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杀誓
当身前燥热的空气变得寒冷起来时,张仪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他腰侧的剑鞘开始震动…他下意识的想要出手,虽然他明知道前方马车里那名容姓宫女的身份无比尊贵,尊贵到随意一句口谕就可以让很多名他这样的修行者消失在长陵。
然而就在这时,他搀扶着的薛忘虚轻轻的摇了摇头。
此时的摇头不是制止,而是告诉张仪,任何的动作都毫无用处。
这只天地元气凝成的手散发着白瓷的清冷光泽,完全就像天下最好的窑口中烧制而出的瓷器,在出现在丁宁面前时,张仪和丁宁身周的空气已经被压成了实质,张仪即便想要拔剑,也根本做不到。
丁宁微垂着头看着这只手,他也根本无法抗衡,但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的是,他却是用一种寒冷的语气轻声道:“只是六境巅峰而已。”
容姓宫女的眉宇间也出现了些寒意,在她看来之前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在教导这名酒铺少年要遵循长陵的一些规矩,她不考虑自己的所为对这名少年而言是否公平,她只认为这名少年非但执迷不悟,而且在错误的方向上越行越远。
她身前的黑色车帘再次如波浪般泛动了一下。
天地元气凝成的瓷样的手落在了丁宁的身上。[长][风]文学
噗的一声轻响。
看似沉重的手消失无形,就像是渗透入丁宁的身体。
丁宁后背的衣衫瞬间鼓起,他后背的肌肤里发出无数细微的声音,就像很多个皮筏在漏气。
青色布袍亮了起来,射出无数根光线,每一根光线里,都流散出强劲的风流,每一束风流里,都蕴含着精纯明净的气息。
张仪和沈奕的脸色变得惨白,极度的惊惧和愤怒,使得他们的身体都不停的颤抖起来。
丁宁的面容平静而冷,没有什么改变,但是他的肌肤也变得苍白了数分,苍白色的肌肤下面,那五彩的色泽却是妖异得如同有很多色彩斑斓的蜈蚣在爬行,好像随时要钻出他的身体。
周遭不远处的游客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的潜意识里也都感觉到死亡的恐惧,纷纷惊骇的往后退去。
黑色车帘依旧微微抖动着,车厢内的容姓宫女冷漠的看着丁宁,缓缓出声道:“按照方绣幕的判断,你只要开始修行,便很有可能活不到壮年,现在你如此猛烈的催动五气,最多活不过数年。”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以为利用功法强行催动五脏极为旺盛的产生五气,从而强行快速提升修为,就可以让你在这剑会中占得一席之地?”
她顿了顿,摇了摇头,更为冷漠道:“但你现在应该明白,置之死地之后,生或死,又岂是你所能决定?”
“你…你怎能如此!”
由于愤怒,张仪的面容从苍白变为血红,他想要张口骂这名宫女,但因为他一直都是谦谦君子,所以即便愤怒至极,到头来却也只是喝出这样一句。
那只天地元气凝成的手并没有给丁宁带来多少实质性的损伤,然而却将丁宁体内积蓄的大多数真元全部强行逼迫出体外。
丁宁此时的修为已经到了三境上品,然而身体内却极为空虚,空有境界而无多少可用的真元,最为关键的是,岷山剑会即将开始,丁宁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补充真元。
容姓宫女神情不变,她的目光落在了张仪身旁的薛忘虚身上。
燥热的空气里突然再次生出一丝寒意。
天空上,好像有一片阴影落在了张仪、沈奕和薛忘虚的身上。
丁宁的呼吸骤然一顿。
张仪、沈奕只觉得浑身一冷,而他们搀扶着的薛忘虚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嘴角泛开一丝苦意。
“你这毒妇!”
张仪骤然醒觉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便是方才愤怒至极都没有骂出什么难听话的他几乎是生平第一次用真正咒骂,诅咒的语气厉声叫骂出声。
“让白羊洞弟子参加岷山剑会已经是最大的容忍。”
容姓宫女依旧面容不变的冷漠看着丁宁和薛忘虚:“只是已经给了你们诸多机会,你们却还不知道悔改…薛忘虚,虽然让你来看这岷山剑会,然而你身体太差,却是无法看完这岷山剑会了。”
沈奕呆了呆,他感觉到方才那一抹寒冷似乎有些深入骨髓,但是此刻身体已经暖了过来,他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何平日最为温和的大师兄会愤怒到如此境地。然而听到容姓宫女的这句话,他却是开始明白那一抹对于自己不算什么的寒冷对于已经虚弱不堪的薛忘虚有着什么样的影响。
他的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让你看岷山剑会,并不意味着让你看完整个岷山剑会。”
容姓宫女的面容骤然变得寒冷起来,“我亲自出来教导你们要遵循长陵的规矩,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么?”
张仪的手越来越颤抖,指节越来越发白,他的剑就要拔出来。
“我明白。”
然而就在这时,丁宁走了一步。
丁宁横跨了一步,遮挡住他投向黑色马车的视线。
宫姓宫女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她此时没有释放出任何的天地元气,但是身前的空气里,却好像突然又充满了寒冷的气息。
而让她感觉更为冰冷的,是此时丁宁面容上那种平静的杀意。
丁宁此时的面容上,就像是覆盖着无数层用剑切削下来的薄冰片,边缘锋利而层层叠叠,看不透。
“我明白,因为鹿山会盟结束了,一切都没有意外,所以你可以不用再顾及很多人的看法和想法。”丁宁直视着黑帘后的她,说道。
“但是你应该明白,其中有些事情,正是因为我,才会最终没有产生意外。”
“我不需要什么赏赐,我只想要凭借自己的实力,安安静静的参加岷山剑会,让洞主好好的看完这场岷山剑会,我有错么?”
容姓宫女脸色变得阴沉下来。
她根本不用去想这些话到底有没有道理,因为对于她而言,丁宁所说的你,并非指她个人。
“你做得太过分了。”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认真说道:“若你只是针对我,也就算了,可是你竟然…”
“丁宁!”
薛忘虚似乎知道丁宁要说出什么话,脸色骤变,用力的喝出一句。
“你只是一个宫女啊,只是一个修为到了六境巅峰,连七境都没有到的宫女啊,你以为你是谁?”然而丁宁却没有停止说话,他看着前方的黑帘,平静但加重了语气说道:“岷山剑会过后,我一定会挑战你…我一定会杀死你!”
一名只是三境上品的修行者对一名六境巅峰的修行者说这样的话,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然而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可笑。
容姓宫女的眼睛眯了起来,如猛虎看见了血腥。
“你还能活多久?”
她冷笑了起来,然后森然说道:“如果在将来你真有挑战我的勇气,我会给你机会。”
“你没有办法拒绝,在长陵拒绝决斗的挑战本身便是极其羞耻的事情,你绝对不会承受来自我这样的人的羞辱。而且你肯定也有亲人。”丁宁看着这名宫女,一字一顿的重复道:“你只是个宫女。”
“你威胁我?”
容姓宫女充满嘲弄的笑了起来。
丁宁这样的长陵低阶修行者对于她而言太过渺小,所以在这样的话语之前,她甚至产生不出多少愤怒。
“洞主…”
张仪发出了一声悲鸣。
薛忘虚的身体一直在变差,但是现在…这种变差的速度,却是连他都感觉得出来。
薛忘虚轻叹了一声。
他看着身侧的张仪和沈奕,又看着前面的丁宁和岷山剑宗的山门,此时他的感觉又是满足,又是无奈,难以言明。
“你现在可以求我。”
丁宁看着黑帘,极冷的说道:“所有参加岷山剑会的选生都已经进入山门,接下来圣上祭天,订立太子,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我现在不进山门,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你堵着我。堵着我不让我进山门,在所有人看来,你便做得太过。即便真的一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至少做法也要让人的心里能够接受…所以你现在可以求我,求我进入岷山剑宗山门。”
“放肆!”
容姓宫女厉喝了一声,她的面容变了数变,然后伸指在车厢上轻敲了一记。
载着她的马车顿时狂奔起来,远离丁宁等人而去。
她自然不认为丁宁等人会真的就此不入岷山剑宗,所以她当然不会真的求丁宁。
只是被迫马上从丁宁的身前远离,显示自己根本不想阻路,这对于她而言也是难以容忍的失败和羞辱。
“小师弟…”
张仪的嘴角抽搐着,又喊出了习惯错误的称呼,他此刻真的很想哭。
因为这场剑会过后,他可能失去的不只是一名恩师,还有眼前的这名师弟。
“我们进山门。”
然而丁宁只是平冷的转过身来,走向他,“大师兄,我来扶着洞主,我有些话和洞主单独说。”
第六十八章 借口
“师兄…”
虽然称呼不同,但是呼出这一声的时候,沈奕和张仪同样的悲恸。
“你和大师兄走前面,我单独扶着洞主就好。”
丁宁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然而他手上的动作还是昭示出了他此时的心境和平时有太大的不同——他几乎是有些蛮横的挤开了沈奕,让沈奕和张仪走在前方。
“对不起。”
丁宁轻声的吐出一句,这句话不是对沈奕说,而是对自己架着的薛忘虚说。
薛忘虚苦笑着看着丁宁,道:“拼得自己的命都快丢了,还和我说对不起?”
丁宁的喉结微动,似是在艰难的吞咽着什么东西。
他沉默了数息的时间,然后抬头看着前方后背依旧颤动不已的张仪和沈奕,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声音压到极低,说道:“还记得我从巫山回来之后,问过你想不想继续活下去的问题么?其实我并不是随口问问。”
薛忘虚的眼瞳里原本已经没有多少神采,而且已经极为平和,就如一潭浑浊的死水,然而就在丁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瞳深处骤然卷起万顷惊涛骇浪。
他的心脏好像彻底恢复活力般剧烈的跳动着,将无比的震惊之意不断的压入他的身体各处。
这种震惊,比起他刚刚突破七境,感受七境和六境的不同时还要强烈。
“原来这就是…?”
他感受着无数丝涌入体内的元气,感受着丝丝缕缕元气的尽头,艰难的抬起头,看着丁宁。
丁宁点了点头。
“原来你就是…”
薛忘虚看着丁宁凝重的眉眼,心中却越来越觉得不真实和荒谬。
无数的记忆和画面强烈的冲入他的脑海,如无数时空交叠,令他一时完全失去了思索能力,然而身体深处的变化,又让他迅速的清醒过来。
“不行。”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意义。”
丁宁沉默了片刻,他想要开口说话。
然而薛忘虚看着他,已经接着轻声说了下去:“我说的没有意义,不是指你让我活下来之后,我们能不能渡过岷山剑会,能不能逃脱…我知道你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便是有逃脱的可能。”
丁宁的嘴唇用力的抿了起来,他保持沉默。
薛忘虚感慨的看着他,眼神变得极为复杂:“我从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他的传人,我从未想过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之前别人给我提出这样的假设,让我想象一下这样的事情发生后,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也绝对无法想象。然而等这样的事发生在面前,我震惊之余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我该怎么办?”
“我毕竟是秦人,我毕竟忠于圣上,不管圣上夺取皇位的时候采取了多少不光明的手段,但他还是令人满意的皇帝.”薛忘虚苦涩的笑了起来,“你想要我活下去,展露你的真正功法,是做出了最为重要的决定,而对于我而言,这个决定也至为重要。”
“我不知道你将来会做什么,我毕竟是秦人…所以最后我的决定是只能两不相帮。”
“你先前从巫山回来之时,我便和你说过一句生死有命。”
薛忘虚有些气喘,有些虚弱,但他还是坚持抬着头看着丁宁,说道:“我在这里死去,便是我的命,但你却是可以拼一拼。”“两不相帮?”
一直紧抿着双唇沉默着的丁宁惨淡的笑了起来,道:“老头,你何必为了我找这样的借口?”
“你别忘记答应我的风光。”
薛忘虚笑了起来,没有和丁宁辩驳,他的眼眸深处有些不舍,但却越来越柔和平静,“如果有可能,替白羊洞拿到首名。”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看都看不到了,还有意义么?”
“有意义。”
薛忘虚费力的点了点头:“你既然有着这样的身份,只要你应承下来,我想你便可以做到,光是想象那时的景象,我就很开心。”
丁宁再度沉默不语。
“这是缘。”
“我有缘和他的传人在白羊洞相遇,这已经让我感到了人生之奇妙,感到荣幸。”
薛忘虚平静的看着他,道:“所以你现在没有什么难抉择的。”
“对于生死,从来是自己抉择容易,而旁人抉择难。”
丁宁低垂下头,慢慢的说道。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涌入薛忘虚体内的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开始收回。
巨大的痛苦开始充斥丁宁的身体。
薛忘虚更加虚弱,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往下沉,但他还是笑了笑,拍了拍丁宁的后背。
……
岷山剑宗的青玉山门后,绝大多数选生已经聚集正对着山门的山道前。
这条山道笔直往上通向摩天峰的高处,虽然剑意刺目,令人根本无法看到高处是何等的情景,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道剑痕笔直的从云中高峰顶端斩到底部。
山道全部都是碧玉铺成,表面看不到一丝杂色,用料之奢侈在世间简直是难以想象。
山道前方是一片空地,布置着诸多的礼器。
在山道的一侧,在所有人目力堪堪能够达到的地方,此时一片白云已经如同被人拂开,露出了一座明黄色的祭天台。
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得出来,那必定是圣上祭天告祖,订立太子时会出现的地方。
即便和那处祭天台隔着极远距离,但绝大多数选生还是想尽可能的距离圣上更近一些,所以此时虽然不准登临山道,他们还是尽可能的接近山道。
有小部分人是例外。
谢长胜落于选生的最尾,就连带他前来的白云观师长都羞与为伍,远远的走到了一边,对于谢长胜而言,落在最尾的人里面,倒是有大半是他的熟人,其中便包括令他最为头疼的亲姐谢柔。
只是当丁宁和薛忘虚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之后,他就完全忽略了谢柔的存在。
他不知道那名容姓宫女和丁宁等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当远远的看到张仪和沈奕,看着丁宁和薛忘虚好像互相搀扶着前来的时候,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沉默力量,还是轻易的击中了他心脏的最柔软处,他的眉头不由得深深蹙起,有种痛心的感觉开始充斥他的身体。
有这种感觉的绝非他一人,就连青玉山门后的数名玄服官员都面色骤凝,呼吸微顿。
尤其当丁宁和薛太虚行近,感觉到丁宁和薛太虚身上的气息时,那名一直负手而立的玄服官员都是眉头一挑,白皙的面容瞬间变得微红,一股隐隐的无法控制的愤怒也开始弥漫他的身体。
谢柔的面容原本是微红,但和这名玄服官员相反,她的面容越来越白,直至苍白。
她的身旁还站着南宫采菽和徐鹤山,在看清张仪和沈奕的神色时,他们的双手就已经开始不住的颤抖。
“自作自受。”
便在此时,一名身穿淡蓝色锦服的少年却在一侧鄙夷的冷笑了一声:“这便是自作聪明的下场。”
谢长胜霍然转身。
若是在平时,他必定要用最恶毒的话语反击这名他并不认识的少年。
然而丁宁等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默而压抑的力量,却让他此时连骂人的想法都没有,他的心里全是燥意,全是杀意。
“这人是谁?”
他只是寒声问身边的南宫采菽和徐鹤山。
“周忘年,现在才俊册上丁宁后一位。”南宫采菽语气很艰涩,似乎回答很艰难,但每一个字都冷得像冰。
“怎么,这种语气问我是谁,难道还想日后伺机报复不成?”
谢长胜并没有第一时间骂人,然而他的问话落入周忘年的耳中,周忘年却是第一时间不屑的冷笑了起来。
他的面容和谢长胜一样稚嫩,然而比谢长胜还要狂傲得多。
不只在于他的修为比谢长胜高出许多,还在于他的祖父是内史司某位权高位重的大人。
对于他这种权贵子弟,天生便不怎么看得起出身于商贾人家,甚至是出身市井的人物。
谢长胜的呼吸骤然沉重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嘲讽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周忘年和南宫采菽等人都是一怔,顺着声音望去,那名背负着双手的玄服官员不知何时已经接近他们的身侧。
这名中年玄服官员一脸冷意的直视周忘年,接着冷淡道:“想要嘲讽别人不识时务,也要想想自己有没有不识时务的本钱,想想自己就算再怎么任性,宫中贵人的目光会不会落在你身上。”
“在天威中折翅的苍鹰依旧是苍鹰,鸡圈里的小鸡再怎么叫唤都是小鸡。”
说完了这两句,这名中年玄服官员便不再看周忘年,而周忘年想着这些话语中的意思,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脸色变得青白难看至极。
“何朝夕…”
就在此时,谢柔等人的呼吸又是骤然停顿,一条身影从旁边走出,走向刚刚通过青玉山门的丁宁和薛忘虚,然后这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转身,扶着薛忘虚。
这人身穿青藤剑院的院服,身材并不健硕,却似乎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正是青藤剑院最为出色的弟子何朝夕。
白羊洞虽然并入青藤剑院,但他和薛忘虚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然而此时,他却是用沉默的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周忘年看着走在丁宁和薛忘虚身旁的何朝夕,面色变得更为难看。
明天恢复更新...
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昏昏沉沉躺了两天了。现在总算好一点了,明天应该能码字,然后后天下午就回无锡,更新应该恢复节奏了。
第六十九章 离世
场间安静,岷山剑宗青玉山门的光辉洒落在丁宁等人的身上,丁宁等人的身影便显得有些刺眼。
事实上所有选生也都在看着最晚到来的丁宁。
对于这名在长陵的年轻修行者之中修为并不算特别高绝,然而自从进入白羊洞之中却一直时不时的散发耀眼锋芒,甚至遮掩住了其余天才光芒的酒铺少年,所有选生心中自然都有不同的看法和判断。
但此时看着沉默搀扶薛忘虚而来的丁宁,所有这些选生不知为何却都有些隐隐不安,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气息。
顾惜春位于所有选生的中段位置,在他看来,既然丁宁已经能在才俊册中排到那么高的位置,那就意味着丁宁至少不会很早就被淘汰,他和丁宁的交手就不急于一时。
他甚至不想急着去看丁宁。
然而丁宁一到,却似自然带着无穷的魔力,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卷了过去。
他看着丁宁,看着丁宁身侧的薛忘虚,原本就像陷在阴影中的双眸深处骤然泛出些古怪的色泽,给人的感觉好像有一块松油在他的眼眸深处燃烧了起来,在冒出滚滚的浓烟。
顾惜春的身旁,一直凝立着一名影山剑窟的师长,这名师长也是以往最为关心顾惜春修行的某(长)(文学)位师叔,在顾惜春有了惊人的参悟之后,他的这名师叔在影山剑窟中的地位也大为提高,这种重要场合也是他伴随顾惜春左右。
此时感觉到身旁顾惜春的异状,这名中年师长眉头微皱,轻声的出声劝诫道:“不用放在心上,此人忤逆皇后盛意,是断然不可能在岷山剑会中有所斩获,这场剑会之后,自然会在长陵渐渐淡出所有人视野。”
顾惜春明白这位师叔的好意,他的面色稍霁,缓声道:“若注定是一颗流星,我也希望这颗流星终结在我的手里,这样他的光亮才可为我增色。”
“有机会自然极好,但凡事不能过于执着。”这名影山剑窟的中年师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薛忘虚,略带同情道:“太过执拗,便会变得和这薛忘虚一样。”
很多人看着薛忘虚的目光都是有些惋惜,有些同情。
七境之上为宗师。
到达七境,那是何等的成就,然而这样一名真正的七境宗师,却是想看看自己最为亲近的数名弟子在岷山剑会中的表现都做不到。
场间绝大多数人都可以肯定,在岷山剑会正式开始之前,薛忘虚就会死去。
此次的岷山剑会之前,还有圣上祭天告祖,订立太子。
场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怀疑薛忘虚能不能支撑到圣上的祭天结束。
……
南宫采菽本身便是青藤剑院的弟子,何朝夕迎上去之后,她也没有任何犹豫的迎了上去,走在丁宁的身边。
谢长胜做事本身不太经过大脑,所以他也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迎了上去。
这次谢柔并没有阻拦他。
夫唱妇随,她早已立下誓言非丁宁不嫁,虽然丁宁并不认可她那个誓言,但对于她而言,此时丁宁不管是做多危险的事情,她自然是要跟上的。
徐鹤山微微的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了南宫采菽的身侧。
这些人加上张仪和沈奕,形成了一个小团队,和周围人隐然隔绝开来。
因为人不多,所以便显不出悲壮,只是显得有些悲凉。
“时间不够了。”
从走过岷山剑宗的青玉山门开始,丁宁便一直保持着沉默,到此时停在队列的最尾,他才让何朝夕承担薛忘虚所有的分量,然后在薛忘虚的耳畔轻声而认真的说道:“因为帮白羊洞拿首名,所以弟子不能陪你走最后一程了。”
薛忘虚此时的呼吸已经十分艰难,但听到丁宁这样的话语,他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温和道:“我走得安心。”
“大师兄,你陪洞主走最后一程。”
丁宁将自己的身位让给张仪,对薛忘虚深深的行了一礼。
当所有人未发声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双目。
南宫采菽和谢长胜等人都不明白丁宁和薛忘虚这些对话的真正含义,然而在丁宁闭上眼睛的瞬间,他们开始陷入无比的震惊中。
在他们的感知里,丁宁闭上眼睛的瞬间,丁宁的身体就变成了一个绝对宁静的池塘,池塘里有玄妙的气机在流动,周围的天地间,有许多他们看不到,甚至感知不到的东西在悄然流入这个池塘。
这就是修行。
哪怕是修为已至五境六境的修行者,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收敛心神,排除杂念,才能进入这种入定内观的修行状态,然后丁宁竟然是不需要任何的时间准备,竟然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就直接进入了这种修行状态!
这明明是绝无可能的事情,然而这样的事情就在他们的面前发生。
除此之外,带给他们更加震惊的情绪的是,即便是以他们的修为,都可以直觉感知出来,丁宁的身体极度的空虚,空虚到不仅是这个池塘里绝大多数的水都被排空,就连湿润泥土中的水分都被压榨出了大半。
“有人逼得丁宁几乎耗光了真元。”
谢长胜的脸色变得极度阴霾,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张仪和沈奕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奕的眼眶已然红了,他开口想要说什么,但此时张仪却是声音微颤的回答道:“这不关你的事。”
“什么叫不关我的事?”
谢长胜知道张仪是好意,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愤怒的叫了起来,“现在我们站在你们身边,难道这还不关我们的事么?”
“不要吵了。”
沈奕的声音响了起来。
谢长胜更加愤怒的转过头去,他想质问沈奕身为白羊洞的弟子又到底做了什么,但他在转头过去的瞬间,却是无法再发出声音。
他身旁所有的人在此刻也都再也发不出声音。
因为此时的薛忘虚张开了嘴,却也发不出声音。
这名老人似乎还想要再说什么,但是却再也无法发出什么声音,最终只是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也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一阵无声的悸动。
山道上方的祭天台上,响起了庄严肃穆的礼乐声。
谢长胜霍然抬头。
他明白接下来元武皇帝即将出现,这种时刻按理而言,他应该和周围的考生一样,眼神热切,满心充满崇敬,但他此时的眼睛里却充满着愤怒,似乎要将心中的怒火喷涌到视线尽头的那祭天台上。
祭天台的地面上跪拜着许多人,如一片海洋。
元武皇帝手持着金简平静而自信的走过,走向祭天台的最前方。
盛装的扶苏跟在他的身后一丈处,而扶苏的身后跟随着的是数名身穿青衫的修行者。
当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时,所有山道前的选生都感觉到双目不再如之前那般刺痛,似乎有一种异常磅礴而柔和的气息,如一柄无形巨伞将整座岷山的剑意都替他们遮挡了下来。
这种亲身感觉到的境界和那道明黄色身影的身份同样让绝大多数选生激动和崇拜到了极点,一遍遍呼喊万岁的声音响起。
祭天台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并没有阻止这样的声音响起,他开始诵读祭天祷文,甚至没有改变平时说话的语调。
然而这山间没有人能够遮掩住他的声音。
他唇齿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廓。
在他吐出第一个字的瞬间,阳光似乎变得更加浓烈耀眼。
每个人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然而薛忘虚眼中的神光,却在此时消退。
他没有能够听到元武皇帝的祭天祷文。
他在此时平静的辞世。
丁宁也没有听到元武皇帝的祭天祷文。
他忘乎一切的在修行,补充真元。
张仪和沈奕也没有听到元武皇帝的祭天祷文,他们的身心被巨大的悲恸完全占据。
祭天台的后方,听到颂及自己名字时,已经成为太子的扶苏竭力的将目光投往下方。
他想要看清丁宁在哪里。
然而距离太远,他却根本看不清下面发生了什么,看不清丁宁等人的所在。
第七十章 剑会之始
繁琐复杂的礼数虽说能够增添仪式的神秘感和庄重肃穆感,然而谁都知道元武皇帝自身又是极讨厌繁文缛节,所以他的祭天告祖的祷文十分简单,只是短短十余句,就将自己登基后大秦取得的成就以及为何订立扶苏为太子的原因阐述得十分清楚。
将手中金简封存在祭天台前的山石下之后,这位已经是大秦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帝王便转身向后,明黄色身影开始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如天幕遮地的气息开始消失,所有人看着这座山的高处,又感觉到刺目的剑意,目痛不止。
一道不带多少感情色彩的目光扫过选生和送这些选生过来的师长所列的队伍。
许多人敏感的觉察到了这道目光,回望过去,却发现那是一名站立于数名宗法司官员后方的宫女。
知晓这名宫女真正身份的选生和送这些选生过来的师长面容顿时微凛,即便双目刺痛不止,也不敢令自己的眼眶中有泪水滴落。
他们生怕这名宫女觉着自己是为薛忘虚的辞世而悲恸落泪。
或许只是表现出明显的同情,在接下来的岷山剑会里就会出现对自己很不利的结果。
连岷山剑会开始的时间都硬生生的提前了这么久,岷山剑会中的一些比试项目有所!长!风!文学 cfwx. net改变,又有什么稀奇?
更何况本来岷山剑会每年的比试项目也都不同,要调整其中负责的一两名岷山剑宗修行者,调整其中的一两项比试项目,比让岷山剑会提前要简单得多。
先前那名出声呵斥了周忘年的玄服官员缓步行到张仪和沈奕的身后。
此时薛忘虚已逝,按照常理,是断然不能再让薛忘虚的遗体停留场中,只是他对丁宁和张仪等人的遭遇又很是同情,认为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那名宫女有些太过了,所以他此刻又极为担心张仪等人的情绪反弹。
然而让他未曾想到的是,就在他驻足下来,还未开口之时,他前方的张仪却是已经转过身来,对着他深深躬身行了一礼。
“请大人妥善照料洞主遗体,等岷山剑会结束之后,我们自会将洞主遗体运回白羊洞安葬。”
这名玄服官员眉头微皱,不知该说什么,但张仪在抬起身时,却是已经对着他说了这一句。
“师兄,为什么?”
沈奕无法理解张仪为何有这样的举动,他悲痛而震惊的看着张仪,叫出了声来。
张仪抹了抹眼泪。
他真在不停的落泪。
这个抹泪的动作让他显得非常婆妈,但是他布满泪痕的脸庞上却又闪烁着某种说不出的坚毅。
“洞主在这里,我们谁都没办法思考,我们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他看着沈奕回答。
中年玄服官员的呼吸微顿,他看着一侧依旧紧闭双目,似乎完全将自己隔绝在这一方天地外的丁宁,又看着此时的张仪,心中对薛忘虚再次生出极大的尊敬。
“这应该是你走得如此平静的理由。”
“无论是谁拥有这样的弟子,都值得骄傲。”
这名中年玄服官员没有招呼其余人帮忙,只是架着薛忘虚,就像搀扶着老友散步一般,缓缓走向后方,同时他微侧转头,诚恳的轻声说道。
“师兄,我们要想什么?”
沈奕一直强忍着没有落泪,在关中,在敌人的面前落泪被认为是非常丢人和懦弱的表现,然而此刻,他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他虽被准允成为白羊洞弟子,但实则没有在白羊洞修行过,就连白羊洞经史窟都没有进过,一直伴随侍奉在薛忘虚的身侧。
所以事实上,他就是薛忘虚最后的亲传弟子,薛忘虚就是他的老师。
此时他满脑子只是想着,丁宁都还没有睁开双眼,他都还没有看老师最后一眼,现在怎么能让别人把老师带走?
他没有办法想其它的事情。
“折桂以祭老师在天之灵。”
张仪侧着头,不断落着泪看着身旁的丁宁,道:“这就是小师弟要做的事情。”
他又一次喊错了称呼。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所说的小师弟是丁宁。
沈奕有些恍惚,他在悲伤之中隐隐有些醒悟,如果不能帮丁宁做些什么,如果丁宁在岷山剑会无法胜出,那丁宁现在所做的一切,也都会变得没有意义。
“丁宁不像你这么妇人之仁。”
就在此时,谢长胜冰冷的声音响起。
沈奕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谢长胜的身上。
谢长胜冷笑着看着他和张仪,接着说道:“宫里贵人不让他胜出,他能够胜出,便是狠狠打宫里那名贵人的脸…所以丁宁不是要祭洞主的在天之灵,而是要替洞主狠狠打宫里贵人的脸。你们应该明白,白羊洞是因为谁的意思才会被并入青藤剑院的。若是被迫并院的白羊洞的学生,最终能够在岷山剑会中胜出,天下的修行者会怎么看?”
谢长胜此言一出,就连南宫采菽和徐鹤山的背上都是涌出了一层冷汗。
“一处被宫里贵人废除的修行之地的学生,怎么能够在岷山剑会中光芒万丈的胜出?这不是说明那处修行之地极为优秀,根本不应该被废除么?”
谢长胜冷笑着看着周围这显得很孤单的几个人,语速慢了下来,“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我在这岷山剑会里就想做一件事情,就是帮丁宁胜出。”
南宫采菽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谢长胜的话细思起来,她的心中生出极大的恐惧。
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道:“我也一样。”
沈奕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张仪。
他并不是害怕,只是平时养成的习惯,想要听听大师兄还有什么意见。
张仪看着谢长胜,说道:“我无法代表你们的意见,但我们白羊洞师兄弟三人里面,最有希望胜出的自然是丁宁,岷山剑会强手如林,我和沈奕本来就没有多少机会胜出。”
他的模样依旧有些婆婆妈妈,说话也有些婉转,但是所有人却都明白他的意思。
“接下来第一道比试是什么?”
何朝夕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他平时也是来去匆匆,忙于修行而没有多少和人说话的时间,从见到薛忘虚和丁宁等人开始也一直保持着沉默,此时出口这一句话,却是让谢长胜骤然烦躁了起来。
“我们怎么知道接下来的比试是什么!”
“只有那上面丁宁救了性命的人才会知道接下来的比试是什么。”
他烦躁而愤怒的抬着头看着视线尽头的祭天台,说了这两句,吐了口口水。
“这和扶苏没有什么关系,他根本不能决定这里的任何事情。”
谢柔低声训斥着,秀目中却是也流淌着一丝难以压制的愤怒和焦躁。
不管如何商量,不管周围这些人都已经做好了恰当时刻不顾自身也要帮丁宁的打算,然而最终决定一切的还是要看比试的规则。
而这比试的规则,却不由他们决定。
他们就好像是热锅上的一小群蚂蚁。
……
上千名年轻男女站立在岷山剑宗摩天峰的山道前,山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袂,初夏的耀焰光将他们的身体镀成金色。
礼乐声还在继续奏鸣着,然而岷山深处却是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震鸣,就像有人在极远处轻弹了一下剑锋。
人群一片哗然。
空无一人的山道上突然有一片光华好像水纹般扭曲,一名身穿青衫的剑师若在虚空中透出,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这名青衫剑师身上的青衫虽然只是一色,但青色却是纯正的青玉色泽,整个长陵别处都根本看不到这种青色,他的面容端庄,不苟言笑,看不出到底多少年纪,身上自有一种难言的威严和锋芒流散出来。
岷山剑宗和灵虚剑门是天下最强的修剑之地,任何一名师长在外都是震慑一方的人物,但此时山道下绝大多数选生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这名青衫剑师的身上很久。
因为就在这名青衫剑师出现之后,山道上就像有一层奇异的光幕如潮水般慢慢退去,看上去空无一物,笔直通往山巅的青玉山道上,突然竖起了一道门。
一道紧闭着的青玉大门。
这名青衫剑师就站在这道青玉大门的一侧,而青玉大门后方的山道,却是被谁抹去了一样,突然消失了。
就好像一张画卷上本来有的一块,突然变成了空白,而其余的画面还在。
“剑会开始,请入门。”
这名青衫剑师异常简单,不卑不亢的看着下方所有人,平静的说道。
第七十一章 丁宁意
青玉大门很大,大得就像一堵城门。& {}.{}.}
站立门侧的青衫剑师虽平静垂手而立,但自然气度已然压过在场所有送选生而至的各修行地师长,他平静请所有选生入门,但这道青玉大门是关着的,所有山道前的选生都心知这道青玉大门没有那么容易进。
所有的选生都想得到进一步的提示,然而面如冠玉的青衫剑师却显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他凝立在那里,就像一具沉默的塑像。
“进这道大门难道就是第一道考核?”
谢长胜眯着眼睛看着如城门一样的青玉大门,声音微寒的问身边的张仪等人:“是要考感知还是领悟,那大门后的空白又是什么意思?”
张仪摇了摇头:“不管是考什么,恐是要靠近些才有可能判断出来。”
“那什么时候喊醒他?”
谢长胜转身望向丁宁。
剑会已经开始,总不能让丁宁无休止的闭目修行下去。
然而不需要喊醒,他转身望向丁宁的时候,他看到丁宁也在看他。
丁宁已经醒来。
就在青玉大门出现的时刻,丁宁醒来。
他没有问任何人薛忘虚的事情,他只是安静的抬头看着那道青玉大门。
只是一瞬间的目光接触,谢长胜身体里的烦躁骤然消失,随之泛起的是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丁宁此时面上的神容和平时大多数时候一样平静,但是他的眼瞳深处却闪耀着妖异的五彩颜色,好像眼眸的底部已经燃烧起来,变成了五彩的火焰。
最为关键的在于,他可以肯定丁宁有杀意和怒火,然而就连他都根本看不出来。
或者说,丁宁的整个身体,此刻就是一截平静冰冷的剑锋,不带任何烟火气,但轻易一触,便能使人流血。
“我们进去。”
丁宁说了这一句,便开始动步。
谢长胜的眉头挑起。
丁宁的状态让他又是觉得有些恐惧,又是不由得生出兴奋。
他直觉今年的岷山剑会,会出现很不同寻常的事情。
……
不管代表着岷山剑会开始的这道青玉大门到底有何等的玄妙,距离近些,自然感觉得更为清楚些。
当丁宁开始动步时,前方上千名选生也已经动步,原本最为接近山道的前列选生从这道青玉大门上感受到的气息唯有沉重和宏大,光滑如静的青玉表面没有任何的符文和痕迹,就算是敢伸手推门,也不知从何处推起。
因为没有感知到危险和恐怖的杀机存在,前面的选生下意识的距离这道大门越来越近,近得只余数步的距离,身体都沐浴在青玉散发的微弱青光里。
上千名选生层层叠叠聚集在这道青玉大门前,比肩而立,渐渐没有可容人通过的地方。
丁宁等人的到来在人墙中引起了一些骚动,想到之前的事情,许多人不自觉的让出了身位,让丁宁通过。
然而这不是全部。
一名选生感受到身后的挤压之力,正对青玉大门上散发的沉重宏大气息一筹莫展的他顿时有些恼怒起来,转身对着后方厉喝道:“挤什么挤,要想站得前些,就早些排在前面,现在挤来挤去妨人参悟是什么意思!”
这名选生此时的声音并不大,但此时周围寂静无声,他的厉喝便有些刺耳。
而且他身穿的是白底洒银星袍服,此时转身扭动之间,白色袍服上的那些银星似乎星星点点都要化为剑光飞起来。
这是养星剑院的院袍。
养星剑院今年只选了一名选生邵阳明,在才俊册上位列二十五。
所以这名选生自然就是邵阳明,他这样的人的说话,自然极有分量。
邵阳明身后和身侧的数十名选生也都是目光不愉的看向后方。
人群微分。
邵阳明等人的目光落在丁宁的身上。
丁宁位于最前列的邵阳明至少还隔着数十步的距离,但此时既然邵阳明已经出声,丁宁便对着他点了点头,平静道:“不好意思,请让让,我要进门。”
邵阳明闻言大怒,道:“先来后到,我为何要让!”
周围许多人也是不能理解此时丁宁的平冷,虽然觉得丁宁此时的状态令人有些莫名的心寒,但岷山剑会恐怕是他们一生中至此最为重要的事情,又怎么会因为你刚刚死了名老师就觉着要让你?
然而丁宁却依旧平静。
他看着大怒的邵阳明说道:“因为我要从你那里过去进门。”
场间顿时一片死寂。
邵阳明脸上的愠色顷刻消失,他的眼睛急剧的睁大,睁大到了极点。
就连丁宁身后的谢长胜等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不可置信的光芒。
这时所有人才都反应过来,丁宁一开始说的,就是“我要进门”,而不是要近门相观。
难道只是从远处走来,走到此处的过程中,他已经感知出了这道大门的玄妙?
“我不想浪费时间。”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丁宁又说了这一句。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
没有人再挡在他的身前。
就连先前态度最为激烈的邵阳明也是下意识的侧转身体,和周围的人一起让出了一条路。
丁宁从他们的身侧直直走过,走向那名站立在青玉大门前的青衫剑师。
青衫剑师淡泊的眼眸中都出现了一丝异样的光泽。
“请先生让我进门。”
丁宁走到他的身前,认真恭谨的深深躬身,行了一礼。
青衫剑师微躬身回礼,应允。
沉重的青玉大门缓缓分开,洒出一蓬亮光,青玉大门后方,似乎是一个充满光明的全新世界。
就只是这样?
绝大多数选生震惊难言的看着这样的画面,丁宁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认真施礼,请求进门,然后这名青衫剑师就打开了门,让他进入。
这就是通过这道青玉大门的方式?
丁宁没有任何的停留,他对青衫剑师颔首为谢,然后走入青玉大门中央的光亮里,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这是什么意思?”
谢长胜也是看得呆了,这是天下瞩目的岷山剑会,在他想来,怎么都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进入这道大门。
“尊师…知礼…这一道大门,是岷山剑宗一开始就点醒所有选生,不管已有什么修为,不管将来是什么身份,都要记得尊师,要知礼。”
“但丁宁师弟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他应该过来时就已经看出这道青玉大门的气机连接于这名岷山剑宗师长之身,唯有这名岷山剑宗师长才能打开这道青玉大门。他感知到了这点,所以才能明白这道青玉大门的意思,才能第一个进入。”
很轻的声音传入谢长胜等人的耳廓。
谢长胜呼吸微顿的转头。
他看到发出声音的是脸上泪痕未干的张仪。
在他转头之时,张仪也已经越过他的身体往那名青衫剑师的身前走去。
“请先生准我进门。”
张仪也是和丁宁一模一样,对着青衫剑师认真施礼。
然后青衫剑师回礼,应允。
青玉大门上再现光亮。
张仪紧随丁宁,第二个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大师兄。”
沈奕深吸了一口气,快步上前。
他十分了解张仪,他知道张仪平时的确有些优柔寡断,而且张仪也不喜欢出风头,所以他明白此时张仪第二个进门,只是为了要跟紧丁宁。
沈奕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青玉大门的光亮里。
……
“了不起。”
看着这样的画面,远处那名中年玄服官员由衷的发出了一声感慨。
许多送选生过来的各修行地师长也是同样的感慨。
他们此刻感叹声里所说的了不起,或者是心中所说的了不起,一半送给这几名年轻人,一半却是送给薛忘虚。
容姓宫女位置距离这道青玉大门并不远。
此时其余选生还未完全反应过来,丁宁和丁宁身周的人却已经逐一在她眼皮底下消失在青玉大门的光亮里。
“事事要争第一么?”
她此时却放佛变成了最为了解丁宁的人,自言自语的缓缓出声。
她的面容上瓷样的光泽更浓,更像是佛堂里的佛像,而不像是人。
她不容丁宁在岷山剑会中胜出。
但丁宁却不只是要胜出。
他是要折桂,他是要夺得首名!
而且丁宁此时的作态,让她隐隐觉得,丁宁是要在岷山剑会的每一个阶段,每一道比试里,全部都首先过关,全部都要夺得第一!
第七十三章 剑意合一
几乎所有的选生都变了脸色。~顶~点~小!~说~~
只是外溢的一些劲气就直接将范星陵震得受伤吐血,岷山剑宗这一柄未成型的粗陋剑胎里,竟然都蕴含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一刻在他们的感知里,这柄粗陋的黑色剑胎内里好像有着无数手持烧红铁锤的巨人,随时会将恐怖的力量透着剑胎震击出来!
范星陵手持着漆黑道剑连退数步,整个身体兀自震荡不止,来自心神的冲击比体内的伤势对他造成的影响更大,他的脸色苍白得完全没有一丝血色。
“为什么?”
看着就在身前不远处的范星陵,南宫采菽不可置信的出声。
她此时的疑问,也代表着场间很多人的疑问。
这批人都感知出范星陵用的是和丁宁同样的方法,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丁宁顺利过了,而范星陵却是被这柄黑色剑胎震得受伤吐血。
“心剑相随,他心到剑不到。”
听到南宫采菽的轻呼,张仪转头对着她和谢长胜等人轻声说了这一句。
他的神色很郑重。
因为丁宁已经走过了黑色剑胎,他要跟上去。
只是说了这一句之后,他便动步,绕过范星陵,走向黑色剑胎。
他深吸了一口气,出剑。
当的一声震响。
黑色剑胎的表面变得明亮。
粗糙的凹坑里泛开灼热的红光。
然后接下来的一瞬,什么都没有发生。
收剑的张仪从这柄黑色剑胎旁走了过去。
场间再度死寂。
张仪又成为第二个过关的选生。
南宫采菽的眼睛里涌出了异样的光亮。
心剑相随,心到剑不到。张仪说的这句话太过简单,她方才还难以理解,然而张仪此时的这一剑,却是让她也彻底明白了过来。
“必须很快,很精准,这一丝剑气就像狡猾而快速的毒蛇,我们的剑在落下的一瞬间,必须准确的刺中它头颅前方,让它自己撞上去,太快或者太慢都不行。”
她郑重的对着身侧的谢长胜等人轻声说了这一句,然后也动步走向黑色剑胎。
又是当的一声震响响起。
南宫采菽从黑色剑胎旁走过,成为第三个通过的选生。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太快或者太慢都不行?”
谢长胜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也有所感悟,但显然感悟得不如南宫采菽清楚。
“这一丝剑气和整柄剑胎的布置十分独特,似乎我们出剑必须恰好落于那一点,让这丝剑气正好自己撞上我们的剑力,方才不会激起这剑胎内里的力量。”
沈奕凝重的看着谢长胜,轻声说道:“出剑太早,若是直接和这丝剑气相触,或者出剑太晚,和这丝剑气之间相隔距离太多,撞击之下,便无法通过。张仪师兄之前说的心剑相随,心到剑不到的意思应该就是说要心到剑到…毕竟感知和出手又是两回事情。”
在张仪、南宫采菽和沈奕的层层解析之下,谢长胜也已彻底明白过来,然而沈奕自己却还觉得有些担心。
毕竟谢长胜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
若是他的理解并非完全正确,让谢长胜也错误理解,那谢长胜肯定更不喜欢他。
所以他决定自己先亲身试试。
于是他也马上走了上去,走向黑色剑胎。
他用了三个呼吸的时间调整,然后出剑。
当的一声震鸣。
“师兄!”
然后他惊喜的发出一声叫喊,在叫喊声传入所有人耳廓的时候,他已经越过了黑色剑胎,追向前方的丁宁和张仪。
场间再度沉寂无言。
白羊洞的这三名少年,又已全部过关。
谢长胜寒着脸走了上去。
他一直不怎么看得起沈奕,然而沈奕的表现却似乎比他强出不少,他的心中自然不快。
“嗤”的一声裂响。
一道剑气从他手中射出,割裂了微燥的空气,笔直的撞在黑色剑胎上。
如敲钟般清脆的震鸣声再度响起。
所有人都以为谢长胜会和之前的丁宁等人一样顺利的通过。
然而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黑色剑胎里却是发出了一样的轰鸣。
“噗…”
谢长胜的身体骤然一僵,他似乎想要在原地站住,但是却无法坚持,整个身体往后一晃,退了一步的同时,上半身都往后仰出,只差一些便直接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口猩红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看到这一口鲜血喷出,所有人才反应过来谢长胜失败了,然而更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喷出一口鲜血的谢长胜厉喝了一声,“我就不信了!”
几乎没有什么停留,他恼羞成怒般再次刺出一剑。
当的一声震响。
黑色剑胎内再发诡异轰鸣,劲力再溢。
谢长胜再退,再吐一口鲜血。
“你在胡闹什么!”
眼见这样的景象,谢柔的脸色变得比谢长胜还要煞白,发出了一声大喝。
“别管我!”
然而谢长胜却越加恼羞成怒的样子,再次发狠朝着黑色剑胎挥剑刺去。
剑胎再震。
谢长胜再吐血。
许多选生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在他们的看来,谢长胜此举和自杀无异。
但是谢长胜却还未停手,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伤势越来越重,要将自己身体里的血全部吐出来的样子。
他再次出剑。
谢柔和徐鹤山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两个人飞身掠起。
然而就在此时,当的一声震响,再出一剑的谢长胜没有后退。
他的身体猛的晃了一晃,然后从黑色剑胎旁走过。
谢柔和徐鹤山顿住。
后方所有选生的目光凝滞。
“还不是让小爷过来了。”
谢长胜没有转身,他狠狠的吐了口血沫,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这句话。
他身后所有选生都沉默无言。
在进入青玉山门时,很多人都听到了他的话语,都对他这名只是用大量银钱换取了参加岷山剑会资格的巨富之子有些不耻,心中自然将他归结纨绔一流,然而谢长胜一开始出剑,看他出剑之势,绝大多数选生便已知道他的剑技恐怕反而要超过在场很多人。
再加上此刻他虽然过得艰难,但终究却是过了。
很多人自觉没有用这种方式通过的勇气。
最为关键的是,很多人恐怕根本通不过这关。
心剑相随恐怕是张仪在白羊洞某本修行典籍上看到的说法,有关这种说法,修行界里更为贴切的形容是剑意合一。
意至剑至,意念到达之时,剑也已落至。
意念当然要比手脚和剑的动作更快,所以要做到意至剑至,往往是要剑势先行,剑在意先。
所以修行典籍中的表述不叫意剑合一,而是叫剑意合一。
要让剑在意先行,事关感知和提前判断、剑技的精准运用以及熟练度等等诸多微妙的方面。
能够体悟出这里面所有的道理已经很难,而能够做到剑意合一,或者接近剑意合一,则更难。
谢长胜在剑术上还没有这样的境界。
他做不到,但是他想通过这关,所以他采用了这种拼命一遍遍试的方法。
可是在场很多人恐怕还没有他的境界,或者比他高明一些的又没有他这种勇气。
所以这关注定会有很多人留下来。
从这柄黑色剑胎开始,岷山剑会便会淘汰一批批的选生。
当越来越多的人想明白这些,场间的气氛变得更为压抑而冷寂。
没有间隔的多少时间,一名高挑的少女站到了黑色剑胎前,然后出剑。
当的一声震响。
这名少女往前方走去,越过了黑色剑胎。
几乎所有选生都认得这名高挑少女就是谢长胜的亲姐谢柔。
在片刻之前,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谢柔恐怕也是依靠家中巨富买得了参加岷山剑会的资格。
然而现在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谢家的这名长女,至少在修为上,比谢长胜更为优秀。
“我先行一步。”
在谢柔通过之后,何朝夕对着身旁的徐鹤山颔首说了这一句。
又是当的一声震响敲击在所有选生的心上。
就像只是很寻常的追赶前方同门的脚步一样,何朝夕轻易的走过了黑色剑胎,很多人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出剑。
徐鹤山接着上前。
他不像何朝夕做过无数次的基础练习,在这种方面已经有把握到极点,所以他非常慎重,在剑胎前凝神停留了数十息的时间,才平稳的刺出一剑。
一声震响之中,没有意外发生。
徐鹤山也通过。
他和之前的丁宁等人本来就是自成一个小团队,其余的选生也刻意不和他们过分接近,此刻他们这个小团队全部通过,黑色剑胎前便凭空多出了一块空地,就像一个水盆里突然被人取了一瓢水,但是别处的水流却一时没有流淌过去,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
数息的时间过后,一阵阵的轻微抽泣声打破了场间的死寂。
一名自觉没有任何希望通过这关的选生想着这些年的付出,感觉着自己和周遭这些人之间的差距,悲从心来,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回家过年...所以耗费了点时间,这一章来得晚一些,接下来我继续码,希望在晚上的晚些时候还能有一更)
第七十四章 山道、剑
当的一声震响,在很多人刚刚转头去看那名掩面哭泣的选生时,又已经有人通过了那柄剑胎。$ ().(23)(w)(x).)
随手刺出一剑便通过剑胎的是一名身材瘦削,面色十分阴霾的少年,双瞳好像始终笼罩在一圈阴影之中。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是影山剑窟的顾惜春。
在一年之前,顾惜春的实力恐怕连才俊册上前五十都未必排得进,然而当才俊册出现,历经一冬一春,才俊册上的位次和姓名都改变了许多,他的位置却始终没有变化,依旧高居第三位。
身穿纯白色袍服,一头黑色长发用白色玉环箍着的少年看着顾惜春的背影,眉头越发皱得紧。
他的目光越过顾惜春的背影,落在已经停留在第二柄剑胎前的丁宁身上,他便不再犹豫,往前行去。
在他走向前方黑色剑胎时,本身有一名身穿鹅黄袍服的冷峻少年也已经走向黑色剑胎,而且比他略微领先数个身位,但看到他来时,这名冷峻少年顿时一滞,停了下来。
因为这名身穿纯白色袍服,黑色长发用白色玉环箍着的少年是叶浩然。
在才俊册上位列第二的叶浩然。
岷山剑会是取前十,前十都可获得进入岷山剑宗修行一段时间的机会,而最后的三甲,则可和真正的岷山剑宗弟子一样,进入岷山剑宗的一些经卷库藏之地修行。
能在才俊册上排到这样的位置,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即便不能自由出入岷山剑宗的经卷库藏之地,至少也应该能够进入岷山剑宗修行。
而从岷山剑宗学习出来的修行者,身份和一般的修行者就已经截然不同。
看着此时上前的叶浩然,绝大多数选生的眼睛里除了敬畏之外,还有更复杂的情绪。
因为就连才俊册上都清晰的写出了叶浩然是出身骊陵君府的修行者。
而骊陵君府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昔日的骊陵君已经成为大楚王朝新的帝王。
叶浩然依旧参加岷山剑会,他的参加本身便不知到底蕴含着什么样的意味。
一道剑光在叶浩然的手中亮起。
这道剑光和大多数楚剑一样,显得纤细,颜色却是极为罕见的淡淡天蓝色,就像纯净的天空中取下的一条线条。
当的一声震响,叶浩然的身影已经像一抹白云般飘过粗糙的黑色剑胎。
……
叶浩然感受到了身后无数情绪复杂的目光的注视,然而他根本就不在意,他神容平静的看着前方,看到此时的丁宁微仰着头正对着那第二柄黑色剑胎。
他负手而行,走到丁宁等人的一侧,当他的目光落到前方悬浮空中的黑色剑胎上,心跳难以控制的骤然加快。
这柄剑胎和第一柄剑胎远看没有什么分别,然而剑胎的表面,却是有无数道粗细深浅不一的剑痕,这些剑痕布满了整个剑胎的表面,且剑痕的交汇,组成了一个个的文字。
这些文字连接起来,就是一篇篇讲述如何施剑的典籍!
这是一篇篇剑经!
叶浩然先前很随意的做过一些猜想,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第二柄黑色剑胎的表面,竟然是直接刻着数十篇剑经!
这数十篇剑经都很规整,虽然文字都由剑痕组成,字体不一,但每个文字都看得很清晰,每篇剑经的起始和末尾都分得很清楚,完全就像是直接将数十篇剑经密密的嵌在这了柄巨大的粗陋剑胎上。
最令他震惊的是,这数十篇剑经上记载的剑法都异常精妙,世所罕见。
他可以肯定,对于绝大多数修行者而言,只要能够得到其中一部剑经,便会获得极大的好处。
然而岷山剑宗竟然直接将数十篇这样的剑经刻在了剑胎上,直接展露在能够到达这里的选生面前,这是什么意思?
叶浩然难以理解。
也就在此时,他感到了异样的气息,霍然转身望去。
就在他身侧一丈之遥的地方,丁宁已经不再仰头看这柄剑胎,而是已经闭上了眼睛。
丁宁再次开始内观修行,补充真元。
叶浩然的心头涌起难以用言语的意味,他的眉头深深蹙起。
“就算是公然放这么多剑经在这里,能够参悟透其中一两部,领悟些剑式的,恐怕也最多数十人而已。”
就在此时,一声阴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廓。
叶浩然缓缓侧身,看着走到自己身侧不远的顾惜春。
“总不会是让人参悟剑经这么简单。”
顾惜春却是没有再看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剑胎的后方。
他的目光落得很近,只是落向这柄刻满剑经的剑胎后方数丈附近的青玉山道上。
那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但是叶浩然的眉头却是微微挑起,面容微冷。
“你也没有多少好心。”
他转头看了顾惜春一眼,说道。
顾惜春微嘲道:“我们原本都是对手。”
叶浩然没有再应声,却是神容恢复自然,然后动步。
他直接绕过悬浮着的粗陋黑色剑胎,走上后方的青玉山道。
此时后方已经又有不少人通过了第一柄黑色剑胎,看到叶浩然这样的动作,这些人的眼神顿时骇然,难道叶浩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看穿了第二柄剑胎的虚实,已经要领先白羊洞的这些人过关?
叶浩然走得极为平稳,不急不缓。
他走过了方才顾惜春所看的青玉山道,看似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然而他自身却已经感知到,平静的空气里已经有数十道玄妙的气机被无声的拂动。
这数十道玄妙的气机就像清晨越来越湿的山间云雾一样,变得越来越重,然后落于他前方的青玉山道。
在下一瞬间,所有接近第二柄剑胎的人都感到了变化。
叶浩然脚下的青玉山道上突然升腾起淡青色的雾气。
他前方的青玉山道上,也升腾起淡青色的雾气。
这雾气非常淡,就像薄薄的轻纱,但这轻纱,却又散发着莹润的玉色光泽。
光线穿入其中,变得更为迷离。
青色雾气里,出现了一条很直的影子。
在接下来的一瞬间,这条影子周围的雾气都急剧的颤动起来,往外绽放出无数波纹。
嗤的一声爆响。
这些波纹被瞬间撕碎,变成无数雾团,又直接变成无数条往外溅射的笔直雾线。
那条很直的影子终于显露出了真身。
那是一柄剑。
一柄青玉长剑。
青玉长剑的后方,有一条阴影,那不是真正的影子,而是青玉山道缺了一块。
缺的形状,就是这柄青玉长剑。
所以这柄青玉长剑,便是在青玉山道上浮出。
叶浩然的瞳孔微缩,他出剑。
这次他出剑的动作十分缓慢,所以靠近这第二柄剑胎的人,除了闭着眼睛的丁宁之外,都彻底看清了他的配剑真身。
他的剑长约六尺,剑宽不过两指半,剑脊是纯正罕见的天蓝色,两侧剑刃却都是透明的。
无论是剑脊还是剑刃,都不是金属,而像是用某种晶石熔炼而成。
这柄剑给人的感觉十分轻薄,但在他缓缓拔剑时,在他的真元不断贯入之下,却变得越来越沉重,在剑尖彻底脱离绿鲨皮剑鞘的瞬间,他这柄剑的剑身上轰然一震,周围渐生一条扭曲的巨大阴影。
也就在这一刹那,青玉长剑如有人手持一般,朝着他斩落。
空气里,响起一声沉闷的巨响,如春雷暴鸣。
(本来要把这山道一段全部写完的,但是时间太晚了,生怕睡得太晚又影响接下来白天的状态和更新,所以先到这里,再战!)
第七十五章 都是问题
叶浩然双唇紧抿,面色凝重,手中剑像撬棍一样撬向迎面斩下的青玉长剑。
这柄青玉山道上浮起的青玉长剑给他的感觉完全就是一座沉重的山峰,破风而来,狂暴无双。
他手中剑和这柄青玉长剑相遇。
一片惊呼声自他后方响起。
那条在他剑周生成的扭曲巨大阴影在此刻几乎凝成实质,却是一条天蓝色的蛟龙!
蛟龙如生灵般鲜活,身上的片片鳞甲都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碎片。
所以这柄剑是寒螭剑,昔日长陵十大名剑之一的寒螭剑。
就在他手中这柄名剑挑中迎面斩下的青玉长剑的瞬间,啪的一声轻响,剑尖处的剑气形成了一个圆圈,往四周急剧的扩散而去。
青玉长剑丝毫没有抵御能力一般,往后倒旋着,瞬间弹飞不知多少丈的距离。
叶浩然所施的是撬山剑式,一剑撬飞袭来的青玉长剑,他的心中却没有任何的喜悦,反而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身体前方山道上的淡淡青雾里,又悄然浮起一道阴影。
嗖的一声!那道阴影陡然刺破无数团淡雾,朝他袭来!
叶浩然的眉头深深蹙起。
一道纯净的剑意在他的剑身上散发出来,然后消失无踪。
无数缕带着圣洁意味的天地元气,却是骤然顿结在他的身前。
这一瞬间他的动作极为简单,只是横剑于胸前。
然而所有人却都看不到他的剑。
顿结在他身前的天地元气结成了一道圆形的光幕,就像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圆盘。
他就像持着一个水晶圆盘。
咚的一声恐怖轰鸣。
放佛真正的风雷轰到了他的身前。
叶浩然身体未动,但是他的双脚下却是涌出无数丝气劲,好像他的靴底都要燃烧了起来。
一片骇然的惊呼声响起。
直到此时,他后方的许多人才真正看清,那道蕴含着惊人力量刺击在他身前光幕上的,又是一柄青玉长剑。
叶浩然看了一眼如铁棍般直击而来的这柄青玉长剑,这一剑的力量不足以让他后退分毫,然而此时他已经明白了第二柄剑胎和这条青玉山道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所以他沉默的后退。
随着他的后退,青玉山道上淡淡的雾气消失,两柄弹飞出去的青玉长剑被一种柔和的力量牵引,归鞘般飘落回原处。
青玉山道恢复如初,没有任何痕迹。
这样的画面对于刚刚到达的选生充满未知,所以显得更为震撼。
“我或许应该和你一起试试。”
看着走回来的叶浩然,顾惜春静静的抬头,说道。
叶浩然从一开始便似乎不喜欢顾惜春,此时也依旧未正眼看顾惜春,但是却摇了摇头,淡漠道:“一个人和两个人都是一样。”
顾惜春的眉头顿时蹙起,阴冷的目光再次落于前方的青玉山道上,“所以这山道上,可能有无数剑?”
叶浩然不再多话,他的目光落在一侧的张仪等人身上。
除了方才他应对那两柄青玉长剑之时,张仪等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刻满剑经的剑胎上,没有落向别处。
“即便是我和顾惜春,都是互有交流,亲身试过,才能这么快确定这关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只是看了这剑胎几眼,远远的看了这条剑道,便已经彻底明白?”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平静闭着双目的丁宁身上,心中冷冷说道。
……
当叶浩然看着丁宁的时候,也有人在看他和顾惜春。
看他的人也是一名身穿白袍的英俊少年,年纪比丁宁看起来略长,但又比张仪等人年轻。
他身上的袍子也是纯白色的,只是有明晃晃的冷光,好像结着一层冷霜。
无论是方才叶浩然步上青玉山道,山道上浮起两柄青玉长剑,遭受攻击之时,还是现在,他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眼神里却是蕴含着极大的自信。
他的身侧紧挨着他站立的还有一名清秀少年和一名淡雅少女。
清秀少年比他略矮一些,身上的袍服是纯黑色,然而袖口和领口却是深红。
淡雅少女身穿淡雅麻色素袍,她腰侧的长剑也是极为素雅,素色木为柄,淡黄竹片为鞘。
身穿白袍的英俊少年的目光并没有在叶浩然的身上停留多久。
这样短时间的注视甚至没有引起叶浩然的注意。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岷山剑宗的念剑道。”
他转首轻声对着身畔两名同伴说道:“岷山剑宗的护山剑阵之一,只是具体如何,之前从未有人见过。”
“既是护山大阵,便不只是一两道剑这么简单,应该是千道剑,万道剑。”
淡雅少女回望了他一眼,也轻声细语的缓缓说道:“应是气机感应,有多少人上前,便有多少道剑会飞出来,只是看那剑的威力,岷山剑宗是做了手脚,压制了剑阵的力量,令这些剑只不过相当于三境修行者的一剑而已。或者这剑阵中本身有诸多层数,只是放了威力最低一层的剑出来。”
“倒是没有这么简单。”黑袍红领的清秀少年微微一笑,温和道:“方才叶浩然以为第一道青玉长剑的剑势是春雷重山剑,所以他以撬山剑势应对,然而却没有想到第一道剑只是并无多少力量的虚雷剑,接下来的第二道却是真正分量够重的冲山剑势。这两道剑的力量本身并不算骇人,但体现出来的却是剑势之精妙。”
“所以这第二关的山道,应该是由无数精妙的剑招组成。”身穿白袍的少年点了点头,道:“这第二道剑胎上刻的这些剑经,应该涵盖许多破解的剑招。领悟得越多,通过这山道就越为容易…否则,就算依靠修为强行冲关,即便冲过去,也恐怕要付出很大代价。”
此时距离他们不远处,也有不少选生在谈论着这第二道关卡。
多听听旁人的意见,互相商量一下,总是要比一个人参悟来得容易一些,然而周遭那些零零散散相商的考生几乎还都没有得出任何互相认可的肯定意见。
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任何一簇人有这三人加起来强。
因为这白袍英俊少年就是陈离愁,白露别院最杰出的弟子,才俊册上位列第五。
他身畔的清秀少年是徐怜花,徐侯府出身,在才俊册上位列第六。
身穿淡雅麻色素袍的少女是夏婉,素心剑斋年轻弟子中最强的存在,在才俊册上位列十二。
抛开修为之外,白露别院本身便是岷山剑宗的下属剑院,徐侯府则是真正的王侯府邸,素心剑斋也是长陵最老的修行地之一,这些地方出来的弟子,对岷山剑宗的了解自然要比一般修行地的人多得多。
“这或许便是圣上的意思,因为鹿山会盟和太子订立之喜…令岷山剑宗拿数十部剑经出来,只要能够到达这里的选生,哪怕最终无法通过,也已经能够获得不少好处,领会到许多岷山剑宗的绝妙剑招。”徐怜花微微一笑,道:“锦上添花,福泽遍地的喜庆意思。”
“我倒是还有两点不明白。”夏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丁宁,轻声道:“此种护山法阵保持神秘为好,这次为何要展露出来,还有…既然不想让那名白羊洞少年胜出,为何前面这关卡都是感知和领悟为主?这名白羊洞少年半日通玄,一月炼气,强的便是感知和领悟。这反倒像故意偏向他。”
“兵无常形,有时该藏,有时该露,或许鹿山会盟之后,圣上觉得有些力量该露一露了。”
徐怜花看了一眼丁宁,眼中闪过些同情的意味:“宫里可以用祭天订立太子为借口让岷山剑宗同意剑会提前召开,然而岷山剑宗绝对不会在比试上面迎合任何人的意思,因为这是岷山剑宗山门内的事情,岷山剑宗不会让任何人插手宗门里面的事情,尤其你们应该知道岷山剑宗的宗主是什么样的性情。”
想到传说中有关岷山剑宗宗主的许多事情,夏婉和陈离愁都深以为然。
“所以?”陈离愁看着徐怜花说道:“前面感知和领悟为主,后面就自然不可能再以这为主?”
徐怜花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岷山剑会的比试,每年都形式不同,但绝对不会单调。”
夏婉轻叹了口气。
岷山剑会越是到后面便越是艰难,最为擅长的在前面出现过了,后面遭遇并不擅长的,想要胜出就会更加困难。
“战斗自然必不可少。”
徐怜花顿了顿之后,看着陈离愁和夏婉接着说道:“而且光看前面这些环节,今年的岷山剑会将会比以往耗时更久,所以体力,耐力,真元…都是问题。”
陈离愁皱了皱眉头,肃然道:“所以不能急。”
夏婉看了他一眼,道:“又不到必须赶时间的时候,也不用急。”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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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八剑
天色渐暮,一名前襟上全是鲜血的少女从第一柄剑胎旁走过,然后颓然坐倒在地,一时竟是连再往前走的力气都没有。
她前方不远处,一共汇聚着三百余名选生,而她的后方,已经没有几个再在第一柄剑胎前坚持。
千余名选生里,不乏她这样最终选择了和谢长胜一样的做法才通关的选生,然而即便如此,最后能够通过的也只是三百余名。如此多的人见道而不能往上,再加不少人和这名少女一样,身上的血腥气浓烈,所以场间虽然观剑静寂,但自有一股惨烈的气息不断荡漾。
第二柄剑胎上刻着的剑经招数都是世所罕见,精妙异常,最为关键的是每一道篆刻的剑痕,都和这些剑经中记载的剑招相关,通过这些剑痕的粗细、走向,便能更好的配合参悟一些剑式的发力,出剑速度的疾缓。
这就像是岷山剑宗的一些名师在亲手施教,即便最终无法获得进入岷山剑宗学习的机会,从这些剑经上参悟到的越多,将来的实力便自然增长更多。
所以无论是叶浩然还是陈离愁之流紧跟着丁宁等人到达此处的,还是和这名少女一样最后到达此处的,全部都没有急着离开。
没有任何一个人主动去挑战前方的青玉山道。
长-风-文学 cfwx. net 所有人都静静伫立或者坐着观经,无比专注的感悟其中的剑招。
夜色降临。
夜渐深。
黑暗将青玉山道两侧的山林吞没其中,湿意越来越浓,最终化为山间的滴滴露水。
很多选生的头发和衣衫都被露水打湿,然而他们却似乎一无所知。
他们的全部心神全部被这些精妙绝伦的剑招吸引,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已经忘却。
只要体力和精神能够坚持,他们之中的大部分甚至希望一直这样看下去,直到看懂所有的剑经,掌握所有的剑式。
东方的天空慢慢显出了鱼肚白。
一夜都将过去,一名靠近剑胎的选生疲惫的揉了揉眼睛,他看到黝黑的剑胎上也有了些白意。
此时初夏,自然不可能出现白霜,他便自然觉得是剑身上也凝满了露水。
然而在下一瞬间,这名选生的呼吸停顿,眼睛瞪大到了极点。
他怀疑自己看错。
因为剑胎上的剑痕正在消失。
许多惊呼声响起,连成潮声般一片,提醒他这并非个人的错觉。
许多席地而坐的选生站了起来。
黑色剑胎上的白意是细微的粉尘,从一道道细小的剑痕开始,剑胎表面粉尘簌簌而落,就像是屋内一面粉刷了许久的墙壁,在关起门来很多年之后,骤然开门,有新鲜的风流涌入,墙粉层层剥落。
看着这样的画面,几乎所有的选生震撼无语。
他们开始明白从留下剑痕的人施剑开始,剑劲其实已经将剑胎表面震碎成粉。
将坚韧的金属切断或者刺穿相应简单,然而将金属都震成粉末,这是何等的力量?
而历经一日夜的时间,剑意到此时才发…这又是何等的境界?
……
岷山剑宗在山间搭起了许多营帐。
这些营帐可以让官员和送选生过来的各处修行地师长休憩,同时这些营帐所在的位置,也可以让他们看清比试的过程。
听着山道上响起的惊呼声,坐在其中一顶营帐内的容姓宫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微嘲的自言自语道:“真的不需要赶时间么?”
岷山剑宗自然不可能让选生无休止的在这柄剑胎前逗留下去。
这样的设置,代表着第二柄剑胎的参悟时间以一日夜为限。
这样统一的时间似乎很公平,然而实则又极为不公。
因为越后到达的人获得的参悟时间越少,那名在暮色中到达的少女比起张仪等人只获得了近乎一半的参悟时间。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丁宁的争先正好多赢得了时间,然而从现在开始,其余这些选生也应该会开始争先。
一开始争先,丁宁要想再第一个通过,便不可能再有足够的修炼补充真元的时间。
即便是一昼夜的时间,也不可能让丁宁补足真元。
而且她并不相信,丁宁只是一开始短短的凝视,就能领悟剑胎上的这些剑经。
现在剑痕已经消失,剑经全部化灰散落,丁宁就算是再想看,也已经来不及了。
“到此为止,就是你最好的结果。”
所以这名容姓宫女又忍不住轻声自语了一句。
心神沉浸在那些剑痕之中,正在参悟某段剑经结果被突然打断,这种感觉十分痛苦。
尤其是正有所得,脑海中即将成型的剑招突然中断,就像突然剑折,这种感觉就更不舒服。
叶浩然就正是如此。
当剑痕化灰消失之时,他痛苦得几乎发出呻吟,但是在下一瞬间,他却下意识的转过头去,望向丁宁。
此时周围惊呼声连成一片,有如潮水。
而他看到丁宁睫毛上露水颤落,丁宁就在此时睁开双目。
那名容姓宫女认为从这柄剑胎开始,其余选生也应该会开始争先,开始要为自己赢得时间。
然而此时几乎绝大多数选生看着变成空白的剑胎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我们走。”
在睁开双目之时,丁宁便对着身侧的张仪等人出声,然后平静的往前走去。
所以他依旧是第一个开始冲关。
此时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洒落。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上也如同散发着莫名的光辉。
场间一片安静。
所有的情绪都因为丁宁此时的动作而平歇。
那名最后到达的衣襟前全是鲜血的少女原本胸中充满悲愤之感,然而看着丁宁平静到了极点的背影,她却渐渐忘却了自身的境况,心神全部被吸引。
“他好像很有信心。”
陈离愁用力的眨着眼睛,缓解着眼睛的酸涩感,说道。
徐怜花沉吟着,道:“他们想要一起过。”
夏婉紧蹙着眉头,凝重道:“看看他们想要怎么做再说。”
此时并非只是丁宁一人前行。
张仪等所有人,包括受伤不轻的谢长胜,全部跟在了丁宁的身后,走向青玉山道。
在夏婉看来,这些人里面,至少有一两名是不可能通得过接下来的山道的。
然而此时,她又发现了一个让她有些难以理解之处。
这些人的精神看起来都比周围其余选生要饱满得多。
丁宁内观修行了一昼夜,这一昼夜就像最深的休憩,他的精神饱满十分正常,此时和周围人相比,身上洒落着露珠的丁宁就像是雨后的新荷叶一样,散发着活力的气息。
但不只是他,张仪等人的精神状态,似乎也要比周围的选生要好得多。
同样是参悟面前的这柄剑胎,为什么这些人损耗精神会小?
她无法理解,所以她觉得恐怕会有意外发生。
……
青玉山道很宽阔。
张仪等人和丁宁都距离很近。
所以他们这群人几乎同时踏入了顾惜春和叶浩然一开始察觉有莫名气息的区域。
丁宁的面容依旧十分平静。
张仪等人的神情却是更为紧张。
青玉山道的两侧有许多株野草,在之前叶浩然踏足到这片区域,青玉山道上升腾起淡淡青雾,这些野草只是在风中摇曳,然而当丁宁和张仪等人踏足,当靴底下方的青色玉面开始弥漫淡淡的青雾时,青玉山道两侧的许多株野草却突然断裂。
青草无声拦腰而折。
然而他们前方的淡淡青雾里,却是出现了很多道阴影,就像有很多齐腰高的青草突然长了出来。
场间更加死寂,就连呼吸声都似乎消失。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不是青草,而是剑。
丁宁、张仪、沈奕…他们这一批一共有八人,但是现在青玉山道上出现了很多剑形凹坑,从中浮起竖立的青玉长剑远不只八柄。
所有人都可以想象,即便每一次都是八柄剑分袭击八人,这每一轮剑攻也必定是如狂风暴雨,一剑接着一剑,就如之前叶浩然承受的两剑一样,其中几无间隙。
这一瞬间留给所有人思索的时间太短。
道边青草拦腰折断,断草还未落地,淡淡的青雾已经被紊乱而狂暴的力量撕扯得四分五裂。
所有人眼前的视界变得异常清晰。
数十柄青玉长剑如卫士般静静而立,其中有八柄发出各自不同的啸响,化为剑光。
而后方青玉山道上,依旧有青玉长剑在无声的浮起。
一柄青玉长剑极快,将剑影都拉得极淡,就像一条被水泼淡了的墨迹,看似轻柔无力,然而剑尖前方的空间却被剑气挤得变形,就像有十几条透明的水流不停的在甩动。
一柄青玉长剑极为暴烈,内里的元气就似不断在爆炸,以至周围的空气不断爆震,形成无数奇异的尘埃。
一柄青玉长剑就像是化为了铁尺,剑身横着拍打,前方的天地元气不断汇聚,竟然形成了一条青色的浪花。
一柄青玉长剑行进无声,剑身折射出无数光线,让人根本看不清楚,就似要变成一片薄薄的镜面。
……
八柄剑各自剑招不同,但是同样流畅自如,就像是八名使用这些剑招纯熟到了极点的剑师在施为。
剑气激荡之下,未落地的草株全部被切碎,化成齑粉。
八剑齐攻,落向道上的八条身影。
第七十七章 水玲珑
这八剑的剑招都是异常精妙,再加上剑意极为流畅,就像是浸淫于这些剑招许多年的剑师亲手施为,威力自然惊人。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面对这样的八剑进击,丁宁竟然是没有拔剑。
他依旧平静而自信的往前而行,似乎这八柄青玉长剑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更令人震惊和不解的是,不只是他,就连张仪、谢柔等人都没有出剑。
此时出剑的,唯有何朝夕、沈奕和南宫采菽三人。
三道剑光雀跃而出,迎向四周斩来的八剑。
何朝夕、沈奕、南宫采菽三人都十分紧张,而且三人应该使用的都是刚刚从剑胎上参悟到的剑招,所以这三道剑光的变化看上去虽然精妙,但是却充满了生疏和迟滞之感。
这样的三剑,怎么可能抵挡住剑意流畅的八剑?
然而,只是刹那,数声震响,这三道剑光依旧在空中闪亮,而空气里响起数声嗤嗤的轻响,放佛什么东西被刺破了。
丁宁等人完好无损。
八柄青玉长剑四下飞散。
有的青玉长剑在倒旋着往后飞去,有的只是略微改变了方向,从丁宁等人的身侧斜劈而过,有的却是如失了半片翅膀的@长@风@文学 蜻蜓,歪歪扭扭的刺向空处。
空气里有逸散的天地元气,如同烟尘和雨雪在飘扬。
许多选生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这怎么可能!”
夏婉脸色变得苍白,她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与惘然。
她身旁的徐怜花也是微怔无语,下意识的去回想那三剑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剑阵,是剑阵。”
陈离愁异常凝重的说道。
这个时候他也来不及去细想那些剑光之间的变化,但是他可以确定,只有这一种可能。
在陈离愁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又已有八道剑光呼啸破空,袭至丁宁等人的身前。
丁宁依旧没有出剑。
他身侧的张仪等人也依旧没有出剑,出剑的依旧是何朝夕、沈奕和南宫采菽。
这次空气里响起很多如爆豆的声响,有很多肉眼可见的圆珠状劲气四处飞散。
然而结果却一模一样。
八柄青玉长剑再度四下飞散。
“他们用的是同一部剑经中的剑招。”此时徐怜花终于回忆清楚上面那三剑的大致线路,沉声说道。
“同一部剑经中的剑招?”
夏婉的右手不自觉的落在了自己的剑柄上,而且握得越来越用力。
她依旧无法理解。
陈离愁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竟然真的可以!”
丁宁的身后,谢柔看着丁宁的背影,心中的情绪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和张仪等所有人,包括此时在施剑的南宫采菽等三人,也是直到此时才确信丁宁说的是真的。
……
青玉山道上,风霜雨雪雷电不断迸现,一柄柄青玉长剑不断飞起,不断斩向在青玉山道上行进的丁宁等人。
斩出的剑总是比无力坠落的剑要快,所以丁宁等人的周围始终有剑在飞洒坠落,有剑光在袭来。
随着丁宁等人的前行,他们周身的剑似乎变得越来越多,画面变得越来越震撼。
“的确是同一部剑经。”
陈离愁微微侧转头问徐怜花,“这是剑胎上哪一部?”
徐怜花微眯着眼睛,没有马上回答。
此时处于许多飞舞的青玉长剑包裹中的丁宁等人的身影有些难以看清,然而随着何朝夕、沈奕、南宫采菽这三人的剑招越来越纯熟如意,他们的周围,却出现了数条晶莹的水带。
这些晶莹的水带是真正的水流,有剑光斩落上去,必定溅起大片的水浪。
“剑胎上第七部,我看过,但是没有参悟。”
数息之后,他才出声回答道。
“这怎么可能。”
夏婉的面容更为苍白了一些,她的目光落在有些模糊的丁宁的身影上,又颤声重复了同样的一句。
剑胎上刻着的数十篇剑经都是异常玄奥精妙,若是资质寻常的修行者,恐怕参悟练习数年,都未必能够掌握其中一门的剑招。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没有谁可能将这些剑经全部参悟透的,即便是像她这种天才,一昼夜的时间,也只是勉强领会了两部剑经中的剑招而已。
丁宁从开始动步到现在都没有出手,但是从一开始他平静自信的神态,以及他身后那些人的反应来看,夏婉知道眼下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肯定只是因为丁宁。
可是她清晰记得,当她来到这里的时候,丁宁已经开始闭目修行。
他看这柄剑胎看了多久?
有没有半盏茶的时光?
不管这门剑经是什么剑经,为什么能够让他们三剑施为就抵挡住这些青玉长剑各种精妙剑招的斩杀,难道他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够从那柄剑胎上挑出这样一门剑经?
她在才俊册上的排名比丁宁靠前许多,她也还未和丁宁交过手,然而此时看着丁宁的背影,她却突然有些没有信心,有些心寒。
塞外的极寒之地,暴风雪突然降临时,一些原本无法相处的野兽有时都会挤在一起御寒,度过暴风雪。
人类面对强敌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如此。
此时顾惜春和叶浩然便站得靠近了些。
“这本来就是一门防守极为严密的剑经。”顾惜春看着山道,却是对着叶浩然轻声说道:“只是太柔,太慢,出了岷山剑宗之后,在平日里应该没有多少用处,所以我只是扫了一眼便没有放在心上。”
听到顾惜春此时还如此自傲的话语,叶浩然冷冷的微嘲道:“在平日里没有多少用处?太柔,太慢,只是因为以我们此时的境界来施展…若是有人的出剑可以做到像他们三人联手施为这么快,这部剑经恐怕是天下防守能力最强的剑经。”
顾惜春的脸色阴沉了一些,但是他没有和叶浩然争辩,只是缓缓的说道:“看这些人,恐怕都只是全力参悟了这一门剑经而已。”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何朝夕、南宫采菽和沈奕已经停止了出剑。
这样连续不断的全力施剑应付八剑的不断抢攻,自然极耗真元和体力,所以此时出剑的换成了谢柔、谢长胜和徐鹤山。
谢柔等三人施展的也是来自同样剑经中的剑招。
三人的剑招带出晶莹的水流,看似空隙极大,但不知道为何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挡住了逼近他们身前的每一剑。
第二柄剑胎至第三柄剑胎之间的青玉山道并不长,此时丁宁他们这批人已经走过了大半,所以任何人都可以肯定,他们这些人会有惊无险的通过,且只花极小代价。
岷山剑宗搭建的连营之中,数名中年修行者并肩而立,深沉如海的眼眸中都是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是云水宫的剑经水玲珑。”
都是各知名修行地杰出的师长,他们的见知自然比那些选生强出太多,其中有一人轻声感叹道:“但即便是当年的云水宫,这也算是冷门的剑经,就连白山水都似乎没有修行这门剑经,谁会想到这门剑经竟然会有如此的变化?”
“水玲珑的玄妙在于凝结的那数条晶莹水带。这数条晶莹水带本身并无多少威力,然而却围绕周身其妙的快速流动,且这数条水流的流动方向都不相同,剑在其中,借助这些水流的带动,可以在极短促的时间里,做到一般剑势根本无法做到的回旋如意。”
另外一人缓缓摇了摇头,道:“只是一柄剑再快也不可能守住周身所有数尺之地,这三剑齐出,各出不同的一式,倒像是有人能用数倍的速度施展这一套剑招…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竟然可以用一套剑招形成防御剑阵的效果。”
“难道白羊洞也有云水宫的剑经?”
一人看着丁宁的身影,忍不住轻声说道。
……
“白羊洞不可能有这门剑经。”
有人如此说道。
但是这句话这些人却是无法听到。
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此刻正站在一座青玉殿宇里。
这座青玉殿宇,位于岷山剑宗这摩天岭半山处的一片悬崖边上。
在岷山剑宗,这里对于许多岷山剑宗的弟子而言,都已经是禁地。
说这句话的人是一名身穿青玉色袍服的少女。
她最多只有谢柔一般的年纪,眉目都很青涩,胸部很平,明显身体还未长开。
然而她垂手而立,却自有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气度。
“水玲珑是云水宫秘传,记载水玲珑的玉玦自云水宫被灭之后从密藏处取出,便一直存在岷山剑宗…这门剑经,也是我亲手挑选,亲手刻的。但就连我都不知道这门剑经可以如此,又怎么可能提前泄露出去。”
她双目微沉,淡淡的对着身旁一名同样身穿青玉色袍服的年轻男子说道。
第七十八章 选剑
能够站立在岷山剑宗禁地静静观看这场剑会的,自然都说不是岷山剑宗内的寻常人物。
这名少女身旁的年轻男子气态恬静,但连发丝里却都似乎有剑意流淌出来,似乎随便飞出一根发丝都能杀人。
听着这名少女的话语,他安静的思索片刻,然后转头看着这名少女认真的问道:“若换了你,能否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挑选出这样一部剑经,然后参悟出如此破法?”
“不能。”少女很干脆的摇了摇头,说道。
年轻男子也摇了摇头,感慨的轻声说道:“竟然连你都不能。”
“除非…”少女眉头微蹙,眉心中像出现了数道剑痕。
年轻男子微怔,想要说话,但是她却马上又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能。”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除非亲眼见过云水宫的强大修行者施展过这门剑经,见过里面的许多剑招,而且那些剑招是生死相斗,以极快的速度在施展,她才或许能够产生联想,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到和这酒铺少年一样的事情。
只是这酒铺少年才多大年纪?
魏云水宫在他出生之前就早已灭亡,且云水宫残留的那几名大逆根本就没有修行这种剑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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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看来,这名酒铺少年当然不可能见过这种剑招,更不用说见过有人用这种剑招生死相斗。
所以不如就是不如,她不屑于为自己的不如而找借口。
“此次剑会比试全部由你操办,如果说前面第一柄剑胎你是考校他们的基础,第二柄剑胎是考校他们的领悟,这接下来的第三柄剑胎你想要考校的是什么?”
年轻男子看着她,有些好奇的问道:“第三柄剑胎上,你放了什么?”
在这名年轻男子看来,有些东西比基础和领悟更为重要,比如说意志力,比如说成熟的心智,比如说大量战斗的经验。
然而让他未曾想到的是,少女却回答道:“我让他们选剑。”
“选剑?”
“身为一名剑师,首先就要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知道自己的长处和不足。”少女年纪虽轻,但说话间却如同已经教了许多弟子的师长,语气沉静而带着一种不容人质疑的笃定,“若是连一柄可以弥补自己缺点,大大提升自己实力的剑都选择不出来,那这样的人便也不配进入岷山剑宗学习。”
听着少女这样的解释,年轻男子却是苦笑了起来,道:“看来你是想这比试变得更为公平一些。”
各修行地选生的出身不同,所用佩剑的品阶自然也有所不同,例如叶浩然所用的寒螭剑是用真正的螭龙晶打磨制成,光是剑体本身的力量就足以对大部分选生造成威胁。
若是能够得到和这寒螭剑同等品阶的佩剑,至少不会在外物上吃亏。
“接下来的比试会更好看一些。”少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淡淡道:“利用所能得的一切,让自己尽可能快的变强,这才是修行者最需具备的品质。”
年轻男子微微一怔,接着却是有些可惜道:“只可惜白羊洞这些人似乎都只参悟了这一部剑经。”
“所有人都放弃自身,只为这酒铺少年能够最终胜出。”
少女的面容严肃了起来,认真道:“不管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这些人,他们想做的这件事情本身,便已足够值得尊敬。”
……
有剑在飞旋坠落,有剑悬浮于道间,然而不再有剑光斩来。
丁宁就此通过了这关,他看着就在面前不远处的第三柄剑胎,停顿下脚步,沉默了一会。
他知道此时自己的表现已经足够让人震惊,甚至足以让某人感到有些难堪,前面这两关的设置也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补充真元,虽然此刻体内的真元并不算充盈,但在他看来,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
就如此刻,黑夜已经过去,清晨的阳光已经洒遍整座岷山。
然而不管他表现得如何出色,表现得如何完美,薛忘虚已经看不到了。
他已经不在了。
每个人都要面对生死。
人的一生都会遭遇自己的亲朋好友离开世间。
他承受过很多次。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师弟…”
张仪感知到了他的沉默,他明白丁宁为什么会突然沉默,于是他的鼻子也酸了起来,但他还是想出声安慰丁宁。
但是丁宁没有让他有机会说出任何安慰的话。
“走吧。”
他低声说了这一句,然后微仰起头,走向前方的剑胎。
谢长胜提着剑气喘不已。
体内的伤势让他的肺腑之间一阵阵的发烫,气血很不正常的翻涌,但是他很兴奋,很骄傲。
他确定后方那三百余名选生里,最终能够通过这关的,恐怕不足三分之一。
这样一来,自己至少也进入岷山剑会的百名之内了。
他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父亲知道这样的消息后,会是何等的欣喜。
“什么意思?”
但当他定神看向前方剑胎,看清这柄剑胎的瞬间,他就愣住了。
“至剑谷,自取一剑。”
这第三柄剑胎上也有剑痕,但是剑痕却只是连成这简单至极的一句话。
这些字迹的下方,便是剑痕刻出的一副地图。
“就此离开这青玉山道,不从这继续往上?”
张仪也是怔住,他看到按照这地图所示,他们就必须离开这青玉山道,走向这柄剑胎旁的一条岔路。
他不能确定这里面到底是否还有什么深层次的意思。
是否这剑痕和地图之中还隐藏着什么独特的考校,并非只是字面上和图案所示的浅层意思。
“很有意思。”
就在此时,丁宁平冷的吐出了四个字。
他开始动步,直接朝着地图上所示的那条岔路走去,然后接着说道:“布置的人很有意思,胸怀比百里素雪大得多。”
丁宁此时所说的百里素雪,还有一个更响亮的称呼,那就是岷山剑宗宗主。
“在这里直接这么说岷山剑宗宗主,会不会不太好?”
谢长胜觉得自己平时也算是够胆大妄为的了,但是在岷山剑宗里,如此平静的评述岷山剑宗的宗主,自己却是怎么都做不到。
“还有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还是不太明白。”他看着丁宁,轻咳着接着问道。
“没什么意思,就是让我们自己去挑一柄剑而已。”丁宁转头看了他一眼,道:“岷山剑宗随意丢出些剑经都比大多数修行地的镇派之宝还要精妙,他们随便丢出来的一些剑自然也比外面的绝大多数剑好。”
谢长胜震惊了,道:“白送?”
丁宁摇了摇头,“也不可能如此财大气粗,最多只是在这剑会之中借用。”
谢长胜顿时鄙夷起来,道:“那有什么意思,若是我有这么多好剑,白送也无不可。”
“若是你做了岷山剑宗宗主,恐怕十个岷山剑宗的东西都会被你送光。”谢柔嘲讽道。
谢长胜自然不敢和她斗嘴,马上转移了话题,问道:“那这让我们自己去挑一柄剑做什么?到底什么想法?”
丁宁用简单的话语轻声回答道:“让接下来的比试更加公平和精彩一些。有些人手中的剑并不如意,陡然多出一柄满意的剑,又可能带有些独特功用的剑,那便生出很多可能,战斗起来也会有更多的变化.”
丁宁的解释十分清晰,谢长胜顿时悚然一惊,道:“也就是说,接下来便应该是选生之间的战斗了?”
丁宁点了点头,“岷山剑宗借出剑,当然是要用于战斗,当然不可能是用于切萝卜。”
没有人觉得丁宁这句玩笑话好笑。
如果接下来就是一场场的战斗,那就再也没有任何取巧的成分。
而且他们此刻已经进入了一片山谷。
这片山谷很荒芜,没有任何的树林,到处都是长满了杂乱的荒草,但是山谷的中心,却是有一座青色殿宇。
那青色殿宇的样式很普通,就像最寻常的道观大殿,但是很大,而且气息很森冷。
按照地图所示,岷山剑宗准备的,任凭他们挑选的剑,就应该在那座青色殿宇里。
“既然是自取一剑,就应该是单独进去自取。”
丁宁的眉头突然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感知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有法阵?”
在丁宁停顿下来之后,张仪才有所感知,眼中瞬间出现震惊的光华,“此时所见并非为实?”
谢长胜和南宫采菽互望了一眼,他们此时还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但是听丁宁和张仪的对话…前面是有什么独特的法阵存在?
“我不能确定是什么样的法阵,此时我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剑。”
丁宁想了想,然后转头看着张仪,轻声道:“如果里面有赵剑炉的剑,你可以选一柄赵剑炉的剑。”
张仪愣了愣,其余所有人也都愣住。
“你可以选一柄特别沉重的剑…但是里面如果有一柄剑身是淡白色,剑柄是银色的弯曲小剑,或者有一柄是古铜色,剑身上有很多方孔铜钱般花纹的宽剑,你就一定要选这两柄剑的其中之一。”丁宁没有解释,转头看着南宫采菽,轻声的说道。
“沈师弟,有一柄通体墨玉雕刻而成的小剑,剑柄上有缠枝符文,符文暗青色,有的话一定要选这柄。”没有任何的停留,他又转过身看着沈奕,接着说了下去,“若是没有这柄剑,你就选一柄轻薄一些,可以让你的出剑变得更快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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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必须给我解释
“我倒是要看看他会选什么剑。”
说完这一句,她的面容变得更冷,就像是隆冬里河面上的坚冰。
丁宁平静的凝视着这片剑海,万剑的墓冢,沉默不语。
这里面有无数好剑,而且其中许多剑的品质甚至能用“绝世”两字来形容,绝对不会比岷山剑宗自己的剑库中的一些剑差,只是因为来处的问题,所以才归在此处。
“为什么会征战杀伐不息?”
“因为群雄逐鹿,天下共分七朝。”
“唯有天下一统,才不会有连年征战杀伐。”
“正是。”
丁宁沉默的看着这片剑的尸海,他的耳朵里却是响起了这样的声音,就像是这万柄剑此时都在说话。
声音充满愤怒、嘲讽,越来越噪杂,就好像这万柄剑的主人都活了过来,在指着他冷笑。
“一个人的想法不能代替天下人的想法。”
“以停止杀伐为借口而制造杀伐,的确是不对的事情。”
丁宁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这万剑轻轻的说了这两句,然后他只是瞻仰般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青玉大殿里的青袍少女的面容顿时僵住。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连一柄剑都看不上?”她身旁的年轻男子也顿时怔住。
青袍少女震惊的看着朝着剑谷走出的丁宁,她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不对。
“我想去近些看看他们。”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年轻男子说道。
……
谷中万剑成海,锋锐杀意和剑气将地面摧得寸草不生,终成一片死地,然而从外往内看,却依旧杂草肆意丛生,一座青色大殿位于山谷正中,连任何人影都看不到。
法阵边缘的青色杂草突然微微晃动,出现了一个脚印,丁宁的身影就此凭空出现。
他没有挑选任何一柄剑,只是进去看了一眼,所以他连选剑这个环节,也依旧是第一个出来,依旧是名。
“等所有人出来齐了,喊我。”
他用自己的末花残剑在身侧地上刻了这一行字,然后直接盘坐在地,开始闭目修行。
过了数十息的时间,他身前不远处的青色杂草上再次出现一个脚印,一个高挑的女子身影出现在空气里,正是谢柔。
谢柔的眼眸里充斥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震惊光芒。
在看到盘坐于地的丁宁之后,她心中略定,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落向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中提着一柄纯黑色的剑。
这柄剑无论是从外观,还是制式,还是重量,几乎都和长陵最为常见的百炼玄铁剑一模一样。
若是此时有人走进这剑谷,看到她手中的这柄剑,一定会觉得她选了一柄最为普通的剑。
但是这柄黑剑的剑尖处有一排很细的细孔。
和丁宁所说的一样,不是正对着剑尖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剑,但这柄剑却是丁宁对她特别提及的两柄剑之一。
在那样的剑海之中,这样纯黑色,制式最普通的剑反而最为好认,所以她在一眼看到,上前确定剑尖上有丁宁所说的一排细孔之后,她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柄剑。
所以她的用时很短,第二个走出剑海。
她在丁宁的身侧坐下休憩。
只是又过数十息的时间,空气里突然多了一股灼热的气息。
手持着一柄剑炉剑的张仪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张仪此时也依旧震惊难消,但他最为守礼,先行对着站起身来的谢柔行了一礼之后,才仔细的看着丁宁的身周。
他甚至仔细感知了一下丁宁的衣袖内里,然后他不能置信的看着谢柔,问道:“他没有选剑?”
“似乎没有。”谢柔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出来时他已入定修行。”
张仪苦笑了一下,他是个很喜欢动脑子的人,然而和丁宁在一起,却总是太多事想不明白。
“真的有赵剑炉的剑。”看着半边身体都被灼热剑光染红的张仪,谢柔却是忍不住轻声说了这一句。
张仪面色骤然沉重,轻声道:“韩赵魏三朝的名剑,大多数都在里面了。”
就在此时,他身后的草地出了轻微的异响,又有人从法阵里走了出来。
张仪转身,他看到走出来的是何朝夕。
何朝夕的手中提着一柄青色宽剑,这柄青色宽剑的剑身分外宽厚,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柄斩马长刀。
“这是一柄子母剑?”
张仪想到了丁宁说的话,他好奇的出声问道。
大秦王朝的剑极少有古怪形制,至于子母剑,他根本都没有见过。
何朝夕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这柄青色宽剑平伸至张仪和谢柔的面前。
“这小剑有什么用途?”
张仪仔细的看了片刻,才觉这柄剑的剑脊就是一柄细长的长剑,两条看上去平直的符纹其实两条沟槽。给他的感觉,这柄小剑能够沿着沟槽和大剑脱离,然而这柄小剑没有剑柄,不可能用手握住。
那难道这柄小剑的作用,只是在某一时刻用于甩飞出去伤敌么?
只是如此的话,那这柄剑也太普通了些。
“这到底是什么鬼法阵,在里面试都没法试,这叫人怎么选啊!”
何朝夕还未开口回答,一声郁闷的叫声已经在他的后方响起。
虎着脸的谢长胜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小声些!”
生怕谢长胜惊扰到丁宁,谢柔马上出了一声低声呵斥,然后寒着脸问道:“什么没法试?”
谢长胜看到丁宁又已在闭目修行,明显也是一愣,然后他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看着谢柔等人,不解道:“难道你们在里面都没有试一试你们想要挑选的剑么?”
谢柔摇了摇头,然后望向张仪和何朝夕。
张仪也摇了摇头,接着何朝夕也摇了摇头。
“就算是不怀疑丁宁…但你们就没有一点好奇心么?”谢长胜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在里面,真元可以灌入这些剑里,但是这些剑的剑气却散不出来,在里面根本没有办法试。”
顿了顿之后,谢长胜有些不满的接着说道:“我原本想将两柄都带出来,但是想着剑胎上写的是自取一剑,若是带两柄出来恐怕和在赌场里出千一样是坏了规矩,没准会被直接取消参加剑会的资格,最终还是放弃了那样的想法。”
“丁宁对你说的那两柄剑,你全部找到了?”
谢柔听出了谢长胜的意思,她的目光停留在谢长胜手中的剑上。
这是一柄剑的制式很中规中矩,然而材质极为特别的晶剑。
整柄剑的剑身晶莹剔透,就像纯净的水晶,但是剑身里面却有无数天然的金色丝缕,而剑柄上的金色丝缕却是流于表面,形成一只三足金蟾般的图案。
“两柄剑正好离得不远,几乎同时找到。”谢长胜点了点头,回答道。
“所以两柄剑之间你难以抉择?”张仪也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谢长胜手中的这柄剑,问道:“那你为何选了这柄剑?”
“你们是没有见过那柄青色短剑,若是平时那柄青色短剑和我手中这柄剑放在你们面前,你们肯定会挑那柄青色短剑。因为那柄青色短剑太过锋利,连剑气都可以伤人。相比而言,这柄剑看上去太过脆弱,似乎直接就能被那柄剑随意削断。”谢长胜朝着张仪翻开了左手,接着说道:“如果不是丁宁先提了我这柄剑,我也绝对不会选这柄剑。”
谢长胜的左手掌心里有一条血痕,此时还在渗着细小的血珠。
“剑气便可伤人?”张仪和何朝夕、谢柔全部倒抽了一口冷气。
谢长胜冷笑了一声,道:“我的手掌聚集剑锋还有一寸,便直接被割出了这样一道伤口。”
“这到底是什么剑?”谢柔甚至忍不住有些怀疑谢长胜说的是不是真的。
“剑名不重要。”
谢长胜却是摇了摇头,看着丁宁道:“现在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丁宁怎么会觉得这里面可能会有这样的剑存在,他难道知道里面是这样的剑海?”
“剑是獬豸剑,用獬豸的独角制成,出自昔日赵地。但我也同样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里面有这样的剑存在,怎么会知道里面可能是这样的剑海,所以他必须给我解释。”
一个女声从后方一侧响起。
但是所有人第一时间都知道不是南宫采菽。
因为南宫采菽的声音不可能这么冷,不可能这么威严。
张仪浑身一震,转身,只看到一名青袍少女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紧接着,他的双目感到刺痛。
因为在这时,一名连头上的丝都似乎在流淌着剑气的年轻男子也出现在青袍少女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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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 心惊
谢长胜的脸色骤然变得雪白。
就算是之前面对第一道剑胎重伤咳血时,他都没有感到太多的恐惧,然而在看到这名青袍少女的瞬间,他却由心的恐惧。
这种恐惧更多的来自于动物的本能和天性,不在于实力的差距,就像是一头成年的公羊,但看到一头幼狼还是会感到害怕一样。
之前他见过无数的青年才俊,但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你到底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看着青袍少女,他的心中第一时间响起这样的声音,接着在下一瞬,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浑身都开始冷僵起来。
谢柔和何朝夕的情况也比谢长胜好不到哪里,此时唯一能够动作的只有张仪。
因为他守礼,所以虽然这一瞬间也十分惊恐,但他还是对着这名青袍少女和少女身后的年轻男子行了一礼。
“请问?”
“我是净琉璃。”
青袍少女很直接的回答,丝毫不在意她这样一句简单粗暴的回答在这些人的心中掀起如何的轩然大波。
“所以你们应该明白,我有权让他必须给我解释。”
脸上闪耀着冷光的少女看着张仪接着说道。
张仪无法表示任何的异议。
净琉璃这个名字,的确是最大的资格。
就算不在岷山剑宗门里,她这个名字也有足够的资格要求很多人做很多事情。
因为从元武初年到现在,她和灵虚剑门的安抱石两个人,一直都是所有人认为的,大秦王朝将来的最强修行者。
换句话而言,不出意外,他眼前这名青袍少女,便是将来岷山剑宗的继任者。
下一代的岷山剑宗宗主。
而此时,这名青袍少女也已俨然有了一些一派宗主的威严。
张仪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就要转过身去,但是净琉璃这名天下最出名的少女却是阻止了他。
“我可以等。”
她看了一眼丁宁身旁的字迹,道:“在此事未明之前,为了保证这比试的公平,你可以不用现在唤醒他,不需要打断他的修行,可以按他留言的一样,等到你们的人全部出来之后,再唤醒他。”
她的这句话很公道。
张仪等人无话可说。
就在此时,一阵凛冽的寒意突然莫名的出现在空气里。
法阵边缘的一片草丛上突然出现了白霜,然后徐鹤山的身影出现。
他的手里,提着一柄纯白色的剑,是纯正的白雪颜色,完全就像是用积雪捏成的一柄剑。
但是这柄剑的周围始终萦绕着一条条丝带般的冻气,没有任何的积雪可以有这样的寒冷。
骤然看到净琉璃,徐鹤山的身体也在第一时间僵住。
“这是寒江千雪剑,是昔日大魏王朝魏帝身侧的某名供奉的本命剑,虽已失了本命元气,但在剑谷之中,也是最寒的剑。”净琉璃却只是淡漠的说了这一句,甚至都没有转身多看徐鹤山一眼。
徐鹤山也已出来,只余南宫采菽和沈奕。
“这剑名恨缠枝,韩地千莲宫的宗主剑。”然而净琉璃却是并几乎没有停歇的接着说了下去。
她的声音未落,沈奕的身影便已显现出来。
沈奕的手中握着的是一柄通体墨玉般光泽的剑,剑柄上全是暗青色的缠枝纹。
说完这一句之后,似乎知道南宫采菽不会很快出现,所以净琉璃停了下来。
“那我这又是什么剑?”
谢长胜却是忍不住出声。
他觉得自己此时心中恐惧很窝囊,此时出声,一半倒是因为他想要摆脱这种恐惧。
“一剑光耀十九城,这就是昔日赵王朝第一名将赵阔的耀光剑。只是出现在他手中时总是光芒万丈,极少有人能够看清楚这柄剑的真身。”
净琉璃随意的看了谢长胜一眼,似乎看出此时谢长胜的心念,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讽意味。
谢柔咬紧了牙关。
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手中的到底是什么剑,但她直觉问的越多,对丁宁似乎就更为不利。
此时净琉璃却是看着谢长胜,接着出声,缓缓道:“南宫采菽之所以慢,是因为和你一样难以抉择,她要在鱼肠剑和铸金剑中选其一,她比你慎重。”
“现在她选好了,她选择了鱼肠剑。”
不知为何,听着净琉璃冷漠平淡的话语,看着她嘴角若有若无的冷讽意味,谢长胜无来由的恼羞起来。
“鱼肠剑又是什么剑。”他直着脖子愤声道。
“你们想必连这柄剑的名字都没有听过。这些剑的主人在你们出生之前便已经战死,其中很多剑的主人虽然强大,但是直至战死都不出名,很少记载在典籍之中,所以我更加不明白,他怎么会让你们选择这些剑。”
净琉璃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目光流转到丁宁的身上,面上生出越来越多的霜意,然后她说道:“可以唤醒他了。”
法阵边缘的草丛出异响。
南宫采菽的身影就此出现。
净琉璃说到做到,等所有人都选剑完成之后,再喊醒丁宁。
张仪艰难的吞了口口水,然后用异常僵硬的姿势伸出左手,拍了拍丁宁的肩膀。
丁宁的睫毛跳动,他的眼睛睁开。
青袍少女的眉头却是不自觉的深深皱起。
因为丁宁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她的身上,但是丁宁的面容却依旧平静。
“我是净琉璃。”
她凝视着丁宁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必须回答我的一些问题,这决定你是否能够继续参加岷山剑会。”
丁宁沉默的看着净琉璃。
真正的看到这名传说中的少女,他才确定哪些传言都是真的。
感受着这名少女的气息,他可以肯定,即便是在巴山剑场最为强大的那个时代…若是这名少女生于那个时代,也必定可以在顶尖强者之中占得一席之地。
净琉璃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
她不习惯有人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平静,也不习惯有人不马上应自己的话。
就在她想要再度开口的这时,丁宁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这些剑?”
“你怎么觉得剑谷里面有可能是这样的剑海?”
“难道有人提前泄露给了你岷山剑会的所有内容?”
“如果真是如此,那人不管在岷山剑会里何等身份,也绝对保不了你。”
净琉璃开口,面容寒冷的连说了四句话。
听到她这样的话语,就连谢长胜都开始怀疑有人提前泄露给了丁宁岷山剑会的所有内容。
因为丁宁之前的表现,似乎除了作弊之外,根本无法用任何合理的理由进行解释。
但是丁宁却开始解释。
他平静的开口:“我知道这些剑是因为我和周家老祖在一起呆过很长的时间,我听他说起过无数旧时的名剑。这些剑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净琉璃脸上的寒意更重。
周家老祖虽是长陵老人,但知不知道这些剑却是无人可考,尤其现在已经死去,任何将要追究的东西推在一个死人身上的解释,都不能令人信服。
但她没有马上开口,因为她要看丁宁怎么回答她接下来的那个问题。
那才是真正难以解释的问题。
“我觉得剑谷里有可能是那样的剑海,是因为第二柄剑胎。”然而丁宁却是没有任何的停顿,平静的说了下去。
净琉璃的眼中厉芒一闪,她霎时出声道:“和第二柄剑胎有什么关系?”
“第二柄剑胎上刻着的剑经都不像是我们大秦王朝的剑经。再想到之前岷山剑宗没有任何流露剑经出来的先例,而且这些剑经又如此深奥精绝,我便想这些剑经只可能来自被我大秦所灭的三朝修行地,都是外人的东西,让外人看看也无所谓。”
丁宁平静的看着她,说道:“任何人都有弱点,包括安排这岷山剑会环节的人自然也有弱点,我想要在这剑会上胜出,我便自然将安排这岷山剑会的人也当成敌人来揣摩,想着这人的行事有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既然第二柄剑胎上都是外来的东西,我想这选剑环节,便也可能都是外来的东西。”
“既然第二柄剑胎上的剑经都那么精妙绝伦,我想以这人的行事…接下来安排的剑谷选剑,自然必定也都是十分惊人的剑。”
“所以我觉得有可能是来自三朝的许多名剑,但我确实未想到会有那么多剑,会是那样的一片剑冢。”
听着丁宁这些平静的述说,净琉璃的眼眸深处却是出现了真正震惊的光芒。
她觉得难以回答的问题,竟然来自于这样合理的推断。
最为关键的是,她自己便是丁宁所说的岷山剑会的安排者…难道说丁宁之所以能够做到这样,只是因为自己在性格和行事规律上的一些弱点?
只要是弱点,便能被利用。
所以她真正心惊。r1o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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