定夏颂来不及应变,不可能完全脱出那股气雾笼罩的范围。

    徐怜花也完全怔住,他也未想到张仪会有如此的变化,能够发动如此绝厉的一击。

    “举一能够反三,这便是我家师兄。”丁宁平静的凝视着那股灼热的气浪,却是在此时,轻声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另一柄剑

    在丁宁开口的同时,一声凄厉惨呼自灼热的气浪中响起。¥f頂點小說,

    随着这声凄厉惨呼,如巨浪拍击的灼热气浪骤然一顿,接着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炸开成无数白线,往外嗤嗤激射而出。

    夏颂的身影在爆开的气浪中心显现出来,他身上余威不止,衣衫外一层气流有韵律的跳动着,令许多观战选生觉得心悸不安,并第一时间以为夏颂以某种惊人的手段完全挡住了张仪这一剑。

    然而在下一瞬间,当看清夏颂的面目时,这些人却是都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夏颂原本白皙俊逸的脸面上此刻全部都布满了水泡,晶莹欲滴,让人看着就觉得痛极。

    “会不会还是婆婆妈妈了些?”

    看着这样的画面,徐怜花的眉头微蹙,忍不住对着丁宁说道。

    此时夏颂的面目虽然可怖至极,且同为已到四境的修行者,他可以肯定徐怜花方才为了不被一下煮熟,已经将体内积蓄的天地元气尽数喷涌了出来,然而夏颂依旧好好的站立着,依旧能够战斗。

    只要能够继续战斗,哪怕体内积蓄得天地元气消失一空,夏颂的真元力量也在张仪之上,身为四境的修行者,他也必定拥有比张仪更多的玄妙战斗手段。

    在他看来,张仪既然一剑奏效,便应该不给夏颂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出剑,但是现时张仪却似乎看着夏颂心有不忍,并没有第一时间继续抢攻。

    在场绝大多数人,哪怕是独孤白、夏婉和易心这样的强者都是和徐怜花同样的看法,认为张仪的停顿和等待已经让他一剑形成的优势彻底消失。

    “等什么?难道觉得这样一剑就已经击败夏颂了么?”

    屋棚的另外一端,甚至有人发出了这样的冷笑声。

    “我师兄是信人。”

    然而面对这样的疑问,丁宁却是摇了摇头,平静道:“我师兄既然答应我不会婆婆妈妈,现在的等待自然只是出于别的考量,而不会是这方面的问题。”

    徐怜花微微皱眉,他有些不能认同丁宁的看法。

    性格的问题,往往最难克服。

    就在这时,场间的夏颂已经出声。

    “我承认我轻视了你。”

    夏颂没有刻意去看自己身上的任何一处肌肤,然而只是眼睛的余光扫到的晶莹光泽,就让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脸面上和身体肌肤上是何等的景象。想着自己在众人眼睛里的样子,这种感觉比痛苦更让他难受,以至于他平时异常稳定的双手都不断的震颤起来。

    “但你不该太过骄傲,不该觉得只是一剑就能击败我。”

    他咬紧牙关,看着停在自己对面数丈之外的张仪,从牙缝中挤出了这样的声音。

    不知为何,他这一句话出口,却是所有观战的选生,包括连先前忍不住冷笑出声说张仪在等什么的那名选生都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只是夏颂也没有给所有这些选生足够的思考时间,只在说出了这一句话后,他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剧喝。

    随着这一声凄厉的剧喝,他的身后出现了五条明亮的光纹。

    此时他手中的剑还未动,谁也不知道这五条如长翅般的明亮光纹是如何生成,然而只是这一瞬间,天空里好像交相辉映般出现了五条白色的云气。

    五条白色的云气以惊人的速度垂落,汇聚在夏颂手中的剑上。

    他手中这柄微黄色的剑顿时就像覆了一层白色的盔甲。

    他出剑。

    蒙着白盔的剑和他的身影破空,走最纯正的中线,迎面朝着张仪攻至。

    “这是什么剑式?”

    夏婉瞬间变了脸色,不可置信的发出一声惊呼。

    这一剑竟像是搬山境的修行者才有的手段,而且的确有真实的天地元气汇聚于夏颂的剑身…即便不可能是真正的搬山境,这也是一种模拟搬山境的手段。

    剑光穿行,剑身两端的空气如浊浪般呼啸往两侧拍开,发出不断的闷响。

    因为有着类似搬山境的大量天地元气汇聚,这样简单的一剑,便已变成她所见过的最为刚猛的剑式。

    “天地合…唯有天合而无地和,知天剑经中最为精妙和强大的一剑,居然变成了唯有匹夫之勇的一剑。”屋棚内里的净琉璃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耀着的全部是鄙夷的神色。

    她有些看不起夏颂此时施出的一剑,然而在绝大多数选生和绝大多数修行地的师长眼中,这一剑绝对不是张仪所能硬接的。

    然而从一开始,张仪的反应似乎就已经慢了。

    在夏颂的剑意起时,张仪还停驻在原地,所以此时张仪已经无法躲开这一剑。

    他唯有硬接。

    噗噗两声轻震从张仪的脚下响起。

    他的身体微躬,手中散发着灼热气息的赵剑炉赤红长剑往上挑起。

    空气里燥意顿生。

    所有人就好像看到一只赤红的弯曲坚厚羊角迎上夏颂的这一剑。

    白羊挑角,意在相持。

    张仪此时施出的,正是白羊洞所有剑经中,最善防御的一招剑式。

    他经过薛忘虚的亲手调教,本身的性格又使他很容易领会这一剑的真意,所以此时施展出这一剑,剑意可谓是异常圆融完美。

    咚的一声沉闷巨响。

    夏颂手中带着白盔的剑光一震,竟是被这一只赤红羊角硬生生的顶住,出现迟滞之感。

    在剧烈的震荡中,夏颂浑身肌肤上的晶莹水泡全部被震破,浑身都好像汗水飞洒般,溅射出无数晶莹液滴。

    夏颂更痛。

    于是他发出一声更为凄厉的剧喝,右手剑继续前压。

    赤红羊角往上斜起,张仪的双脚都有些微离地,就像一只山羊和对手的力量相差太大,整个身体都抵不住,要被从山崖上挑落。

    赵剑炉的长剑材质天下第一,此时在巨力相持之下,也只是微弯却不断裂。

    因为不断,所以张仪松手。

    在一片不能理解的惊呼声里,张仪很决然的松开了右手紧握着的这柄赵剑炉长剑。

    嗤的一声。

    赤红色长剑往后震飞,掠过他的脸颊,如一片燃烧的赤霞,甚至烧焦了他耳侧的一片发丝,然而他的眼神却依旧宁静。

    因为这柄剑和他的手脱离,就像一只山羊的角断裂了,力量在这一瞬间无法传递到他的身上,所以他的双脚再度落地,就像一只山羊终于付出了断角的代价,暂时没有被对手直接挑落悬崖。

    与此同时,他一直藏于袖中的左手如闪电般往前伸出。

    他的袖口裂开。

    一道微弯的剑光,从他破裂得袖口中往上挑起。

    一片更加响亮的惊呼声如潮水般响起。

    就连夏婉都震惊的瞪大双目,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从张仪袖中往上挑起的剑光很短小,剑光也朴实无华,甚至都没有任何耀眼的光泽,然而这一道剑光却是依旧形成了一只往上挑起的宽厚山羊角。

    又是一招白羊挑角。

    只是换了一只手,换了一柄剑。

    空气里再次想起咚的一声巨震。

    夏颂眼中的愤怒和燃烧的战火顷刻间化为震惊和不可置信。

    他感觉自己的剑停了下来,感觉自己的剑好像撞上了一座山。

    那柄短小的,甚至给他一种好像只是普通石头雕琢般的小剑,在张仪的手中,竟然有着比那柄赵剑炉长剑还要强大的力量。

    “怎么可能!”

    他呼吸彻底停顿,他前进的身体也停了下来,他的这一剑已经被张仪彻底阻挡住,但是他的潜意识里自然不可能就此认输,他依旧觉得自己能够战胜张仪。

    他的剑柄猛然往下垂落,手腕晃动之间,剑柄就像一柄小锤重重敲向张仪的小腹。

    一直牢牢扎在地上的张仪在此时往后退却。

    他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双脚深深扎入泥土之中,所以这一步退出,他的脚下炸开一蓬尘土。

    随着他的后退,他左手的短剑剑尖击刺在夏颂手中剑的中段,令夏颂的剑柄落处移位,飘向张仪的腹部左侧空处。

    于此同时,张仪的右手五指并指为剑,直刺夏颂的颈部。

    夏颂一声惊怒厉啸,左手握拳狠狠朝着张仪右手手腕猛击而去。

    然而嗤的一声,他的拳面上出现数道深深血痕,洒出一蓬血雾。

    张仪的五指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已经变刺为爪,狠狠抓落在他拳面上。

    只是这一抓一带,夏颂的身体便略微失去了平衡。

    从开始战斗至此,张仪首次发出了一声沉声低喝,他的身体陡然前行,随着一步跨回原来的位置,他的整个人已经切入夏颂的中线,撞入夏颂的怀中。

    他的右肩如锤,狠狠撞在夏颂的心口。

    嘭的一声沉闷巨响。

    绝大多数观战的选生只是觉得眉头猛然一跳,口中莫名的干渴。

    噗!

    一道血箭从夏颂的口中狂喷而出,他右手剑柄也已经朝着张仪的后背砸落,然而他的身体已经往后倒飞而出,他的这剑柄末端也只是顺着张仪的肩头滑过。

    “这就是薛洞主的本命剑?”

    看着夏颂在空中倒飞的身影,徐怜花皱着的眉头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张仪手中那柄短剑上,同时轻声问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垒势

    张仪手中短剑的剑柄也已经被鲜血浸润,即便依靠着连续两式白羊挑角阻挡住了夏颂那“天地合”的一击,强大的力量也将他的虎口震裂,掌心磨烂。≧頂點小說,

    然而此时他却依旧握这柄小剑握得很紧,极为用力,以至于鲜血丝丝缕缕的在他的指缝里挤出来。

    他手里这柄短且小的剑在此时静止之后,表面显得更为粗糙和黯淡,甚至带着一些明显的颗粒感,材质完全就像是普通的石头。

    看着这柄小剑,听着徐怜花的问话,丁宁平静的点了点头。

    “我以为薛洞主将这柄剑传给了你。”徐怜花沉默了一息的时间,认真的说道。

    丁宁看了他一眼,道:“师兄比我宽厚,也比我稳重得多,这柄剑自然是要传给他的。”

    在两人的对话声里,夏颂已经重重坠地,再也无法站起,场间很多人的震惊,却才刚刚真正开始。

    张仪此时紧紧握着的小剑自然就是去年冬里,薛忘虚那柄曾经震动整个长陵的本命剑,虽然随着主人的衰老和死去,这柄本命剑所蕴的真正力量也随之消散,重新变成没有命性的死物,然而经过薛忘虚一生的润养,这柄剑和白羊洞的诸多剑经之间必定有着许多相辅相成之处,至少在施展出方才那一招白羊挑角之时,天下间恐怕没有任何一柄剑比这柄剑更加适合。

    整个长陵之前对于张仪的风评并不高,然而现在这柄剑却没有出现在丁宁手里,却是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最令这些观战的选生和各修行地师长震惊的是,他们细想方才双方战斗的每一个画面,想着张仪一剑占得先机之后却停顿下来,似乎张仪就是要等着夏颂在激怒之下发动这样绝厉的攻击,也只有早有这样的计算,张仪才有可能在那样的时间里,左右双手分别施剑连出两式白羊挑角。

    所以张仪的停顿和等待,并非是因为他优柔和过分宽厚的性格。

    即便是在决胜的最后,张仪表现出来的近身战斗能力,也甚至超过了夏颂。

    这一切都让所有这些观战的选生反应过来,张仪远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弱小…给人这样的感觉,只是因为他的谦逊和低调。

    这个时候,那名先前忍不住冷笑出声说张仪在等什么,后来因为夏颂反击前的一句话而觉得不对的选生,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哪里不对的感觉。

    因为当时夏颂说张仪骄傲,但现在回想起来,从剑会开始至今,哪怕是此刻击败了在才俊册上排名十一的夏颂,张仪的眼中也只有歉然的神色,他的脸上何曾出现过骄傲。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张仪并不算是什么隐匿的强者,薛忘虚留给他的那柄本命剑也不能起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然而越是如此,所有观战的选生心中就越是有些莫名的寒冷。

    张仪缓缓收起左手小剑,看着坠地不断咳血的夏颂,他十分歉然,终于还是忍不住躬身行了一礼,认真道:“抱歉…只是我从未轻视过你,我也从没有一剑便能击败你的想法。”

    明明知道张仪是真诚的致歉,然而此时的夏颂却是只觉更加的羞愤,噗得一声,又是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一群人的强大比起一个人的强大更为可怕。”

    净琉璃对着身侧的澹台观剑说了这一句,目光又投向远处崖上那名容姓宫女得营帐所在,微嘲道:“连林师伯都觉得这场剑会越来越有意思,我倒是要看那人准备如何收场。”

    虽然丁宁这方也有南宫采菽和夏婉退出剑会,然而随着张仪战胜夏颂,丁宁这方的人无论怎么看都反而变得更为兵强马壮一些。

    看着朝着丁宁等人走回的张仪,林随心的嘴角再次泛出一丝罕见的笑意。

    正是因为和净琉璃所说的一样,觉得这剑试变得越来越有意思,所以他才在丁宁一剑击败周忘年,气势震慑全场之后,连续安排了南宫采菽和张仪、夏婉的出场。

    这种安排自然有着一些故意压丁宁营造出的气势成分,之所以如此,他是想看看丁宁在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气势被破坏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方法来扳回来。

    屋棚两端两个阵营的对决,和两军对垒没有任何的区别,他想要看的,便是身为领军统帅的丁宁的能力。

    现在不只是丁宁,就连张仪等人都逐一显露了让他觉得意外的能力,此刻既然已经看清楚了,他便自然要做一些补偿,让这场剑试变得更为公平。

    所以在没有垂首看手中的卷册时,他便报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独孤白。”

    场间此时许多人震惊未平,听到这三个字,又是一片沉重的呼吸声如潮水般响起。

    “对宗静秋。”林随心真正随意的翻了一下卷册,读出了目光落处的第一个名字。

    “轮到我出场了。”

    听到自己对手的名字,独孤白只是看了丁宁和身旁的徐怜花等人一眼,平静的说了这一句,便开始动步,迎向走回的张仪。

    在最后的剑试开始之前,他极为专心的削了许多木剑,而此时这些木剑如柴火一样堆在他脚边的地上,他甚至都没有带上这些木剑。

    而他的对手,一名身穿蓝衣的少年,却是面白如雪,甚至差点直接哭了出来。

    独孤白从未在长陵出过手,然而在才俊册出来之时,所有长陵的年轻才俊都认为独孤白一定是才俊册的首名,虽然之后在才俊册上位列第一的是烈萤泓,但现在烈萤泓已经在前面的荆棘海中落败,独孤白此时就是才俊册上第一。

    而这名出身于玉蟾道观的宗静秋在才俊册上排名始终在三十之后,且此时左腿带伤,连行动都有些不便,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一场强弱太过悬殊的对决。

    ……

    独孤白和张仪互相颔首施礼,接着继续前行,就走进了张仪和夏颂对决的场地。

    看着对面用剑拄地艰难走来,看上去都快要哭出来的对手,独孤白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出声:“你受的伤很重,我也只出一剑,只要你能接得住我一剑,我便认输。”

    “只出一剑?”

    一片惊呼声响起。

    快要哭出来的宗静秋呆了呆,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眼睛里重新现出了希望的光泽。

    “这太过托大。”夏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忍不住说道。

    她不怀疑独孤白的实力。

    她可以肯定独孤白平日里应该具有随意一剑击败宗静秋的实力,但是现在先说出这样的话,宗静秋便不需要多做他想,只需要全心守着。

    他的伤势虽然不轻,但实战一式剑意饱满的防御剑式却不会有任何问题。

    在她看来,独孤白这样做有些太过危险,而且没有必要。

    “他是想要打击对面的士气。”

    听着夏婉的这句话,刚刚走到她面前不远处的张仪认真的轻声解释道:“先前我丁宁师弟一剑击败周忘年,已经令那些人的士气大为受挫,他要是也一剑击败对手,对面的那些人就会更加的紧张。压力太大,太过紧张,就往往会犯错。”

    这样的话语并不难理解,夏婉的眉头缓缓的松开,她看着张仪温和的面容,点了点头,道:“你师弟说的不错,张仪你的确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太多。”

    “哪里哪里。”张仪的面孔顿时一片绯红,连连摇首。

    “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太多必须要加一个条件,那就是在你不婆婆妈妈的时候。”看着张仪的这副样子,徐怜花顿时忍不住鄙夷的一笑,哼道:“说实话方才你在和夏颂的比试里没有婆婆妈妈,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张仪更加羞愧的低头道:“先前小师弟已经特别提醒过我,且是夏婉姑娘让我,我才得以进入这一轮,若是因为我的婆婆妈妈而输了这一场,又如何对得起夏婉姑娘。”

    “原来是因为夏婉。”徐怜花笑了起来。

    “我…这…”张仪一愣,觉得不对,又不知如何解释,一时面孔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

    夏婉面色也是微微一红,狠狠瞪了徐怜花一眼。

    “都知独孤白强,到底如何强,却是要看这一剑了。”

    徐怜花却是转过头去,面容很快严肃了起来,沉声说道。

    夏婉也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她的眼瞳也不自觉的微微收缩起来,因为此时,独孤白已经开始缓缓拔剑。

第一百三十章 对所有人

    独孤白的佩剑是尉獠子剑,先前他在向丁宁请教剑招之时夏婉等人已经知晓,屋棚另外一端的所有选生却是并不知独孤白所用何剑,此时当他开始拔剑,这些选生都是屏息凝神,想要第一时间看清这柄剑的真容。

    然而独孤白拔剑的动作却是异常的缓慢,数个呼吸的时间,他的剑只是拔出了短短一寸,剑鞘口只是露出了些微绿芒,只是这时,所有选生的呼吸却反而不自觉的急促起来。

    因为此时独孤白的整条右臂上,已经流淌出一束束肉眼可见的白色真元,这一束束白色真元散发着异常浑厚霸道的气息,稳定的涌入他手中的剑柄。

    剑身仍大半在鞘中,却开始发出咿呀的震鸣声,似大河上行走的商船上发出的丝竹声,随着这一束束真元的持续贯注,独孤白握着剑柄的右手依旧稳定如磐石,剑柄也是和先前一样平直而缓慢的移动着,然而剑身却在鞘中拼命的挣扎着,跳动着,剑鞘内里闪动的一层层光华,反而比露在剑鞘外的一截剑身更为光亮。

    感受着独孤白超过自己不知道多少的霸道真元气息,宗静秋的呼吸越来越艰难,一滴滴汗珠从他的眉心不断的滴落。

    他不知道独孤白这样暴烈的朝着剑鞘内涌入真元是什么用意,只觉得越是等待越是危险,然而他又不敢抢攻,对于他而言,唯一的希望就是在独孤白的剑势形成之时,尽可能的施展出剑意饱满的,具有一些针对性的剑式。

    独孤白的拔剑姿势依旧缓慢到了极点,但他腰侧的剑鞘却是快要无法容纳剑鞘内的光华,整个剑鞘将近变得完全透明,甚至开始产生一丝丝光裂。

    也就在此时,独孤白的右脚陡然提起,重重的踩踏在前方的地上,而他积蓄着的剑意,也终于在此时爆发了出来!

    “噼”的一声裂响,他右手握着的这柄剑终于完全脱离了剑鞘,像一道闪电一样,往前方的宗静秋刺出。

    一片抑制不住的骇然惊呼声同时响起。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独孤白这一剑的速度。

    在独孤白这出剑的一瞬间,剑鞘内积蓄的力量,沿着剑鞘口形成一股可怖的气流,推动着离鞘的剑尖,在一刹那就对这柄剑的折转往前之势产生了惊人的推动力。

    与此同时,独孤白身前的地面炸开,他一步践踏产生的力量,汇聚着他体内真元和天地元气涌入剑柄产生的新的力量,完美的融合到了这挥剑一刺之中。

    剑身只是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剑尖正对宗静秋前行不过数尺,剑尖两侧就已经产生一团团肉眼可见的音爆波纹。

    然而更令人惊骇的是,剑尖在脱离剑鞘的最后时刻,剑尖的下沿切在了剑鞘口上,非但使得剑鞘旋转着往前飞出,而且整个剑鞘在这一切之下,也彻底天女散花般爆裂开来。

    剑鞘的碎屑激射而出,飞至剑身之前,又被剑身上散发出的力量激成更多细小的碎片,一片片速度更快,最终在空气里直接燃烧起来,就像无数细小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烟线朝着宗静秋击去。

    宗静秋的眼瞳被这无数的烟线彻底充斥,甚至连内里的恐惧神色都已经被彻底淹没。

    他一直都在凝神准备着全力防御的剑式,然而看到独孤白的这一剑,他的脑海之中依旧想象不出自己有什么剑式可以挡得住这样的一剑。

    在这一瞬间,他咬紧了牙关,整个身体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蜷缩起来,体内的真元源源不断涌入横在胸前的长剑之中,片片晶莹如玉的剑光在他的身前重叠起来,隐然就要结成一只玉样的蟾蜍。

    这些剑光形成的蟾蜍光影并不算大,甚至不能遮挡住他所有的身体,然而他也不奢望自己能够挡住所有那些流星般射来的剑鞘碎屑,他只奢望自己能够挡住独孤白手中的那柄剑,只奢望这些剑鞘碎屑刺过自己身体那些非致命的部位之后,自己还能够坚持站立。

    因为他只需要支持一剑。

    只要独孤白这一剑过后他还能站立着,他便可以获得胜利。

    场间多的是见识非凡的强大修行者,对真元汇聚天地元气凝成的力量自有很精准的判断,看着宗静秋施出这样的一剑,他们中许多人的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

    因为他们也都觉得宗静秋有可能接得住这一剑。

    即便接下来的一瞬间,许多细小的碎屑会将宗静秋的身体洞穿,但是能够护住身体最关键部位的宗静秋却不会就此倒下。

    然而就在此时,让他们根本意想不到的画面出现了。

    独孤白收剑。

    原本在无比暴戾的突进的独孤白硬生生的停顿下来,收剑。

    他右手以惊人速度前进的剑也不可思议的往后收回,落向腰侧已经并不存在的剑鞘。

    随着他的收剑,剑尖前方的所有空气都好像被瞬间抽空,一道独特的符意却是悄然生成。

    噗噗噗噗…

    他前方如同骤然涌出无数朵细小的浪花。

    这每一朵细小的浪花都是细小的剑鞘碎片更加猛烈的加速时产生的崩裂和音爆产生的影迹。

    而那些同时响起的一连串细密的噗噗的声音,却是那些碎片刺穿宗静秋的剑光,刺穿玉蟾般的虚影,刺穿宗静秋身体血肉时发出的声音。

    无数细小浪花般的影迹还在空中如花绽放,无数细小的剑鞘碎片却是已经透过了宗静秋的身体,在他的身后带出无数朵细小的血花。

    宗静秋的眼睛瞪大到了极致,他的身体如受电击,他的所有意识告诉他要站住,要还能举剑,然而冲击到他身上和身体深处的力量却不允许他的身体这么做。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倒翻出去,狠狠朝着地上坠去。

    一片惊呼声和剑鸣声如潮水般响起,还伴随着惊怒的呼喝声。

    接着黑暗中有许多剑光的闪亮,还有许多刺耳的金属震鸣声响起。

    独孤白停了下来,左手掩鼻,以免自己因为吸入大量的灰尘而剧烈的咳嗽。

    那些剑鞘的碎片甚至激射到了宗静秋身体后方的选生群中,有些措手不及的选生,甚至出剑之后都应付不来,被碎片击伤。

    “他是故意的?”

    看着屋棚另外一端有些混乱的画面,听着那些惊怒的声音,因为太过疲惫而一直没有怎么出声的易心也忍不住目瞪口呆的轻声自语道。

    夏婉也有些无语。

    这一剑谁也不能说独孤白是故意,然而这样的画面看起来,却完全就是独孤白朝着宗静秋和他身后的所有人出了一剑。

    张仪呆住:“这…”

    “要做就做到彻底,这就是独孤家的豪气。”徐怜花冷笑着,转头看了张仪一眼,道:“多学学独孤白,就不会婆婆妈妈了。”

    独孤白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平静的转身,然后依旧左手捂着鼻子走向丁宁等人。

    然而屋棚那侧所有的选生却都从他的背影上读出了他的意思,不少人忍不住怒声叫骂了起来。

    既然非友,那就是敌人,借着机会斩你们一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黑暗里,林随心的眼睛更亮。

    他越来越觉得惊喜,越来越觉得这场剑会有意思。

    但这个时候,听着那些叫骂声,他的眉头却不悦的皱了起来。

    岷山剑宗的人都喜欢最为直接的手段,都习惯用剑说话,所以绝大多数岷山剑宗的人也都极为讨厌无用的口舌之争和叫骂,林随心更甚。

    他的安排一直很随意,因为心中不悦,他此时的安排就更为随意。

    所以在那数名不住叫骂的人之中,他随意的挑选了一名选生,然后先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丁宁。”

    接着他喊出了那名选生的名字:“对宫沐雨。”

    场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张仪惊愕的看着丁宁,又忍不住转头看向林随心。

    “怎么会是我?”

    就在一瞬间的死寂过后,一个不可置信的声音叫了起来:“我还未进行第一轮的比试。”

    很多人也回过了神来,目光都落在林随心的身上。

    此时发生的自然就是被他喊出姓名的选生宫沐雨。

    只是宫沐雨连一场比试都没有过,又怎么会直接对上已经过了一轮的丁宁?

    然而面对这些人质疑得目光,林随心却只是淡淡的回答:“你第一轮轮空。”

    黑暗中的宫沐雨呆住。

    场间再度陷入沉寂。

    所有人都很无语,但是却又无法质疑。

    因为一共有四十五名选生通过了荆棘海,第一轮中必定会有人轮空。

    轮空原本是最幸运的事情,但是现在这名轮空的选生,却被安排对上了丁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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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王朝介绍:
自连灭韩、赵、魏三大王朝,大秦王朝已经迎来前所未有之盛世,强大的修行者层出不穷,人人都以身为秦人而荣,但丁宁,一个出身毫无疑问的秦国都长陵普通的市井少年,每天所想的,却是颠覆大秦王朝,杀死修行已至前所未有的第八境的秦皇帝。
剑王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王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王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