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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醉四月     谍殇之山河破碎txt下载     谍殇之山河破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一章 佩剑张占(下)

    中午十二点,艾高文向浅野一键汇报了自己的计划,浅野一键答道:“很好,明天我派人送你到军统根据地边上,而后你设法潜入,那里有一个联络站,拨给你使用。”

    “是,那我明天上午六点找您报到。”

    “下午你休息吧。”

    在食堂吃饭时,艾高明总觉得周围人打量自己的眼光都很诡异,唯一相熟的、得到倪新重用、处境比自己好得多的谢威,听说和倪新一起去南京了。甘敏还有刑讯伤,浅野一键命他入住军医院治疗修养一周。

    百无聊赖的艾高文想着刘威平给了自己一笔相当于两个月薪水的补助,还是出去买些东西,找个地方喝两口。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下午五点,一家生意不太景气的小酒馆内,艾高文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背对着大门,自斟自饮:唉,被76号骗了,周成斌并没有被捕。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周成斌直属的那个行动组四个人全部被捕,周成斌因他而离奇失踪,军统不会放过他,托庇与76号未必万无一失,提心吊胆的日子要过到那一天才是个头?不如提前打算,在军统腾出手收拾自己之前,另谋出路。

    他虽然主动要求潜入军统根据地策反内线,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策反未必成功,可是他有信心全身而退。他打定主意要求调离上海,最好能去满洲国,小野平一郎曾是那里的特务头子。可是倪新能放他走吗?除非他能立下新的功劳,这份功劳让军统必欲除之而后快。军统根据地办公大院的警卫并不严谨,刺杀孙栋盛等非特定目标并不困难。

    艾高文一边盘算着心事一边饮酒,很快就有了几份醉意。暮色四沉,冬日的上海阴霾密布。

    一个头戴呢制礼帽、茶色风镜的男子出现在艾高文身后,用戴着手套的手捂住艾高文口鼻,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艾高文,久违了。”

    艾高文听出了来人的声音:曾共事过的军统局本部内卫组组长包祖章!凛冽的杀气笼罩了他!没等他挣扎,包祖章右手袖中滑出一枚窄薄、锋利、三寸长的匕首,一刀切断了他的喉咙!

    这一切前后不过十几秒钟,包祖章走出了酒馆。

    酒馆唯一的老板兼伙计正在厨房里捞煮熟了的盐水花生,听到外面有酒客光临,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捞完花生,顾不上收拾,走出灶间迎客,见店堂里还是只有一名顾客,似乎是喝多了,趴在桌子上,难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新来的酒客又走了?店主又走回了灶间收拾。

    过了一会,店主端着盐水花生放入柜台里,见那名顾客还趴在桌子上,心道:四两酒至于醉成这样吗?边走边招呼道:“先生,您还要点什么……”突然,他愣住了:血?!桌子上有血,顺着桌角流淌在地上……

    店老板双腿发软、脸色煞白,吓的说不出话来,愣在当地发呆。这时又有两名酒客推门进来,见此情景,也吓坏了,哆哆嗦嗦的说道:“死人了?快走吧。”

    “是啊,快走,老板,你赶紧报警!不会是你杀的吧?”

    店老板这才反应过来,跑出门去找公用电话报警。

    二十六号晚上七点整,两个小时前,张占来找被关了十来天的浅野一键对账,对完账浅野一键又提出要领一批物资,张占命人拿来库存薄一一对照,很花了些时间才忙完。张占拿出两张表格说道:“浅野君,你签个字,这些武器、装备明天上午一上班我就命库管交给你,不影响你九点出发。”

    经此一番挫折,浅野一键对人客气了许多,一边签字一边说道:“张桑,耽误你下班了,走吧,我请你吃饭。”

    “浅野君太客气了,应该的。吃饭?好啊,回宿舍也没别的事——”

    倪新去南京后留守的秘书川崎哲也急匆匆进来说道:“浅野君,艾高文是归你管吧?他的出入证办理了吗?他去了哪里?”

    “倪局长把他调给我了,今天刚给他办理的出入证,是吧?张桑?他怎么了?”

    张占点了点头证实:“是,上午刚办好的。”

    “市警署打来电话,福开森路一家酒馆内一名男子被杀,从死者身上搜出76号的出入证,名字是艾高文。”

    什么?艾高文死了?浅野一键吃了一惊,起身说道:“我过去看看,你们俩陪我去吧。”

    川崎哲也点头答应,张占犹豫了一下,也不好回绝。

    七点四十,三人来到市警署停尸房,一名法医介绍道:“据报警的店老板说死者死于今天下午六点三十分前后。事关76号,我们马上进行了尸检,喉管被割断,一刀毙命。”

    浅野一键叹了口气,说道:“川崎君,办个手续,把尸体领回去,让76号的法医再次检验。张桑,你怎么了?”

    脸色灰败的张占嗫喏道:“一刀毙命?会不会是军统……我会不会成为下一个……”

    张占的担心浅野一键心知肚明,他很不屑,却也安慰道:“张桑,你和艾高文不同,你是毛人凤不想用你了,被军统抛弃用来掩护刘泽之;他是出卖了周成斌,军统不可能对所有的叛将下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担心也没用啊,走吧。”

    当天晚上十一点半,浅野一键疲惫的回来宿舍,路过张占宿舍门口,见门缝里还透着光,敲了敲门:“张桑,我是浅野一键,睡了吗?”

    张占打开了门,答道:“还没有,忙完了?进来坐会。”

    浅野一键走进来坐下。张占又道:“倪局长何时回来?”

    “我给他打电话了,局长说本来的安排就是明天上午回来,就不改变计划了。”

    “唉,是啊,倪局长见惯了生死,何况艾高文不过是个军统叛将,榨干了价值,还是什么重要人物?当然不值得倪局长改变计划赶回来。”

    浅野一键笑道:“哪来的这么多的牢骚?”

    “二次尸检的结果出来了?是军统干的吧?如果不方便,我就不问了。”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咱们的法医说和福田英夫的死因很相像?”

    “福田英夫?谁啊?”

    “大日本帝国一名杰出的医学专家,被军统杀害了,据推测是周成斌亲自下的手。”

    张占脸色一滞:“我就知道是军统……周成斌?是他?他不是失踪了吗?居然劳动他亲自出手?唉,也对,周成斌之所以差点被捕,是艾高文出卖的。”

    “什么失踪?是我们找不到他,十来天过去了,难道他康复了?张桑,我听说倪局长带队追出地下管线,还击伤了周成斌,在夜市周成斌却离奇失踪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也只听说了这么多,当时我不在现场,倪局长命令我随侍在小野将军身边听候差遣。也谈不上离奇吧?周成斌一向凶悍,受了伤不意味着不能逃跑。”

    “可是听说他伤的不轻,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跑的无影无踪了?我还听说现场只遗留了一滩血迹,逃跑之前他不可能有包扎伤口的时间吧?”

    张占忧心忡忡,答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周成斌出手锄奸,浅野君,你说下一个对象……”

    “又来了,徒然担心有什么用?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想点办法,早点抓住周成斌以绝后患。你休息吧,我走了。对了,艾高文死了,那批东西我暂时不领了,等倪局长回来再说。”

    第二天中午倪新回到上海,浅野一键汇报道:“二次尸检证明杀死艾高文的那一刀出手的力度、角度、伤口的深度和福田英夫教授被杀的那一刀很类似,同样是一刀毙命。”

    倪新叹道:“艾高文说过军统曾因为福田英夫之死表彰过上海分局,通告中提到过是周成斌亲自下的手,那个时候艾高文还在重庆军统局本部任职,谁知他自己会死在周成斌手里,看来周成斌又一次逃出生天了……浅野君,不瞒你说,我去南京参加冈村将军主持的军事会议,追捕张弛也没有任何进展。”

    “这就是命吧,周成斌亲自动手除掉艾高文,把张占吓坏了……倪局长,属下听说武顺拒不招供?”

    “是啊,同是军统上海分局的成员,艾高文的军衔比武顺高一级,骨头却没有……浅野君,我把武顺交给你,他的刑讯伤不轻,只要不让他死了,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争取撬开他的嘴。还有那名同样拒不招供的在贝当路唱片店抓捕的军统行动人员。”

    “是。”

    倪新又道:“浅野君,前些日子你一直被关押反省,旁观者清,你觉得张弛等一行五人人去了哪里?”

    “会不会回了军统根据地?”

    “没有,据我又一次安插在那里的联络点情报人员汇报:周成斌、张弛十余天没有露面了。”

    浅野一键问道:“张弛和影佐将军安排在七十九团的工作组火并时,是否受了伤,找个地方潜伏下来养伤了?”

    “没有,现场目击的七十九团军官、士兵们都说军统只有一名下属受了点轻伤。”

    “这就说不过去了,周成斌失踪,张弛最应该做的是在根据地坐镇,稳定人心,何况他还带着好几名属下,一个人都没回去……”

    “是啊,你说的不错,一个人都没有回去……难道是没有办法回去?全都死了,肯定没有办法回去,谁能杀死包括张弛在内的五名军统职业特工?又毁尸灭迹?”

    浅野一键答道:“一般的土匪、强盗不太可能,难道是七十九团廖涛和指使人干的?那也不对啊,廖涛和及其部下被审查整编,他杀了张弛,立下这么大的功劳,瞒着皇军干什么?难道还真的想勾结军统兵变?更不可能了,他杀了张弛,就是和军统彻底撕破脸了……”

    倪新重复着浅野一键的话:“杀了张弛,就是和军统彻底撕破脸了……如果我是廖涛和,我会怎么办?我会让张弛活下来,留下一条退路,军统计划策反廖涛和,一定是有原因的,也就是说有一定的把握,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原因是什么……可是皇军是一定会对七十九团进行整编的,等于说廖涛和和其部下暂时失去了行动自由,三营营长李奕同时失踪,廖涛和说他是军统的人……”

    浅野一键忍不住插话道:“倪局长,您想到了什么?”

    倪新愣了一会,悠悠说道:“我知道张弛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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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 被困

    浅野一键大喜,连忙问道:“在哪里?倪局长,属下请命追捕张弛!对了,倪局长,是不是马上向小野将军汇报?”

    “等商议出结果再向将军汇报。来人,准备四份午餐,请何处长、谢副处长来一趟。”倪新对谢威很有几分赏识。

    何其莘和谢威很快到来,刘威平也摆好了午餐,倪新命令道:“威平,去机要室把阳澄湖的军用地图调出来。坐吧,我们边吃边聊。”

    何其莘、谢威不知情,浅野一键心急如焚,也不敢再造次,耐着性子陪侍倪新用餐。

    刘威平把地图摊在办公桌上,倪新盛了碗汤泡饭,边吃边道:“是浅野君提醒了我,发生火并后,廖涛和扣押了张弛,廖涛和在七十九团颇有威望,李奕虽是三营的营长,带着七十九团的士兵突袭戒备森严的团部劫走张弛等人,这是不可能的,除非这本身就是廖涛和设下的计策:他不敢杀了张弛,和军统撕破脸;兵变的准备又没有到位。只能找个地方把张弛等人变相扣押起来。”

    谢威似有所悟,何其莘不解的问道:“扣押起来干什么?”

    倪新说道:“谢威,你是不是听明白了?说来听听。”

    谢威赶紧放下饭碗,答道:“廖涛和这么做是因为事态未明,可进可退。整编后骗取皇军信任,放出张弛等人,继续蓄谋兵变;皇军不再信任他,由于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会重办他,等事态过去了。他可以找机会投奔军统;皇军逼急了,他可以把张弛等人交给皇军输诚,这份功劳可不小啊。”

    浅野一键切齿怒道:“谢桑说的不错,狡诈的支那人,首鼠两端,没有一点节操……”突然意识到在座其他三个人的身份,特别是谢威,面现尴尬,赶紧住口。

    倪新懒得和他计较,盛了一碗汤递给谢威:“这汤不错,我记得你和我一样,有胃溃疡的毛病,天凉了,喝碗热汤。站起来干什么?哪来这么多的繁文缛节?踏踏实实吃饭。”

    何其莘拉回正题:“廖涛和及其亲信,都在南京接受整编,对了,廖涛和一个人回了他在常熟的家,可那里也有宪兵以警卫为名监控。张弛身手不弱,军统在淞沪一带更是今非昔比,廖涛和既然暂时不想和军统撕破脸,那就不能来硬的,只能软禁,他把张驰等人关到了哪里……我明白了,倪局长,您调用阳澄湖的地图,是怀疑廖涛和把张驰等人关在了阳澄湖里的无名荒岛上!”

    浅野一键恍然大悟:“属下也明白了,七十九团的置地在常熟,距离阳澄湖不过三四十公里,李奕是军统的人,居中联络策划兵变,廖涛和当然是知情的。他命令李奕以营救张弛等人为名,突袭团部,有一团之长的配和,突袭肯定成功。找一座荒岛,等张驰等人上岛后,撤走船只,哪里还有比这更万无一失的监狱?廖涛和,一个带兵的武夫,心机很深沉那。”

    何其莘建议道:“倪局长,应该马上向小野将军汇报:请将军调集部队,包围阳澄湖,搜捕张弛。”

    谢威插话道:“调集部队包围阳澄湖是必须的,但是之前要做的事逮捕廖涛和,用刑审讯,逼他供出张弛等人的藏身之地。”

    倪新点头道:“谢威说的不错,阳澄湖面积不小,全面搜捕且不说费时费力,艾高文之死证明周成斌很可能逃过了一劫,又开始领导上海分局展开行动,动静太大了,惊动了同样在苦苦寻找张驰等人的上海分局,周成斌会破釜沉舟和我们较量,营救张弛,也许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也许会节外生枝,让张弛有机会逃出生天。”

    浅野一键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倪新命令道:“我这就去向小野将军汇报,请将军下一道手令:逮捕廖涛和。浅野君,把审讯武顺那两个人的事交给钱明奇,你和谢副处长拿着这道手令赶往常熟抓捕廖涛和,找个秘密的地方审讯,尽快撬开他的嘴。何处长,你带领情报处的所有人员秘密赶往阳澄湖待命,阳澄湖有一支水上缉私队,我会请将军调给你。记住:在开始行动之前,阳澄湖一带其他军警部门一切照常,不要让军统看出破绽。”

    浅野一键和谢威答应了一声“是”。何其莘提醒道:“仅仅动用情报处的特工,人手会不会不足?能不能命令行动队、浅野君下辖的宪兵队一同前往。”

    “没这个必要,只要搞清楚张弛藏身的具体地点,区区五六个人,情报处的特工组够了。此次行动的困难不仅仅在于抓捕张弛,更困难的是事先保守秘密。你们记住:对外统一口径,就说小野将军命令情报处全体人员前往南京,协助于思文队长,参与对七十九团军官的整训工作。何处长,出发前对你的部下也要这么说。到了阳澄湖后,切断对外的联系,听候我的命令。”

    浅野一键想了想,信心不足,问道:“属下担心我和谢桑拿不下廖涛和,倪局长,您能不能也去常熟主持大局?”

    “浅野君,我对你有信心,何况还有谢威在。在得到廖涛和的口供之前,我暂时不离开76号。谢威,虽然以前我们是对手,可现在,你是我赏识信任的左右手,拜托了。”

    谢威早就想明白了:从自己害怕被制成“玉羹汤”死于非命,不得已招供出艾高文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回头了!艾高文、甘敏被捕,进而导致周成斌九死一生,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艾高文死了,下一个也许就是自己,仰仗倪新的庇护,也不能高枕无忧,但愿张弛被捕,上海分局全军覆灭,自己才有活路。他郑重答道:“属下一定全力以赴,协助浅野君完成任务。”

    当天下午三点,阳澄湖一座无名荒岛上,十七日凌晨张驰等六人被困在这里已经整整十日了,驾船送他们来的廖涛和的卫副官卸下了两顶军用帐篷、足够的食品等生活物资,却没有留下电台。这些日子张弛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脱身之计。

    冬日下午的阳光照在湖面上,映起点点波光,望着湖水发呆的张弛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身后代号“军刀”的李奕的声音传来:“张副局长,湖边太冷,回帐篷里吧。”

    张弛转身,却没有移动脚步,问道:“你说我们白天在帐篷顶上拉起了旗子,晚上又燃起烟火,十天了,怎么就没有过路的船只看到哪?”

    李奕苦笑道:“我从小生活在阳澄湖边,据来的时候行驶的时间判断:这座无人荒岛应该地处湖中心,现在是冬天,不是捕鱼季节,之所以拉起旗帜、燃起烟火,是图个侥幸:万一有船为了割芦苇什么的下了水,能发现我们。”

    张弛也不由的苦笑:“割芦苇?在岸边就可以了,有必要走这么远吗?希望太渺茫了,唉,这也就是廖涛和放心的把我们困在荒岛的原因。我担心的是民船没有发现我们,再把缉私队的船招来。”

    “应该不会,我和阳澄湖水上缉私队打过交道,这座荒岛不在巡逻线路上。都是属下办事不利,没想到让影佐祯昭派驻的工作组侦知了我们的计划,廖涛和又摇摆不定,才导致了今天这种局面。”

    “主要责任在我,比起周局长,我差的太远。就不该相信廖涛和的鬼话,什么让我们先脱离危险,他会很快来接我们,然后趁日本人不备,起事反正。”

    李奕宽慰道:“也不能这么说,那个时候退一步也是对的……我想廖团长之所以到现在也没有把我们交给日本人,左右摇摆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他没有机会动手。”

    “是啊,当时就应该逼他动手,宁可鱼死网破……李奕,随着时间的推迟,廖涛和顶不住压力,出卖我们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而我们,没有电台,等于束手待毙。”

    廖康和远远走过来,却没敢靠近。对这名部下,虽说他是廖涛和的胞弟,张弛是信任的,主动招呼道:“康和,怎么不过来?过来一起聊聊。”

    廖康和这才走过来说道:“张副局长,家兄摇摆不定,导致今天……家门不幸,我死没什么,连累了大家……”

    张弛劝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当时你的父母嫂子还没有安顿好,接应的部队也没有到位,令兄有顾虑也在情理之中。”

    廖康和叹道:“十天过去了,他总应该派人报个信,而且当初上岛的时候,就应该要求他们留下电台,目前这种局面太被动了。”

    李奕说道:“当初如果我们坚持,也许就会和令兄的卫副官等人冲突起来,只能各让一步,带上武器,却不能留下电台。张副局长,我们必须设法和外界联系。”

    张弛再一次苦笑:“怎么联系?你刚才说了这座荒岛在阳澄湖中心地带,距离哪个岸边最起码也有十几公里,又是冬天,谁能游过去?阳澄湖南岸倒是有一个地方,周局长去过,陈劲松也在那里养过伤,那是唐吉田的家,老唐已经不在了,我一直想抽空去看看,可我没脸去见两位老人家……”

    李奕说道:“张副局长,我们来的第二天凌晨六点隐约听到南边有机动船驶过的声音,我猜想应该是缉私队的巡逻艇。”

    廖康和插话道:“缉私队的船?也发现不了我们吧?用不用把帐篷顶上的旗帜收起来?”

    张弛答道:“你多虑了,帐篷高度不够,冬天又多雾,渔民们几乎不出来,缉私队捞不到好处,不过是例行巡逻。对了,缉私队一艘巡逻艇有几个人?”

    李奕答道“一条武装缉私艇有一个小队,最多六七个人。”

    廖康和来了兴致:“六七个人?虽说我们只有随身的配枪,也未必一定处于下风,再说就算战死,总比坐以待毙强。这么说我们倒是应该希望缉私队发现我们。李营长,你说曾听见过缉私队的船路过的声响?”

    李奕又道:“是的,第二天我留心听着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了,第三天才在同一时间听到了动静,之后每隔一天都能听到。我曾见过水上缉私队的巡逻艇,武器装备吗,算是过得去,人员素质不敢恭维,扰民有术,打硬仗可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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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再施援手

    张弛问道:“你是说缉私队的船每隔一天巡逻一次?”

    “其他的巡逻路线我不知情,应该有一条巡逻路线每隔一天路过从我们这里能听到声音的那个地方一次,也就是说明天上午会继续路过。而且属下从声音中推测那里有一座面积很小的小岛或者是沙洲。”

    张弛问道:“你估计那里距离这座岛有多远?”

    李奕很肯定的答道:“一千五百米,误差不会超过五十米。”

    张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以前是英**舰上的轮机员,民国二十一年淞沪抗战爆发,失去了工作,后来参加了咱们自己的军队,民国二十六年南京沦陷后,随着长官投降了日本人。到了这个岛上第一次听到巡逻艇行驶的声音,以后每天的那个时候我都走到岸边倾听,仔细分辨:船只曾有过一段时间减速,说明有沙洲,却没有停泊,证明沙洲上没有人。距离在一千五百米左右,我能游过去。”

    想起远洋客轮轮机长出手的余浩辰,为了掩护自己和葛佳鹏等人而死,张弛心下黯然。李奕以为他不愿意让自己涉险,继续劝说道:“我问过其他人,崔峰是个旱鸭子,乔文荣、陈铭说他们水性也不错,三个人,事先设伏,打日本人的巡逻艇一个措手不及,胜算应该有五成。”

    张弛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冒险一试。一千五百米,我的水性也没问题。集中武器,趁着太阳还没有下山,这时的水温是一天中最高的时候,半个小时后我们四个人泅水过去设伏。康和,你和崔峰在这里留守。”

    李奕等人深知张弛的身手,由他参加指挥行动,虽然有风险,却胜算大增,都没有劝阻。李奕说道:“我这就去做准备。”

    与此同时,葛佳鹏回到了根据地,孙栋盛迎了出来:“你回来了?和冯根生、巩肃和交接好了?”

    “老林还留在上海,老冯和巩肃和都是军统的老人了,你就放心吧。刘特派员还没有回来?”

    “他去上海了,临行前说是两三天就回来,也快了。进屋里谈吧,以后第三纵队、根据地就由我你共同负责了。”

    葛佳鹏走进房间,急着问道:“有周局长的消息吗?还有张副局长的下落,查明了吗?”

    孙栋盛辗转得到了军刀李奕的助手送出的消息,答道:“周局长没有消息,七十九团有个自己人,传出消息,说是参加整训,对张副局长的下落一无所知。”

    葛佳鹏很失望:“那怎么办?如果刘泽之还在76号就好了,上海分局以前处境再危机,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老虎吃天无从下手。老孙,你说刘特派员来了,有没有可能再发展一个内线?”

    孙栋盛苦笑道:“病急乱投医,就算有可能,也是缓不济急,倪新那个人,取得他的信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说这些有什么用?先办交接吧,我向你介绍一下目前第三中队的状况吧。”

    二十七号下午八点,苏州河畔一处杂乱的棚户区,一间半截青砖、半截木板搭建的简陋的房子里,张克清的助手,三轮车夫老莫拎着两张烙饼、几根大葱回来了。他居住的这间棚户房正处在简易马路的拐弯处,巧妙的利用了视觉误差,外面看起来不大,实则算上拐弯形成的一个三角形,里面的面积并不小。

    老莫走进房间,反手掩上了门,搬开几张木板拼成的床铺,下了密室。淞沪日伪通缉榜上的头号要犯、军统上海分局局长周成斌在这里养伤已经十天了!

    时间推回到十天前。周成斌连中两枪,左肩的一枪是擦伤,倪新的那一枪却击中了他的右腿外侧,子弹留在体内。周成斌拼尽全力跃出地面,反手盖上井盖,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下!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唯一的一枚美制军用手雷,决意同归于尽!

    手雷在地面爆炸会累及无辜,他却不能把手雷投进竖井里,周成斌并不知道张占无法脱身赴约,这里距离事先约定的联络点不算太远,他要利用手雷在地面爆炸的巨大声响和漫天烟雾向战友示警。

    半个小时前接到命令离开安全房的张克清坐上了自己助手的三轮车,恰好路过此路,竖井里传出的枪声没有惊动夜市其他的人,却逃不过张克清的耳朵,他低声命令放慢车速,向枪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张克清一眼看见委顿在地上的周成斌,他心念一动:既然看到了,焉能袖手?命令道:“老莫,看见那个人了吗?你只要对他说‘我是张克清的助手’,他就会跟你走,把他拉到安全地方。”边说边跳下了三轮。

    老莫是一个合格的助手,一句话没有说,拉着三轮快步进了夜市。

    半个小时后,借着夜色的掩护,老莫把失血过多,已经陷入昏迷中的周成斌安置在了这间密室里。老莫学过一点战地急救,简单包扎止血后,周成斌悠悠醒来:“这是在哪里?张克清,张先生在哪里?你是张先生的助手?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反问道:“你是谁?”

    此人是张克清的助手,自己的身份瞒不住他,也没必要隐瞒,周成斌答道:“军统上海分局局长周成斌。”

    那人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周成斌愕然。

    过了一会,那人又回来了,说道:“你叫我老莫吧。我只是奉命救你,外面一定在大规模的搜捕,你左肩是擦伤。子弹没有留在体内,右腿上伤的不轻,如果不马上手术,活不了多久,我只懂一点急救常识,没有这个能力……”

    “军统欠张先生,我个人欠张先生的,太多了……莫先生,我再求你一件事:去找我的部下……”

    “不行!如果你的部下知道你在这里,岂不就知道张先生的身份?我不是军统的人,说实话,救你,是奉命行事,我本人是不赞同的。”

    周成斌神色黯然,说道:“你说得对……谢谢,我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太轻……我死后,等条件允许了,请把我的情况告诉戴老板:我周成斌没有辜负老板的栽培和教诲,请戴老板替我回报张先生和您的数次援手之恩。”

    “这件事我也不能答应,为了协助你营救刘泽之,张先生已经被上级处分了。如果让上级知道他又出手……所以我们救你这件事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周成斌默然片刻,又道:“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死在这里总比落入76号手中要好得多。”

    “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如果让你在这里自生自灭,何必冒险救你?我没有能力,可是张先生有,他虽然是电讯技术人员,却接受过专业的医学培训,只要子弹没有打断骨头,他就有把握把子弹取出来。我先给你注射一针镇定剂,你睡一会恢复体力,我这就去和他联系。”

    周成斌再次醒来,密室里伸手不见五指,他试着触摸右腿,剧痛袭来,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莫手持一盏很小的汽灯下了密室:“在麻醉药和镇定剂的双重作用下,你睡了十八个小时。手术还算成功,子弹取出来了,侥幸没有打断骨头。暖水瓶里有水,这是消炎药,每天三次,每次四片,你记得吃。五天后你可以上去在房间里透透气。我每天只能给你送一次饭,你将就一下吧。”

    “谢谢,外面情况怎么样?我能见张先生一面吗?”

    “见面?没这个必要。我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反正你现在也走不了。”

    不知为什么,老莫对周成斌很冷淡,话里话外透着一丝厌恶。

    话不投机,周成斌只能沉默。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二人在此期间说过的话不到十句。周成斌几次想离开,又想到以张克清的谨慎,他没有开口让自己走,说明时机不成熟,一意孤行自己有危险还在其次,也许会害了再次仗义援手的朋友,只能耐下心来养伤。

    这天老莫终于开了金口:“周局长,我刚接到上级指示:76号对您的追捕告一段落了,如果您的身体许可,随时可以离开。”

    周成斌艰难的起身:“谢谢,我这就走,但愿有机会报答……”

    老莫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什么报答?你不害我们,就烧高香了!我一会给你拆线,明天凌晨送你走,你是少将局长,总不至于没地去吧?你走后这个落脚点我们也就放弃了,免得你翻过手里加害我们。”

    周成斌苦笑了一下,说出了和部下联络的办法。

    老莫惜言如金,只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二人默默地吃过晚饭,老莫替周成斌拆线。结束后周成斌拿起简易行军床上的手表递过来说道:“这是上次我回重庆,戴老板送给我的,我转送给你做个纪念。”

    老莫脸色一肃,啪的一下重重挥开周成斌的手:“我不要!”

    毫无防备的周成斌脱手,手表掉在地上,老莫黑着一张着脸离开了密室。周成斌艰难的俯身捡起手表,叹了口气,爱惜的擦拭着。

    二十八日凌晨两点,老莫下了密室,把配枪扔在周成斌身上:“拿着!还有药品,也送给你了,按照你的话,十分钟前电话也打完了,走吧。记着你的承诺?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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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军刀李奕(上)

    终于收到了周成斌通过电话发来的暗号,冯根生激动得几乎落泪:太好了!上苍眷顾,周成斌没事!他按捺住情绪,按照规定,走出联络点,在十来米外拐弯处房角下隐蔽起来。二点半钟,一辆三轮停了下来,借着不远处路灯的光线,冯根生认出从三轮上下来的正是上海分局诸同仁苦苦寻找的长官周成斌!

    三轮车悄无声息的走了,冯根生快步走到周成斌面前,周成斌一愣,冯根生低声说道:“您受伤了?我扶您,进屋再说,您没事就好。”

    走进联络点,冯根生扶着周成斌坐下,递过一杯事先准备好的茶水,主动说道:“急死我们了,局本部派遣刘泽之作为特派员来了上海,他命令我接替葛佳鹏,带着林世荣和巩肃和——他也跟过您的,一起负责上海分局潜伏特工。我和林世荣、老巩按照纪律不在一起。”

    刘泽之来了?周成斌问道:“张弛是不是出事了?”

    “我真服了您了,您是怎么想到的?是的,与您失踪几乎同一时间,张副局长也失去了音讯。所以局本部才派刘泽之来的。这些日子您去哪里了?”

    “我不方便说,你别问了。张弛有消息了吗?”

    “据我所知还没有,您的伤要紧吗?”

    “已经脱离危险了。老冯,安排一下,我要尽快返回根据地。”

    凌晨四点,镇江警署内,浅野一键终于撬开了廖涛和的嘴,浑身是血的廖涛和说道:“李奕,三营的营长,就是他蛊惑我和军统勾结……我和李奕商议……把张驰等人送到了阳澄湖一座荒岛上,他那个营在那里训练过,准确的经纬度,我记不清了,记在我随身携带的银质烟盒夹层里……”

    浅野一键示意谢威去找烟盒,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大日本帝国的大事就是坏在你们这些吃里扒外、摇摆不定的下贱的支那人手里。”

    廖涛和哀告道:“我愿意和皇军合作,把张弛等人交出来了,浅野君,求你了,在小野将军面前替我讲个人情……”

    “哼!人情?张弛是你主动交出来的?即使小野将军心慈手软,我也会建议将军严办,以儆效尤!”

    廖涛和绝望了,痛哭失声!浅野一键冷冷的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

    谢威拿来了从廖涛和家抄出的银质烟盒,夹层里果然写着几个数字,他拿给被绑在刑架上的廖涛和过目,廖涛和点了点头,再一次哀求道:“就是这个,浅野太君,我知道我对不起皇军,可我的家人,他们不知情,您就高抬贵手,饶了他们吧,求你啦……还有舍弟廖康和,求您留下他的一条命……”

    浅野一键没有搭理他,起身说道:“把他解下来,拷上手铐,关起来。谢桑,我们走吧,去向小野将军和倪局长汇报。”

    凌晨五点,带队在阳澄湖边待命的何其莘接到了倪新发来的密电,他命令道:“待命的四艘巡逻艇全部出动,前往这个经纬度搜捕军统张弛等匪类!遇到抵抗,格杀勿论!”转身对奉小野平一郎命令协助他执行任务的于思文说道:“我上第一艘巡逻艇,你在第四艘巡逻艇上殿后。出发吧。”

    凌晨六点,张弛等四人泅水抵达这个沙洲已经十多个小时了,他们堆起了两座小沙丘作掩护,自小生活在阳澄湖边的李奕割下帐篷防水的帆布,把武器和干爽的衣物包裹起来也带了过来。还从这座枯水期露出地面的沙洲上找到了一个渔民丢弃,被风浪刮到这里的一个不小的废旧渔网,他绑了几块石头,折下十几根灌木枝子,向各个角度撑开捆好后扔进了预计的巡逻艇的航线内。

    张弛问道:“这行吗?水上缉私队是机动铁船。”

    “张副局长您放心吧,我干这事不是第一回了,可惜只有一个破渔网,成功的概率只有七成,如果再有两个,一定能缠住巡逻艇的机器。”

    六点零五分,远处隐约传来巡逻艇的马达声,张弛和陈铭埋伏在第二个沙丘后面,距离他们二十余米的东边,是李奕和乔文荣。

    巡逻艇由远至近,开过来了,前后甲板上各站着一个拿着三八大盖的士兵,张弛冷静的等待着。巡逻艇驶过李奕设下的“渔网阵”,果然被缠住了。

    一名士兵拿着一根铁棍走出船舱,来到后甲板向水下寻找,过了一会,向船舱内喊了几句,舱内又走出一个手拿铁棍的人。

    此时晨曦微露,天就要大亮了,张弛瞄准了船舱内仅剩的那名驾驶员,示意陈铭开火!

    陈铭一枪命中后甲板上执勤的那名士兵!张弛的枪几乎同声开火,一枪击碎船仓房的玻璃,驾驶员应声倒在座位上。

    距离更近的李奕和乔文荣的枪也响了,击毙那名在前甲板执勤的士兵,两名手持铁棍的士兵一名被打死,另外一名卧倒在甲板上,爬了几步,捡起执勤士兵的三八大盖还击。

    张驰等人只有随身的佩枪,没有三八大盖的射程远,那名士兵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对手设伏,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同伙全部阵亡,寡不敌众,只能逃进船舱,把用机关枪还击,或是把巡逻艇开出手枪的射程之外,那个时候就能捡回一条命了。

    那名士兵连开数枪,压的张弛等人不敢露头,就地一个翻滚,想躲进船舱里。张弛猜出了他的用心,当三八大盖停止射击时,冒险探出半个身子,一枪击伤了那名仅剩的那名士兵!随着一声惨叫,陈铭等人手中的枪也同时发言,那名士兵被打成了筛子,滚进湖中!

    李奕率先冲出来泅水上了船,仔细搜查生怕有漏网之鱼,张驰等人随后也跟了过来。李奕报告道:“冬天巡逻没有油水可捞,不过是例行公事,这条巡逻艇上只有这么五个人。”

    张弛命令道:“一起动手,把尸体捞出来,还有缠住发动机的渔网,而后由李奕开船,回去接廖康和、崔峰,其他的人把尸体上的衣服扒下来,化装成缉私队的士兵以便脱身。”

    众人分头忙碌,很快,巡逻艇到了张驰等人之前被困的荒岛上,一直悬着心的廖康和、崔峰在岸边眺望,张弛提高声音喊道:“赶紧上船离开。”

    巡逻艇开出两三公里,远处传来马达的声音,李奕说道:“张副局长,好像有船只过来了,还不止一艘。奇怪,我们现在走的地方应该不在巡逻艇的预定航线上啊。”

    张弛命令道:“乔文荣、廖康和,你们和76号照过面,进船舱里来,让陈铭和崔峰假扮执勤的哨兵。无论来者是谁,小心应对,力争混过去,尽量不要发生冲突。”

    巡逻艇又向前开了两三公里,四艘同样的巡逻艇进入视线中,李奕脸色大变,急道:“张副局长,来的也是水上缉私队的巡逻艇,这只水上缉私队据我所知只有十来艘船只,他们和原来这艘艇上的人不可能不认识,怎么办?”

    “改变航线,全速前进。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

    乔文荣等四人分头准备,李奕又道:“除非有大的行动,缉私队的巡逻艇很少一下子出动这么多艘,我怀疑他是冲着我们来的。”

    在第一艘巡逻艇上的何其莘因为有望远镜,早一步看见了张驰等人乘坐的那艘巡逻艇,奇道:“怎么前方有一艘巡逻艇?洪队长,你不是说那座荒岛正好不在三条巡逻航线上吗?你来看看。”

    随同行动的缉私队的洪队长接过望远镜看罢,也很奇怪:“是啊,哪来的巡逻艇?今天湖面上雾太大,看不清编号。难道是偏离航线了?过一会再看吧。”

    过了一会,何其莘又拿着望远镜观察,说道:“艇上的人穿着军装,编号好像是三六……七?哎,不对啊,怎么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洪队长说道:“何处长,让我看看——”

    何其莘把望远镜递给他,过了一会,洪队长说道:“好像改变航向了,是走错了?还是干私活去了?何处长,您看有没有必要派条船追上去问问?”

    何其莘犹豫了一下,问道:“追上去?同样的船,谈何容易?偏离航线的情况经常发生吗?洪队长,我提醒你:事关者大,你一定说实话,对缉私队的日常事务,我没有追究或者上报的兴趣。”

    洪队长有些尴尬,老老实实的答道:“在其他季节有过这种情况,兄弟们干点私活……这个季节,应该不会啊,渔民都不下湖,也没有什么私活可干……他妈的,这两天我一再叮嘱别给我招事,好好配合何处长,等回去了再和这些混账东西算账!”

    何其莘想了想问道:“距离目标还有多远?”

    “快了,还有不到两公里。”

    “先上岛再说。洪队长,我再说一遍:岛上虽然只有六个人,可是这些人都是凶悍顽固的军统匪类,命令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洪队长心道:携带有重武器的四十余个行动特工,对付岛上毫无防备、只有随身佩枪的六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吗?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对手没有船只,插翅难飞。他答道:“是,我马上用旗语通知另外三艘船。”

    四艘巡逻艇前后包围了荒岛,岛上一片寂静,何其莘命令道:“每艘船上的突击队上岛搜查,其他人在船上待命。”

    四组三十二个名特工登岸,四散开来,交叉掩护向前搜索,于思文指挥登陆搜捕,何其莘全神贯注的戒备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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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军刀李奕(下)

    荒岛并不大,半个小时后,于思文气喘吁吁的跑来报告:“何处长,后面有两座帐篷,里面没人,根据炉子里的灰烬判断:昨天晚上还有人用火。”

    跑了?难道是乘坐刚才看见的那艘巡逻艇逃跑的?何其莘命令道:“洪队长,你带两艘巡逻艇在湖里游弋,看能不能找到刚才偏离航线的那艘巡逻艇。于队长,上船返航,上岸继续搜捕。返航途中给倪局长发电报汇报,请他调动当地军警机关协助在阳澄湖周边地区搜捕,提醒倪局长:张驰等人有可能穿着水上缉私队的军装。”

    接到电报,倪新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命令继续搜捕。暗道:岛上有帐篷说明曾有人居住,是廖涛和说的是实话,而张弛等人恰好早一步潜逃?还是廖涛和设法通知了张驰等人?这种可能性不大,浅野一键未必会给廖涛和与外界联络的机会。张驰等人去了哪里?难道真的乘坐巡逻艇逃跑了?

    倪新叫来刘威平,命令道:“给浅野君发电报,把这封电报的内容转给他,命他再次提审廖涛和。向小野将军汇报,请将军命令阳澄湖畔军警单位协助追捕。”

    上午七点半,张弛等人乘坐的巡逻艇在阳澄湖畔一处僻静的芦苇荡靠岸。张弛很明白:敌人出动缉私巡逻艇上岛搜捕,一定是廖涛和出卖了自己的藏身之地,在阳澄湖岸边不可能不设下重兵围捕。即将弃船时张弛命令道:“两人一组,分头突围,而后返回根据地。康和,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和李奕去唐吉田的父母家里。乔文荣,你带着崔峰,陈铭,你跟着我。”

    廖康和说道:“张副局长,还是您去唐家,那里相对安全……”

    “不行,策反七十九团是戴老板交给上海分局的任务,但凡有一线可能就要继续执行,你和李奕不能出事。这是命令,弃船吧。”

    李奕说道:“张副局长,我有一个提议:分头突围,风险太大。距离唐家不远处是四十七师一个汽车连的驻地,姜连长是我的小同乡,我曾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想说服他掩护我们突围。”

    “你有多大的把握?”

    “七成。”

    张弛沉吟不语。李奕又道:“张副局长,您带着其他人暂时去唐家,我说服姜连长之后去那里接你们。”

    “好吧,你带着崔峰一起去,我们设定一个安全信号……”

    “明白了。”

    二十八日中午十二点,先是浅野一键发来电报说是经过四个小时的审讯,廖涛和一口咬定张驰等人被他送到荒岛上后,再也没有发生任何联系。再用刑,廖涛和就会有性命之忧。又逮捕审讯了廖涛和的卫副官,也是同一套说辞。下一步该怎么办,请指示。

    几乎同时,何其莘、于思文也发来电报,说是找到了被丢弃的一艘巡逻艇,艇上有五具尸体。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张驰等人的踪迹。

    倪新只得命令浅野一键暂停刑讯,何其莘继续搜捕。钱明奇来报告:“倪局长,属下审问武顺,他一次昏迷。”

    “说说具体情况。”

    “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对武顺再次用刑,夹断了他的四根手指……然后就昏过去了。属下命令彭军医急救,老彭说医务室条件有限,武顺的刑讯伤太严重,随时可能毙命,他说如果不能送到军医院,就只能调集专家来76号会诊。”

    “那就先调几名专家来76号吧,你去安排。贝当路唱片店里抓住的那名军统行动人员招供了吗?”

    “没有,好几天了,我们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是一个硬骨头。如果不想让他死。老彭说七十二小时之内也不能再用刑了。”

    “那就暂停用刑,等专家来来了也给他看看。”

    下午一点整,奉小野平一郎的命令参与阳澄湖大搜捕的四十七师汽车连姜连长疲惫不堪,他跳下吉普车,对后面另外一辆军车上的李班长说道:“停车,那边有个小面馆,吃碗面,再接着干。”

    “连长,你先过去,这辆车没油了,这一片路边没有加油站。我回连里加油、加水,往返也就四十来分钟。”

    姜连长点头答应:“也好,回去问问留守的万连副:逮着要犯没有?路上小心,听说要抓捕的军统那个姓张的是军统的王派杀手,他手下个个都不好惹。对了,再带两桶汽油过来。”

    李班长说道:“是啊,就这么几个人,居然能从七十九团团部跑出来,十来天过去了,还抓不住。连长,您也要小心,别再把小命搭上。”

    心绪不佳的姜连长骂道:“去你妈的,尽说晦气话,加完油回来接我。”

    姜连长带着三名部下进了面馆,唯一的老板兼跑堂的迎上来招呼,这家面馆除了三四样小菜,只卖阳春面。姜连长顾不上嫌弃粗陋,要了八碗大份阳春面,又道:“再给盛四碗面汤,厕所在哪里?”

    “没有厕所,后面荒地里哪都行。”

    姜连长走出面馆后门,走到一颗大樟树后面解手。刚完事站起身来,只听背后有人说道:“老姜,找你可真费劲,连部留守的人说你亲自带队执行搜捕任务,有必要这么替日本人卖命吗?”

    姜连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李奕!他脸色大变,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李奕笑笑,语气如常:“你不是带队在找我们吧?与其落入别人手中,还不如把这份功劳送给你。”

    姜连长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你跟我来,别让别人看见——”

    李奕跟着他走到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面,姜连长正色说道:“我没想到你会是军统的人!李奕,你我兄弟一场,我不能把你交给日本人,说实话,我一个小连长也惹不起军统,今天 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也没有见过你,你快走吧——对了,我就带了这么多,你拿着应急吧。”

    李奕没有接姜连长递过来的钱,说道:“那不行,军统上海分局副局长张弛命令我来找你,请你协助我们脱险,这是命令,我不敢抗命。”

    姜连长顿足道:“我哪有这么大的力量?老李,你别逼我……”

    李奕正色道:“你听我说……”

    听了李奕的一番话,姜连长脸色阴晴不定,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李奕又道:“老姜,日本人长不了了,我警告你别一条道走到黑。只要你出手相助,我保证:淞沪光复后,你一定不会再仅仅是个汽车连的连长。”见姜连长还在犹豫,李奕冷笑道:“那你就把我交给日本人,立功受赏。我警告你:我见了日本人,马上把张弛供出来!张弛是戴老板的爱将,军统的王牌杀手,害死了军统上海分局的副局长……”

    姜连长担心军统报复,又不忍害死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好友,心一横:“按你说的办!老李,别伤我手下的三个兄弟!”

    “老姜,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放心吧,你听我说……”

    姜连长点头答应。

    回到面馆,部下问道:“连长,您怎么才回来?我们正说别是出了什么事,要去找您那。”

    “看你们这点出息!军统又不是三头六臂,伙计,面煮好了没有?快点!”

    “来了来了,先煮了四碗,几位长官先用着,剩下的四碗也下锅了,一会就好。”

    姜连长率先拿起筷子吃面,早已饥肠辘辘的三名士兵也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跑堂的又端出四碗阳春面,只见四名食客伏案不起,正想开口问问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半个小时后,李班长回来了,面馆里空无一人!李班长奇道:“连长去哪里了?”

    一名士兵答道:“吉普车也不在了,不会是发现什么可疑情况,连长他们走了吧?”

    “胡说八道!面馆老板也跟着去执行任务了?搜搜这家面馆。”

    几人分头搜捕,后厨灶台的火还没有熄灭,锅里的面翻滚着快煮成了浆糊了,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李班长带着人跑出面馆四处搜查,还是没找到汽车和姜连长等人,只好说道:“可能出事了,赶紧回去向万连副报告吧。”

    三点整,阳澄湖畔临时指挥部里,何其莘接到了万连副的汇报,对于思文说道:“协助执行搜捕任务的四十七师汽车连连长连人带车失踪?这又是怎么回事?”

    “四十七师的?廖涛和的七十九团也归四十七师指挥,张弛身边有廖涛和的胞弟廖康和,还有七十九团三营营长李奕,会不会……我看还是向小野将军汇报吧。”

    “汇报是必须的,于队长,我怀疑张弛等人杀害了姜连长,劫走了汽车,请你建议小野将军命令参与搜捕的军警部门拦截失踪的那辆吉普,查找姜连长等人的下落。”

    “好,我这就去办。”

    小野平一郎同意了何其莘、于思文的提议。一直到了晚上十点,何其莘才接到76号特工的报告:“何处长,在距离那家面馆六公里之外,一处芦苇丛里发现姜连长和一同失踪的汽车连的三名士兵了,还有面馆老板跑堂的,他们被捆绑着,又冷又饿,已经昏迷了。”

    “把他们带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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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劫后重逢

    二十九日凌晨一点,钱明奇来宿舍找张占:“张科长,打扰了,我需要几张76号的临时出入证,有效期四十八个小时,盛处长已经签字同意了,他说盖好章的空白出入证在你手里?”

    被从睡梦中吵醒的张占一边穿衣服一边答道:“是的,需要几张?把申请表给我看看。”

    接过钱明奇递过来的申请表,张占扫了一眼,暗道:这么晚了,给三名医生、两名护士办理临时出入证,钱明奇要干什么?他说道:“走吧,去办公室,我拿给你。”

    张占来到办公室,拿出出入证填好时间,交给钱明奇,说道:“还有事吗?没事一起回宿舍吧。”

    “辛苦你了,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张占故意找了点事在办公室逗留了一会,才会宿舍,一楼大厅内碰到钱明奇带着五名男子,后面跟着拿着不少医疗器械的四名部下,一行人进了地下室。

    凌晨四点,刘泽之只身回到军统根据地,办公大院内灯火通明,这个时候,这是怎么回事?没等他找人询问,孙栋盛陪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出来,见到刘泽之,迎上来介绍道:“刘特派员,你回来了?太好了!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金老先生,本地知名的中医;金老先生,这位是刘先生,我的长官。”

    见孙栋盛一脸兴奋,情绪极佳,刘泽之和金老先生寒暄了几句,命小孔替他送客,这才对刘泽之说道:“周局长回来了!比您早一个小时。”

    周成斌回来了?刘泽之也很兴奋:“是吗?他在哪里?带我去见他!你请来了金老先生?老周受伤了?伤势怎么样?”

    “跟我来吧,十几天前受的伤,现在没事了。”

    二人走到院中,周成斌的声音传了出来:“泽之回来了?快进来!”

    刘泽之三步并作两步推门而入,二人四目相对,一时相对无言。孙栋盛也跟了进来:“你们聊,我让厨房准备早点。”

    “等一等——”周成斌叫住孙栋盛命令道:“给局本部发电报。就说我平安归来。”

    孙栋盛等了一会,见周成斌没有了下文,只得问道:“周局长,你脱险的具体经过我不清楚……”

    “经过……涉及太多,不方便说,你只需要汇报我回来了就行了。”

    孙栋盛点头离去,房间内只剩下刘泽之和周成斌,刘泽之上前一步,抱住了周成斌:“你急死我了!到底去哪里了?让我看看伤到哪了?”

    周成斌低声说道:“是张克清命他的助手救了我,我答应保密。泽之,因为我失踪,戴老板才派你来上海,我很抱歉。”

    “说什么哪?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也是军统的一份子。来,我扶你坐下。我见到张占了……”

    听完刘泽之的汇报,周成斌有一刹那的失神:“艾高文?你杀了他?秘密稽查?唉……”

    刘泽之宽解道:“秘密稽查是惯例,并不是针对你和张弛的,没必要放在心上。我命包祖章杀艾高文,不是因为他承担了秘密稽查任务,甚至也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叛变,而是他死于包祖章之手,可以误导76号认为你已经脱险,并出手锄奸,从而放松对你的追捕。我想张先生应该知道了这一点,才命令他的助手协助你离开。”

    “唉,张先生数次仗义援手,这份恩义,不仅没有报答的机会,还不能对外人言……泽之,张占知道张弛的下落吗?”

    “他不知情……”

    “哐啷”一声,孙栋盛推开了房门,心绪不佳的周成斌沉下脸训斥道:“没规矩!怎么连门都不敲?”

    “张副局长回来了!还有乔文荣等人,一个也没少!”

    周成斌心中一喜,和刘泽之相视而笑,刘泽之大步迎了出去,突然想起周成斌的腿有伤,转头回来扶住他:“别急,你出去干什么?小心你的伤,老张,快进来!”

    张弛疾步进了房间,三人见面,恍若隔世……

    兴奋过度的孙栋盛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才反应过来,请示道:“周局长,给局本部的电报……”

    “先等一等,半个小时后你来拿电文。老张,孙栋盛说你这十几天没有任何音讯,到底是怎么回事?来,坐下说。”

    三人分别叙述了这十几天来发生的情况,得知艾高文奉命秘密稽查,对象是自己和周成斌,张弛很意外,心里很不舒服,强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那,他的表现很不正常……周局长,您看是否要在电文中说明那笔经费的下落?”

    “郭烜说过:只要是人编辑的密码,人就有可能破译。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涉及到张占,没这个必要。老张,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泽之不是说了吗?毛先生并没有相信。何况——泽之本不应该告诉你我的,我们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吧。”

    张弛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周成斌又道:“泽之,刘林的死,我听老张说了,你的悲痛,我感同身受。我和老张平安回来了,戴老板也同意飞鹰计划后延,我会提议局本部调你回去。”

    “我怎么都行,听局本部的安排吧。”

    张弛说道:“既然不死,就还要执行任务。周局长,策反工作不能停下来。”

    孙栋盛在外敲门:“周局长,早餐准备好了。”

    “端进来吧,等一下——”周成斌拟好电文,交给孙栋盛:“给局本部的电文。老孙,安排好之后,你把李奕叫来,我们五个一起吃。”

    孙栋盛答应着去了,张弛问道:“老周,你是如何脱险的?”

    “这件事我不太方便说,你别问了。”

    担心张弛有心结,刘泽之扯开了话题:“张占说田中胜荣突然失去了踪迹,一同不见的还有小野平一郎手下的几名职业特工。”

    张弛并无任何异常,问道:“泽之,古华死了,你说田中胜荣有没有可能潜回了重庆?”

    “有这种可能,重庆是陪都,日本人不会放弃情报战的这个战场的。知道是谁潜入第三次重建日本人的谍报网,并没有多大的价值,关键是如何找到田中胜荣。”

    周成斌说道:“这种事留给局本部操心吧,泽之,你回重庆后向毛先生汇报——李奕,来,坐吧,就等你和老孙了,我们边吃边聊,李奕,你觉得继续继续策反七十九团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奕答道:“阳澄湖水上缉私队四艘巡逻艇上岛搜捕,肯定是有备而来,也就是说廖涛和供出了我们的藏身之地,也许是主动地,也许是被动的。不管怎么说,廖涛和不可能回任七十九团团长了。七十九团是主力团,撤编的可能性不大……军官们长期集中整编,也不现实。最大的可能性是派遣一名新团长,调走整训时日本人认为有问题的,从别的部队调派一部分军官。”

    周成斌点头道:“有道理,继续说。”

    “廖涛和在七十九团威望很高,无论是被捕还是调任,七十九团人心浮动是一定的,继续策反……这要看新上任的团长是谁?还要找一个人里应外合的人,这个人,吴团副为人忠厚,有可能反正,问题是他有没有可能留任?”

    周成斌闭目思索,四人谁也没有开口打扰,继续用餐。

    过了一会,周成斌说道:“要趁着七十九团新任团长没有确定的机会,设法让吴团副升任团长。”

    李奕不敢置信的问道:“如果吴团副能升任团长,七十九团部分反正的机会很大,全团被策反也有一半以上的可能。可是能做到这一点吗?”

    “李奕,你有没有办法和吴团副取得联系?”

    “有,我的助手也在参与整训,可以通过他和吴团副取得联系。”

    周成斌决定先和张占取得联系,设法搞清楚七十九团军官整训的进展,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他又详细问了问四十七师汽车连的情况,而后说道:“李奕,你在根据地休整,等待进一步的命令。栋盛,这几天你随第三纵队行动。”

    五个人吃完早点,周成斌留下了张弛,说道:“张弛,泽之让包祖章担任张占的助手,你设法和老包联系,命他转告张占:设法搞清七十九团军官整训的情况,还有廖涛和目前的处境。泽之对我说张占有意营救武顺,问一问进展,如果调给包祖章指挥的那个行动组实力不够的话,命令冯根生配合行动。”

    “是,我这就去办。”

    “孙栋盛说葛佳鹏昨天去了第三纵队二中队驻地,你去看看他回来了没有?如果没有,派人去找他,让他回来见我。”

    张弛走后,在院子里抽烟的刘泽之走了进来:“老周,有件事想和你商量:策反彭军医的事之前我交给了张占,那是因为你和张弛下落不明,我不能不尽快赶回根据地坐镇。现在你和老张都回来了,我想在离开上海回重庆之前设法见见老彭,由我出面成功的机会要大一些。”

    “张占孤军作战,的确是需要一个帮手,这样吧,事缓则圆,等等张占的消息,我已经命令张弛和包祖章联系了,局本部即使回电命令你回重庆,在上海耽搁一两天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好,对了,我这次来上海,毛先生特批了三十根金条的经费,还有几张空白的委任状,我交给孙栋盛了。”

    周成斌答道:“我正发愁经费问题那,泽之,上海分局欠你的那笔钱……”

    刘泽之摆手笑道:“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等赶走了日本人,我找戴老板追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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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飞鹰计划

    凌晨六点,76号倪新办公室内,钱明奇向倪新汇报道:“倪局长,专家会诊结果出来了:武顺的情况很危急,刑讯伤的并发症随时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那名不知道姓名的军统行动人员的情况稍好一点,也很不乐观。”

    刘威平进来报告道:“局长,何处长发来了电报,说是对四十七师师部直属汽车连姜连长等四人的讯问结束了,四个人的说法一致:吃面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就昏过去了。面馆老板说他端上四碗面后,去后厨继续煮面,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何处长命人初步检验:面碗中发现了强力安眠药,面馆老板后脑被重物击中,不仅有淤血,还有肉眼可见的外伤。”

    又是一夜未眠的倪新头疼欲裂,他揉着太阳穴说道:“暂停对武顺等二人的审讯,何时重新开始,听彭军医的。命令何其莘放了姓姜的那个连长和他的士兵,你们去忙吧。”

    钱明奇、刘威平走后,倪新走出办公室,本想着去院子里透透气,不知怎么的上了车,自己开车回了家。还没进门,爱女娇娇如同天籁一般的声音传来:“还要吃糖糖,妈妈,不吃饭饭,糖糖。”

    倪新开门走进客厅,鹤子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一边替丈夫宽衣一边问道:“吃早饭了吗?我这就去给你准备。”

    “没胃口,我去睡会。娇娇,亲亲爸爸。”

    倪新抱起女儿,正在吃糖的娇娇乖巧的亲了父亲两口,涂了倪新一脸含糖的口水,还大方地把吃了一半的棒棒糖送到父亲嘴边,倪新也不嫌弃,咬了一小口,夸奖着女儿:“娇娇真乖。”

    娇娇咯咯的笑着,继续吃糖。

    鹤子递过毛巾:“这孩子,擦擦吧。娇娇,不准再吃糖了,吃早饭去。”转头对丈夫说道:“我去给你铺床。”

    倪新的卧室是日式榻榻米,鹤子安顿好丈夫,轻轻关上了门。

    倪新很快沉沉睡去,睡梦中一辆三轮越驶越近,车上坐着一个人,好像是刘泽之,走近一看,却又不是,那人长相很熟悉,倪新却想不起来他是谁,正想细看,浓雾升起,那人的脸隐没在雾中……此人到底是谁?是周成斌吗?倪新不由得走进雾中,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的胸膛!

    倪新倏地坐起,汗湿重衣!

    听到了声响的鹤子走进来说道:“你醒了?起来洗把脸,该吃午饭了,川崎君来了半个多小时了,没敢叫醒你。”见倪新坐在那里发愣,鹤子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啊?”

    “没有,我想起点别的事,没想到睡了好几个小时,你留川崎君吃饭吧,我一会就去餐厅。”

    早就想来找父亲,一直被母亲阻拦的娇娇终于溜进了卧室,扭在父亲怀里撒娇,倪新抱住爱女亲了又亲。父女腻了一会,倪新起身洗漱后来到餐厅,川崎哲也起身相迎:“局长,有份电报请您过目。”

    倪新接过来看罢,想了想说道:“川崎君,回76号。鹤子,我有点事,不吃饭了。”

    与此同时,周成斌接到了局本部的回电,问道:“老张,刘泽之哪?”

    “他和葛佳鹏,带着乔文荣等人去南边那家酒楼,说是刘泽之请客吃午饭,我派人叫他回来。”

    周成斌说道:“你看看这份电文,戴老板命令刘泽之暂时留在上海负责执行飞鹰计划。”

    张弛叹道:“中**队远征缅甸,仗打都太苦了,参战的部队都是校长的主力嫡系,没想到居然要进入反攻了。我上次回重庆,毛先生曾说过远征军的成败关系到战后中国的国际地位。”

    “是啊,谁也没有想到,英军被日本人打的溃不成军,武器装备、单兵素质远远不如英军的中国部队却坚持下来了。日本人要做最后的一搏:从淞沪调集主力师团支援缅甸。以后淞沪地区的我军的压力会小得多。”

    “可是要窃取淞沪支援师团的作战计划,谈何容易?泽之他有这个能力完成飞鹰计划吗?”

    周成斌答道:“飞鹰计划是整个上海分局的任务,可是……情报战比拼的并不是人数,如果刘泽之没有能力完成任务,上海分局其他人,包括你我在内,谁又能胜任?”

    张弛有些不服气,却没有开口反驳。周成斌又道:“走吧,我们一起去吃泽之一顿。”

    二人来到酒楼,在门口买挑着担子沿街兜售的牛肉的葛佳鹏说道:“周局长、张副局长,你们也来了?楼上左手第一桌,泽之说想喝洋酒,我记得前面那条街有卖的,我去去就来。”

    张弛说道:“大中午的,喝什么酒?让堂倌沏壶茶。”

    葛佳鹏只得作罢,张弛走在最前面,葛佳鹏搀扶着行动不便的周成斌,三人上楼,凉菜已经上齐了,刘泽之起身相迎:“二位长官怎么来了?我说他们几个正在休整,我回重庆前也没有什么事,一起吃顿饭,怕打扰你们工作,就没叫你们。”

    周成斌在旁边一桌坐下,说道:“我有事找你,张弛,你们先吃。”

    刘泽之在周成斌旁边坐下,等着他开口。周成斌说道:“局本部的回电,你看看吧。”

    刘泽之看完,周成斌说道:“需要哪些人配合行动,你尽管开口。”

    “我听葛佳鹏向我汇报过,之前由他和林世荣负责执行飞鹰计划,你把他调给我,再给我两个人就行了。等我有了眉目,再向你汇报。”

    周成斌一口答应:“好,从现在起,葛佳鹏和南京新建的那个联络点归你指挥。我还要带着李奕等人继续执行策反计划,张弛留守根据地,我再把陈铭和崔峰调给你指挥。你什么时候走?”

    “戴老板就给了一个月的时间,我明天就去南京。”

    周成斌不放心的问道:“你也别责怪戴老板催的急,预计缅甸我军的反攻会在明年一月开始。你准备从何处着手?”

    “必须先搞清楚冈村宁次打算派那些部队远征缅甸,军事会议何时召开,然后再想办法。你说潘干臣有没有可能重新被启用?”

    周成斌犹豫了一下,字斟句酌的说道:“有可能。泽之……说实话,我并不觉得目前的上海分局有完成飞鹰计划的能力。与其等到计划开始,损失惨重,还是一无所获,不如……我想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总不至于要了你我的性命吧?”

    作为上海分局的当家人,这几句话实在是不该说。

    刘泽之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答道:“你的意思是……老周,谢谢你的好意。可我和你不一样,你有老母在堂,我这条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意……而九泉之下,我亏欠的人太多。日本人的太阳旗还在祖宗留给我们的国土上飘扬,我没有自行结束生命的权力,虽然死亡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如能马革裹尸,为国捐躯,是我的幸运……”

    “泽之!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你没有亏欠过任何人,你听我说……”

    刘泽之落寞的一笑,打断了周成斌的话:“你就不该救我,我活着,就要和倪新他们过招,否则我没脸去见阿无、阿林,还有她……我害死了她,我试图过逃避,阿林用他的死,不肯放过我……我欠了这么多人,又欠了你和张弛的一条命,下辈子都还不清……”

    “泽之!倪新是我们的敌人……”

    刘泽之怔怔的自言自语:“这些年,我整个人是分裂的,好多次,自己都搞不清我是76号的总务处长,还是军统的八十六号……”

    周成斌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刘泽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缓过一口气,说道:“对不起,我是说我这条命不值得你替我珍惜。什么都别说了,戴老板有令,总要尽力一试。对了,我奉命执行飞鹰计划,对76号彭军医的策反,顾不上了。”

    周成斌叹了口气,见张弛等人不安的向这边张望,也不愿再纠缠,说道:“我来安排。别让大家久等,踏踏实实吃顿饭吧,算是给你送行。”

    下午两点,76号机要室,倪新对着满桌的资料发呆,苦苦寻觅着,一切似乎触手可及,却又如同陷迷雾之中……他一份一份的翻阅着卷宗,每看完一份就随手拉出一份名单,最后他翻出一份《情况简报》,看了又看,拿过几张纸,抄写起来,抄着抄着,心中的的迷雾渐渐散去,他似乎看见了那个人……

    刘威平打断了倪新的思绪:“倪局长,小野将军来了,在办公室等您。”

    倪新检出几份文件,答道:“我这就回去,威平,办个手续,把这几份文件拿到办公室来。”

    见到小野平一郎,倪新寒暄道:“让将军您久等了,川崎君,沏茶。”

    小野平一郎递过一份电报说道:“田中君从重庆发来的,你看看吧。”

    “田中君?这么说皇军在重庆的谍报网再次重建了?田中君果然得力,不愧将军用心教导。刘泽之离开了重庆?田中君是怎么知道的?”

    “田中胜荣在渝园发展了一个内线。可惜只是一个佣人,接触不到核心机密。刘泽之缉捕古华后,被任命为毛人凤的机要秘书。十来天前,刘泽之突然离开了重庆,而且还不是出差等短期外出,因为毛人凤又任命了一个机要秘书替代刘泽之的位置。这一时间周成斌、张弛失踪,我判断他应该来了上海。”

    “将军的判断有道理。我安插在军统根据地的联络点也发来了电报,请您过目。”

    小野平一郎看罢,叹道:“周成斌、张弛回到了根据地,又让此二人逃过了一劫!实在是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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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张克清

    刘威平抱着十来本卷宗进来放到办公桌上,倪新摆手命他出去,对小野平一郎说道:“将军,我们曾分析过:强攻76号营救刘泽之,军统得到了延安方面的协助。也就是说76号应该有一个延安安插的内线。这几本卷宗是76号这些年来和延安交锋的资料,延安,和我们之间冲突不大,这个内线出手的次数不多,他的主要任务是收集情报,所以隐藏的很深。”

    “你说的不错,皇军情治部门的主要对手是军统,淞沪通缉榜上前十名要犯都是重庆的人。你怎么突然翻查起刘泽之潜逃的案件来了?”

    “那是因为我要追查周成斌离奇失踪的真相。”

    小野平一郎来了兴致,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线索了?”

    “很遗憾,还没有,很多事情好像只差一层窗户纸,可就是捅不破,将军来得正好,正好请您指点迷津。”

    小野平一郎对倪新了解颇深,他这么说,不过是谦逊之词,应该是有了七成以上的把握。说道“说来听听,我们一起分析。”

    “是。我讯问了目击者,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周成斌是乘坐三轮逃离现场的。属下一再回忆,肯定是打伤了他,现场遗留的血迹也证明了这一点。属下带着何其莘等人从开枪击伤周成斌,到从竖井上到地面,前后用时不过三分来钟。”

    小野平一郎说道:“76号这个卧底肯定不是一个三轮车夫,倪桑,营救刘泽之之前,中毒后身体极度虚弱的周成斌冒险出面,绑架沈医生,除了误导我们他会带队突袭军医院救人之外,应该还有一个目的:和76号那名神秘的卧底联系。”

    “将军说的不错,延安和重庆面和心不合,彼此之间时有摩擦,更不会有合作,如果76号真的存在一名延安方面的卧底,刘泽之应该是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发现了,也就是说二者之间也许有过合作,但是这种合作不会是上峰的命令,而是私下勾结。周成斌是上海分局的局长,刘泽之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后,如果要对其他人说起,唯一的人选就是周成斌。”

    “不错,周成斌冒险露面的另外一个目的是和这名神秘人物接头,向他求助?”

    “将军一语中的,此人不是军统的下属,保护自己为延安效力是最重要的任务,如果周成斌假手于人,哪怕这个人是张弛,此人恐怕不会帮忙。”

    “是啊,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

    倪新继续分析道:“三分钟之内,周成斌失踪,救他的那个三轮车夫最起码需要做的事有这么几件:看见周成斌处在危险中,取得周成斌的信任,救走周成斌。”

    小野平一郎连连点头:“我明白了,你是说此人参加了围捕周成斌的行动,而且他的一句话就可以让周成斌相信他,或者是他的助手,放心的跟着他们走。此人在周成斌被你们追出竖井时,恰好有单独行动的机会——如果我们假设76号目前只有这么一名卧底,倪桑,找出这个人并不困难……只有两个人选:奉命前去破译军统艾高文发出的密电,却没有用武之地的张克清、影佐将军手下那名电讯员。”

    “这是我标出的几次延安方面行动的可疑人员名单,六份卷宗,四次都有他的名字,其他的两次,属下细细推敲:他也不能完全免除嫌疑。还有刚手抄的有关周成斌失踪的《情况简报》,请您过目。属下想做一个实验:从这两个人接到命令,可以离开安全房,乘坐三轮到达周成斌失踪的现场,时间能否对的上?”

    小野平一郎接过来仔细翻阅,不时用笔标出一些记号,倪新耐心的等待着,并不催促。

    半个小时过去了,小野平一郎说道:“十一月十六日下午五点半钟,我命令留在安全房里的人可以撤出,六点二十二分,周成斌失踪……影佐将军的那名部下来上海的时间不长……倪桑,这六份卷宗都是有关76号侦办的延安方面的敌对行动吧?”

    “是的,最大的嫌疑犯就是张克清,76号电讯处副处长。刘泽之潜逃,当时76号的变电箱和电话线被破坏,影佐将军的那名手下没有这个能力。”

    “张克清的嫌疑最少有八成,你准备怎么办?”

    倪新答道:“张克清不是军统的人,周成斌有伤在身,他应该在军统的根据地,即使在上海,张克清未必找得到他。延安方面在上海应该有一些特工,但其规模和军统上海分局不能相比。张克清就是延安方面我们最危险的敌人,此人在76号卧底四年多了,个人能力不在周成斌、刘泽之之下,我建议马上抓捕,以免他有所察觉后潜逃。”

    小野平一郎思忖片刻,答道:“按你说的办,唉,战局越来越不顺,延安,也越来越不安份。抓捕后哪?”

    “当然是马上审讯,力争扩大战果,如果他不识趣……公开枪决!”

    小野平一郎拍拍倪新的肩膀:“你能这么说,我很欣慰。我知道,你和刘泽之,和张克清,私交都不错。倪新,难为你了。”

    “是他们背叛了大日本帝国,利用了我和76号的其他人,这条死路,是他们自己选的。”倪新突发奇想,问道:“将军,你说会有人营救张克清吗?”

    “不会,延安没有这个实力,再说张克清之所以暴露是因为私自对军统加以援手,这是违背潜伏纪律的。至于军统,营救刘泽之,极有可能是周成斌擅自决定的,不过刘泽之是军统的人,周成斌罪不至死。张克清的身份不同,周成斌吗,一是不敢,二是也未必愿意冒险。”

    “将军说的是。将军,逮捕审讯张克清,我有两个人选:谢威和张占,您看如何?”

    小野平一郎哈哈一笑,答道:“你做主吧。”

    二十九号四点整,张占带人把从军医院借来的医疗器械登记签字后,来找彭军医:“老彭,你要的两间宿舍腾出来了,钥匙是给你还是给钱队长?对了,刚才内卫组组长李学惠还问需不需要给这两间宿舍加派岗哨?”

    “给我吧。你替我告诉李学惠没必要派人执勤,宿舍是给军医院、济民医院来会诊的医生护士准备的。”

    “我还以为是为那个叫武顺的,还有那个无名氏准备的。”

    彭军医无奈的笑笑答道:“什么无名氏?那是审讯的人无用,连个名字都问不出来。唉,军统,硬骨头不少。他们哪有资格住宿舍?稍有好转,又被送回牢房了。倪局长交代以后的治疗会诊就在牢房里进行。”

    “是啊,电刑……居然有这么多的人能扛得住,还有刘泽之,在重庆我们相处过一年多,真没看出来酷刑之下,他居然任何有价值的情报都没招供。”

    提起刘泽之,彭军医叹了口气说道:“你才和他相处多少时间?职业特工云集的76号谁都没有看透这个人,说起来此人虽是个奸细,人品却不错,重情义,有担当。”

    张占奇道:“老彭,你不恨他?”

    彭军医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恨他?”

    “因为他,你数次被讯问,说实话就是到了现在,倪局长也未必对你完全放下了心。”

    “可我这条命是他救的,算了,不说这些了。”

    见彭军医心情萧索,张占说道:“说起来我们是同命相怜,倪局长对我也是……老彭,下班后我请你喝酒——老李,什么事?”

    李学惠答道:“张科长,倪局长命你马上去见他。”

    “老彭,那我先去了。”

    张占来到倪新的办公室外间,刘泽之暴露后,倪新制定了一条新的规矩:觐见之前上交配枪。谢威也到了,三人将配枪交给值班秘书刘威平后,走进了里间。

    倪新命令道:“谢副处长、张科长,我把内卫组交给你们,这是我签署的手令,立即逮捕电讯处副处长张克清,布置审讯室,我和小野将军要亲审张克清。”

    三人都吃了一惊,谢威和张占没敢多问,李学惠问道:“逮捕张克清?为什么?”

    倪新沉下脸训道:“哪来这么多的为什么?执行命令!张克清跑了,军法从事!”

    三人谁也没敢再多说,答应着走出了倪新的办公室。谢威一边领回配枪检查一边说道:“李组长,请你给我派两个人,你带着内卫组其他的人在76号各个哨位加双岗。张科长,走吧。”

    张占随后领回配枪,暗道:难道是张克清暴露了?张克清是知道自己和高瑞的身份的,需要命包祖章通知高瑞转移吗?至于他本人,张占从来没有考虑过转移。他的潜伏是军统上海分局用巨款换来的,坚持到最后一刻,死在76号是早已注定的宿命。他决定尽快送出情报,请周成斌早做决断。

    一楼大会议室内,张克清正在给76号新招来的电讯人员上课。谢威在前,张占紧跟其后,两名荷枪实弹的内卫随后,谢威一把推开大门,上机实际操作的学员们吓了一跳,抬头观望。来者不善,张克清心中一寒,问道:“谢副处长,有事吗?”

    谢威冷着脸,语焉不详的说道:“跟我走。”

    “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能等我上完课?”

    谢威拿出倪新的手令,举在张克清面前,说道:“你看好了,我是奉命行事,别自找没趣。”

    张克清只得说道:“提前下课。谢副处长,走吧。”

    谢威对张占说道:“收缴他的配枪,拷上他!”

    张占面无表情的下了张克清的配枪,拿出手铐拷上张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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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大义凛然

    傍晚七点整,倪新带着浅野一键从周成斌失踪的现场回到76号,和小野平一郎简单商议了几句,命令浅野一键把张克清带进了刑讯室。

    倪新坐在主审官的位置上,浅野一键侍立在倪新身后担当他的助手,负责记录的是张占。八名打手分左右站成两排待命。

    倪新看着张克清,半响没有说话。张克清垂下眼帘,也没有主动说话。刑讯室的空气似乎凝结了,在场的众人都觉得喘不上气来。

    许久,倪新开口道:“记得民国二十八年十月,你我、赵敬东、刘泽之四人奉李主任的命令,从河内来上海,四年多了,赵敬东追随李主任去了。76号前有刘泽之,现在又是你,我实在想不通:李主任何负于你?大日本何负于你?为什么你们要和76号为敌?”

    张克清抬头看了一眼倪新,没有答话。

    倪新又道:“你和刘泽之不同,他是军统的人,军统是大日本帝国情治部门的头号敌人。而你,延安方面也许是出于实力,或者说出于其他原因,和大日本帝国之间没有太多的血债,你是有机会回头的。”

    张克清还是没有说话,倪新微微一笑,说道:“你总不会否认我对你的指证吧?我奉劝你打消这种侥幸。这是几份卷宗,每一份的嫌疑人名单上都有你的名字。还有我亲自带队在周成斌失踪的现场做的时间可行性验证,我可以破例让你过目。”

    张克清接过文件,如同平日倪新找他商议工作,态度平静,不紧不慢的翻看着。

    浅野一键再也控制不住了,厉声喝道:“张克清!没想到你居然是奸细!别以为倪局长可以庇护你,我劝你老老实实的供出一切,否则……”

    倪新沉下脸训道:“浅野君!闭嘴!”浅野一键恨恨住口,倪新和缓了语气说道:“老张,想对我说点什么吗?”

    张克清放下手里的文件,坦然迎上倪新的目光,还是不发一言。

    倪新继续劝道:“实不相瞒,如果你不出手协助军统营救刘泽之,不在夜市救助周成斌,我不会怀疑到你,平心而论你潜伏的比刘泽之还深。而你做这些——我想不会是出于你效忠的组织的命令,而是你自作主张,擅自行动的吧?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张克清平静的开口:“那是因为兄弟阋墙,外御其侮,我们和军统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在华夏大地上烧杀抢掠的日本强盗!”

    浅野一键气的满面紫涨,却不敢再开口。倪新讥讽的笑道:“即使大日本帝国失败了,中国也不会迎来真正的和平,张先生,你觉得战后国共可以和平共处吗?”

    “那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情——我说的这个中国人不包括你。倪新,你长着中国人的面孔,却有一颗日本心。像你这样的人,学识越渊博、能力越强,对中国的危害越大。”

    倪新心中一动,辩解道:“我所做的一切,也是出于对祖国的爱。唉,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也许没有这么一天……”

    张克清淡笑道:“是吗?”

    浅野一键心道:倪新这是怎么了?怎么有点心虚?他怒道:“倪局长,何必和这种不识抬举的人多费唇舌?张克清,76号是什么地方,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了!你别逼着倪局长动粗!”

    张克清嘲讽道:“76号是什么地方,我当然知道——魔窟,日本人恐吓、折磨中国人的魔窟!浅野一键,你自诩为高人一等、亚洲最优秀、最文明的大和民族的一员,却沾沾自喜于76号不齿于人类的卑鄙行径,真让人齿冷!”

    “你——好,骂得好!有种!倪局长,动刑吧,这种人给不得脸!”

    倪新摆手制止,劝道:“老张,这些年你我相处的不错,你一个搞技术的,搀和到政治里干什么?我要的不多:要么你供出你知道的延安在上海的地下组织;要么供出你所知道的有关军统的一切,我一定从宽处置。”

    “倪新,这两个问题我都没法回答你。”

    倪新耐着性子继续劝解:“第一个问题是有点强人所难,你的组织也是有纪律的,那么你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吧。你为人忠厚,而刘泽之狡诈多谋,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口若悬河的说服你为他工作的,其实你知道的很清楚:军统不过是在利用你,你不欠军统的。”

    张克清默然。倪新又道:“你不会告诉我有关军统的一切你都不知情吧?我给你提个醒:周成斌决意营救刘泽之,他是如何和你取得联系的?这个联系人是谁?你救走周成斌,把他送到了哪里?”

    张克清坦然一笑,答道:“倪新,我落到你手里就没打算活着。相交一场,我有几句话不吐不快:刘泽之并没有利用过我,他是个正人君子,这一点被你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倪新,我和刘泽之一样,对你——不失敬重,因为你为日本人效力,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更不是为了你和小野平一郎有翁婿之情,而是为了我们的国家。可是倪新你错了!中日之间这场由日本人挑起的战争,是为了争夺资源和生存空间。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如果中国人放弃抵抗,就会沦为日本人的殖民地,你我,还有所有的中国人,都会沦为奴隶!”

    “危言耸听!经过明治维新洗礼的日本,是个文明国家!”

    “这句话你自己相信吗?文明国家?你指的是南京屠城的文明?还是针对重庆平民无差别轰炸的文明?倪新,敏感睿智如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有感觉到来自于各个阶层、不同身份的日本人骨子里对中国,还有中国人的鄙视!”

    倪新脸色一变,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隔壁监听室内的小野平一郎起身来到刑讯室,倪新、张占起身相迎,小野平一郎在倪新身边坐下,命令道:“张克清,倪局长悲天悯人,他苦口婆心的劝告,你是一句也听不进去!那就别怪我不念这些年的旧情了!浅野君,用刑!”

    审讯一直持续到午夜十二点,五个小时的时间,张克清遍体鳞伤,却咬紧牙关,一个字都没说。小野平一郎回到监听室,命人叫来彭军医命令道:“你去给张克清做个全面检查,看他是否能承受最高档电流的电刑。”

    “是,属下这就去。”

    倪新带着张占也来到监听室,说道:“将军,你还没有用晚餐,张占,你去准备,将军,老彭说他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请您先回办公室用餐吧。”

    张占答应着去了。

    回到办公室,小野平一郎心中涌起强烈的挫败感:刘泽之、武顺,现在又来了个张克清,这些貌不惊人,甚至是文弱的中国人,骨头却如此之硬!

    倪新沏茶奉上:“将军,喝杯茶。”

    小野平一郎接过来喝了几口,问道:“倪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克清官居76号电讯处副处长,隐藏的如此之深,是延安方面在上海谍报组织的重要人物,总不能一个字的口供都没有,就任由他死于酷刑吧?”

    “将军说的是,属下建议暂停刑讯,派温桂胜和他谈谈。”

    “估计不会有效果,这些奸细,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倪新为小野平一郎续满热茶,又道:“将军,您说张克清被逮捕的消息有必要保密吗?”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招供,当然要保密,才好按图索骥扩大战果;如果他一个字都不招……保密,还有什么意义?何况能保密多久?张克清不会没有助手,比如那个三轮车夫,无法和他正常联系,自然就知道是出事了。”

    “我不了解延安方面谍报组织的负责人,可我了解周成斌、刘泽之。将军,您说如果张克清被捕的消息传出去,并且即将被公开处决,您说周成斌、刘泽之会怎么办?”

    “当然是听之任之,别忘了张克清不是军统的人,周成斌也不是快意恩仇的侠客,而是一个职业特工。倪新啊,不要做不切合实际的幻想了。”

    倪新想了想,也没再坚持自己的意见,说道:“电刑……我总觉得不靠谱,还是派温桂胜去和张克清谈谈,也让他缓一缓。”

    张占和刘威平端进来四菜一汤,小野平一郎说道:“好吧,二次审讯推到明天上午八点。先吃饭吧。”

    三十号凌晨两点,电讯室送来急电,周成斌披衣坐起,接过电报拿出密电本,电文不长,只有两行字,破译后,周成斌脸色凝重,命令电报员:“张副局长和刘特派员是住在后院厢房吧?叫醒他们,说我有急事,请他们过来。”

    很快,张弛和刘泽之赶来,周成斌命令执勤警戒的小孔:“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来。老张、泽之,你们看看这份密电,佩剑的助手发来的。老张,你还记得营救刘泽之的时候,我曾对你要向说过要向76号的一个人求助的事吗?”

    “当然记得,你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只说他是电讯处的副处长,我们曾数次欠下他的人情,我私下推测过他是谁……这并不难。”

    “他叫张克清,我们之所以能成功营救刘泽之,是因为他仗义援手;你们还不知道:他这一次又救了我的命。”

    刘泽之看完电报,递给张弛:“佩剑说张克清之所以被捕,是因为他救助周局长你,被倪新看出了破绽。”

    张弛看完电报,点火销毁,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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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情理两难

    过了一会,刘泽之开口:“我们有佩剑,如果我再成功策反彭军医,倪新一定认为我们会袖手……营救?不是不可能的。”

    张弛点头道:“办法还是有的,先要搞清楚状况,再次突袭76号,并非上策,绑架人质也是一种选择……”

    刘泽之搭话:“谁才有逼得倪新,或者说是小野平一郎不得不交换的价值哪?”

    二人一唱一和,似乎已经定下来要出手营救,要商议的不过是方式方法问题,周成斌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张弛又道:“你也同意绑架人质?不妥吧?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张克清的身份……上海分局没有擅自行动营救的权利,当然,营救任何人都需要局本部的批准,如果是动用潜伏特工。可是私下行动……比如你我……还有周局长……是不是性质就不一样了?”

    刘泽之看了一眼周成斌,答道:“你我三个人……突袭肯定不行,绑架吗?问题不大,对吧?”

    周成斌索性转过头,看着黑黝黝的窗外。

    张弛很心虚,继续劝道:“泽之,你是代表戴老板的特派员,事态紧急,上海分局向你汇报,说得过去吧?你同意了,我和……那个老周出手,局本部追究下来,领导责任是你的,直接责任是我们两个人的,谁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吧?”

    刘泽之连连点头:“老张说得对,责任分担后,还能把三个人都杀了吧?”

    周成斌怒极反笑:“你们两个不用一唱一和的给我下套,我并没有同意你们的计划。”

    刘泽之反问道:“那就让张克清自生自灭?对不起,我做不到,没有他我早就去见阎王了。”

    “张克清的事自有他的组织……”

    刘泽之冷笑道:“是啊,所以我们可以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如果他的组织不出手,张克清死了,你我可以在人前人后装的很悲痛,就像郭烜之死那样……”

    “泽之!”张弛喝道:“不得信口胡说!老周,泽之他口不择言,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周成斌正色道:“你是怎么看我周成斌的,我没工夫追究,更不想解释。我问你:绑架人质是不是军统的纪律所不允许的?”

    “是的,可我记得某些人曾做过这样的事。”

    “我是做过,可那是为了军统!”

    “全民抗战,张克清也是战友!”

    二人针尖对麦芒,张弛赶紧居中调节:“泽之,有话好好说!老周,泽之的意思是他和你的命都是张克清……人家出手的时候,可没有因为我们是军统的人,而有所游移,对不对?且不说全民抗战,从私人的角度来说,袖手旁观,是有点说不过去……”

    周成斌反问道:“就算我同意为了营救张克清,违背原则,绑架人质。吃了一次亏之后,够分量的日伪要员,早就加强了戒备,就你我三个人,你能保证没有损失吗?”

    “当然不能保证,可是我这条命……”

    周成斌打断了刘泽之的话:“是,你说过不需要我珍惜你的性命,可你想过没有:我们三个出了事,飞鹰计划怎么办?对汪伪和平救**的策反任务怎么办?”

    “我们死了,军统自然会再派人来,谁也不是无可替代的!张克清是身处关键部位的卧底,他对我们施以援手的时候,可没有像你这样瞻前顾后!你是在找理由,为你的自私……”

    张弛赶紧插话:“泽之!你是怎么回事?太不像话了!”

    周成斌摆手制止了张弛,简单明了的说道:“刘泽之,我是上海分局的局长,我不同意营救!”

    “可我不是上海分局的人,你没有权利命令我!”

    “是的,我没有这个权利,但是张弛和张占是上海分局的人,我有权命令他们不得介入!调派给你的葛佳鹏也是上海分局的人,陈铭和崔峰也是,我把他们派给你是为了执行飞鹰计划,如果你有别的安排,他们也有权拒绝执行命令。刘特派员,你想做什么,没有必要告诉我,请便吧。”

    刘泽之气结,无处发泄,把桌上的东西扫在地下,一把拉开门,扬长而去!

    张弛追了出去,想了想又回来了,劝道:“老周,你这是何必?泽之那个人……万一逼得他铤而走险,以卵击石,怎么办?我是说……你就不能再想想?集上海分局所有人的力量,营救不是不可能的。别忘了如果不是为了你,张克清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欠他的,来世再还,这辈子这条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

    张弛无奈的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能同意营救?说来听听。”

    “怎么样都不行!张弛,我警告你:胆敢擅自行驶,我毙了你以正军法!”

    张弛很失望,又不能顶撞周成斌,一拳砸在桌上!半旧的桌子被砸的晃了两下,四分五裂,恨恨的转身离去!

    听到房间里传出争执声,小孔请来了葛佳鹏,见刘泽之和张弛先后漏夜拂袖而去,葛佳鹏犹豫了一下,推开房门问道:“周局长,这是怎么了?一片狼藉,我帮您收拾吧。”

    周成斌叹了口气,说道:“不用了,你去找找刘泽之,还有张弛。”

    张克清被捕,身份不再是秘密,三人气头上也没有了顾忌,听到了部分争执内容的葛佳鹏答道:“好,我去看看。”

    凌晨三点整的街头寂静无人,葛佳鹏没费太大的劲就找到了在河边抽烟的刘泽之,没等他开口,张弛也找了过来。刘泽之默默的递过皮质嵌银烟盒,二人分别拿了一根,抽了几口烟,葛佳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半夜三更的,能告诉我吗?”

    刘泽之叹了口气,答道:“张克清,延安方面在76号的卧底,被捕了……”

    张弛阻拦道:“泽之!”

    刘泽之不以为然:“老张,他都被捕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佳鹏,这个人曾救过我的命,被捕也是因为救了周局长,被倪新看出了破绽,我想营救,周局长不同意。”

    葛佳鹏轻描淡写的答道:“就为这事?至于搞得沸反盈天的吗?”

    刘泽之打量着葛佳鹏,说道:“对我来说,这是大事!”

    “我也没说不是大事,你要干,就干呗,你又不是上海分局的人,周局长管不到你。到底需要多少人?我算一个。”

    刘泽之愕然,不敢置信的看着葛佳鹏。

    葛佳鹏又道:“什么飞鹰计划?策反任务?都没有让刘特派员你心里过得去重要!张副局长,你也别担心,万一出了事,我们总是军统的人吧?您再带队营救我们!要不这样,索性您也跟着一起干!有刘特派员在,戴老板不会真的严办的。再说周局长他说没参与就没参与?到时候第一责任人还是他!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推卸责任的!”

    刘泽之愣住了。

    葛佳鹏的话还没完:“周局长吗,不用尊重他!时不时的用郭烜之死刺激一下他也好,谁让他落下这个心病了那,不说他说谁?”

    刘泽之盯着葛佳鹏,脸色阴晴不定。片刻,长叹一声,说道:“走吧,回去吧——今天要出发去南京执行飞鹰计划,临行前看周局长还有什么吩咐。”

    张弛拍拍刘泽之的肩膀,说道:“你能想通就好,很多时候,取舍是很痛苦的……走吧。”

    见到刘泽之回来,亲自动手修理桌子的周成斌放下了心,继续钉着钉子,二人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争执的内容。

    刘泽之主动说道:“我来帮你。我一会就要带着葛佳鹏等人去南京,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周成斌没有拒绝刘泽之的殷勤示好,把锤子递给了刘泽之,说道:“我又想了想:你选择潘干臣作为突破口,不是不行……他能否被日本人重用还在两可之间,戴老板给的时间太紧,还是从周佛海那里下手,把握更大一点。”

    刘泽之一边修桌子一边答道:“艾高文叛变,他曾乔装成南京国防部的杂役给潘干臣送过藏有金条的暖水瓶,日本人证明了潘干臣的清白后,为了安抚人心,一定会重用他。而潘干臣经此一事,对日本人的忠心不可能不大打折扣,别忘了他怀有身孕的情妇还在我们手里。”

    “有姓梁的那个女的在,你去见潘干臣,安全我倒是不太担心。你考虑的是对的,日本人要重用以前职务是师长的潘干臣,他原来的二十八师已经有了新任师长,估计会调任他担任别的师的师长,或者升任什么军的军长。淞沪日伪军抽调部队增援缅甸,原有的编制会被打乱,潘干臣受命作为前往缅甸的一员的可能性很大。可是万一我们猜错了,或者说潘干臣不肯就范……”

    “你的担心我明白。可是你想过没有:艾高文曾奉命栽赃周佛海的办公室主任邵东书,小野平一郎肯定知情了,这个时候让周佛海为重庆政府效力,且不说他肯不肯,万一因此事暴露周佛海曾和重庆暗通款曲,损失太大了!”

    周成斌答道:“是啊,戴老板一再命令留着周佛海这条线以后会有大用途,未经批准,任何人不得动用。就按你的意思办,保持联系,需要增援我会亲自出马。”

    “我会的,你放心。老周我想求你一件事……”

    “泽之,你走后我会命令张占随时关注张克清的情况,我答应你:虽然我不同意绑架,军统也不能独力营救,但是如果延安方面需要协助,我一定尽全力。”

    “谢谢你。”

    “我当不起你这个‘谢’字,我这条命也是张克清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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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焉能袖手(上)

    三十号凌晨六点,刘泽之带着葛佳鹏等人分头潜入上海。两天后的十二月一日凌晨五点,周成斌找来了张弛、李奕:“李奕,你的助手送出情报:七十九团移防南通,他被调到南京守备一团了,吴团副担任代理团长。”

    李奕喜忧参半,答道:“代理团长?这么说日本人很有可能再派遣一个团长,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而七十九团也没有军统的人了。”

    “张弛,你留在根据地,我和李奕必须马上赶往南通。”

    警卫组长小孔报告道:“周局长,有个姓莫的,说是要见您。他很狼狈,受了伤。”

    张弛很奇怪:天还没亮,这么早就有人来访?周成斌答道:“姓莫?快请他进来!对了把卫生员小宋叫来。李奕,你去安排:叫上乔文荣、廖康和,一个小时后出发。”

    小孔带着左臂草草包扎着的老莫走进房间,周成斌迎上去问道:“莫先生,怎么受伤了?小宋,你来得正好,为莫先生处理一下。小孔,准备早餐。”

    有求于人,老莫对周成斌的态度好了很多,答道:“过封锁线的时候,撞上日伪巡逻队了,受了点伤,不要紧。周局长,早饭不急,张先生被捕了。”

    周成斌并不相瞒:“我前天知道的。莫先生,你先疗伤,过一会我们再谈。”

    老莫一愣,很不满意,正想出口嘲讽,又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周成斌来到隔壁房间,张弛跟了过来,说道:“此人是谁?张先生?是张克清吧?他怎么知道张克清被捕了?他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救了你的张克清的助手?”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就是他。”

    “那他来这里找您干什么?是不是想求我们出手相助?”

    “应该是。”

    张弛问道:“那您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在不影响军统利益的前提下,尽力相助。”

    张弛心犹不甘,却也没敢表示出来。小孔进来报告:“二位长官,宋卫生员说来人骨折了,她没有能力处理,只能送进镇上唯一的那家医院。她还说此人手术后需要卧床半个月。”

    周成斌答道:“走吧,过去看看。”

    见到周成斌,半躺在行军床上的老莫想起身,小宋摁住了他:“别动,我要把你自己裹的布取下来,然后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医院,周局长,你别担心,我从没有想过你们军统能仗义出手,虽然你的命是张先生救的。”

    张弛脸色一变,脱口训道:“这是什么话?既然你认为我们不会相助,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是特意来教训我们的吗?”

    周成斌说道:“老张!让莫先生把话说完。”

    老莫只得放下身段,不情不愿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上级说周局长您是个正人君子……我是说,您的人品还过得去……”

    周成斌笑笑招呼道:“伤口处理好了吗?小宋,莫先生有伤在身,你去厨房煮碗面。老张,你留一下。莫先生,先吃饭,边吃边聊。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相助。等吃完饭,我派人送你去医院。老张,一起吃。来,莫先生,先喝碗粥。现在没有外人了,有话就说吧。”

    周成斌亲自盛粥,心急如焚的老莫不敢违逆,只得起身,坐到桌边,答道:“谢谢周局长。”

    应付着喝了两口粥,老莫说道:“张先生被捕了,我向上级做了汇报,周局长,以前的事,我向您道歉……”

    “此话从何说起?张先生仗义援手,莫先生您一直在照顾周某,这份恩德我还没有机会报答。我多问一句:你们是怎么知道张克清被捕的消息的?”

    老莫艰难的选择着措辞:“我们在日军司令部里有卧底,可惜影佐祯昭不在,卧底的地位也太低,除了传出消息,其他的……我是说上级……可是我们没有能力,张先生目前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周成斌说道:“他受了酷刑,却保持住了气节。”

    老莫一喜,说道:“这么说上级没有猜错,你们军统真的在76号里有内线?”

    “是的,我还知道张先生之所以暴露被捕,是因为营救我被倪新看出来破绽。”

    “果然如此!我猜的不差……”老莫站起身来,鞠了一躬,说道:“周局长,那您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我对你的失礼,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只要您肯出手,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当然,我个人能力有限……”

    “莫先生言重了,快请坐。”

    小宋在门外扬声说道:“周局长,面煮好了。”

    “端进来吧。莫先生,条件简陋,你可别嫌弃,将就用一点吧。

    小宋把满满一碗鸡蛋肉丝汤面放在桌上,知趣的离开。

    周成斌态度和蔼,却一直没有吐口答应协助,老莫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勉强吃了两口面,说道:“我知道军统有纪律,不敢强人所难,上级派我来是因为我们没有办法了解76号的情况,营救无从谈起,猜测军统还有内线,所以就……周局长,张先生他……”

    周成斌打断了他的话:“莫先生,张先生对我、对军统的数次援手之恩,周某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会命令内线继续打探情报,如果贵方力不能及,我也会派人协助行动。”

    老莫大喜过望,起身又鞠了一躬:“没想到军统也并不都是卑鄙无……我是说张先生没有看错您……”

    周成斌正色道:“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军统的内线提供情报,仅局限于不影响他继续潜伏的范畴内。”

    “这就足够了,请您给我一张纸,我把潘先生电台的频率写给您。潘先生的计划是……”

    听完老莫的话,周成斌闭目思索,这个计划军统介入的太深,事后被长官训斥处分是免不了的……

    老莫心神不宁的看着他。终于,周成斌慨然一诺:“老张,你亲自和潘先生联系,转告潘先生:军统愿意协助。把巩肃和手下实力最强的那个潜伏行动组暂时划归潘先生指挥,并和内线联系:请他转告张先生:军统会协助他的组织营救,请他配合。”

    太好了,消息可以传递给张克清了,最难的问题解决了!老莫喜形于色,正要说几句感谢的话,周成斌又道:“全民抗战,贵我两方是并肩协作的友军,过于客气反而生分了。你吃完面,踏踏实实去医院治伤。从现在起,由我局张弛副局长负责这件事,你可以随时找他。老张,派个人协助莫先生工作,随便也照料他的生活。医院那里你也派人说一声:上海分局承担全部费用。”

    老莫谢了又谢,周成斌起身道:“莫先生,我还有点琐事,失陪了,你安心养伤。等我回来,张先生也脱险了,咱们再好好聊。”

    周成斌走出房间,办公大院门口,李奕等三人整装待发。电讯员拿着一份急电跑出来:“周局长,局本部发来的密电。”

    “我不在根据地期间,由张副局长主持工作,所有的电文交给他处理。”

    张弛命卫生员小宋陪着老莫去医院,自己亲自送出门来。周成斌说道:“小宋,好好照顾莫先生。”

    小宋很爽快的答应着离开,张弛叫住周成斌:“周局长,等我译出电文您再走。”

    周成斌命李奕等人稍等,回了办公室。张弛很快译出电文,递给周成斌:“戴老板命令在淞沪地区开展各种行动,牵制淞沪日伪军,尽可能不让他们调集更多的兵力增援缅甸战场。”

    周成斌答道:“这是应该的,你我分身乏术,交给冯根生,命林世荣、巩肃和配合他展开行动。张弛,多事之秋,上海分局承担的任务很重,我们又答应对张克清加以援手,不敢稍有懈怠。”

    “我明白,您放心吧。您带队策反七十九团吴团副,一定要保重,上海分局没有您,就失去了灵魂。”

    周成斌笑笑说道:“你啊,和刘泽之打交道多了,学会了他的八面玲珑。我走了。”

    十二月一号上午九点,倪新办公室内温桂胜汇报道:“前天彭军医说张克清的状况根本不适合交谈,按您的吩咐改到了昨天下午,谈了两个来小时,没有任何收获,他就没怎么说话。后来毛骏等人也去了,一样不得要领。电讯处出了这样的事,属下负有失察之罪,请长官责罚。”

    “要说失察之罪,首要的责任在我……老温,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坐下说。”

    温桂胜斜签着坐下,鼓足勇气说道:“过去快两天了,张克清,估计可以再次用刑了。唉,这个人,我一直看不透,肯定是他不对,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毕竟相处这么多年了,局长,能不能……如果他执迷不悟,给他个痛快吧……”

    倪新看着温桂胜,脸色阴晴未定。温桂胜有些心虚,住口不言。

    倪新叹道:“老温,我不能答应你,张克清拒不配合,到现在一个字的口供都没有。如果不是他,刘泽之没有机会逃跑,周成斌也不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他犯下如此重罪,你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却执迷不悟,你说我为什么还要顾念旧情?”

    温桂胜语塞:“我……唉,罢了,人各有志。”

    倪新命令道:“来人,去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再审张克清。”

    刘威平答道:“是,技术处和行政科正在调试电椅,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您看是暂停调试还是不使用电椅?”

    温桂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倪新答道:“那就等一等,调试好了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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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焉能袖手(中)

    下午一点,倪新来到刑讯室,浅野一键带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彭军医站在角落等着做电椅调试后使用情况的记录。倪新叫过浅野一键,低声叮嘱了几句,浅野一键答道:“属下明白,请您放心。”

    倪新命令道:“把张克清带上来。”

    两个打手半扶半拖的把在刑讯中受伤严重的张克清带了上来,手一松,张克清摔倒在地。倪新叹了口气,说道:“给他搬张凳子,扶他坐下。老张,你这是何必?浅野君,都准备好了吗?”

    打手们搬来一张三个脚的圆凳,扶着张克清坐下。浅野一键配合道:“都准备好了,电椅也改装调试到位,毛处长说使用最高电流后,犯人的死亡率会从一半下降到不足百分之二。”

    倪新故意问道:“也就是说可以反复使用了?”

    “是的。”

    倪新说道:“老张,我再问你一遍:你招不招?说出你把周成斌送到了哪里,或者是说出你所知道的你的组织的情况。我不想逼你,还是那句话:你并不欠军统的!”

    张克清稍一犹豫,终于还是摇头拒绝。张占冒着巨大的风险通知了他组织决意营救,他要把这出戏演出彩,再一次经历酷刑是必须的。

    张克清的犹豫当然逃不过倪新的眼睛,他冷笑道:“那就怪不得我了,来人,帮他绑上电椅!”

    打手们熟练的把张克清绑上电椅,倪新命令道:“开始吧,使用最高挡的电流,每次三分钟,如果人犯不招,间隔五分钟再使用一次,就这样循环往复。”

    此言正中浅野一键下怀,他走到电椅前,亲自接通了电源。

    张克清全身剧烈的颤抖,眼珠突出,口吐白沫,他下意识的拼命挣扎,束缚住四肢的皮质绑绳被挣的咔咔作响。浅野一键饶有兴致的看着,彭军医做着记录。

    三分钟后,打手关上电源。彭军医上前量着血压,记录着脉搏。五分钟后,浅野一键命令道:“时间到了,接通电源,继续用刑。”

    张克清艰难的开口:“等一等,倪局长……”

    倪新心中一喜,摆手命令打手暂停,问道:“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张克清又犹豫了,半响没有开口。浅野一键威胁道:“别考验我的耐心!”

    倪新起身走到电椅边上,劝道:“老张,76号不是以前的76号了,我和李主任也不能相比,很多事情做不了主。你总要说出点什么,我才好为你求情,对不对?”

    张克清终于开口:“我可以说出我知道的组织的情况,可我有一个要求……”

    倪新如此软弱,早就暗中不满的浅野一键勃然大怒,抢在倪新前面开口::“这是你讲条件的地方吗?我奉劝你……”

    倪新也动怒了,拉下脸厉声命令道:“浅野一键!出去!听到没有?!”

    浅野一键拂袖而去,边走边故意扬声说道:“备车,我要见小野将军!”走到地下室大铁门外面,身后川崎哲也追了出来,正要解劝,浅野一键笑道:“川崎君,别急,我这么做是倪局长事先吩咐的。唉,倪局长用心良苦啊,张克清……哼,得福不知!”

    川崎哲也松了口气:“我说那,您怎么会当面顶撞长官?还要向小野将军告状。”

    “倪局长是我尊重的长官,但愿他能拿下张克清。川崎君,你去刑讯室给倪局长当助手吧。”

    “好,我这就去。”

    刑讯室内,倪新叹了口气,命令道:“把张先生从电椅上解下来,换张椅子,再给他倒杯水。”

    打手们赶紧照办。张克清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缓过一口气,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倪新示意打手续满水,耐心的等待着。

    张克清又喝了两口水,说道:“我供出组织,就回头无路了……你说得对,军统欠了我的,我要求去军统根据地,你们把我送到根据地和日战区接壤的地方,通知军统来接我。我就供出我知道的一切……否则,你就杀了我吧。”

    倪新微微一笑,说道:“求死?进了76号的刑讯室,死并不是最可怕的,多少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都是亲眼看见的。”

    张克清看着倪新,目光里有恐惧,有哀求,也有倔强。

    倪新叹了口气,又道:“提到军统,我问你:你把周成斌送到哪里去了?”

    张克清答道:“我可以告诉你以示诚意,但是他们肯定转移了,这一点你也清楚。你误以为周成斌出手锄奸,杀了艾高文,实际上那个时候……周成斌还在我助手的联络站里,你放松了追捕,我命助手把有伤在身的周成斌送到了军统的一个联络站。”

    周成斌吃了一惊:“艾高文不是周成斌杀的?”

    “不是。”

    “那是谁动的手?”

    “我怎么可能知道?”

    倪新问道:“好,我答应你的条件:告诉我你的助手在哪里?你命他把周成斌送到了哪里?然后我会送你到军统根据地和日战区接壤处,在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延安地下组织的情况后,我放你走。”

    张克清答道:“刘泽之说过你是个正人君子,我相信你……”

    张克清说出了两个地址。倪新命令道:“送张先生回……罢了,送进禁闭室,老彭,辛苦你替张先生疗伤。川崎君,跟我来。”

    三点半钟,倪新从日军司令部觐见小野平一郎后回到76号。命人叫来了浅野一键和谢威,刚聊了几句,奉命搜查的川崎哲也回来了,见川崎哲也有事汇报,二人起身告辞。倪新说道:“不必,你们也听听。”

    川崎哲也汇报道:“属下奉命拿着我们掌握的军统潜伏特工的照片,去搜查军统的那家联络点,果然人去屋空,找到房东后,房东才知道房客搬走了,说是孙栋盛租的房,可他后来一直没有再来,居住的是冯根生,交了三个月的房费,截至到今天才住了一个来月。”

    钱明奇也赶回来汇报道:“倪局长,属下去张克清供出的他的助手落脚的那家联络点,房子锁着没有人了。询问周围的邻居,那些邻居大都是三轮车夫和搬运工,说住在那里的好像是姓莫,有两三年了,不太喜欢交往,邻居们对他都不太了解,只知道他也是名三轮车夫。说是好两天没有见着人了,三轮车也不见了。那间棚户里居然有密室。属下担心他还会回去,事后做了现场复原并命人留守。”

    倪新命令道:“这是审讯张克清的记录,你们也传阅一下。”

    几人传阅完毕,倪新问道:“你们怎么看?能不能接受张克清的要求?浅野君,你先说说。”

    浅野一键答道:“倪局长已经答应张克清的要求,自然不能食言……属下的意思是也没必要食言,钱队长和川崎君搜查的结果证明张克清的口供是靠得住的。”

    倪新又道:“钱队长,你也说说。”

    “是,延安实力有限,张克清应该是其最重要的潜伏特工,只过去了两天,他被捕的消息也许还没有泄露,即使泄露,安排全面转移也需要时间。张克清供出延安方面的情报后,也就没有价值了,他逃到军统根据地寻求庇护,由他去吧,虽然张克清协助营救刘泽之,放走周成斌,罪恶滔天,可也没必要做意气之争。”

    倪新深知张克清人缘不错,但凡有可能,很多人还是愿意给他一条活路的。“谢威,你也说说。”

    做人低调、很少发言的谢威见倪新点了自己的名,只得说道:“属下之前是军统的,重庆和延安一向面和心不合,说实话,张克清对刘泽之、周成斌等上海分局的重要人物加以援手,属下想是瞒着他的上级的。而军统……应该不会主动营救张克清,或者提供情报协助延安方面营救,这倒不是周成斌做人不够磊落仗义,而是因为周成斌是军统的少将特工、戴老板的亲信,职责所在。”

    浅野一键插话道:“谢桑,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我不明白你现在说这些,和倪局长命我们讨论的,有什么关系吧?”

    “浅野君,稍安勿躁,谢副处长,继续说下去。”

    “是。属下的意思是周成斌虽然不会主动加以援手,但是张克清求到了门上,以属下对周成斌的了解,绝做不到拒而不纳。收容了对延安方面造成巨大损失的叛将张克清,延安的最可能的做法就是和重庆军统局本部直接交涉,请局本部命周成斌交出张克清。军统局本部没有拒绝的理由。而周成斌绝不可能照办……”

    浅野一键点头道:“我明白了,周成斌会私下放走张克清!而且会因此失宠,大失颜面的戴笠很有可能调回周成斌严厉处置,等于我们借戴笠之手除掉了最危险的对手周成斌!”

    倪新说道:“浅野君说的不错。钱队长,你安排一下,组织二十个人的临时行动组,一个小时后我亲自带队,由你协助,押解张克清前往与军统根据地交界的那家巡逻点。”

    “是,属下这就去办。”

    “谢威,你提前半个小时出发,据我所知:军统根据地和我方占领区之间虽然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剑拔弩张,却总有一些事情要沟通,每次都是主动需要沟通的一方送过去信件,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无论对手是否答应,都会在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有回音。晚上九点半你把张克清的亲笔信交给距离巡逻点最近的那家军统的检查站。其他的人也都下去忙吧,浅野君,你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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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焉能袖手(下)

    钱明奇等人离开了办公室,倪新说道:“浅野君,实不相瞒,刚才安排的那套行动方案我事先也想到了,也向小野将军做了汇报,被将军驳回了——不对,不是驳回,而是将军还有第二套方案。你是将军最信任的部下,也是我倚重的左右手,第二套方案只得由你来执行,我才放心。”

    短短的几句话让浅野一键顿生知遇之恩,他起身答道:“长官的信任,属下粉身碎骨无以为报,请您指示该怎么办?”

    “谢威的想法并不算错,将军命令提前设伏,如果军统来接应的是普通的人,就按第一套方案办理,静等重庆方面上演一出《挥泪斩马谡》的好戏;假如军统出面的是周成斌或者张弛,设伏的部队全面出击,击杀军统的行动人员。”

    浅野一键频频点头:“将军的见识果然高出一筹,属下请命担任设伏任务。”

    “将军担心76号有张克清的同伙,所以决定使用南京宪兵团杜团长的部下。这是将军的手令,你马上出发赶往南京,我带队赶到与军统根据地接壤的巡逻站,交换时间会安排在今天晚上十一点之后,明日凌晨两点之前,给你留出足够的设伏时间。以两发红色信号弹为命,你发起进攻。记住:没有见到我的信号,一定要按兵不动。”

    浅野一键接过手令,行了个军礼,答道:“是,属下这就去南京。”

    五点整,钱明奇报告道:“倪局长,一切准备就绪,谢副处长已于半个小时前出发了。”

    “出发吧。钱队长,把张克清押上囚车,你和他同行,遇到突发情况,立即击毙张克清。”

    五点半,随同第三纵队二中队行动的孙栋盛被调回了根据地,张弛介绍道:“老孙,这是杜一帆,你应该见过吧?以前就是第三纵队的,回来调到了别处,为了支援上海分局的工作,局本部又把他调回来担任第三纵队的副队长,从现在起,我不再兼任第三纵队的队长,由你接替,杜一帆是你的助手。”

    孙栋盛和杜一帆二人握手寒暄。张弛又道:“今天晚上可能有行动,你组织两个十二人的行动组待命。”

    “我这就去,什么行动?能告诉我吗?”

    “来了一个贵客。”

    张克清被捕后,他的身份不再是秘密,孙栋盛说道:“是张克清吧?我听葛佳鹏临走时说了,此人救过刘泽之,还有周局长,人家现在落难了,是不能袖手旁观。他来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弛介绍了营救计划,孙栋盛说道:“倪新……能信得过吗?我们倒是不怕,就怕他套出张克清的话后变卦。”

    “所以要做好武装抢人的准备。你来看:倪新食言,带着张克清撤退,这个地方是必经之路,入夜后你带领一个行动组,迂回潜入此地埋伏,在路上拉设触碰式地雷,听到枪声后突袭车队。”张弛在摊开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明白了,另外一个行动组留给你。那我去了。”

    对倪新,张弛实在是信不过,他很担心自己,甚至是孙栋盛出面,倪新未必肯信守诺言,只得命令杜一帆出面。

    晚上十点,倪新等人赶到和军统根据地交界的巡逻站,早到了一步的谢威迎上前报告道:“倪局长,都安排好了,张克清写给周成斌、张弛的亲笔信半个小时前已经送过去了。倪局长……”

    “什么事?有话就说吧。”

    “我发现周围出现不明身份的便衣人员……”

    倪新明白这是浅野一键带队布置到位了,心道谢威的能力果然不错,居然能有所察觉。他答道:“不必担心,那是我布置的人手,以策万全。”

    谢威这才放下心,说道:“那边有座茶寮,属下也征用了,晚上风寒露重,您请到那边休息吧。张克清在囚车上,他跑不了。”

    “好,等军统有了回音你叫我。”

    安顿好倪新,谢威走出茶寮,无边的黑暗中远处几点灯火时隐时现,那里是军统根据地,自己曾经的家,唉,世易时移,命运多舛……自己出卖了艾高文、甘敏,进而导致武顺被捕,周成斌几乎丧命,直属的行动组三名成员死亡,一名被捕,全军覆灭,张克清暴露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那个家,永远回不去了……

    十一点半钟,巡逻站对面传来手电筒发出的一长三短的信号:有信件转交,请求会面。

    谢威命令替代执勤士兵的76号特工回复了一长一短的信号:同意会面。十分钟后,按照双方约定的程序,在两家巡逻站中间地带会面,军统的士兵呈交了一封书信。谢威不敢怠慢,立即来见倪新。

    倪新拆阅后带着谢威来见囚车里的张克清:“张先生,军统答应收留你,这是周成斌的亲笔信,你看看吧。落款处的同心圆是军统和你之间联络的标记吧?”

    张克清看完,递还给倪新。倪新又道:“张弛说明天凌晨一点半他来接你。现在你可以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了吧?”

    张克清愣了一会,长叹一声,答道:“好,开始吧,希望倪局长你信守诺言。”

    倪新示意钱明奇打开录音机,倪新问道:“说出你知道的联络站。”

    张克清答道:“除了你们知道的直属我指挥的那一家,就是我的助手落脚,周成斌养伤的那个地方之外,还有萨坡赛路西头街角一家西点房。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倪新示意钱明奇电令在76号待命的行动人员动手摧毁张克清供出的联络点,抓捕在那里的延安方面的潜伏特工。钱明奇示意明白,下了囚车。上了倪新的专车,命令道:“川崎君,发报:倪局长有令:包围萨坡赛路西头街角一家西点房,动手抓捕。”

    审讯还在继续:“你归谁领导?”

    “潘先生直接领导。”

    “你们之间怎么联系?”

    张克清答道:“非紧急情况,通过广播电台;紧急情况下,会启用电台。这样的次数不多,四年不过六七次。”

    “使用广播电台时,密码的母本是什么?电台在哪里?电报密码本在什么地方?”

    “母本是商务印书馆民国二十五年出版的《圣经》。密码本在老莫那里,他是我的助手。”

    老莫已经不知所踪,张克清说的这个情况没有任何价值。倪新继续问道:“四年多了,除了我知道的协助军统营救刘泽之,救援周成斌,你还做过些什么?”

    “主要是提供日军针对新四军清乡的情报,还有就是提供搜集到的我认为有价值的情报,提供给潘先生,供决策时参考。”

    “你是怎么知道刘泽之的身份的?”

    “在河内,周成斌奉命锄奸,一号目标李士群离开了河内,只剩下二号目标:有伤在身的刘泽之。当时的刘泽之是毛人凤身边的人,动手前周成斌也许是奉命,也许是他自行做主,在医院太平间约见刘泽之,给了他一个辩解的机会。我那个时候也到了河内,你和我见面交谈后,又单独讯问赵敬东,我习惯性的四处转转,恰好撞见了刘泽之和周成斌。”

    原来如此!倪新问道:“刘泽之是何时知道你的身份的?”

    “军统常有行动,刘泽之一个人……左支右拙,力不从心——最后他也是因为这个暴露的——我私下决定加以援手。刘泽之表面上不拘小节,玩世不恭,实则机敏干练,被他看出来了,我也没有否认,二人心照不宣。”张克清似在无意中说出76号已经没有军统的卧底了。

    倪新又道:“你和潘先生见过面了?”

    “见过几次。”

    “怎么约见?”

    “都是他通过广播电台的短波约见我,每次见面的地点不一样。”

    倪新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句话是实情,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继续问道:“营救刘泽之之前,周成斌是如何和你联系的?”

    “他冒险亲自在路上拦住了我,我很惊讶,也很感动。”

    “说说你这些年做过的事,越详细越好。”

    张克清叹了口气,一边回想一边叙述,十几分钟后才算说完。倪新暂时没有找到有价值的情报,决定回去后仔细再听录音。他说道:“老张,你说的这些除了那家联络点,其他的都没有价值。”

    张克清苦笑道:“我就知道这么多,倪局长,你也是个明白人,如果是你手下的随时有暴露危险的潜伏卧底……你可能让他了解整个谍报网的情况吗?萨坡赛路西头街角那家西点房,是应急用的,潘先生也曾在那里落脚,我怀疑老莫潜逃,会不会已经见到了上级,那家联络站也许已经转移了。”

    倪新默然,心道只能回去慢慢分析录音,看能否找出有用的线索。

    张克清又道:“虽说蝼蚁尚且贪生,可我这么活着……生不如死,托庇于军统,周成斌只不过是上海分局的局长,局本部……如果延安方面执意要军统交还我……唉,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就不该……”张克清越说越悔,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头。

    倪新心下恻然,说道:“老张,别这样,你有伤在身……你想想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我这就去给小野将军发报。谢副处长,你在这里陪着张先生。”

    回到专车上,钱明奇汇报道:“何处长接到电报后,已经带队出发了,目前还有接到回电。”

    “耐心等一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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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脱险

    二号凌晨一点,何其莘发来了电报:职奉命带队搜捕位于萨坡赛路的联络点,西点房内有四人正在撤离,被我围堵在房内,双方激烈交火,惜对手狡诈,事先设有密道,且持有手雷,交战中击伤一人,我方也有两人受伤。缴获电台一部、武器若干、未及销毁的文件若干。对手通过密道逃离,职带队追捕中。

    倪新交给钱明奇:“你也看看吧。”

    钱明奇看完说道:“又是只差一步!但愿能从缴获的文件中发现有用的线索。倪局长,看来张克清还是比较老实的。下一步怎么办?守约放了他?还是……”

    倪新答道:“以我对延安实力的了解来看:西点房的这个行动组应该是他们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的一个……可惜啊,晚了一步。走吧,陪我去和张克清谈谈。”

    二人上了囚车,倪新说道:“再有半个小时,军统会派人来接你,老张你说过军统上海分局未必有能力庇护你,既然你已经招出了你所知道的一切,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倪新是真的觉得张克清托庇与周成斌,未必能保住一条性命,相交一场,才冒着被小野平一郎责备的风险,说了这几句话。

    张克清断然回绝:“不行!我不能给日本人效力!请你守约放了我。如果周成斌把我交出去,那是我的命!我不会怪你的。倪新,你总不至于食言吧?”

    倪新叹道:“好吧,我不强人所难。”

    凌晨一点半,军统根据地方向准时传来军用强光手电筒发出的一长一短的信号,倪新打起全部精神,命令道:“钱队长,你带两个人去和对方接洽,如果来人是周成斌或者张弛,找个借口暂时绊住对手,派人回来通知我。”

    钱明奇带着两名部下走到双方巡逻点中间,杜一帆也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寒暄道:“在下军统忠义救**第三纵队副队长杜一帆,先生贵姓?”

    “钱明奇,南京政府政保总部上海分局行动队长钱明奇,幸会。”

    杜一帆说道:“贵局倪新局长送来亲笔信件,信中说愿意把对上海分局有数次援手之恩的张克清先生交给我方处置,周成斌局长命我转达他的谢意。请把人交给我吧。”

    钱明奇答道:“好说,请稍后。”转头命令身边的下属:“你去向倪局长汇报。”

    那名下属跑到车边汇报道:“倪局长,钱队长命我向您汇报:军统来人叫杜一帆,自称是第三纵队的副队长。”

    倪新沉吟不语:杜一帆,此人是谁?第三纵队副队长?这个身份是真是假?几分钟后,命令道:“把张克清带过来。”

    谢威在前,两名特工扶着张克清,另外两名特工断后,走到倪新车边。倪新下车说道:“老张,自此一别,应该没有再见的机会了,你多保重。见了周成斌、刘泽之,也替我问好。希望战争结束的时候,我们都能活着,见到大东亚共荣圈步入正轨的那一天。”

    张克清苦涩自嘲的笑道:“你的话我记住了,你们还会继续较量下去,而我……只求周成斌有担待,能让我有机会苟全性命于乱世。”

    川崎哲也连续拍了几张照片,在相机闪光灯划破夜色的那一刻,张克清脸色苍白的不像活人。倪新无声地叹息,摆手命令把张克清带走。

    谢威迟疑了一下,此时此刻,他实在是没脸再见军统的人。

    倪新反应过来,说道:“谢副处长留在这里陪我吧,川崎君,你带人送张先生过去。”

    谢威松了口气,暗生感激。川崎哲也拿着相机,把张克清带到了交换地点。

    杜一帆打量着张克清,确认无误,命两名下属扶过张克清,川崎哲也又拍了两张照片,杜一帆并没有阻止,说道:“钱队长,后会有期。”

    钱明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下次见面也许就是在76号的刑讯室里了,请杜先生转告贵局周成斌局长:好自为之,和大日本帝国作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杜一帆笑笑没说话,命令撤退。

    数百米之外,张弛捏着两把汗,带队在黑暗里等候。见到杜一凡等人回来,松了口气,命令道:“张先生,您受委屈了。把张先生扶上担架,送到医院里去。老杜,你带队继续警戒,今天晚上千万不能懈怠。对了,你派人命令孙栋盛继续设伏,直到亲眼看到倪新等人的车队撤离。”

    “是,请张副局长放心。”

    张克清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张弛又道:“张先生,什么都你别说了,军统能有机会回报,该说谢谢的是我们。你我之间,来日方长,我陪你去医院,您的助手莫先生在那里等候。”

    一行人来到医院,坐立不安的老莫不顾陪同的卫生员小宋的阻拦,一直在大门口迎候,见到张克清,他紧走几步上前,声音哽咽:“张先生,您可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张弛笑道:“莫先生,先让张先生进病房吧,小宋,请医生来给张先生检查身体。对了,张先生也受了电刑,你去把刘泽之没舍得用完,留给周局长的那两针易博停拿来,如果医生说可以用,就给张先生用吧。”

    小宋答应着去了,杜一帆带人抬着担架去往病房。老莫队长对说道:“张副局长,大恩不言谢,以前我莫某对周局长多有失礼……您不知道,我的两个兄弟死于十年内战,蒙周局长和您不计前嫌,加以援手,从今天起,军统有用得着我莫某的地方,赴汤蹈火,绝不敢辞!”

    “莫先生言重了。莫先生,军统近期还有大的行动,周局长临行前担心招致日伪的报复,连累了张先生和您,那军统的罪过就大了。等张先生初步治疗后,我会派人护送您和张先生转移到韩长官部的驻地。”

    “一切听从您的安排,那我先去准备。张副局长,能不能请您致电潘先生……”

    张弛笑道:“好说,我马上命人去办。”

    安排好了一切,张弛来到病房,医生说道:“病人受了很重的刑讯伤,这个时候移动,对他的伤势很不好。我们这里条件有限,您拿来的两针易博停很对症,可惜太少了,要想缓解病人心跳过快、心室肥大变形等症状,最少需要四个疗程八盒针剂。”

    张弛答道:“你先把这两针用了吧,其他的我再想办法。”

    “那好,我马上给病人注射。”

    张弛又道:“坐船转移较为平稳,你看他的病体支撑得住吗?”

    “最好不要,实在不行,也要派懂一点医学急救常识的人陪同。”

    张弛找到杜一帆交代了几句,又回了病房,张克清强打精神问道:“张副局长,军统协助我们行动的那个行动组怎么样了?有伤亡吗?”

    张弛掩饰住自己的得意,故作淡定的答道:“张先生过虑了,事先有所准备,又有密室密道,别说那是军统上海分局潜伏特工实力最强的行动组,就是其他行动组,也断没有还会造成伤亡的道理。”

    张克清心知肚明,无奈人在屋檐下,只得附和道:“军统上海分局的实力我当然是知道的。张副局长,倪新答应在我招供后,把我交给你们,不仅是诱惑我招供,更重要的是在你我友军之间制造摩擦。”

    “张先生和您的上级对倪新的心理把握的很准,他的确是想制造矛盾,所以还给你,还有我方的接应人员照了相,我估计这些照片很快就会出现在上海各大报纸上。张先生刚脱离魔掌,身体虚弱,别操心了,周局长自有安排。周局长命令把您转到韩长官的驻地,我已经安排好了,连夜出发吧。”

    “周局长安排的很周到,不知道有没有面谢的机会?刘泽之在根据地吗?我能不能见见他?”

    “他们不在这里,改日吧。”

    事涉军统的机密,张克清知趣的并不多问:“也好,请张副局长替我转达我的谢意。”

    “您太见外了,张先生对军统上海分局是有恩的。周局长为人处世有古侠士之风,张先生也是深知的,和周局长合作,吃不了亏。”

    张克清勉强一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让军统回报我,世易时移,给军统上海分局添麻烦了。”

    施恩与人,张弛反而不好计较,打了个哈哈:“哈哈,总之张先生安全了,就好。我已命令杜一帆队长护送您,卫生员小宋一同出发照应。我还有些琐事,失陪了。”

    倪新等人行至上海郊区,已是晨曦初露,车队车速突然慢了下来,一路闭目养神的倪新向外望去,只见数辆警车开过,前方硝烟滚滚,道路被堵塞。倪新命令同车的川崎哲也:“去看看怎么回事?”

    川崎哲也应了一声“是”,下车步行向前走去。十几分钟后,带着两名警察赶回来汇报道:“一个小时前,前方五百米处皇军油料库发生爆炸,消防队刚把明火扑灭。带队的交警负责人听说是您的专车,特意派人来疏散其他车辆,好让咱们的车队过去。”

    “替我谢谢他们。”

    又费了十来分钟的时间,倪新等人的车队才勉强通过。川崎哲也问道:“倪局长,这两天发生好几起这样的破坏事件了,怎么回事?”

    倪新没有正面回答,看了看表,说道:“不回76号了,直接去淞沪占领军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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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特赦

    八点半,日军司令部,走廊里,倪新碰见了小野平一郎的秘书:“倪局长,我正要去找你,将军有请。”

    倪新走进小野平一郎的办公室,小野平一郎说道:“怎么来的这么快?”

    “我连夜从日战区和军统根据地交界的地方赶回来,正要来觐见将军。”

    “情况怎么样?你先说说。”

    “是,军统前来办理交接的是一个叫杜一帆的人,自称是第三纵队的副队长,属下按照事先的计划,把张克清交给了他。这里是张克清供词的录音和记录,请将军过目。属下会马上命令把张克清等人的照片送到上海各大报社,请他们尽快刊出。”

    听取了倪新的汇报,小野平一郎叫来秘书把照片和拟好的文章交给他,吩咐了几句,秘书领命而去。

    小野平一郎又道:“这条线是布下去了,能不能起到造成重庆与延安的摩擦,让军统处置周成斌的作用,只能拭目以待了。你这么早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吧?”

    “是的,这两天发生了数起针对皇军的破坏行动,将军,您怎么看?”

    “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倪新,有个好消息……算是个好消息吧,冈村将军同意了我提出的对军统根据地的围剿计划。”

    倪新微微吃了一惊,问道:“这么说数起针对皇军的破坏行动的幕后黑手是军统上海分局?他们这么做……应该是为了牵制皇军向缅甸前线调派援军吧?”

    对倪新的举一反三,小野平一郎很赏识,答道:“你说的不错,所以冈村将军才决意围剿。行动就定在十二月五日凌晨三点。”

    “我来觐见将军本来就是为了想个什么办法,阻拦军统的破坏行动。围剿……倒是一劳永逸,将军,那你我能做些什么?”

    “冈村将军命令你我带队参与围剿,有两个任务,其中之一是缉捕军统上海分局被皇军通缉在案的要犯。”

    倪新答道:“这是我们情治部门应该做的,但愿没有漏网之鱼。”

    “我是这么打算的:我亲自带队随围剿的大部队行动,按图索骥,缉捕要犯。周成斌等人一定会千方百计潜逃,你在外围布下数十个行动组,决不能让周成斌等人再次脱逃。”

    倪新点头道:“是,请将军放心。不过我有个担心:周成斌、张弛等人目前在军统根据地吗?”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围剿的时间不能更改……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被通缉的要犯都在那里,让我们有一网打尽的机会。对了,你不是在那里设有一个联络点吗?急电命他们提供情报。”

    “是,属下有个提议:如果头号目标周成斌不在,可否令他们刺杀在根据地的军统最高长官?无论成功与否,周成斌都有可能赶回去。”

    小野平一郎答道:“考虑的很周到,事不宜迟,你先去安排,然后再来找我商议第二个任务。”

    倪新答应着去了,小野平一郎命人准备餐点。十点整,倪新回到办公室,小野平一郎笑道:“连夜赶回来,还没有用餐吧?别管是早点,还是午餐,陪我吃顿饭,我们边吃边聊。”

    “是,谢谢将军体恤。”

    倪新喝了半碗粳米粥,小野平一郎说道:“之所以一直没有动军统这一小块嵌入我方占领区的根据地,是因为担心诱发连锁反应,淞沪地区打破微妙的平衡后,爆发大规模军事冲突,皇军一时无力应付。”

    倪新答道:“这也正是属下担心的问题,将军有何高见?”

    “我把于思文从满洲国调到上海,是为了他和韩德勤部的一个姓任的副师长,目前是代理师长,有姻亲关系,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做工作。”

    倪新恍然大悟,频频点头:“对啊,军统能策反,我们也能啊,将军料敌先机,属下佩服。这个关键时候,韩德勤部一个师哗变,他哪里还能腾出手里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可惜啊,事到如今,任恒闻副师长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弃暗投明。时不我待,倪新,你调派手下精锐,增援于思文,如果策反不成,就以任副师长的名义刺杀韩德勤,逼任副师长起事。”

    “是,属下这就回去组建临时行动组,交给于思文指挥。”

    “人员被抽调后,不能影响围剿后对军统要犯的缉捕。倪新啊,影佐将军从常德直接去了缅甸,淞沪地区情报战的重担全在你我肩上了,诸事拜托。”

    “将军言重了,属下一定竭尽全力,配合将军。”

    这天中午十二点整,潘干臣带着章副官来到南京利顺德饭店一楼咖啡厅,侍应生给他送来一份酒水单,潘干臣命令章副官:“你先点餐,我去去就来。如果有人跟踪我上楼,你打内线电话,我在二楼二零九房间。”

    二零九房间的门并没有锁,潘干臣随手一推,门开了,见两名男子在房间里,其中一名起身相迎:“潘师长,久仰了。在下刘泽之,军统戴老板的特派员。”

    潘干臣吃了一惊,刘泽之?就是那个76号的潜伏特工?因为他,冈村宁次前后数次严厉训斥情治部门,他居然还敢在南京露面?他出面找自己,想干什么?

    潘干臣厉声问道:“你们到底要怎么样?害我害的还不够吗?梁女士哪?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潘师长稍安勿躁,梁女士很好,您不是看到我们转交的她的亲笔信了吗?梁女士有六个来月的身孕,不便于长途奔波,在国统区里养胎,有人照顾。”

    潘干臣稍稍放心,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我现在无职无权,你们就放过我吧。”

    刘泽之笑道:“潘师长言重了,您即将出任增援缅甸的暂编第二军副军长,前途正好啊。”

    潘干臣微微一愣:昨天才接到的委任状,这个人怎么就知道了?军统,唉,神通广大啊。他苦笑道:“我还没有上任……就算是上任了,也要带队远赴缅甸,和军统上海分局没有关系啊。”

    “潘师长此言差矣,缅甸战场也是世界反法西斯战场的一个组成部分。”

    “你们找我到底想干什么?军统……我没招惹你们,我也不想招惹……”

    刘泽之冷笑道:“潘师长的忘性好大!当初投敌,军统设在你部队里的政工组六名特工被杀,这笔账军统可没和你算那!”

    潘干臣哼了一声,怒道:“你想干什么?别忘了,南京是日本人的天下!我是不想再结怨,否则早就向日本人汇报了,你别逼我!”

    刘泽之毫不示弱:“是,国都南京还在日本人手里,可是中国人总有一天会光复国都,这一天不会很久了!潘干臣,这一点你知道的最清楚!你居然还是执迷不悟,向日本人告发出卖我?好啊,你去吧!别忘了,你的情妇,还有她肚子里没有出世的孩子还在我们手里!你的长子,因为你认贼作父,已经和你断绝关系了吧?你那还配做一个父亲?!苏东然说你是他敬重的长官,很多错事都是不得已的,他真是看错你了!”

    潘干臣颓然坐在沙发上,问道:“东然?他还好吗?”

    崔峰走过来递给他一封信:“这是苏旅长写给你的信。”

    潘干臣接过来看完,交还给崔峰,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没有上任,即使上任了,也会马上离开淞沪,前往缅甸,我这个暂编第二军军长手下的部队是拼凑起来的,老部下不多了,起事反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们要强人所难,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

    刘泽之答道:“潘副军长误会了,军统不会提出这种让您为难的要求的。”

    潘干臣松了口气,问道:“那你们为什么来找我?”

    “缅甸战局不仅关系着国统区的生命线滇缅公路能否畅通,更关系到战后的格局,也就是中国的国际地位,军统奉最高军事当局军统命令设法搞到日伪淞沪地区增援缅甸的部队的作战计划,我就是为这件事特意从重庆返来南京的。”

    潘干臣犹豫许久,自嘲的笑道:“我和军统……还能化敌为友吗?刘先生,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我只有一条出路:把你交给日本人,日本人一定会更信任重用我。”

    崔峰脸色一肃,就想拔枪!

    刘泽之淡然一笑,摆手制止,说道:“如果潘副军长真有这个心,怎么可能单身赴约?梁女士在韩长官驻地做客,潘军长收到心爱的女人的来信,当然知道是谁要见他。”

    此人怎么知道自己是单身赴约?难道军统在饭店外布有暗哨?应该是。

    刘泽之又道:“潘副军长,往事已矣,所有的中国人都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如果军统能得到潘军长的帮助,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刘先生是戴老板的特派员,您这番话……”

    刘泽之微微一笑,说道:“潘副军长,我这番话不仅仅是代表戴老板说的,还代表中华民国最高军事当局,您请看——”

    刘泽之郑重的递过一份特赦令,潘干臣不由的双手接过,落款是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盖着一枚钢印,蒋中正亲笔手书签署,戴笠副署。

    潘干臣还在犹豫,刘泽之又道:“特赦令上写得很清楚:由于潘干臣在缅甸战役中,暗中协助中华民国,所以既往不咎。也就是说只要潘副军长能立此大功,这张特赦令就会生效。您可以看一看编号:这样的特赦令,您手里的是第四张。我想——随着战局的进一步明朗,应该不会有第五张了。”

    潘干臣答道:“我只不过是参与援缅的暂编第二军的副军长,可以参加军事会议,却不可能掌握全局。”

    刘泽之不想给潘干臣太大的压力,说道:“潘副军长只要保证提供的作战计划是真的,就可以了,那怕是部分的计划也不要紧,军统还有别的渠道。不过——潘副军长,我希望您能搞到全部的作战计划,那么除了这张特赦令保证的既往不咎之外,将来您还可能被重用。”

    潘干臣心一横,终于首肯:“我尽力!刘先生,我怎么和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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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殇之山河破碎介绍:
民国28年全民抗日烽火连天。军统青浦训练班毕业年余的刘泽之奉命监视有叛逃倾向的李士群。果不其然李士群叛逃,阴差阳错,刘泽之无意中救了李士群一命。李士群出任南京汪伪汉奸集团76号特务组织头目,刘泽之顺水推舟,卧底76号。国军特工与日本间谍、汉奸之间展开了生死搏杀!逐日计划,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九死一生;毒杀李士群,个人情感与国家大义,何去何从?战友被捕,营救计划被无情驳回,万般无奈,亲手击毙,此生再难有安宁之日……劫夺黄金,中国的财富绝不允许他人觊觎!铁血男儿,携手共谱英雄悲歌!铁汉也有柔情万种,心爱的女人却被献上了祭坛……谍殇之山河破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谍殇之山河破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谍殇之山河破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