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计中计(上)
沈医生再也站不住了,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哀求道:“长官,我是被逼的!日本人逼我……我不敢不干,您就原谅我一次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闭嘴!”周成斌一声断喝,吓的沈医生打了个哆嗦:“这不是你当汉奸的理由!”
葛佳鹏煽风点火:“周局长,这个人的话不能信,还是杀了他,为钟伟讨还公道。他的儿子还在我们手里,扔到孤儿院去自生自灭!”
沈医生恍然大悟:难怪妻子居然和军统配合,把自己诱出医院,原来爱子在他们手里。他爱子心切,心一横说道:“我儿子只有六岁,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日本人说军统匪类,可不能让他们说中……”
葛佳鹏上去狠狠给了他两记耳光,怒骂道:“土匪?你在骂谁?日本人烧杀抢掠,才是土匪!你是一个中国人,居然助纣为虐,我宰了你这个败类!”掏出枪顶在他的太阳穴上。
沈医生吓坏了,连连哀求:“长官,别这样,我是个医生,你们总不至于杀害平民吧?长官……”
“平民?”周成斌冷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军医,有少校军衔。”
“长官,那不是日本人逼得吗?我以前是美国教会医院的,日本人成立军医院,强迫我……这位长官,求您把枪收起来,你们让我做什么?尽管说,我也是中国人……”
周成斌似是不愿相信:“你居然还有良心?愿意将功赎罪?”
沈医生话都说不利落了,诅咒发誓的哀求:“长官,您不能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放了我,我马上辞职,饿死也不给日本人干了,求你了……”
周成斌似是有所迟疑,沈医生顿足发誓:“我是真的悔悟了,长官,我愿意为您效劳,你需要我做点什么,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将功赎罪!”
“像你这样的汉奸,杀了你,我都嫌脏了手!好吧,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仔细听着……听明白了吗?”
沈医生长出了一口气,不杀自己就好了,他连连点头:“我一定照办,长官,你放心吧……长官,我儿子还小,请您放了他……”
葛佳鹏冷笑道:“放了他?放了他你出门就能把我们卖了!只要你配合我们的行动,你儿子肯定没事!”见沈医生还想游说,葛佳鹏一板脸,怒道:“废话少说,你倒是干不干?”
葛佳鹏手里的枪一直没有放下来,沈医生无计可施,只得说道:“我干,长官,你们也要信守诺言,别伤害我的儿子。”
葛佳鹏带着一名行动特工押着沈医生来到院中,等了一会,才看见有一辆挂着军用牌照的汽车驶来,葛佳鹏对天连开两枪,沈医生开始拼命的向着军车驶来的方向逃跑!
葛佳鹏追出去,对着他又是两枪,一枪打空,最后一枪却擦中了沈医生的右腿,沈医生踉跄倒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喊道:“我是军医院的医生,军统要杀我!救我!”边喊边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拦在马路中央。
那辆军车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沈医生,司机喊道:“你不要命了?喊什么?你再说一遍?谁在开枪?”
葛佳鹏又是两枪,子弹打在军车的车身上,火花四溅!好在他使用的是射程不太远的点三八手枪,汽车虽被打穿,却没有伤到人。这辆军车是上海宪兵团的,后排坐的两个人也都有佩枪,拔枪还击!
趁着双方枪战,无暇顾及,沈医生扯虎皮做大旗,大叫:“我是日军军医院……不是,我是淞沪日本占领军司令部的,带我去见影佐将军!快,追我的人是军统的!”
淞沪日本占领军司令部是宪兵团的顶头上司,虽然将信将疑,却也不敢自顾自撤退。葛佳鹏等人似是怕枪战惊动他人,引来麻烦,只得一边还击一边撤退。绑架沈医生用的那辆汽车驶了过来,周成斌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喊道:“不得恋战!上车!”
下午五点,倪新听完权菅祜的汇报,正要去亲自再审张占,浅野一键跑来报告:“倪局长,影佐将军请您去医务室等候,他马上也过去。宪兵团的吴团副把沈医生营救回来了,将军命令他们把人送回76号。沈医生受伤了。”
倪新微微吃了一惊,问道:“宪兵团?怎么回事?绑架的人抓住了吗?”
“听说没有,那个姓沈的说明了情况,吴团副他们三个人没敢去搜查,向影佐将军求援,将军在电话里当即严令他们必须立即行动,他们搜查后说关押沈医生的那个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将军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说要追究吴团副的责任。”
倪新很不满:“立即搜查,都未必有收获,居然还贪生怕死!贻误战机!受到严厉处置是他们自找的。”
浅野一键点头称是,二人向医务室走去,走廊里迎头碰见军医老彭,倪新叫住了他:“彭军医,这是从哪来?”
“我奉影佐将军的命令在牢房里给刘泽之疗伤,回来取点消炎药。”
倪新叹了口气,问道:“他怎么样了?”
“不太好,将军提审的时候命令再次用刑,昏迷后将军命我……局长,有句话……”
“有什么话就说吧。”
“到底相识一场,虽说……请局长您法外开恩,给他一个痛快吧。他这个样子,我看着……”自从刘泽之身份暴露被抓捕,76号众人先是大吃一惊,几天来酷刑审讯,刘泽之坚不屈服,又让很多人,特别是之前私交不错的一些人,暗生钦佩之心。
倪新教训道:“行了,这样的话以后不准再说了!你也是76号的老人了,还没习惯?去忙吧。”
六点整,沈医生被送进了76号医务室,他的伤势并不重,简单处理缝合后,影佐祯昭和倪新亲自开始讯问。
听沈医生说过被抓的经过,倪新命川崎哲也去拿军统被通缉的成员的相片,问道:“和我们了解的情况差不多,你说那个威胁你的人叫另外一个人周局长?”
“是的,他叫了两次。”
“你是个医生,依你看,那个姓周的身体状况如何?”
“不太好,好像有比较严重的心脏病,好在是慢性的,似乎又经过了治疗,短期之内没有什么的大碍。”
再一次验证了周成斌并没有中毒,倪新只得彻底死心,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这时,川崎哲也拿来了照片,倪新道:“等一下再聊,先看看照片,你见过的几个人都是谁?”
沈医生仔细看了又看,答道:“这张就是那个被称作周局长的,这个叫孙栋盛的,就是绑架我的人,吓唬说要杀了我,对我开了四枪的是这个叫葛佳鹏的。”
倪新淡然一笑:“果然都是些要犯,你继续说,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哀求他们不要杀死我,那个最凶的叫葛佳鹏的,说让我设法给他们找一些易博停针剂和强心胶囊,就可以考虑从轻发落。我说易博停不好找,家里倒是有一些强心胶囊,可以带他们去拿,姓葛的就押着我去,出了门,看见有军车路过,我拼命逃跑。倪局长,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儿子还在他们手里。”
倪新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喜怒,说道:“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其他的事就别想了。”
沈医生似乎还有话说,彭军医过来说道:“将军、倪局长,沈先生的伤势并不严重,刘泽之受过电刑后……沈先生是这方面的专家,能不能请他给看看,属下是外科医生,76号其他的两名医生一名是法医,一名学的也是外科。”
倪新并不留难,一口答应:“也好,那就辛苦沈大夫了,刘泽之暂时还不能死。将军,您还有什么吩咐?”
沈医生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并没有逃过影佐祯昭的眼睛,他答道:“倪桑看着办吧。”
回到办公室,影佐祯昭问道:“倪桑,说说你的看法。”
倪新笑道:“将军这是在考我啊,周成斌失去了刘泽之,再加上张弛、唐吉田、钟伟等人死于非命,乱了方寸,也不奇怪。试问沈大夫一个文弱的军医,能从周成斌。孙栋盛、葛佳鹏手下安然逃出来?怎么可能!如果属下所料不差,周成斌是冲着刘泽之来的,本来我还想找个什么办法让姓沈的去给刘泽之做个全面的检查,没料想彭军医无意中提出来了。”
影佐祯昭也笑了,说道:“倪桑所料不差,周成斌重情重义,执意营救刘泽之,76是是什么地方?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设法把刘泽之调出76号,才好行动。我估计姓沈的肯定会说需要全面检查,甚至需要手术云云,建议我们把刘泽之转到军医院去。以前逃跑的王德福,加上死了的钟伟,军医院里也许还有一个军统的卧底,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将军,刘泽之被使用了电刑,76号知情的人不少,张占却一直被关押着,军统是如何得知的?难道76号里还有刘泽之的同伙?而张占是清白的?”
影佐祯昭答道:“张占的事并不重要,我想让他执行刘泽之的死刑,如果他照办,此人不妨留一留再说,虽然不能据此证明他的清白,却可以让毛人凤难堪。至于刘泽之有没有同伙,目前还不好判断,毕竟电刑是76号最严酷的刑法,对刘泽之这样罪行滔天的要犯使用电刑也是意料中事。何况姓沈的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寻机给刘泽之检查,使用过电刑,最好,以此为借口建议转院;没有使用,他自然会找别的借口。”
倪新答道:“将军说的是,属下建议伪造一个‘刘泽之’,由浅野一键和权队长负责,诱捕周成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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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二章 计中计(下)
倪新和影佐祯昭磋商好了细节,命人叫来了坐着轮椅的沈医生,倪新问道:“沈医生辛苦了,受着伤还麻烦你替我们办事。刘泽之的情况怎么样?”
沈医生心道这个局长倒是比浅野一键和蔼好说话的多,也许可以蒙过他,但原军统言而有信,事后放过儿子。他笑道:“倪局长言重了,我也是个军人,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是应该的。刘泽之的情况很不好,随时有可能死亡,如果这个人对您还有用,最好送到医院里,那里设备比较齐全,方便二十四小时监控病人的情况,一旦病危,也有条件抢救。”
倪新故作迟疑,说道:“军医院……警戒措施到底不能和76号相提并论,何况还发生过周成斌、绵贯义一潜逃的先例,请影佐将军做主吧。”
影佐祯昭也佯装犹豫了片刻,才道:“总不能因噎废食……做好准备,也未必就一定会出事。沈医生,你回医务室好好休息。来人,叫浅野君来见我。”
川崎哲也推走了沈医生,影佐祯昭和倪新相视一笑,说道:“倪桑,命人暗中监控姓沈的老母、妻子和女儿。不需要让浅野一键知道实情,他那个人,过于莽撞。权菅祜还在搜捕军统伤员,让田中胜荣和何其莘换个身份,带队潜入军医院,军统在军医院动手劫人后,力争一网打尽。”
“是,请将军放心,属下亲自指挥行动。”
“那我就更放心了。”
军统新启用的三号联络站,周成斌带着葛佳鹏等人赶来,孙栋盛迎上去汇报道:“周局长,张副局长送来了消息:和高瑞联系上了,已经开始行动。”
周成斌点了点头,坐下来休息,暗道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争气。
葛佳鹏忧心忡忡的问道:“周局长,您说我们的计划能瞒过日本人和倪新吗?倪新这个人,属下实在很忌惮,他要是我们的人就好了。”
孙栋盛嘲笑道:“你想什么哪?那是一个铁杆汉奸,军统最危险的敌人。”
周成斌胸有成竹的说道:“对倪新,对影佐祯昭和小野平一郎的了解超过了对你们的了解。他们一定会识破沈医生的真正用意,但是他们万万想不到这其实只是一个障眼法,我真正目的就是要让他们误以为我会故技重施,把刘泽之调出76号,在军医院动手营救。”
孙栋盛很钦佩的说道:“周局长,对您,我是一万个佩服。试想您和绵贯义一都是从军医院里成功被营救的。76号怎么可能重蹈覆辙?您设计把76号的精锐调出来,76号的监狱不可能活着逃出人犯的神话自然也就破产了。”
周成斌笑道:“等行动成功了,你再拍我的马屁也不迟。栋盛,你负责带队在军医院里佯攻,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全身而退,尽可能不要造成伤亡。”
孙栋盛郑重答道:“您放心,我担心的是张副局长,怎么说也是强攻76号。”
周成斌也很担心,暗道但愿高瑞成功联系上那个神秘人物,泽之能依计行事,被关押在76号医务室里,张弛行动的难度就会大为降低。如果不能,也只能拼死一搏了。可是,徐建雪和张占又该如何?总不能不一起营救吧?
晚上七点半,高瑞来到76号大门口,对门卫说道:“我是你们倪局长的太太派来的,给倪局长送些东西。”
门卫很客气的请高瑞到传达室里休息,给倪新拨通了内线电话,正陪影佐祯昭在小会客室里用餐的倪新无奈的笑道:“不是说了不让送了吗?真拿她没办法。将军,拙荆送来了一些吃的,还有我每天服用的药品,我去去就来。”
影佐祯昭笑笑,亦庄亦谐的说道:“你去吧,没想到鹤子这个大小姐嫁为人妇后变得如此贤淑,难怪小野将军数次感叹女生外向。”
川崎哲也陪着高瑞在会议室等候,倪新推门进来,说道:“高姐,家里没事吧?”
高瑞答道:“没事,就是小姐着了点凉,有点咳嗽。保温桶里是太太让我给您送来黄芩当归牛肉汤,这里是你的药,太太担心您办公室里的药吃完了,还有几件换洗的衬衣,太太还说让我把您换下来的衬衣拿回去洗熨。”
倪新接过东西,答道:“你转告太太,我这一两天还回不去,娇娇的咳嗽别大意,最好去医院看看。记住:如果要出门,一定要带上我安排在家里的警卫。川崎君,去我办公室里间,把柜子最下面抽屉里的几件衬衣拿给高姐。”他不愿让影佐祯昭久候,拿着保温桶回了用餐的接待室。
川崎哲也说道:“高姐,你稍候,我去去就来。”
“川崎君,我等你,对了,你们的洗手间在哪里?”
“向前一直走,一拐弯就看见了。”
由于工作需要,电讯处正副处长、各个组长都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二十三日晚上九点,距离76号两公里之外的一家咖啡厅里,张克清比约定时间晚了十五分钟,包间里,周成斌一个人平静的等候。
见到张克清,周成斌起身相迎:“张先生,幸会,我知道你会来。”
张克清面无表情,答道:“周成斌,淞沪日本人通缉榜上的头名要犯,居然敢派人送信,在距离76号如此之近的地方,孤身约见76号电讯处副处长,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我为了取信日本人和倪新,出卖你?”
“这么说你在四周观察过了?出卖我?你不会。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延安方面的人,日本人在中国一天,我们就是战友。”
“周局长冒险约见,所为何来?”
“张先生,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需要你的帮助,协助营救刘泽之!”
张克清答道:“营救?这不符合贵局的纪律吧?”
周成斌回避了这个问题,诚恳地说道:“张先生,只要您加以援手,无论营救是否成功,这份恩义我周成斌记下了!今后但有差遣,绝不推辞。”
张克清坐了下来,不置可否。
周成斌亲自沏了一杯咖啡奉上。又道:“假如张先生有难处,周某也不敢强人所难,今天的事全当没有发生过,高瑞三天后将会撤退,军统上海分局其他人并不知道我们曾见过面。”
张克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还是没有说话。
周成斌只得又道:“张先生,三年前周某刚到上海,即被76号围捕,张先生仗义援手,提前拉响了光明纺织厂的下班铃,周某才有机会捡回了一条命,一直没有机会面谢,失礼了。后来张先生又主动提醒日本人安插在军统内部的奸细南极星的存在,再有当初阮波叛变,日伪联手重兵围剿第三纵队,又幸得张先生相助,刘无才得及时送出了消息……这一切,周某一直感激于心,正因为知道您古道热肠,所以今日才冒昧相求。”
张克清这才说道:“刘泽之……是一个难得的优秀特工,贵局对这样身处关键核心位置的重要卧底,一再过度使用,致有今日之祸。”
“张先生责备的是,军统焉能不知?可是数次安排卧底,都以失败告终,这才不得已……”张克清一语中的,周成斌抱愧于心:军统局本部和自己,这些年,为刘泽之考虑的太少了。
张克清犹豫再三,问道:“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向人求援,当然要以诚相待,周成斌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张克清先是吃了一惊:周成斌的胆子太大了!仔细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说道:“你这么做应该是除了刘泽之,还想把徐建雪和张占一起救出去,我也不想瞒你,徐建雪已经不在了……至于张占,他是不是你们的人?”
徐建雪不在了?虽在意料之中,周成斌还是揪心一痛,脸色更加苍白,他长出了一口气,勉强平静的答道:“是的,张占是我们的人。”
“我猜也是,到现在还没有对他动刑,也许能骗过倪新继续潜伏,你斟酌着办吧。”
“ 按照惯例,出了这么大的事,76号会处在紧急状态,你出来见我,不会惹上麻烦吧?” “不会,倪新带人似乎在搜捕什么,后来又换了权菅祜带队,影佐祯昭调派一个宪兵中队协防,人员出出入入的,倪新已命令取消最高级别的紧急状态,目前76号人员出入需要得到直属长官的批准,没有任务的白天必须在岗,晚上轮流值班,各部门负责人轮岗带班,我明天凌晨两点和温处长换班。”
周成斌又道:“76号地下室的监狱的情况我听泽之详细说起过,营救的难度很大,如果泽之能够如愿被转移到76号的其他地方……”
既然已经答应帮忙,索性好人做到底,张克清答道:“明天上午十点前,如果刘泽之还是被关押在牢房里,我就不再找你了,你们只能自求多福;如果日本人和倪新上当,把刘泽之关押在了别处,给我一个联系办法,我会通知你的。”
周成斌大喜,拱手谢道:“这里有一个电话号码,你拨通后响铃三声挂断,再次拨通,用莫斯码通知我们即可。接受情报的人不会知道你是谁。”
“好说。你不问我刘泽之是否招供了吗?”
“他不会,我了解他,再说张先生你是安全的,也反证刘泽之保守了所有该保守的秘密。”
张克清犹豫了一下,又道:“那个姓高的不必撤离,在倪新身边埋下这么一颗钉子也非易事,我再送周局长一份大礼……”
听完张克清的话,周成斌感激莫名:“固所愿也不敢请也!张先生,大恩不言谢,一切拜托。”
张克清不在多说,起身道:“我要走了,周局长,你的脸色很不好,要多注意身体。”
“张先生,谢谢关心,你也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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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虽千万人(上)
二十四日零点,张克清换岗,十分钟后,来到监听室,问道:“有什么异常吗?”
电讯处的下属答道:“没有。”
张克清走到一名下属后面,又道:“你这条线是负责牢房监听的吧?有发现吗?”
“是,没有任何异常,刘泽之一直没有说话。”
张克清要来耳机,听了一会说道:“没有说话声正常,怎么连呼吸声、呻吟声都没有?是监听效果不佳,还是线路出了问题?这个人可是76号目前最重要的要犯,出了事——当然,跑是跑不出去,出点别的事——谁又能担待?”
听张克清这么说,那名下属也有点担心:“连呼吸声都没听见?张副处长说得对,谁也没想到刘泽之的骨头这么硬,那些酷刑……万一死了,别赖到我们身上。”
张克清想了想说道:“多事之秋,你们都用点心,我去看看。”
带着一名下属来到76号地下室牢房外,张克清对警卫说道:“现在是谁负责?我要检查一下关押刘泽之的那间牢房的监听器。”
浅野一键闻声走了出来:“张桑,我刚上岗,有事吗?”
“我换岗后检查监听记录,刘泽之所在的牢房很久没有任何声音,担心是线路出了问题,过来看看。”
对刘泽之恨之入骨的浅野一键答道:“那是不能大意了,我陪你进去看看。”
走进牢房,只见满身血污的刘泽之躺在砖台上,也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张克清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浅野一键说道:“张桑,你倒是心软,还同情这个奸细,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好人不长寿,坏人一万年,他的命大,死不了,老彭刚走,每隔半个小时值班的医生都会过来看看。”
张克清摇头苦笑了一下,没有搭话,走到墙边检查线路,对一起过来的部下说道:“电线老化,插头也有点活动,你去找一根新电线。”
那名下属答应着走了,张克清拽下电线,动了动插头,对浅野一键说道:“哪有十字螺丝刀?”
浅野一键顺口答道:“我去找。”
牢房内只剩下张克清和刘泽之,已被惊动了的刘泽之睁开了眼睛,张克清一改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习惯,用身体挡住刘泽之,麻利的把一个体积很小的白色药片塞进他口里,在他耳边说了八个字:“吞下!周成斌会营救。”
刘泽之下意识的吞下药片,心中一凛:营救?周成斌会营救?怎么可能?这是违背军统潜伏纪律的!抑制不住的心酸袭来: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抛弃了自己,原来除了利害,真的还有感情……他突然又想起了徐建雪,眼前一黑,再一次昏迷……
不到两分钟,浅野一键拿着一把十字螺丝刀回来交给张克清,张克清熟练地紧了紧插头,那名下属也拿来了电线换好,张克清说道:“应该没问题了,浅野君,我先走了。”
过了一会,浅野一键又来观察刘泽之,见他的状况似乎更不好了,答道:“来人,让让老彭提前过来看看。”
凌晨四点,睡梦中的倪新被川崎哲也叫醒:“倪局长,局长,您醒醒,刘泽之突然病危!”
倪新倏然坐起,一边着装一边说道:“命人把刘泽之送进医务室,你去叫醒影佐将军,我马上过去。”
影佐祯昭听完倪新的话,说道:“周成斌也是黔驴技穷了,又给我们来了这一手……这么说沈医生给刘泽之送了药?哼!等事情结束,我再和他算账!”
倪新答道:“刘泽之未必知情,沈医生检查的时候,有人陪同也有监听,他开了两种药让刘泽之服用,那里面就应该有诱发心脏病的药品。”
“本想着等天亮了再把伪造好的‘刘泽之’大张旗鼓的送进医院,看样子只能提前了,你去安排吧。”
倪新又道:“那么刘泽之怎么处理?听之任之吗?”
“这个人最好还是让他暂时活着,即使榨不出什么油水,也可以明正典刑,以儆效尤。地下室的牢房不利于抢救,把设备都搬进去等于告诉了对手军医院里是假目标……而且那里还关押着张占、和从军医院里押回来的、监控解药失手等其他几名人犯,警卫人员很多,很难做到保密。这样吧,76号的医务室不是有两间病房吗?收拾一间,命人切断对外一切联系,秘密关押刘泽之,让彭军医、沈医生在里面陪护治疗,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得进入,彭军医、沈医生也不得外出……对外的说法是沈医生需要甄别,暂时被软禁了。警卫工作交由田中胜荣负责。”
倪新答道:“将军说的是,也就是三五天的时间。沈医生本就有伤在身,软禁在医务室便与治疗也名正言顺。我这就去安排,而后属下就直接去军医院了。”
“自从军统有了根据地,今非昔比,此次周成斌又孤注一掷,双方必有一场激战,职业特工是76号最宝贵的财富,再说去的人太多,万一76号里有刘泽之的同伙,也许会逼得周成斌怕伤亡过大从而放弃行动,只命浅野一键带着他的下属随你行动,命令权菅祜整装待发,等周成斌突袭军医院的行动开始后,马上出发负责外围搜捕。把我调来的那个宪兵中队秘密调往军医院,由你指挥。记住:我不需要活口,只要周成斌露面,格杀勿论!”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倪新调来了救护车,亲自指挥两名卫兵从牢房里抬出一个担架,四名全副武装的内卫组警卫和76号的另外一名军医齐峰小跑着跟在后面,上了救护车。浅野一键带着十余名宪兵分乘三辆汽车紧随其后,向军医院开去。
十几分钟后,倪新换了一身便装,带着川崎哲也和何其莘,来到停车场,准备去军医院,权菅祜恰好赶了回来,迎上前说道:“倪局长,能不能耽误您几分钟?属下有事要向您汇报。”
“什么事?说吧。”川崎哲也和何其莘知趣的先上了车。
“倪局长,刘泽之留给您的那个档案袋不是属下主动向影佐将军汇报的,属下带人搜查刘泽之办公室的时候,田中胜荣突然来了,应该是他向影佐将军说了有这么个东西,等到属下向您汇报后,将军找我询问,属下不敢不说实话……”
倪新闲闲一笑,答道:“你没必要解释,将军问你,自然要说实话,何况我也没想瞒着将军。”
“还有件事,您派属下去查看刘泽之租用的正金银行保险柜,里面有一些金条和美元,还有一张清单,属下草草核对了一下,没看出什么问题,没想到刘泽之并没有中饱私囊,这个人的人品还是不错……可惜了,走错了路,不过这个人的私德比属下想象的要好得多……您看何时交给您?”
“这个不急,先放在你那里。我命你搜查军统三名在爆炸中受伤的伤员,有进展了吗?”
“还是只发现了一名,没有找到其他两名伤员的行踪。属下无能,请局长责罚。”
倪新答道:“上海这么大,几百万人口,也不能怪你。这样吧,抓捕你发现的那名伤员,交由影佐将军处置。命令你手下的组长们继续搜查,你回76号协助影佐将军。”有田中胜荣和权菅祜留守,倪新才能放心。
“是,局长,你也要多保重。”权菅祜恭敬的打开车门,请倪新上车。
军医院停车场内,倪新等人下了车,一直在军医院里没有撤离的刘威平迎上前来汇报道:“倪局长,按照您的命令都安排好了:住院部一层右侧四套六间单人病房腾出来交由76号使用。先期到达的浅野君已经安排好了明哨,正在安排暗哨。那个假的‘刘泽之’被送进病房了。”
倪新教训道:“什么真假?那现在起,那个人就是刘泽之,在所有的医生护士面前,要统一口径。”
“是,属下记住了。”
“你马上去找院长,就说是影佐将军的命令:半个小时后,我们要派人参与医院前后门的警卫。”倪新一边回答一边向住院部走去。
还没等倪新在布置成临时指挥所的病房里坐稳,宪兵中队的宗队长来报告:“倪局长,按照您的命令,我所属的一百二十名宪兵分两班,每班六十人,乔装成大门口揽客的车夫、病人、陪床的家属、护士、勤杂工等等身份,听候差遣。”
倪新问道:“你这支中队里有多少中国人?”
“九十多名,还有二十余名皇军。”战争打到现在,日本兵员枯竭,以前主要由日本兵组成的宪兵队里的中国士兵占的比例越来越大。
“那些日本人懂中文吗?”
“会说几句,懂得不多。”
倪新命令道:“那就别让他们上岗,以免暴露。你把这些人分为四组,每组六人,前后门各安排三个人执勤。”
“是。”
倪新摊开军医院的平面图,说道:“把你安排的哨位标注出来。”
宗队长标出来之后,倪新调整了几处,叮嘱道:“从现在起,你和浅野君每隔一个小时巡视一次,发现可疑情况随时汇报。”
布置好了暗哨的浅野一键回来了,倪新命令道:“把你的哨位,无论明哨暗哨都在地图上标注出来。还有,在所有通往军医院的地下管线埋设炸药。”想起当年郭烜从地下污水管道潜入军医院,营救周成斌,倪新不敢不防。
浅野一键一边标示哨位,一边答道:“是,我马上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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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虽千万人(中)
二十四日上午六点,电讯处处长温桂胜来换岗,问道:“没事吧?”
张克清答道:“昨天牢房里的电线老化,我已经更换了。对了,还有件事:半个小时前权队长来通知:关押刘泽之的那间牢房里的监听取消了。”
温桂胜是个技术人员,和刘泽之平日的关系也算不错,叹道:“取消了?是不是死……那个电刑,太可怕了,这个刘泽之也是,干吗和皇军作对?挺聪明的一个人,偏偏这么固执。”
“不是,听权队长说刘泽之突然病危,紧急转往军医院了。”
“那就好,看样子影佐将军没想马上要他的命,但愿他能想明白,和皇军合作。对了,刘泽之转走了,还需要我们亲自轮岗监听吗?”
“这倒没听说,需不需要去请示——进来。”
权菅祜进来说道:“温处长,你也来了,正好,影佐将军吩咐从一楼那两间库房里接出一条线,由你们二位亲自轮岗监听,发现异常直接向将军汇报。”
温桂胜问道:“那里不是装满了常用的工具吗?平常又没人,监听什么?”
“已经腾出来了,军医院沈医生被软禁在里面。”
温桂胜暗道:一个医生,算不上要犯,又是软禁,能监听出什么?居然还让电讯处正副处长出马,小题大做。他不再追问,答道:“好,那我这就去接线,老张,等我搞好了你再走。”
张弛带人来到三号联络站,在此等候的葛佳鹏说道:“行动后日本人和76号一定会疯狂搜捕,周局长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在我的一再劝解之下,先回根据地了。”
张弛答道:“做得好,我也一直担心周局长的身体。”
“周局长临走时命令我等一个电话,这个电话会告诉我们八十六号的具体位置。并命令正午十二点孙栋盛发起行动,我们在一刻钟后发起进攻。
“我明白了,参与行动的三个小组都准备好了,葛佳鹏,你负责增援接应。”
葛佳鹏又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有人送了我们一份大礼:我们开始行动后,76号的电话线会被切断,电力供应也会被认为破坏。”
张弛大喜过望:“太好了!唉,不知道周局长是如何做到的。”
十点五十,电话铃响起,张弛盯着电话机:响铃三声后,没有了动静。几秒钟过去,电话铃再次响起。
张弛镇定的拿起话筒,话筒里传来轻轻敲击的声,张弛在纸上记录着:一楼西侧原库房内。
张弛的心放了下来:刘泽之并没有被关押在戒备森严的地下牢房里,行动成功的几率高了很多。76号里并没有军统的内线,报信的人是谁?居然还送了军统一份大礼!但愿有机会报答这份恩义。
二十四日正午十二点,倪新和刚换班休息的浅野一键相对而坐用餐,军医院的院长带着一名心脑血管科的专家进来,陪笑道:“倪局长,你们送来的那个叫刘泽之的暂时脱离了危险,还需要观察二十四小时……”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来,窗外火光、烟尘升起!院长吓坏了,下示意的蹲身躲避。倪新却像是早有准备,对身边的刘威平说道:“向影佐将军汇报!”
倪新冲到窗户前向外望去,又是两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转头又对浅野一键命令道:“军统动手了!!放军统的行动人员进来!权队长会带人增援,如果军统如我们所愿不计伤亡突破宗队长的几道防线冲进住院部,记住:影佐将军不需要活口里外包抄,力争一网打尽!”
浅野一键兴奋的答应着去了。
接到刘威平的报告,影佐祯昭对整装待发的权菅祜命令道:“出发,去军医院增援!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坐满行动特工的四辆吉普、三辆轿车、一辆厢式货车冲出了76号!
五分钟后,在76号三百米外一辆卡车上的张弛冲天连开两枪,用枪声通知开始行动!
76号前后门分别冲过来一辆蒙着车牌的卡车,卡车里的人对着门口的卫兵扔出手雷!警卫猝不及防,伤亡惨重!
卡车借着烟雾的掩护冲进76号,军统行动人员训练有素,有的跳下车交叉掩护,向着办公大楼冲去!有的跳车后迅速找好掩体阻击,在两辆卡车上留守的人员组成交叉火力,死死的封住正门两侧宪兵、内卫组士兵增援办公楼的路线。
从第一声爆炸声响起,影佐祯昭就知道大事不妙!他拿起电话,没等他拨号,办公室一楼传来两声爆炸声,电话里再无声息!
影佐祯昭扔下电话,喊道:“来人——”
田中胜荣匆匆进来:“将军,有人袭击76号!”
“命人看看电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拨不通了?设法通知司令部、小野将军那里、宪兵团等军警机关增援!”
“是!”
田中胜荣答应着跑了出去,走廊里碰到了内为组长李学惠带着两名下属跑了过来,李学惠问道:“田中君,发生了什么事?”
田中胜荣顾不上多说,命令道:“李组长,影佐将军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和你的下属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绝对保证影佐将军的安全!”
李学惠答道:“是,你跟我来!你去把组里其他人员都叫来!”李学惠明白:只要影佐祯昭没事,他和他的内卫组就没事;如果影佐祯昭死了伤了,就算是突袭76号的人被一网打尽,他也活到头了!
从重庆来上海不久的军统行动人员陈铭带着三名下属按照张弛事先的布置,冲到76号北边的食堂,扔出两枚手雷!食堂里一片混乱!
此时正是76号的用餐时间,倪新带走了一部分行动人员,权菅祜又带走了一批,剩下的人有一半在食堂,这些人又有很多人没有带配枪!虽然只有陈铭等四个人,一时却也没有办法冲出来。
小孔等三个人攻进办公楼后,直扑位于二楼的倪新的办公室,影佐祯昭就在那里!攻到二楼,按照张弛事先的命令,并不强行推进,保持火力压力,让最有战斗力的内卫组无暇他顾!
田中胜荣一去就没有回来,电话还是无法打通,影佐祯昭急了,打开门命令道:“你们是内卫组的?”
正在组织抵抗的李学惠闻声贴着走廊的墙,一边持枪戒备,一边倒退着走了几步,答道:“将军,属下内组组长李学惠,请问您有何吩咐?”
“去一楼原来那两间仓库,立即击毙刘泽之!”见李学惠似有犹豫,影佐祯昭厉声喝道:“还不快去?!难道你想抗命?”
李学惠赶紧答道:“是,属下马上就去!你们几个听着:一定不能让对手冲进来,将军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张弛亲自带着四名行动人员也冲进了办公楼,见田中胜荣正在一楼的走廊里,带着临时拉来的电工,试图修复被炸得七零八落的变电箱。
张弛连开两枪,田中胜荣和电工应声倒地!张驰等人冲到了关押刘泽之的那间仓库门口!房间里,彭军医和沈医生全都慌了手脚,彭军医狠狠扔下拨打了好几次没有任何反应的话筒:“怎么办?出了什么事?电话怎么打不通了?”
沈医生下的面无人色,颠三倒四的磨叨:“谁敢突袭76号?到底是什么人?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冲着我……不会,是不是冲着刘泽之来的?田中胜荣去了哪里?这个人一直在,出了事跑哪里去了……”
彭军医也懒得搭理他,命令道:“你在这里呆着,不准出去!我出去看看!”
没等他打开门,门口数声枪响,门锁被击毁,有人大力踹开门,几个人冲了进来,一个人背起刘泽之,一人在旁保护,向外冲去!另外一人把房间里所有的药品一股脑扫进一个布袋里。
张弛抬手一枪,撂倒吓呆了的沈医生,刘泽之的声音响起:“张弛,别伤彭军医!”
这一句阻止了张弛再次扣动扳机的手,彭军医已吓的瘫倒在地:张弛,军统的王派杀手!刘泽之这句话救了他的命!
张弛断后,几人冲了出去!
监听室内,温桂胜也吓坏了:怎么回事?爆炸声响起的同时,电讯设备就瘫痪了?他徒劳的呼叫了一会,只得放弃,对其中的一名下属命令道:“出大事了!我带着其他人留守,你去外面看看,请示影佐将军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还不快去?”
被点名的那名下属暗道: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我一个技术人员,冲出去还能有活路?怏怏不乐的走出房门,小心翼翼走了几步,一发子弹不知从哪里飞来,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用手一摸:全是血!索性趁机瘫倒在地,佯装昏迷。
权菅祜带队走至途中,听到76号方向枪声、爆炸声大作,同车的几名下属面面相觑,问道:“权队长,听声音似乎是从76号的方向传来的,现在怎么办?用不用回去看看?”
权菅祜犹豫了一下答道:“目前情况不明,我们的任务是增援军医院,到了那里,听倪局长的命令。”
李学惠冲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心一横,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从窗户上跳了下去!恰好张弛带人冲出了办公楼,没等李学惠落地,抬手就是一枪,李学惠中枪倒地!
葛佳鹏带人开着两辆同样蒙着车牌的吉普冲了进来!76号刚组织起稍稍像样点的反抗,见对手有人增援,顿时阵脚再次大乱!
军统行动人员见张弛得手,按照原定计划撤退。
葛佳鹏带来的一辆吉普车上的行动人员冲着院子里扔出数枚手雷,掩护之前冲进来的战友们上了卡车,带走了三名伤员一同撤退。随即又对着停车场的汽车一通狂轰乱炸,另外一辆吉普开到办公楼门口,冲着大厅扔出两枚手雷,而后冲到北边的食堂前,小孔等三人跳上车,两辆吉普一前一后冲出来76号。
整个过程不过持续了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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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虽千万人(下)
倪新站在窗口,枪声不停的传来,交战双方似在激战。倪新却感觉出了异常,对侍立在旁的刘威平说道:“为什么没有人冲进医院?军统的目的应该是病房里的刘泽之,难道……给影佐将军打电话,问一问权队长带队出发了吗?76号有没有异常?”
“是。”刘威平拿起电话拨号,没有人接听,他又拨了一遍,还是没有人接听,只得对倪新说道:“局长,没人接电话啊,不应该啊。”
没有人接听?倪新拿起电话,拨打总机,还是没有人接听!他曾请教过南京电话局的宋工程师,除了确实没有人接听,出现这样情况只有一个原因:被拨打的电话拔掉了插头,或者断电了,可是电话用电和民用电不属同一范畴,再说76号怎么可能停电?
川崎哲也跑进来汇报:“倪局长,权队长带队赶来了,已经投入战斗。”
倪新侧耳倾听,断然道:“不对,你们听:枪声并不是随着权队长带队加入战斗而变得更密集,反而越来越稀疏了。”
川崎哲也答道:“倪局长说的不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军统力不能支,想要撤退?”
“不可能,我了解周成斌,要么不动,既然策划实施了行动,他不会轻易放弃。刘威平,致电距离76号比较近的警务站,请他们派人去76号看看。”
刘威平和川崎哲也手忙脚乱的翻看电话薄,分头给几家警务站打电话。
外面的枪声更加稀疏,浅野一键急匆匆进来说道:“什么王牌杀手?什么不能大意?大上海说到底还在大日本帝国的掌控之中,军统应该是撤退了,可惜,我奉您关门打狗的命令,没有主动出击,军统这些胆小鬼却也没敢突的太靠近,双方虽在激战,距离却不近,只打伤了二三个人,让他们带着伤员跑了。倪局长,我方也有四人受伤,我命令送到急救室了。权队长和宗队长带队追击搜捕去了。倪局长,你怎么了?”
“浅野君,情况不对,试想军统费了这么大的劲,绑架沈医生,突袭军医院,只伤了二三个人,就主动撤退,怎么可能?”
听倪新这么说,浅野一键也感觉到不对头,答道:“是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川崎哲也报告道:“倪局长,我联系上咱们76号西边那家警务站了,他们说76号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仅他们听到的就有十来声,枪声也很密集。”
果然中了军统的调虎离山之计!倪新脸色铁青,命令道:“让他们马上过去看看。浅野君,组织目前还在军医院的所有人手,马上回76号!”倪新边说便向外走去。
浅野一键紧跟其后,答道:“是,倪局长,那这里怎么办?”
“川崎君,给你留三个人善后,对了,向小野将军汇报,请他也派人增援。”
途中,浅野一键问道:“倪局长,您的意思是军统调开了76号的大部分行动特工,发起了突袭,营救刘泽之?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突袭76号?”
“有何不敢?你想想:76号有一部分人在搜捕军统伤员,我们带到军医院一部分,权队长又带领一批人来增援。宗队长的宪兵中队也调给了我,牢房里的警卫按照规矩在地下室坚守,不会介入,影佐将军能动用的人手很有限了。”
浅野一键点了点头,答道:“您说的有道理……不对啊,这些军统是怎么知道的?刘泽之被捕,张占也没有机会送出情报,这么说76号还有军统的卧底?再说影佐将军为什么不向司令部或者小野将军求援?军统不怕撤不出来吗?”
“如果我所料不差,76号的变电箱、电话箱都被破坏了。事发突然,影佐将军无法求援,而军统需要的时间并不多……唉,我估计刘泽之、张占都被救走了,而我们的伤亡也会很惨重……”
浅野一键扼腕叹息:“这帮该死的军统匪类!总有一天……倪局长,变电箱、电话箱被破坏,证明76号肯定还有一个军统卧底!”
倪新叹道:“战局由最初皇军的势如破竹,到后来的陷入胶着,再到现今的势均力敌……中国人昧于大事的人多,有大智慧的却少,重庆政府的宣传攻势又很到位,再加上我方阵营也确实犯过很多错误,前景堪忧,皇军和南京政府的兵源越来越困难,而加入敌对阵营的人却越来越多。”
浅野一键不以为然的答道:“何必长他人志气?那些随风倒的墙头草,又能成什么大事?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该考虑的,我们目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彻底消灭军统上海分局。”
倪新却信心缺缺:“军统上海站扩编为上海分局,从最初的不堪一击,两次覆灭与李主任之手,后来周成斌苦苦支撑,和我们互有胜负,今天看来,军统居然敢强攻76号!他们的实力可见一斑,特别是有了根据地的第三纵队,今后的日子……唉,李主任之死,对淞沪的情报战的影响……”
浅野一键答道:“是啊,李主任在的时候,没觉得他有那么重要,现在看来,的确如此,所以军统才暗杀了……倪局长,你怎么了?”
倪新定定的看着车窗外一辆在他们前面行驶的吉普,命令道:“盯着前面那辆吉普!别让他发现有人跟踪。”
开车的刘威平虽不明就里,却也不敢追问。浅野一键仔细看了看那辆吉普,问道:“没发现什么问题,倪局长……”
前方的红灯亮了,吉普车没有停车等候,向右拐弯驶去,刘威平也一打方向盘,悄悄跟了上去。浅野一键忍不住再次问道:“倪局长,你到底发现了什么?76号出事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倪新答道:“浅野君,你看那辆吉普:车身上有弹洞——不准动车窗!”
本想把车玻璃摇到底的浅野一键赶紧停手,透过车窗仔细打量。
恰好那辆吉普减速,为怕被察觉,刘威平不敢也减速,以原来的速度从吉普车旁边超了过去,浅野一键这才看清楚:车身上确有两个弹洞。他说道:“好像还是新弹洞,是有点可疑。局长,记下车号,随后派人追查,我们还是回76号吧。”
倪新答道:“车号?你能确定车牌是真的?这辆吉普挂的是普通的民用牌照,看样子应该是使用了五六年的旧车,浅野君你注意到了没有?车玻璃的贴膜确实新换的,颜色还是最深的那一种。自从大日本帝国和英美宣战,市场上汽车的贴膜是什么价格?别说一辆半旧的民用吉普,76号的专车换全新的贴膜都换不起。”
刘威平驾车故意跟在一辆速度较慢的大卡车后面,见那辆吉普从另外一条车道超了过去,这才超过前边的大卡车,又跟了上去,有意和被跟踪的吉普隔着两辆轿车。
浅野一键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因为价格太贵,这几年上海很多车的贴膜都是凑合着用,实在用不了就去掉,警察也不会管,这辆旧吉普花天价更换车膜,难道为的是怕人看见车里的动静?可是这条道并不是76号通往军统根据地的路啊,军统突袭劫走了刘泽之,能不逃跑吗?”
“浅野君,你想想突袭76号,十来声爆炸声,不会是一辆车的行动人员干的吧?得手后他们肯定会分头逃离,再说影佐将军一定会命令在通往军统根据地的道路上设重兵拦截,军统不会自投罗网。”
浅野一键暗自点头,又道:“听权队长说他在军统根据地被抓捕后,确实见过一辆半旧的吉普车,难道就是这一辆?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样的美式军用吉普车在上海并不是很多,好像只有在民国二十四年,美国人给过当时的南京政府几十辆。”
倪新夸了一句:“浅野君不仅记忆力超群,更难得的是处处留心。”
浅野一键很不好意思:“局长过奖了,属下哪有这么细心?这还是您命权队长去机要室查阅这批吉普的情况,我恰好也在,顺口问了几句。”
跟了一会,浅野一键提议:“倪局长,目前也不知道76号的情况,属下担心……能不能拦截这辆车检查?如果您担心我们三个人人手不够,不如我们两个继续跟踪,您先回去主持大局?”
倪新也很担心76号目前的状况,答道:“前面有个弯道,我先下车。浅野君,虽说这辆车有可能是军统强攻76号使用的,但是即使刘泽之被成功营救,也不会在这辆车上,记住:不得擅自动手,跟踪找到对手的落脚点即可。”
“是,可是您是如何判断出刘泽之不在这辆车上?”
“很简单,刘泽之的刑讯伤很严重,你再看这辆吉普,即使经过改装,车内的空间也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平躺,我们一路跟踪,路况并不好,车速也不低,试想坐着的刘泽之能承受得起这样的颠簸吗?”
刚愎自用的浅野一键也不由得连连点头:“明白了,您的意思是通过跟踪这辆车找到军统在上海的联络站,运气好的话,追回刘泽之等要犯,或可扳回一局,”
倪新颔首,之后在一个转弯处悄然下车,赶回76号。
二十四日中午一点,被突袭后的76号内一片混乱,前所未有的恼羞成怒的影佐祯昭严令部下分头传令,命令上海他能指挥的各军警宪特机关全面出动,搜捕军统上海分局被通缉在案的人员,并向在南京的冈村宁次提出剿灭军统根据地的建议。
小野平一郎闻讯赶来,劝解道:“影佐君息怒,目前都有谁在?76号的伤亡如何?”
何其莘匆匆进来报告:“二位将军,属下和宗队长奉倪局长的命令赶回来了,军医院那边川崎君在善后,权队长还在追捕袭击军医院的军统歹徒。”
小野平一郎问道:“倪局长和浅野君在哪里?”
何其莘很担心:“他们还没有回来吗?我们是同时出发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权队长,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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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一着不慎
小野平一郎命令道:“何处长,你去统计伤亡人数,医务室肯定忙不过来,简单救治后后就近送医院。命电讯处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电讯联系。权队长,你怎么回来了?”
何其莘赶紧去执行命令,权菅祜答道:“我带队追捕,发现对手早有准备,很快化整为零。军医院地处繁华的闹市区,时值正午,街道上又是人最多的时候,万没想到军统匪类居然敢挑这个时间发起行动。属下想着将军也许有所差遣,就留下了一个行动组,带着其他人回来了。将军,军统强攻76号,是不是冲着刘泽之来的?”
一句话提醒了影佐祯昭,他命令道:“是的,刘泽之被劫走了。权队长,你去医务室让沈医生和彭军医来见我,再去地下牢房看看。”
“是,属下这就去。”
眉头紧锁、一脸忧色的温桂胜跑来汇报:“二位将军,电话联系回复了,电工正在抢修变电箱,电力供应马上也可恢复。”
影佐祯昭板着脸斥责:“温处长,电话联络为什么中断?楼内的爆炸又是如何发生的?”
温桂胜解释道:“76号的电话总机、线路等都归总务处负责,刘泽之被捕后,倪局长暂时命刘威平秘书代理。至于破坏了变电箱和电话外接系统的爆炸,应该由内卫组追查,对了,属下找内卫组长李学惠了解情况,他身受重伤……”
“巧言令色!”影佐祯昭拍案怒道:“军统强攻76号,对外的电话联络居然中断了!你身为电讯处处长,胆敢推卸责任!”
温桂胜奓着胆子辩解:“76号对外的电报联络一直是畅通的,虽说缓不济急,可也不能说电讯处……”
小野平一郎摆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权菅祜找到在一楼门厅茫茫然救治伤员的彭军医,说道:“可找到你了,那个姓沈的医生哪?影佐将军找你们。
“你还不知道?沈医生死了。”
“他死了?算了,我也不问了,你赶紧去吧,我还有别的事……老彭,我才看见,你怎么了?一点血色都没有,没受伤吧?”
彭军医叹了口气,答道:“我没事,你忙吧。”
走廊里,一名下属拦住权菅祜:“队长,我们几个奉命送伤员去医院,能用一下您的车吗?停车场的车都被军统打瘪了轮胎,备胎根本不够用。”
权菅祜命彭军医先走,掏出车钥匙说道:“拿去用吧,见到田中君了吗?”
“见到了,他受了重伤,刚才用何处长开回来的车,送田中君和李学惠组长去医院了。”
权菅祜向牢房走去,一路上满眼都是伤员,还看到了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他暗叹伤亡居然如此惨重!军统的实力今非昔比了。
76号的地下牢房倒是一片平静,行动队二组组长老钱迎了上来:“队长,您回来了?”权菅祜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自从刘泽之和张占被抓捕关押在牢房,倪局长就命令我带队协助内卫组把守牢房,一个小时前我们都听到了外边的爆炸声,不过按照规定,没敢出去增援。”
“你做得对,张占在哪里?没有被劫走把?”
老钱答道:“没有,还在牢房里。当时属下就怕军统突袭牢房营救张占,带着一名看守持枪进了牢房,而后反锁了牢门,准备在最后时刻处决张占,决不能让他逃走!没想到军统根本没来。属下想着可能是他们不知道张占被关押在这里吧?”
权菅祜苦笑道:“怎么可能?刘泽之被秘密关押,对外还宣称那里只不过是软禁姓沈的那名医生的,军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直扑过去救人。”
“这么说76号还有军统的奸细,而张占反而可能是清白的?”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这里就交给你了,不要放松戒备,我先走了。”
彭军医来见影佐祯昭,说道:“将军,属下奉命觐见,沈医生被张弛打死了。”
“张弛?你确定是他?”
“是的,属下见过他的照片。”
“说说当时的经过。”
“外边响起枪声和爆炸声的时候,属下就想向将军请示该如何处置刘泽之,没想到电话打不通,只得准备出门命人去见将军,还没来得及出门,张弛就带着两个人冲了进来,其中一个背起刘泽之就走,张弛一枪击毙了沈医生。等他们走了,属下出门查看,才发现两名警卫死在门外。”
影佐祯昭上下打量这个彭军医,冷笑道:“张弛,军统的王牌杀手之一,你居然毫发无伤?解释!”
彭军医早就知道会有此一问,反复思量该如何回答:张弛在房间里只开了一枪,实在没有办法自圆其说,只得决定听天由命,实话实说:“张弛一枪击毙沈医生,然后冲着属下就要开枪,属下自知绝无幸免的可能,闭目等死,谁知已被背到门口的刘泽之突然说了一句:‘张弛,别伤彭军医!’,张弛就没有开枪。”
影佐祯昭和小野平一郎相视对看,影佐祯昭语气森然,问道:“刘泽之?你和他什么关系?”
“属下和刘泽之平日私交不错,在76号,这样的人并不止属下一个。属下知道虽然从张弛手里捡回了一条命,却未必能取信与二位将军,非常时期,宁错杀勿错放,可是想来想去也编不出其他的说辞,只能听天由命。”
没想到彭军医如此从容,影佐祯昭的怀疑又加大了几分,命令道:“来人,把彭军医关押起来,听后处置!”
两名内卫进来押走了彭军医。
权菅祜进来报告:“牢房里一切正常,军统根本就没有去。田中君和李学惠身受重伤,已经送到医院急救。将军,倪局长还没有回来吗?他比我们离开军医院还要早……局长,您可回来了,属下一直担心……”
倪新答道:“我坐三轮回来的,汽车留给浅野君和刘威平跟踪。二位将军,属下返回76号途中,发现了一辆可疑的吉普,命浅野君跟踪。”
难道有了线索?影佐祯昭问道:“什么样的吉普?这辆车现在在哪里?”
“是一辆绿色帆布顶棚的老式美制吉普,看起来大致使用了六七年,车身是深绿色的,车漆略有斑驳,左前门靠下、左后门门把手的位置有两个弹孔,车牌号沪-17a44”
影佐祯昭打断了倪新的话:“权队长,倪局长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去讯问目击者:军统使用的四辆汽车之中是否有这么一辆吉普?”
倪新问道:“目前情况如何?刘泽之是不是被劫走了?”
影佐祯昭答道:“是的,唉,76号死伤惨重。”
一直没有开口的小野平一郎问道:“倪桑,军医院那里情况如何?”
“军统开始袭击后,属下很快发现只是佯攻,和影佐将军又联系不上,只得联系了76号附近的几家警务站,他们说听到了十数声爆炸和密集的枪声,于是属下当即命令留下川崎君善后,其他人返回76号增援。由于对手也急于脱离战斗,而我方发现上当后自也不会穷追猛打,双方损失都不大,我方只有几人受伤。”
小野平一郎说道:“这就好,76号的伤亡——进来!”
何其莘进来报告:“二位将军、倪局长,伤亡人数初步统计出来了:十四死二十六伤,其中重伤六人。”
影佐祯昭挥挥手命何其莘退下,恨恨怒道:“该死的周成斌!这笔账我迟早要和他清算!万没想到张弛居然也没有中毒!”
倪新说道:“将军,属下认为周成斌应该中毒了,可叹的是军统及时搞到了解药,他亲自出手绑架沈医生,强撑着露面,为的就是以他自己为诱饵,诱我们上当,调虎离山,强攻76号,营救刘泽之。”
影佐祯昭点头道:“倪桑说的不错,强攻76号和撑着露一面不一样,周成斌力不能支,才命张弛动手。唉,此次败于军统之手,刘泽之被劫走,还不是我总担心的,身份暴露了的卧底,价值不大。我担心的是军统上海分局渐渐做大,长此以往……”
小野平一郎也叹道:“影佐君说得有理,可惜鄂西会战虽然谈不上失败,勉强打了个平手,可是战前的战略目标全然落空……对我们而言,平手就是失败,别忘了,日本兵源、资源、国土面积都远不能与中国相比。目前的局面……影佐将军建议的全面围剿军统根据地的计划,被批准的可能性很小。”
影佐祯昭答道:“是啊,前途堪忧……罢了,还是商量一下究竟如何向上峰交差吧。倪桑,你意下如何?”
影佐祯昭的用意倪新怎么能不明白?是由他出面承担主要责任,而后再由他和小野平一郎力保。倪新很爽快的答道:“都是属下的错,中了周成斌声东击西之计,没有听两位将军的命令,尽早公开处决,致有今日之败,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只求将军做主,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影佐祯昭放下了心,说道:“也只好如此了,说起来也是工作失误,我会在上峰面前替你和76号解释,从轻发落。小野将军,您还有什么意见?”
小野平一郎答道:“有影佐君替倪桑担待,我还能有什么话说?今后都要以此为戒,力争早日剿灭军统上海分局。”
电话铃响起,倪桑就近接听:“是我,浅野君,怎么样了?找到他们的落脚点了?太好了!什么?张弛?好,千万不要擅自行动,我马上带队赶过去!”
放下电话,倪新抖擞精神,起身说道:“二位将军,浅野君找到张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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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玉石俱焚(上)
下午一点四十,张弛在距离冯根生等人落脚的军统一号联络点一公里外下了车,陈铭继续开着吉普前行,浅野一键没有丝毫犹豫,对开车的刘威平说道:“居然是张弛!我们只有两个人,放弃跟踪那辆车,全力缉捕张弛。”他的声音兴奋地有点发颤。
刘威平点了点头,把车停在路边,浅野一键下车跟踪。刘威平随后下车,看准浅野一键,作为第二梯队,跟了上去。
行动之前,张弛匆匆在位于静安寺路高档住宅区一处地下污水管道内,修建了一间密室,命葛佳鹏带着小孔护着刘泽之来到了这里。刘泽之悠悠醒来,习惯性的打量着身处的环境:一间七八平米的房间,潮湿闷热,只有两张砖头垫起的木板单人床,一张破旧的茶几上点着两根蜡烛,放着一个打开着的白布包。
刘泽之问道:“你是……葛佳鹏吧?这是在哪里?”
葛佳鹏松了一口气,答道:“刘先生,你可醒了,这里是地下污水管线,条件是简陋了一点,不过地点是张副局长亲自选的,四通八达。张副局长吩咐我们在这里陪您休息几天,等您身体稍好一点,日伪汉奸搜捕无果,他腾出手来再安排。”
刘泽之的声音苦涩无奈:“没想到你们会救我……建雪她,是我害了她……早知道,可是我怎么能想得到……我害死了刘无,现在又害死了她……”
“刘先生,你这是怎么了?大喜大怒对你的心脏都要很不利……建雪是谁?我不该问的……我看我们之间也没必要如此客气,反而生分,我还是叫你的名字吧。”
“怎么都行。”
见刘泽之的情绪很低落,身体也很虚弱,几句话后气喘不已,葛佳鹏说道:“那您休息吧,我和小孔就在外面,有事你说一句就行。”
刘泽之却又叫住了他:“老葛,你先别走,咳咳,如果被流浪汉,或者是市政工人看到,又是麻烦。”
葛佳鹏点头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布包里都是些什么药?”
“是营救你的时候顺便拿的,我没有一点医学常识,没敢用,76号的人太狡猾。周局长就是上了他们的当,误服了含有毒药的胶囊,好在我及时搞到了解药。怎么样?我很能干吧?”
刘泽之强打精神说道:“里面有两针易博停,咳咳,是老彭给我,注射后剩下的,不会,不会有问题,你给我打一针。”
葛佳鹏为难道:“打针?我不会啊,小孔,你行吗?”
小孔挠了挠了头答道:“想学,还没有来得及。”
刘泽之试着起身,终是体力不支,只得放弃,又道:“那先过段时间再说,周局长和张弛在哪里?”
“周局长回了根据地,张副局长还在上海,具体的位置我不知道,只能等他和我们联系。”
“你手头有没有和76号没有照过面的人?”
“没有,小孔和权菅祜也照过面,你是不是有事要办?我可以乔装去。”
刘泽之艰难的摇了摇头,回绝道:“不行,我被捕后,那片地域一定有人监控,再完美的乔装也有风险。”
“这样吧,我手下的行动组除了有一个刚从重庆来的人,在我落脚的联络点留守,其他人都参与了营救行动,我可以命他去。”
刘泽之想了想答道:“也好,距离我家不到一公里,有一栋叫和园的六层公寓楼,顶层天台有一个铁皮棚,是原来住在那里的一个法国人私自搭建放杂物的,那个法国佬和我在应酬场合见过几面,两年前托我购买的船票,回国了,那里有些东西,你替我拿过来。”
几句话说完,刘泽之体力不支,再次昏迷。
葛佳鹏恨道:“这些畜生,把人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这笔账总有一天要和他们清算。小孔,好好照顾刘先生,我出去一趟。”
一点五十,见到张弛,冯根生迎上来说道:“张副局长,你可来了,唐吉田他们三个被炸死,我亲眼看见了他们的尸体……”
“我都知道了,林世荣他们几名伤员在什么地方?”
“按照您的命令把其中两名伤势较重的送进有治疗爆炸伤能力的私人外科诊所了,伤势最轻的一名伤员就在隔壁的房间里。”
张弛拿过一张旧报纸写下两行字,命令道:“我记得这里应该有六个人吧?估计现在那两名伤员的手术已经做完了,你和王德福各带一个人分头去医院,把伤员转移到这个地址待命。其余的两个人留在这里照顾这里的伤员。”
冯根生记在心上,顺手销毁,答道:“是,我这就去。”
王德福带人离开了一号联络站,十几米远一家茶馆内监视的浅野一键虽然看着眼熟,却沉住气,没有任何行动。
两分钟后,冯根生也带着一个人走了出来。浅野一键一眼认出了冯根生:此人和76号照过面,也在皇军的通缉榜上!他很为难:突然有这么多人走出了被监控的院落,而张弛进去后却尚未再次现身,刘威平在这处院落的后门处监控,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又不能让更有价值的张弛有机可乘!浅野一键双拳攥的咔咔作响,眼睁睁的看着被通缉的军统要犯冯根生消失在视线里,暗暗骂道事出突然,真是窝囊!但愿抓捕张弛后,能把该死的刘泽之和这些人一网打尽!
冯根生走后,张弛来到隔壁房间探视伤员,按照原定计划,孙栋盛会在当天下午四点前派人来这里取得联系,而后孙栋盛会去刘泽之等人的落脚点,视刘泽之的身体状况再决定是返回根据地还是就地养伤,而他还有一个极重要的约会。
二点半钟,穿着一件浅灰色衬衣的倪新来到茶馆,焦躁不堪的浅野一键不由自主的起身迎了上来:“倪局长,您可来了,急死我了。”
倪新训道:“别急,坐下说,万一军统在周围布置的有暗哨,你这个样子岂非打草惊蛇?”
浅野一键答道:“是我的错。”向外望去,见没有人在外待命:“您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倪新神色如常:“怎么可能?权队长已经在周围布控了,说说情况吧。”
浅野一键这才放心,答道:“半个小时前,一个叫冯根生的带着一个人离开了张弛进去的那个院落,在此之前两三分钟还有两个人离开,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你做得对,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张弛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已经有四个人离开?这所院落并不大,张弛身边的人应该不会很多了。”
浅野一键点头道:“不错,倪局长,我们这就动手抓捕吧,时间长了,刘泽之等人跑了,就麻烦了。”
倪新游移不定:鄂西会战结束,日本人战略目标落空,以影佐祯昭为首的参与会战的情报部门不仅没能阻止军统窃取日军的作战计划,还中计用假的重庆军队的作战计划误导了横山勇将军,责任不可谓不大,必将受到严惩。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76号又被强攻,军统高级卧底刘泽之被劫走,颜面扫尽!幸亏无意中得知了张弛的下落,这个关头,如果再让张弛跑了,被撤职上军事法庭都算是轻的!可是一旦动手抓捕,刑讯张弛让他投诚的可能性有多大?倪新一点把握都没有,那个时候,彻底摧毁军统上海分局、抓回刘泽之的两个目的,又将如何实现?
再三犹豫后,倪新命令道:“再等一等,看看张弛下一步会怎么办。”
浅野一键为难道:“也只好如此了,属下就是担心时间越长,追捕刘泽之等人归案的难度就越大。倪局长,您说冯根生那几个人离开这里最大的可能性是去了哪里?”
“不好判断,这几个人没有参加强攻76号和佯攻军医院的行动,也许是张弛派他们协助其他人转移,也许是设法安排撤回军统根据地的路线。”
浅野一键只得作罢,倪新喝了几口早已放凉了的茶,浅野一键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问道:“听说权队长抓捕了一名和被炸死的唐吉田在一起的军统伤员,审讯有收获了吗?”
倪新苦笑道:“那人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行动人员,不会知道太多的事情,伤势也不轻,根本不敢用刑审讯,再加上发生了刘泽之被劫走这样的恶**件,我只派人循例问了问,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审讯——”倪新突然心念一动,脱口而出:“等等,冯根生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去了那个军统伤员所在的私人诊所?”
浅野一键一拍桌子:“有这种可能!倪局长,那名伤员是权队长带人抓捕的,权队长……”见茶馆服务生向这边看来,赶紧掩饰:“续点热水,再加两份茶点。”
支走服务生,倪新命令道:“浅野君,你留在这里继续监控,你看——”倪新指着窗外:“看见了吗?我们的人到位了,我去找权队长。如果张弛离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冲动抓捕!”
浅野一键从茶楼窗户向外望去,三三两两的76号便衣特工乔装成各色人等在外布控。
倪新走出茶楼,找到在一家临时征用的杂货铺指挥行动的权菅祜,命令道:“之前抓捕军统伤员的那家诊所,你是不是只留了三个人?你带几个人去增援,立即抓捕所有去那里的人,押回76号交给影佐将军。”
权菅祜又惊又喜,一边准备出发一边说道:“军统有人去哪里了?好在我按照您的吩咐没有抓捕那里的医生,只把三名医生护士软禁在了那里。”
“我也只是猜测,军统成功营救刘泽之,这个时候不会有新的行动,除了安排撤离,张弛手头唯一的不能拖延的任务就是那三名在爆炸中受伤的伤员的转移。你赶紧去吧,尽可能留活口,如遇反抗,当场格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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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玉石俱焚(下)
权菅祜带人走后,倪新命令道:“给76号打电话命何处长带人前来增援,还有,你们两个去找浅野君协助他行动,命令他用市警署的名义征用他所在的那家茶楼,告诉他这里的电话,随时保持联系。”
二点半钟,冯根生来到江源诊所见到了蒋睿和医生,笑道:“蒋医生,对不起啊,去亲戚家借钱,耽搁了一天才回来,我兄弟还好吧?”
蒋睿和的眼睛里全是担忧,请冯根生进诊室坐下,低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你送来的那个人手术很成功,不过我……自行做主,把他转走了。你别急,冯先生,我多问一句:你们是不是重庆的人?”
冯根生脸色一肃,倏然起身,掏出手枪,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蒋睿和赶紧解释:“我不是坏人,原本我也把你们看成了普通病人,虽然你对送来的病人为何会受了爆炸伤的解释,我并不相信,可是这年头,更稀奇古怪的事情我也见过,和我一个大夫有何关碍?没想到刚做完手术就有市警署的人来调查。”
冯根生依然板着脸:“市警署来人调查?那你是怎么说的?”他很担心:没想到76号居然查到了这里。
蒋睿和平静的答道:“冯先生有所不知:我和76号之前的当家人李士群有过数面之缘,他曾找我治疗过旧伤,我认出来人之中的其中一个是76号的特工,试问76号乔装成市警署的警察要搜捕的人,又受了爆炸伤,能是什么人?”
如果蒋睿和出卖了自己,事到如今脱身也绝无可能,听他的话不像是助纣为虐的宵小之辈,冯根生和缓了几份颜色,又道:“蒋医生,你猜测的不错,我兄弟现在在哪里?你不会把他交给了日本人吧?”
“怎么可能?虽说我平日是个不问世事的医生,可我也是中国人,没事的时候还可能独善其身,事情赶到头上,只能硬着头皮应付,我对他们说一周以来没有收治过他们描述的病人,好在他们好像只是全面搜查,并不是直接冲着我的诊所来的。你送来的那个人手术包扎后,根本看不出伤在哪里,因何受的伤,又听说我和李士群有过来往,也就相信了。”
冯根生收起手枪,致谢道:“谢谢你,蒋大夫,是我莽撞了,你别介意。”
“不怕您笑话,事后我越想越怕,今天凌晨三点冒险把病人送到了一家叫安客居小旅馆里,您从这里向西见路口向北拐,两公里之外右手边就看到了。”
冯根生放下了心,郑重承诺:“你放心,我们一定守口如瓶,不会牵连到你,我先走了。”
“等一等,冯先生,这里有些治疗外伤的药品,都是日本人的管控物资,购买手续非常麻烦,我手头也不多,只能给你这些了,你们多保重——”见冯根生要掏钱付款,蒋睿和摁住了他的手:“收起来,你们用钱的地方多,我能帮上忙的就这些了。”
冯根生不再坚持,正色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去。
一路上冯根生暗自感叹:如果没有这些普通人的相助,上海分局和日伪周旋就更力不从心了,可见人心不死,中国必不会亡!
76号搜查到了江源诊所,那么另外一家东荣诊所会不会有事?林世荣幸运的得到了蒋睿和医生的援手,脱险了,东荣诊所的伤员情况怎么样?冯根生思来想去,决定自己先去旅馆找林世荣,暂时不去东荣诊所。张弛那里没有电话,只能派和自己一起来的谢威去汇报。再一想万一东荣诊所出了事……王德福是知道张弛安排的伤员要转移的新地址的,看来只能另外找个地方了。
与此同时,王德福等二人也来到东荣诊所,他命同来的蔡坤在外警戒,自己上了诊所二楼,走廊里迎面碰见贾大夫,王德福有些疑惑:一天多不见,他几乎认不出贾大夫了,怎么变得如此憔悴?胡子拉碴、两眼通红。
王德福陪笑道:“本来昨天就该来的,有点事耽搁了,家表弟的手术做完了吧?他的情况怎么样?”
贾大夫木然驻足,所答非所问:“你真的来了。”
这是什么话?按照之前的口径:住院治疗的是自己的嫡亲表弟,怎么能不来?王德福已知不妥,没等他再开口探问,前后两间房间分别出来两个人,把王德福夹在了中间。
出事了!王德福心中一凉,当即决定冒险示警,希望蔡坤有机会逃离。他故作一惊,问道:“干什么?贾大夫,这两个人是谁?”
权菅祜只打来了电话,人却还没有赶来,在此蹲守的两名特工不知道对方来了几个人,并不急于动手,其中的一个人走过王德福身边去楼梯口警戒,截断对手的退路,另外一人答道:“我们也是找贾大夫的,贾大夫,我侄子的情况不太好,你进来看看……”
不料王德福突然掏出手枪,对着背对着他的那名向楼梯口走去的特工就是一枪,那人当即中枪倒地!
王德福随即侧身靠在走廊墙壁上,冲着另外一名特工开枪射击!
那名特工就地翻滚,避开子弹,掏枪还击!王德福又是两枪,击中那名特工的右胸,见对手中枪倒地,王德福不敢恋战,几步跑到走廊一头的窗户边,跳上窗台,踹开窗户,跳了下去!
身心交瘁的贾大夫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枪声惊动了带队赶来的权菅祜,他持枪在手,暗道倪局长果然神机妙算,军统的人果然来了!他命令道:“你们几个分头包围诊所,所有逃出诊所的人一律格杀!你们几个跟我冲进诊所抓捕!”
在诊所大门口一家花店内假作挑选盆景的蔡坤自然也听到了枪声,本想冲进去增援王德福,突然看见十来名持枪的便衣从眼前跑过,有的分散包围,有的冲进了诊所。
蔡坤心中一凉,断然决定自行撤退,他扔下两张钞票,随意抱起一个盆景,对店主说道:“就这盆吧,钱放在这里了,我先走了。”
被不停传来的枪声吓坏了的店主无暇顾及,木然点了点头,见客人离去,战战兢兢地起身拉下门板,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权菅祜留在东荣诊所的三个人其中一个的位置是在大门口监视,听到枪声,他拔枪在手,警戒,眼见有人从楼上跳下来,他一边跑一边喊道:“站住!否则我开枪了——”
话音未落,王德福冲着他就是一枪!那名特工闪身避过,开枪还击。
权菅祜带人赶到,包围了王德福。王德福隐蔽在墙角还击。
权菅祜喝道:“大家听着:倪局长有命,不要活口,当场格杀!”
王德福心知今日万无幸免,他心一横,喊道:“别开枪!带队的是权菅祜队长吧?我在军统根据地见过你,我愿意投降!”
权菅祜一喜:能抓活口当然最好,没想到军统也有这样的软骨头,他不敢置信的冷笑道:“你耍什么花招?投降?好,把枪扔过来!”
王德福愣了几秒钟,对着权菅祜的方向扔下了手里的枪。
权菅祜不由得信了几分,命令道:“全力警戒,先不要开枪!你是什么人?举起手来,走出来!”
王德福答道:“我是军统上海分局第三纵队支队长王德福,以前在军医院潜伏,权队长,千万别开枪,您能不能和倪局长说说,给我一条生路……”
原来是列名在皇军通缉榜上的王德福,也算是个要犯!权菅祜更是惊喜,高声喊道:“赶紧出来投降!我会在倪局长面前为你求情的!”
王德福高举双手,慢慢走了出来,十余支枪口瞄准着他!
权菅祜仔细审视:果然是王德福,76号有此人的照片!
王德福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权队长,我这条命就全靠你了,我知道第三纵队在常熟等地的两个秘密仓库……”
权菅祜命令身边的部下:“你去拷上他,押上车带回去!你去给倪局长打电话汇报:王德福落网……”
突然之间,王德福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只配枪,对准权菅祜连开两枪!猝不及防的权菅祜中枪倒地!
王德福根本不隐蔽,冲着包围他的其他特工连续开枪!76号的特工急了,七八只枪同时开火!王德福连续中弹,倒在了地上……
三点一刻,奉冯根生的命令来向张弛汇报的军统行动人员谢威回到张弛所在的军统新建的一号联络站所在地,他习惯性的观察四周,感觉多了些摊贩、车夫之流,这个地域的人员密度并不大,怎么回事?
谢威跟着老艾从重庆来上海之前是局本部的情报处的,身手算不上好,观察能力却不错,他不急于靠近那座院落,反而从路边一家水果摊买了几样水果,又要了一个装水果的纸箱,做出携带不便的样子,走到路边雇车。他出的车资只到正常水平的一半,三轮车夫当然不干。谢威固执的挨个协商,当然没有人搭理这个一口东北口音的外来的乡巴佬。
这一番做作,谢威已经看出路边的七八名车夫中的三个肯定有问题:他们不像其他车夫那样急于兜揽生意,肤色、做派、讲价时的心不在焉也都和以此谋生的车夫不同。他做出一副吝啬守财的样子,自行抱起装着水果的纸箱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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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拼死力战(上)
五月二十四日下午三点半,设在杂货铺里,监控张弛的临时指挥部里,拿着放大镜的倪新正在仔细看地图,权菅祜的一名部下赶过来报告:“倪局长,军统一个叫王德福的通缉要犯果然去了东荣诊所。”
倪新抬头道:“干得不错,抓住了吗?只有他一个人?你怎么了?一脸的晦气!有话就说吧。”
“是,我们只发现了王德福一个人,没有抓住,此人凶悍无比,持枪反抗,被打死了……”
倪新有些失望:“打死了?也罢,看你的样子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吞吞吐吐的,赶紧说吧。”
“权队长他……殉职了,倪局长,王德福太狡猾了,他假意缴枪投降,谁知他居然还有一支配枪!除了权队长,我方两死一伤……”
听完事情的经过,倪新脸色铁青,他记起权菅祜曾说过的一句话:我死后,请您替我照顾在日本的老母,还有两个从小没娘的孩子,我有六七年没有见到他们了……没想到一语成谶……
侍立一旁的何其莘劝道:“倪局长,权队长殉职的确是76号的一大损失,可是事已至此,您节哀顺变吧,我和老权在重庆潜伏的时候就在一起,他的死,我也很难过……”
倪新长叹一声,说道:“你说的不错,川崎君,给76号打电话,传我的命令:由行动队组长老钱暂时代理行动队长,让温处长出面办理权队长的丧事,等这里告一段落,我再去为老权守灵。还有,从优抚恤,除了公款,我再拿一笔钱,过两天由你汇给老权在日本的家眷。”
川崎哲也答应着去了。
谢威走出二百余米,见一名身穿电话局制服的男子背着一个工具箱,手里拎着一捆电话线拐进一条小巷,他扔下纸箱,跟了上去。
两三分钟后,换上了电话局制服的谢威走出小巷,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联络点走去,在相邻两个门牌号的一个院子外面。谢威看到院内拉着一条黑色的电线,他敲了敲门,很快,一名六十余岁、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头开了门,谢威和他说了几句,进了院子,老头子随后虚掩上了门。这一切虽然都落入了浅野一键等监控的人眼中,却因一切都很正常,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房间内谢威打昏老者,装作检修电路的样子,上了房,乘人不备连续翻过两堵院墙,进了联络点,来见张弛:“张副局长,出事了,外面全是便衣,我们应该被包围了!”
张弛猛然站起身来,命令道:“你们两个,叫醒伤员,做好战斗准备。小谢,说说你是怎么来的?”
“冯组长和我去了江源诊所,那里的蒋医生说76号去了他那里搜查,好在他主动设法掩护,把林世荣转走了。冯组长怕另外一名伤员所在的东荣诊所出事,命我回来向您报告。我进来之前留心观察,四周都是便衣,只好暂时离开,在不远的地方恰好碰到了一名电话局的职工,打昏他乔装后,装作去相隔两个院落的地方修电路,又打昏了那家的一个老头,这才……”
张弛持枪在手,又装起两个弹匣,顾不得责备谢威违反纪律,累及无辜,命令道:“事态紧急,四点孙栋盛会派人来,你马上按原路,去前面的路口拦截——”见谢威迟疑,张弛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谢威只得执行命令。
两名行动人员手脚麻利的销毁文件,拿着药品和武器,扶着伤员走进房间,这家联络站本来是为周成斌准备的落脚点,有一条密道通往相邻的弄堂,可惜的是密道太短,出口所在的那间房子也在包围圈里。
张弛命令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敌人是冲着我来的!院子里有一条密道,你们两个带着伤员下密道,可惜密道入口应该还在包围圈里,你们暂时不要离开,等我调开敌人,再设法脱身——谁都不准多嘴,执行命令!”
三点五十五分,张弛神色如常的走出院子,他很清楚:敌人之所以没有马上动手抓捕,一定是想通过他找到军统其他的行动人员,特别是刘泽之的下落。他离开联络点后,76号派人跟踪之余,虽说一定会搜查联络点,可那条密道很隐蔽,需要时间才能找到,但愿那个时候包围的敌人大部分已经撤离,战友们有机会脱身。
全神戒备的浅野一键终于看到张弛走出了联络点,他陡然来了精神,命令道:“按原定计划跟踪。”边说边拿起电话通知倪新。
接到浅野一键的电话,倪新命令道:“张弛出来了,经过了简单的乔装,是步行,何处长,梯次配置,分层次跟踪,如果谁出了纰漏,军法从事!”
何其莘答道:“是,请您放心,你们几个跟我来。”
何其莘带人出发,倪新在他身后叮嘱道:“能抓活的最好,如果张弛察觉了,持枪反抗,当场击毙!”
四点整,带着一副茶色墨镜、沾着一撇小胡子的张弛不疾不缓的走着,他知道身后有无数的人再跟踪,没敢奢望还能有机会全身而退,他唯一的心愿是能把更多的敌人引走,尽可能走远一点,多留给战友们一点时间,好在刘泽之的所在地只有自己知道,那个曾救过自己一条命的战友是安全的。
为了前来联络的孙栋盛等人的安全,他避开孙栋盛来联络点必经的东面,径直向西走去,虽然东边是闹市区,借着人流的掩护,脱险还有一线渺茫的希望。
谢威奉命赶到距离联络点七八百米外的一个路口拦截前来接头的孙栋盛等人,离路口二三十米之外,一眼看见拎着一个柳条箱的孙栋盛已经走过了路口,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名男子,谢威怀疑也是自己人。怎么办?只差这么一点!和76号照过面的孙栋盛马上就会进入包围圈……
无计可施的的谢威心一横,掏出手枪,对天连续鸣枪!
孙栋盛一愣,心知不好,他不敢立即止步,更不敢马上逃离现场,那等于告诉敌人他就是目标。
枪声惊动了行人,有人呆呆的愣在当地,有人四处查看是哪里出了事,也有些机灵的开始逃跑。经验老道的孙栋盛故作不查,又向前走了几步,才做出被逃跑的行人惊到的样子,愣了几秒钟,随着其他几名找地方躲藏的路人进了路边一个饭馆内。跟在他身后,装作素不相识的陈铭也跟了进来。
76号设下的包围圈就在附近,枪声一响,有的人马上冲着传来枪声的方向扑去,有的观察后开始抓捕可疑的行人,周围顿时乱成一片。
孙栋盛示意陈铭跟在身后,二人进了后厨,此时并不是饭点,后厨只有一个厨师,听到前堂的动静,也出去看热闹了。孙栋盛、陈铭推开窗户,跳了出去,那里有一个很小的天井,放满了蔬菜、干腊制品、泔水桶等物品。孙栋盛拉开铁门的门闩,和陈铭来到后弄堂。
这条弄堂是条很僻静的死胡同,停着两三辆汽车,孙栋盛很快撬开一辆半旧的黑色雪佛来轿车的车门,接上分火头,翻到后排,复原了饭店后门的陈铭跑出来上了车,孙栋盛说道:“小陈,我和76号照过面,你来开车,主意车速不要太快,走西边,那里人少,不会堵车,撞见车主的几率也小。”
陈铭一边开车一边问道:“您放心,我明白。孙组长,哪来的枪声?”
“不知道,两声枪响后没有再传来枪声,不像是交火,应该是战友示警。小陈,你看到了吧?枪响后马上就有便衣抓捕,显见是早有准备!我很担心张副局长。”
陈铭安慰道:“您分析的对,张副局长他们应该没事,否则是谁向我们示警的?我想他们应该是撤离……”
孙栋盛倏然一惊:张弛就在车前,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且说枪声响起,张弛一惊,听枪声是从孙栋盛等人前来的方向传来,难道孙栋盛和敌人遭遇了?
跟踪张弛的何其莘等人也吃了一惊,既然已经发生了状况,以张弛的心机,悄然跟踪扩大战果已成泡影,何其莘当即决定动手抓捕!他一马当先,持枪在手,一边狂奔一边喊道:“动手抓捕!张弛,站住!你跑不了了!”
张弛转身就是一枪,早有准备的何其莘避在一根电线杆后,声嘶力竭的喊道:“包围他!倪局长有命:胆敢反抗,当场格杀!”
身后跟踪的、前方堵截的76号特工纷纷现身,立即形成了包围圈!四面八方的76号行动特工还在向这里赶来。
没有丝毫犹豫,孙栋盛摇开车窗,一枪击倒毫无防备的何其莘,喊道:“老张,是我,上车!!”
陈铭加大油门,冲到张弛身边,电光火石之间,张弛跳上了汽车!孙栋盛探身向后连续开枪!
万没想到孤身一人的张弛突然来了援兵,76号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有的向急速逃离的汽车开枪;有的强行拦截路过的汽车,乘车追捕;还有两名特工冲到何其莘身边喊道:“何处长,您醒醒!您怎么了?”
腹部中枪的何其莘咬牙坚持道:“别管我,快去追!快啊!!要犯跑了,谁也活不成!你去给倪局长打电话汇报,你给影佐将军打电话:请将军命令在全城缉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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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 拼死力战(下)
接到报告,倪新命令身边的两位秘书:“刘秘书,你带队截断方圆两公里内的所有交通,挨户搜查!抓捕一切可疑的人!通知当地军警机关,就说是影佐将军的命令,命他们全力配合!给76号打电话,行动人员全部出动!还有,命毛骏带着技术勘察人员也过来。”
刘威平赶紧去办。
倪新又道:“川崎君,你去讯问看见张弛乘坐的那辆车的人,尽量搞清楚外观、车号、车型,命交通机关全体上岗,见到类似车辆全部停车检查!你们两个跟我来,搜查张弛所在的那个院落。”
来到军统的联络点,浅野一键带着两名部下也赶到了,倪新命令四名部下:“你们几个进去搜查!”转头问浅野一键:“浅野君,你确定张弛离开的时候只有一个人?”
“是的,只有他一个人。倪局长,冯根生他们四个分两批离开这里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假如这里没有人,张弛一个人留在这里干什么?刚才有人鸣枪,那个人是从哪里来的?”
倪新走进房间,浅野一键跟了进来,倪新一边亲自动手搜查一边说道“我接到报告:听到枪声后,何其莘处长命令抓捕张弛,谁知突然来了一辆汽车增援,张弛乘车逃离。”
浅野一键急了:“张弛再次逃跑?那还不赶紧追捕?你来这里干什么?如果再让张弛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跑了,我是没那么厚的脸皮活着了!”
倪新看来浅野一键一眼,语气如常:“浅野君放宽心,我已经命令开始追捕。”
“属下失言,请局长恕罪。”
倪新并不介意,摆了摆手,继续搜查。一名行动组长跑来报告:“倪局长,属下去向西隔着两个门牌号的院子里搜查,发现户主昏倒在房间里,泼醒后那个老头子说有人敲门,来人说是电话局的,检查线路,那人穿着制服、拿着工具箱,他也没有怀疑,谁知一进屋,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属下发现天井的围墙、房顶都有人攀爬的痕迹。”
浅野一键插话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当时我也没多想,户主昏倒?难道那个穿着电话局制服的是军统的人乔装的?他是来给张弛报信的?我倒是看见了此人在房顶上,不过电话局的人上房也是常事,他有拿着电线等工具,后来这个人又走出了那个院子,还以为他是干完活离开,早知道抓捕他就好了。”
倪新微一思索,说道:“浅野君的判断不错。”
浅野一键却对自己的话产生了怀疑:“不对啊,倪局长,如果此人是来乔装报信的,张弛一个人在这家联络点,他不从别的路线逃跑,大摇大摆的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出去,他想干什么?难道他知道会有人接应?还是不对,既然张弛已经接到了消息,那为什么又有人鸣枪示警?”
“军统的人应该分为四部分:张弛、和张弛邂逅,驾车来此地接头的的人、乔装成电话局职员报信的人、张弛要掩护的人。”
浅野一键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越听越糊涂。”
倪新耐心解释道:“如果我们没有猜错:张弛要掩护的人并不是增援他的人,那名乔装成电话局职员的人先是来报信,而后张弛命令他阻拦那辆汽车上的人来这里自投落网,谁知时间来不及了,那人只能开枪示警,来接头的人驾车逃离,路遇何处长抓捕张弛,不顾自身安危,动手增援。”
浅野一键还是没明白:“张弛究竟要掩护谁?这些人在哪里?”
倪新无奈的叹道:“当然也是军统的人,应该就在附近,最大的可能是在这栋房子里,张弛自知脱身无望,只能寄希望于自身离开,我们追踪而去,这里布置的人撤离后,被张弛掩护的军统匪类就有了逃离的机会。”
浅野一键这才听明白,连连点头,却又到:“这栋独院已被重重包围,除了那四个人和张弛,没有人出去啊,难道也乔装撤退了?”
倪新摇头道:“不可能,事出突然,多人乔装,翻墙上房,又不引人怀疑,怎么可能……”
这时又有一名行动组长跑来报告:“倪局长,距离这里二百余米的地下污水井里,发现了一个被剥去衣服、昏迷不醒的的男子,泼醒他后他说是电话局的,被人袭击……”
没等这名组长说完,浅野一键急道:“倪局长,你真是料事如神!这栋房子一定有密道或者密室!掘地三尺也要抓住这些军统匪类!”他又问那名行动组长:“你知道鸣枪示警的人抓住了吗?”
“枪响的地域被包围了,郑敏站长正在搜捕检查。”
鸣枪示警后,谢威没敢逃离现场,他扔下手枪,混入马路边早就看准的一家三层楼的百货公司内,本想随着四散的人群的掩护离开现场,没想到76号行动迅速,两名执行监控任务的行动人员分别把守住了前后门。
张弛强攻76号劫走刘泽之后,影佐祯昭命令南京情报站站长郑敏就近带队赶回76号增援,郑敏不敢怠慢,回上海后直接来到了现场参与布控,他命令把百货公司内的顾客、店员全部带到了一层,逐个甄别。
谢威只能混在人群中等待甄别,心道自己初到上海,并没有和76号照过面,到了上海又办理了证件取得了合法身份,只要沉着应对,应该不会有问题。
陈铭驾驶车辆冲出第一道包围圈,请示道:“张副局长,这辆车的车况不好,也快没油了,怎么办?”
没等张弛说话,孙栋盛建议道:“张副局长,你马上下车设法跳出包围圈,我和陈铭开车继续行驶,引开敌人。”
张弛断然回绝:“不成,闻讯而来的敌人会越来越多,你我都在日本人的通缉榜上,向南拐,三十米后弃车!栋盛,你随身携带的着这个柳条箱里是不是有乔装的工具。”
“是的。”
“拿着箱子,你们两个跟我来。”
三人在一处僻静的后巷下车,看四周无人,张弛跑到一处污水井旁,撬开井盖跳了下去。孙栋盛、陈铭也随后跳了进来。
沿着污水管线的台壁走了十几米,孙栋盛追上来说道:“张副局长,这条管线能通行的部分看起来不长,通到哪里?能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吗?”
张弛答道:“建立这家联络点的时候,我亲自观察过,前面就是上海市政府,再往前就不能通行了。”
“哦,对,是市政府,可是那里戒备森严,离事发现场不到两公里,以我对76号的了解应该还在敌人的包围圈里,何况我们使用的车辆就弃在不远处,敌人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我们去汪伪上海市政府干什么?难道是劫持人质?能让影佐祯昭和倪新放过您的人质,只怕不好劫持。”
陈铭在前探路,张弛略微放缓了脚步,低声说道:“强攻76号得手后,我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有一个重要的约会,本想着我没有办法赴约,他自然会再和周局长联系,现在正好去赴约……这一次我要让周佛海送我们安全离开。”
孙栋盛吓了一跳,问道:“周佛海?汪伪集团的二号汉奸?他在上海?那也不对啊,他怎么可能送我们走?”
“他不敢不送,我落入日本人手里,他也不会有好下场。他的亲信邵东书现在就在市政府——就是这里了,上面就是市政府,我写张纸条,命令刚到上海的陈铭翻出去找他,为了以防万一,让陈铭先乔装。”
孙栋盛不再多问,打开柳条箱,命陈铭乔装改扮。
四点四十,刚担任行动队代理队长的钱明奇、技术处处长毛骏带队赶来了,对郑敏说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老钱,你们来了就好,附近区域有人鸣枪,我奉命盘查,设立了三个临时检查点,这两个点交给你负责,百货公司里的人最多,设了一个单独的点,我去看看。”
“这里交给我们,你去吧。”
郑敏离开后,川崎哲也来找老钱:“钱组长……钱队长,市政府离这里不远,影佐将军已经打好招呼了,倪局长命令你和我带队去哪里检查。”
老钱答道:“什么队长?川崎君别开玩笑了,市政府也要搜查?那里办公的人很少有生面孔,又都有证件,军统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那里吧?毛处长,这里就辛苦你了。”
毛骏点头答应,川崎哲也答道:“为什么要去市政府搜查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倪局长有令,我们照办,走吧,钱桑,你能不能当上这个队长,就看今天的收获了。”
五点整,一个小时过去了,76号的特工们把联络点犯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倪新亲自耐心的一间一间搜查着,浅野一键焦躁不堪,几次去到对面临时征用来的茶馆里和能联系上的部下打电话,询问追捕的消息,又征得了倪新的同意,和影佐祯昭联系,请他督促上海各军警机关全力协助追捕。
倪新走出房间,站在天井里,似是一筹莫展。浅野一键叹道:“倪局长,这么多人,所有的家具都搬出来了,每块地板都翻开了,室内室外的面积也都丈量过了,没发现密室迷道啊,是不是您的判断有错误?”
倪新点着一根烟,对着天井里的一颗紫荆树发愣,浅野一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道:“那棵树怎么了?很平常的一颗紫荆,有花有叶,能有什么问题?”
倪新走到树边,看了又看,很肯定的说道:“密道就在这棵树下!布置警戒,从这里开始挖,动作轻一点,不要惊动里面的人,防止他们狗急跳墙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浅野一键将信将疑,没敢发问,指挥七八名特工有的持枪警戒,有的拿来工具刨土,几锹下去,一个半人高的木桶露了出来,两名特工上前抬走种有紫荆树的木桶,一个仅能容一人上下的洞口赫然在目!
浅野一键不敢置信看着倪新,问道:“倪局长,您怎么知道密道的入口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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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借势逃离
倪新提高声音命令道:“我一会再向你解释!地道不会太长,出口应该还在包围圈内,喊话,给他们五分钟的时间,让里面的人投降!”随即压低声音,对浅野一键说道:“命人趁喊话的时间投掷手雷,清除可能有的爆炸装置,而后马上冲进去抓捕。”
浅野一键微微颔首示意明白,亲自从一旁的部下手里接过两枚日制军用手雷,一名特工对着密道口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限你们在五分钟之内投降,这是你们唯一的出路!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
浅野一键对准密道的入口,扔进去一枚手雷!
地下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大地被震的微微发抖,烟尘火光从密道口窜出!倪新向后退了两步,没有说话,浅野一键又扔进去一枚手雷,爆炸声再次响起!
两分钟后,倪新命令道:“你们几个进去看看!”
几名特工答应着交叉掩护进了密道,不到五分钟,一名特工跳出密道报告:“倪局长,密道里有三个人,两名已经死亡,还有一名受了重伤,初步检查此人之前就曾受过爆炸伤,两名兄弟正在向外抬。”
“准备车辆,送进军医院抢救,田中君和李学惠都在那里住院,有一个行动组负责保卫,把这名被俘的军统伤员也交给他们。转告军医院的医生:就说是我交代的,尽力抢救,我需要活口。”
“是。”
倪新转头身边的另外一名特工交待道:“拉一条电话线,把临时指挥部转到这里。浅野君,我们进去吧。”
走进房间,浅野一键俯身搬起一把翻到的椅子放好,说道:“倪局长,请坐……”
倪新坐下,对收拾房间的浅野一键说道:“我从焚烧的灰烬里发现了药棉、药品包装盒等残渣,如果我没有猜错,和唐吉田在一起,在爆炸中受伤后被冯根生劫走的那三名军统伤员曾在这里停留。”
浅野一键答道:“您说的不错,一共有三名伤员,权队长之前抓捕了一个,再加上这一个,还有一个去了哪里?对了,倪局长,您是怎么发现密道入口的?”
倪新淡然答道:“浅野君,李主任说过:排除一切的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就是真相,那怕真相看起来很荒谬。一般人的密道的入口都是在房间里,挖这条密道的人却反其道而为之,原因很简单:不得已。这是一栋德国人修建的老房子,外面不起眼,内里却很坚固,挖一条密道,再小心也会破坏地基,而且工程量也太大,所以他把出口放在了天井里。”
浅野一键追问道:“天井虽然不大,却铺设了地砖,如果一块一块撬起来,会耽误不短的时间,您是如何判断出密道就在紫荆树下?”
“你不觉得这颗树很奇怪吗?一看就是新种下的,树龄很短,军统设立联络点,种一棵树干什么?树下还有刚松过土的痕迹,张弛强攻76号后来到这里,手头的事千头万绪,哪有闲心给花树松土?应该是有人下了密道之后,地面上的人善后消除了痕迹。”
“您的观察力之强,属下望尘莫及——郑站长,什么事?”
郑敏开着车来报告:“倪局长,发生鸣枪地点盘查完毕,由于所知条件很宽泛,有嫌疑的人很多,一共四十七人,您看下一步该怎么办?用不用都押回76号进一步审讯?”
“这么多人?浅野君,你在这里留守,郑站长,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
途中,倪新问道:“你们是根据什么条件甄别的嫌疑犯?”
“对手选择的地方是一个拐弯处,枪响的时候在附近化妆成车夫执勤的一名特工,隐约看见似乎是一名身穿白衬衣的男子开的枪,中等个子,其他的就谁不上来了。”
倪新暗道条件如此宽泛,难怪嫌疑人这么多。郑敏又道:“对了,倪局长,在不远处路边一个垃圾桶里,发现了一支被丢弃的点四五德制手枪。”
车子很快开到百货公司门口,郑敏陪着倪新下了车,一名特工迎上前来汇报道:“倪局长,张弛逃离乘坐的那辆车找到了,被弃在两公里之外的一条僻静的后巷里。”
两公里之外?倪新问道:“有地图吗?把具体位置给我标出来。”郑敏命人去拿地图,倪新又道:“垃圾桶里发现的那支手枪在哪里?拿来我看看。技术处的毛骏处长来了吗?”
那名特工答道:“毛处长带人去检查那辆汽车了。”
属下拿来地图,标出发现汽车的地点,倪新拿起放大镜仔细审阅后说道:“这里距离市政府不远——”郑敏拿来了手枪,倪新接过手枪,抬腕看表,命令道:“差十分钟六点,省政府就要下班了,郑敏,你马上去找钱组长,传我的话:市政府的每个人都需要检查,特别是离开的车辆,必须仔细搜查。”又对另外一名特工命令道:“你去把毛处长换回来。”
郑敏领命而去。倪新翻来覆去的检查那支被丢弃的手枪,见毛骏匆匆赶来,倪新问道:“检查完那辆汽车了?有何发现?”
“就是一辆普通的民用汽车,马上就没油了,属下估计是军统的人从路边顺手偷来的,已经命令赶来增援的市警署的兄弟们查找失主了。”
倪新又道:“毛处长,你看看这支手枪,说说你的看法。”
毛骏仔细看罢,答道:“倪局长,从这支手枪的出厂日期、型号、新旧程度推测,使用的年头不短了,应该在四到五年之间,却保养得很好,使用起来颇为顺手。”
“你的意思是这支枪并不是随机配给使用的枪,而是某个特定的人的私人物品。”
“是的,使用者的射击技能、对枪支的了解、保养都高人一筹。对一名战士而言,枪支是最珍视的伙伴,能抛弃这样的伙伴,只能说明他身负重任且情况危急。”
倪新命令道:“郑敏划定了四十七名嫌疑人,都控制在那家百货公司的三楼,毛处长,带着你手下的技术人员,仔细甄别,把这支枪的主人给我从中找出来,如果不能,尽量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毛骏答应着带人去了。一名特工过来报告:“倪局长,钱组长打来电话说是对市政府的检查结束了,没有发现可疑目标。”
倪新犹豫了一下,说道:“让钱组长和郑站长在那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来到上海市政府大门口,钱明奇迎上来报告:“倪局长,除了市政府的工作人员,有三十二名访客,属下带人一一盘查,没有发现问题。”
“这些人现在在哪里?”
“都放行了 。”
倪新脸一沉,怒道:“放行了?为什么不请示?”
老钱一愣:军统要犯逃入市政府不过是一种推测,市政府的访客,多少都有些来头,检查后没有问题,不放行怎么办?他硬着头皮答道:“有些访客有要务在身,有的是南京来的重要人物,还有日本人,虽说有影佐将军的命令,他们都还算是配合……可是,检查结束,再不放行……对了,属下盘查过门口的警卫,三点半之后进入市政府的访客有九个人,这些人属下亲自盘查,身份都很清楚,不会有问题。”
倪新走到传达室问道:“所有的来客、车辆都需要登记吗?”
门卫答道:“长官,这是规矩,上海市政府不是一般的地方,我们也不敢玩忽职守。”
“把登记薄拿给我看看。”
门卫递过登记薄,倪新翻了翻,问道:“访客的人数有多有少,这很正常;所有来访的车辆每辆车都只坐了一个人,有这种可能吗?”
门卫愣了愣,才明白倪新话里的意思,答道:“那怎么可能? 按照规矩,来访的车辆需要登记车号,暂时扣押司机的证件,离开时交还,车上的访客就不需要一一登记了。”
倪新说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一辆车开进来的时候坐了两个人,离开的时候有四个人乘车,你们是不知道的,当然也不会阻拦,对不对?”
门卫陪笑道:“是的,长官,乘车来的都是贵客……”
倪新摆了摆手,事已至此,对市政府管理上的漏洞,他既没有责备的权力,也没有干涉的兴趣,又道:“除了大门,还有什么渠道可以进入市政府?”
门卫奇道:“长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后门一直锁着,翻墙?不可能啊,围墙这么高,人来人往的……”
倪新转头命令钱明奇:“你带人检查一下通往省政府的地下管线,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是。属下这就去。
郑敏走近几步低声问道:“倪局长,你是不是有发现?”
“只是推测,乘坐偷来的那辆车逃跑,可能性是很小,但是重重包围之下步行逃离更不可能,张弛等人弃车,想来是有了成功性更大的逃跑办法。弃车地点周围只有市政府的人多,特别是有地位的人多,如果我是张弛,我会利用这一点。”
郑敏将信将疑,没再说话。
六点一刻,老钱跑来报告:“倪局长,有一条地下污水管道,从弃车地点通到这里,竖井就在后门不远处,属下发现竖井周围有车辙,从车辙可以判断出车辆曾停在竖井的正上方,而竖井也有人上下的痕迹,我已经派人下竖井调查了。”
倪新扼腕叹道:“百密一疏!钱组长,调两名技术人员,看看能不能从车辙判断出是什么车辆在那里停留。”他翻开登记薄,说道:“四点之后,只有三辆车离开了市政府,老钱,拿上登记薄,追查这三辆汽车的下落!”
一名特工跑过来报告:“倪局长,毛处长打来电话向您汇报:根据双手是否有枪茧、对枪支的结构是否了解等条件排查,目前还有四名嫌疑人,没有办法再缩小范围了。”
倪新命令道:“命令毛处长把这四个人都押回76号,转告浅野君,现场搜捕由他负责,郑敏,备车,陪我回7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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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恐吓
76号停车场,郑敏打开车门,倪新下了车,又有两辆车开来,毛骏押着四名嫌疑人也下了车,见倪新驻足望过来,毛骏跑过来报告:“倪局长,四名鸣枪示警的嫌疑人押回来了,对了,有名特工发现被丢弃在不远处的电话局职员的制服、工具箱,我也一起带回来了。”
倪新看了看毛骏拿着的制服,又抬头看看嫌疑人,说道:“排在最后一名的那名嫌疑人应该没问题,重点审讯其他三个人,如果其中有刚到上海的,很可能就是他。毛处长是技术人员,郑敏,你协助马上开始一同审讯,我等你们的消息。”
郑敏心道倪新怎么如此肯定?他没敢多问,答道:“是,属下这就去。”
倪新回到办公室觐见影佐祯昭,听完倪新的详细汇报,影佐祯昭说道:“我派人去医院讯问了你刚抓捕的那名军统伤员,也亲自审问了权队长抓回来的另外一名伤员,都还没有收获……权菅祜之死,小野将军颇为伤怀,明日横山勇将军从鄂西返回南京,小野将军还要去南京迎接,我劝他先回家休息了。”
倪新也叹了口气:“老权这个人,心思缜密,为人忠厚,谁知王德福如此凶悍,玉石俱焚……横山勇将军回南京,追究起情治部门的责任……”
影佐祯昭的心绪也差到了极点:“只能听天由命……周成斌曾落入我们手中,数年前放虎归山,此次刘泽之被劫走,重蹈覆辙……”
电话铃响起,影佐祯昭顺手接听:“钱组长,什么事?什么?福特车的车辙,那三辆从市政府开走的车有福特车吗?什么?你再说一遍?谁的车?我明白了,就说是我的命令,把人带回来。什么?有事让周佛海来找我!胆敢反抗,当场格杀!”
放下电话,倪新不敢置信的问道:“出现在上海市政府院中后门处地下管道竖井上方的汽车居然是周副主席的?”
“不是他的专车,是周佛海的亲信,办公室主任邵东书开来的,说是来上海市政府公干,我已经命钱明奇把邵东书和司机都带回来了,一旦查实,看我怎么收拾这些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
倪新默然:即使查明张驰等人潜逃确实和周佛海有关,如何处置,也不是影佐祯昭能做主的,好在查实后,76号和影佐祯昭的责任会减轻很多。
影佐祯昭喝了两口茶,又道:“我再次提审了张占,没发现什么问题,先放一放吧,对了,76号总务处处长我提议由盛丰栋代理,你意下如何?”
盛丰栋是军统叛将,身份暴露后被小野平一郎用乔文荣交换回来,工作颇为卖力,对小野平一郎和影佐祯昭更是曲意逢迎,倪新无可无不可的点头答应。
郑敏求见,报告道:“将军、倪局长,四名嫌疑人之中只有一个叫谢威的来上海不到一个月,其他两个人都是上海本地人,另外的那个虽然只来了三个多月,可是您说过他应该没有问题。”
影佐祯昭问道:“倪桑,你是如何推断出嫌疑人中的军统成员应该刚到上海不久?又是如何排除另外一个人的嫌疑的?”
对这两点郑敏也很奇怪,侧耳倾听。
倪新答道:“那名鸣枪示警的军统成员现场决断、事后处理、应对甄别时的从容,都可以看出是一名训练有素的职业特工,而这几名嫌疑犯又都不在我们掌握的军统成员名单里,几年来军统和我们反复较量,双方损失惨重,试问这样的人,如果早就来了上海,怎么可能从来不参加任何行动?”
影佐祯昭不由得夸了一句:“说的不错。”
倪新又道:“那名乔装成电话局职员的人是张弛逃离前最后有可能进出军统联络点的人,随后鸣枪示警就发生了,我推测此人应该是接到了张弛的命令阻拦前来的孙栋盛等人,阻拦不及,只能丢弃了抢来的制服,冒险鸣枪示警。而四名嫌疑人中的一名虽说和其他三个人身高体型差不多,却长得很有特点:上身过长,不成比例,电话局的制服又是短款夹克式的。”
郑敏频频点头,插话道:“是的,浅野君等目击者,还有那个被打昏的老头都没有提到过制服穿在那个人身上很别扭,可见不是这个人干的,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倪新命令道:“郑站长,把其他人放了吧,还是由你和毛处长负责,突审谢威。”
郑敏走后,倪新命刘威平准备晚餐,对影佐祯昭说道:“将军,邵东书很快就会被押回76号,此人的身份决定只能由将军您亲自审问。”
影佐祯昭一口答应:“也好,就由我亲自审讯。”
“将军,审讯邵东书时动刑,容易授人以柄;不动刑,招供的时间拖长了,追捕张弛等人归案的希望就更渺茫了,属下有个提议:假如张驰等人确是乘坐这辆车逃离的,不可能瞒过司机的耳目……您看如何?”
自张弛带队强攻76号后一直愁眉紧锁的影佐祯昭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你啊,真是奇计百出,按你说的办。”心中暗道和大日本帝国合作的中国人,忠心的没有能力,有能力的又未必忠心,向倪新这样的人太难得了。
晚上八点,刘威平进来报告:“将军、倪局长,邵东书和姓康的那个司机押回来了。按照倪局长的命令,属下已经把二楼那两间相邻的小会客室布置成审讯室了。”
正在用餐的影佐祯昭放下筷子,命令道:“把邵东书和司机分头关到审讯室里,十分钟后开始审讯。”
影佐祯昭带着钱明奇来到临时审讯室,带着手铐的邵东书被押了上来,他佯装不解,气愤的抗议:“你是什么人?76号现任局长倪新去了哪里?为什么无故扣押我?”
钱明奇冷笑道:“姓邵的,我再次警告你不要以为可以侥幸过关!这位是淞沪日本占领军司令部特工机关长影佐将军,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能逃得出将军的法眼吗?”
“原来是影佐将军,幸会,在下邵东书,南京中央政府周副主席的办公室主任,将军,你的部下为何扣押我?还不准我和周副主席联系?请您给我一个解释!”
影佐祯昭冷冷开口:“你不明白?我来问你:你勾结军统,协助名列皇军通缉榜前茅的要犯张弛潜逃,该当何罪?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究竟是你的个人行为,还是奉命所为?张驰等人逃到了哪里?也许我还能留下你的一条性命!”
东窗事发了!邵东书心中一凛,强颜抗辩:“影佐将军的话邵某听不懂,谁是张弛?我和他有什么关系?我是奉周副主席的命令来上海市政府公干的,将军可以向周副主席核实。”
隔壁房间里传来司机老康攀交情的声音:“倪局长,我们见过面,上次在南京您和周副主席会面后,周副主席命我送您回饭店,您还记得吗?”
倪新似是想了想,答道:“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你姓康,对不对?”
“是,我是姓康,倪局长您的记性真好,当时您还夸我驾驶技术不错。”
倪新的声音不高不低:“原来我们还有过一面之缘,要犯潜逃,影佐将军大动肝火,再说将军也需要向上峰交代,说实话大半个中国到底是日本人的天下,勾结重庆政府这样的罪名,周副主席也无力回护,老康,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死后我可以派人去报个信。”
并不知道张驰等人身份,也不知道邵东书目的的老康脸色变得煞白,结结巴巴标的问道:“倪局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报信?报什么信?我死后?我犯了什么罪?和谁勾结?我听不懂。”
听到了这一切的邵东书脸色灰白:事出突然,被76号扣押后,他一直没有找到和司机老康单独相处的机会,怎么办?本以为周佛海位高权重,日本人即使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把周佛海怎么样,可是如果老康说出张弛下车离开的地点,日本人抓到了张弛,事情做得很机密,只面见过周成斌一次的周佛海也许能够逃过一劫,前提是自己被当做替罪羊死于非命!
倪新递过两张照片,说道:“老康,你看看这两张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坐过你的车?”
老康接过来一看,赶紧答道:“是的,还有一个人,一共三个,我陪着邵主任出了上海市政府大楼后,他们已经在车上等候了,这几个人是谁?”
倪新拿着一张答道:“张弛,军统上海分局副局长——”拿起第二张照片:“孙栋盛,他的助手,二人都是皇军通缉榜上的要犯。”
老康吓坏了,声音发抖:“倪局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们!对了,邵主任之前下过楼,后来又上楼找我,走的时候我发现车子停泊的位置不一样了,倪局长,你可要替我说句话,我是冤枉的!我家里有六旬老母,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老康忍不出哭出声来。
隔壁房间里,影佐祯昭阴鸷的一笑,问道:“邵主任,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邵东书呆如木鸡,没有说话。
影佐祯昭又道:“司机老康知道的不多,所以你还有戴罪立功的机会,我劝你放弃幻想,我找到证据证明你是奉周佛海的命令和军统勾结,作为最重要的从犯,你必死无疑;我找不到指证周佛海的证据,有老康这个证人,你就是最好的替罪羊,私自勾结军统,还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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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 用计审问(上)
另一间房子里,倪新说道:“我也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是历朝历代都有冤死鬼……这样吧,在邵主任之前说出你知道的一切,表明一个态度,我也好替你求情。邵主任此次来上海,周副主席知道吗?”
老康连连点头:“谢谢倪局长,我一定全都说出来,我们都归邵主任管,是他对我说要来上海办事,周副主席并没有直接交代我,他是否不知道,我并不清楚,不敢信口胡说。”
倪新继续问道:“以前你还见过这两个人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倪局长,您一定要相信我。”
“邵主任单独来过上海吗?”
“他没有驾照,学过几次开车,却不敢上路,来上海都会带着司机,有的时候是我,有的时候是别人。”
倪新又道:“周副主席手下有个秘书叫顾静生,你认识他吗?”
“认识,军统劫持了他,之后被你们76号误杀了。”
倪新问到了关键问题:“张弛、孙栋盛在哪里下的车?他们在车上和邵主任都说了些什么?你详细说给我听,一个字都不要遗漏。”
“那三个人是在苏州河进入黄浦江的外白渡桥边上下的车。车上他们没说什么,邵主任似乎和他们早就商定,上车后给我指的路,下车前后也没多说。”
见再问不出什么,倪新命令道:“来人,把他押下去。”
老康急了,起身隔着桌子探身凑近倪新,哀求道:“倪局长,我知道的全说了,您可一定要为我说句公道话,我上有年过六旬……”
倪新没工夫听他的车轱辘话,打断道:“行了,我心里有数,也许还需要你出面指证周……所以要委屈你一段时间。”
两名特工上前押走了老康。
另外一间房子里的邵东书彻底崩溃,招出了一切。
影佐祯昭命令把他暂时就地软禁,拿着口供回了办公室,恨道:“倪桑,你看看吧,实在是骇人听闻!大日本帝国还占据着大半个中国,这些身居高位的人就忙着找后路了!”
倪新接过来看罢,叹道:“由此可见当初二位将军认定李主任勾结军统,是不实之词……”
影佐祯昭心中如同塞了一团棉花,说不出来的窝囊,不欲和倪新纠缠这个问题,拿起暖水瓶为自己倒了杯水,顾左右而言他:“邵东书的口供指证周佛海分量还不够,我看还是和小野将军商量一下,谋定而后动,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追捕张弛归案。”
周佛海暗自勾结重庆政府,兹事体大,以影佐祯昭的权限又无法自行处置,必须马上向日本占领军最高当局请示,追捕张弛等军统要犯的工作只能交给76号了。
倪新没有搭话,点了根烟,抽了两口,茫然看着淡淡的烟雾在空中蔓延、飞散,李士群、赵敬东的脸在烟雾中时隐时现,他微微叹了口气,说不出的厌倦疲惫。
影佐祯昭和小野平一郎从不抽烟,倪新一向自制,在他们面前几乎从不抽烟。
影佐祯昭追问道:“追捕张弛,你有何想法?”
“没有,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张弛不会在原地等候,我估计他乘船逃离了。”
影佐祯昭很是不满,却也无法反驳,只得说道:“倪桑,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连夜赶往南京,我深知你的能力,特别是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相信你一定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
送走影佐祯昭,倪新强打精神叫来何其莘,命他带队去外白渡桥追查缉捕,而后枯坐在办公室发呆。十点,门外传来敲门声,倪新答道:“进来!”
郑敏走进来报告:“倪局长,谢威拒不招供,属下想使用电刑,毛处长说您最近定了个规矩:使用电刑必须向您请示,得到许可后……”
倪新愣了愣,说道:“容我再想想。”
“是,局长,属下有句话……彭军医被关在牢房里,我想他是不会有问题的……您看能不能命人讯问后……”郑敏和彭军医私交很好,担心追捕刘泽之未果后,彭军医会被当做替罪羊,受到严惩甚至丢了性命,不得不奓着胆子求情。
倪新无心顾及,摆手令他出去,想起四五天没有回家,叫来刘威平说道:“备车,回公馆。”
爱俪园共公寓停车场,倪新以意外的见到了正要上车离开的小野平一郎,他迎上前问道:“爸爸,你怎么来了?我听说您去了南京。”
小野平一郎答道:“好几天没见到娇娇,听说他着凉咳嗽,不放心,过来看看,我这就连夜去南京。倪新,你的脸色很不好,虽说时候多事之秋,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没事,您别担心,横山勇将军哪里……刘泽之得而复失,是属下的错。”小野平一郎的宽慰让他的心情纾解了不少。
“怎么会是你的错?横山勇将军面前我自会承担责任,倪新,我老了,很多时候力不从心……”
小野平一郎的语气里掩饰不住的的沧桑无奈,让倪新颇为感慨,答道:“您放心吧,一路保重,这里有我。”
小野平一郎拍拍倪新的肩膀,上车离去。
二十五日上午六点,张弛、孙栋盛回到了根据地,一夜未眠的周成斌松了口气,说道:“你们回来了就好,泽之怎么样了?我方伤亡如何?”
“营救行动很成功,我方只有三个人受伤,我把刘泽之安排在临时搭建的那个位于地下管道内的密室里养伤,命葛佳鹏和小孔陪着他。不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去新建的一号联络点安排伤员转移,被76号包围了,虽说那个时候冯根生和王德福已经分头离开,我很担心他们也被跟踪了。”
周成斌问道:“冯根生半个小时前赶回来了,说是他派谢威给你送信后,已经把林世荣安顿好了;蔡坤一个小时前回来的,王德福……出事了,具体经过、王德福是否还活着,他们负责转移的那名在东荣诊所治疗的伤员的情况,目前都还不知道。”
“谢威我见到了,命他阻拦前来一号联络点接头的孙栋盛,应该是前后错过了,有人鸣枪示警?我想是谢威,现在他的处境堪忧。”
周成斌叹了口气,说道:“意料中事,有行动就会有损失,你还不知道吧?局本部来了两次密电,严厉申饬,戴老板说要以家法处置你我的抗命、擅自行动之罪。我回电说是我的命令,你只不过是奉命行事,你和刘泽之相处的时间不长,在重庆不仅没有任何私交,彼此的印象也不好,毛先生是知道的,应该能瞒过……”见张弛要开口,周成斌摆手制止,苦笑道:“别争了,这个责任你承担不起,就算是你全部拦下来,我能脱得了干系?还不如由我出面承担,把你摘干净,就算我坐了牢,还有你在外面照应。对了,说说你是怎么脱险的。”
张弛答道:“我命伤员和其他两名战友下了密道,自己离开联络点,想引开敌人,听到枪声后,敌人动手抓捕,枪战中孙栋盛和陈铭开车增援,我们没办法逃出包围圈,只得从地下管线到了汪伪上海市政府,你知道我这次要面见周佛海的亲信邵东书……”
周成斌脸色一变,严肃的教训道:“胡闹!周佛海私下向民国政府示好,这是绝密!也许关系到今后战局的发展,戴老板再三叮嘱要慎之又慎,你怎么可以让邵东书掩护你们逃离?万一事情败露,邵东书能扛得住不出卖周佛海吗?”
张弛一愣,陪笑解释:“是我考虑不周,应该没事吧?我想着和邵东书见面的事也不能耽搁,就将计就计。”
周成斌不敢大意,说道:“说说经过,越详细越好。”
“陈铭刚到上海不久,和日本人、76号都没有照过面,我命他拿着我的亲笔信去找邵东书,这个人很谨慎,虽说他没有驾照,却还是亲自把车开到了竖井上面,我们上车后他又把车开回原地,和他同来的司机也不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后来汽车开到外白渡桥,我们就下车换船回来了。”
“周佛海要的特赦令的事你是怎么对他说的?”
“实话实说的,五张不可能满足,两张校长签字、戴老板副署的特赦令已经办好了,在您手里,请他安排转交地点,随时可以交付。”
周成斌想了想没发现什么纰漏,说道:“但愿没事,唉,失去了八十六号,要打探76号的情况,不会像以前那么方便了。”
张弛提议道:“您说的那个76号的电讯处副处长,能不能向他打听?”
周成斌苦笑道:“想什么那?那不是我们的人,能帮着一次忙,我已经感激不尽!说实话,我怀疑他之所以愿意帮忙,除了共同抗日的原因之外,还因为他和刘泽之私交不错,对刘泽之的人品也很认可的缘故,还是那句话:有行动就会有牺牲,就会有危险,决不能再开口了。唉,我还担心他会不会引火上身?如果他因此暴露,我心里怎么过的去?”
张弛虽很失望,也知周成斌说的是实情,只得说道:“如果张占能逃过甄别,潜伏下来就好了,对了,既然高瑞不撤离了,能不能命她打听?”
“不行,倪新在家里从来不谈工作,他的太太鹤子对倪新单位的事,也不感兴趣,高瑞无从打探。”
张弛犹豫了一下,说道:“周局长,我有一个想法——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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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章 用计审讯(下)
老艾进来报告:“周局长,有一男一女,说是自己人,求见根据地的负责人,却不肯告诉我他们的身份,只说姓纪,听说您在,就说要见您。”
是纪群回来了?周成斌答道:“让他们进来吧,张弛,你别走,也见一见。”
来人果然是纪群和武顺,周成斌一喜,说道:“真是你们,来,坐下说,这是张副局长,你们见见。张弛,纪群,徐建雪的助手,武顺,八十六号刘泽之专用交通站的交通员。”
纪群说道:“周局长,我见到徐建雪的示警暗号后,通知武顺一同转移,按照事先的规定,在乡下避了几天风头,这才来见您。徐建雪现在怎么样了?您当着武顺和张副局长的面提及八十六号,他们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周成斌答道:“是的,徐建雪……不在了,刘泽之虽被酷刑审讯,好在张副局长成功营救了他。”
纪群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扬起头,不愿意在人前失态。
还有事要商议的张弛劝慰道:“纪姐,我就这么叫你吧……刘泽之尚未脱离险境,我和周局长……”
纪群声音哽咽:“你们忙吧,我……”
“来人——”老艾推门进来。张弛说道:“给纪姐和武顺安排一下食宿。”
纪群和武顺走后,张弛说道:“我想之所以在76号屡屡安插卧底都以失败告终,有一个主要原因是这些人都是我们主动设法安排进76号的,我曾听你介绍过,刘泽之能坚持将近四年的时间,是因为无心插柳柳成荫,李士群误以为他出手救了自己一条命,刘泽之未奉命令,主动要求跟着他,李士群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后来你在河内找到了他……”
“你的意思是在76号现有人员中策反卧底?泽之也曾提出过,毛先生怕策反不成,反而连累泽之暴露,得不偿失,驳回了这个建议。张弛,你对76号并不熟悉,难道你有合适的人选?”
张弛答道:“我当然没有,虽说冲进76号营救刘泽之的时候,因为他的一句话放过了一个姓彭的,可对那个人我不了解,不过刘泽之了解啊,我想这就回去找他,安排他转到根据地,留他在上海,虽说有葛佳鹏和小孔在,我还是不放心,顺便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张占能否保住性命还在两可之间,更遑论成功潜伏后启用了,张弛的想法虽然冒险却也别无他法,周成斌答道:“也只能如此了,让孙栋盛去吧,你带着陈铭去一趟南京,设法搞清楚邵东书是否安全回去了,如果出了事,让陈铭回来向我报告,你从南京去上海和孙栋盛等人会和后,听后我下一步的命令。”
“我这就去,我们曾和周佛海当面约定事情紧急时,可以使用一个死信箱约见或者联系。周局长,我有一个想法:假如日本人查到了邵东书,我们能不能把他和周佛海切割开来?”
周成斌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我马上着手安排,宁可发现事后是虚惊一场,也不能毫无准备,你和周佛海打个招呼,让他有个思想准备。对了,把那两张特赦令也交给他。”
上午八点,地下管道密室内,刘泽之终于醒来,一直悬着心的葛佳鹏长出了口气,说道:“你可醒了……热度一直退不下去,我很担心,这里什么都没有,感觉怎么样?喝点水吧。”
葛佳鹏服侍刘泽之喝下大半杯凉白开,刘泽之摇了摇头,声音嘶哑的开口道:“不喝了,我没事,几点了?”
“二十五日号上午八点,你睡了十七八个小时。小孔在用酒精炉熬粥,一会就好。”
刘泽之无力的叹了口气,没有搭话。他中途曾迷迷糊糊醒来两次,想起已不再76号了,就放任自己再次睡去。
葛佳鹏又道:“对了,你要的东西取回来了。”
刘泽之侧目看去,地下放了一些东西。葛佳鹏解释道:“为了你的安全,我没让取东西的人来这里,是在其他地方接的头,而后我把东西带回来了,居然还有一部便携式电台,太好了。”
刘泽之说道:“麻烦你扶我坐起来。”
“你想干什么说一声就行了,我来办——你别急,我扶你起来。”
葛佳鹏帮着刘泽之欠身坐起,刘泽之虚弱的喘着粗气,让葛佳鹏替他拿过来易博停和盘尼西林针剂,双手颤抖着勉强给自己注射。
一番折腾,刘泽之又瘫在了床上,许久,才挣扎着说道:“参加行动的人都安全撤离了吗?”
葛佳鹏老老实实的答道:“我不知道,不过有行动就会有牺牲,这是特工的常识。”
“你拿回来的东西里有一副前后车牌,还有证件……”
“我看到了,那是你提前准备的吧?你伪造的?几可乱真,我都做不到,你套的谁的车牌?”
刘泽之苦笑道:“我没这个本事,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真的,是倪新专车的车牌。”
葛佳鹏拍拍额头,答道:“我还以为你也是这方面的高手,我说那,除了我,谁还有这本事?我师傅叶君远也做不到,哎,不对啊,倪新的专车怎么会有两套车牌?”
刘泽之无力多做解释:“倪新现在乘坐的车挂的车牌是假的。”
“不可能!那他看不出来啊?”
刘泽之只得继续解释:“他那辆车是我从南京财政部开回来的,路上我就更换了车牌和证件,没有参照物,谁能看出来?再说谁没事去查验倪新专车的车牌?”
葛佳鹏连连点头:“你的胆子太大了,不过仔细一想,危险并不大,你的意思是找一辆黑色斯蒂庞克,就可以伪造成倪新的专车?”
刘泽之缓过一口气来,答道:“是的,还有,你既然手头还有人可用,尽快把你拿回来的二十根金条和一千美钞,还有这两箱西药送走,这是我仅剩的私蓄,虽然不多,也不能落入日本人手里。”
葛佳鹏答道:“这就不少了,你可比我有钱的多,好,我这就去办,就算是你暂借给上海分局的,等赶走了日本人,我给你作证,请戴老板还给你。
葛佳鹏生性诙谐,刘泽之不由得破颜一笑,答道:“还什么?我也是军统的一份子,唉,钱财身外物,就连我这条命也是你们从鬼门关上硬拉回来的。”
自从得知了刘泽之的身份,葛佳鹏又是钦佩,又是好奇,很想和刘泽之好好聊聊,不过他知道刘泽之的身体不允许,时间也来不及,好在以后有的是机会。小孔端着刚煮好的米粥走了进来,葛佳鹏收拾好金条、药品,交代小孔几句,离开了密室。
上午十一点,连夜在上海和南京打了个来回的影佐祯昭直接来了76号,走廊里迎面碰到浅野一键,影佐祯昭问道:“你怎么回来了?追捕还有收获吗?”
“没有,我向倪局长做了汇报,倪局长命我回来,刘威平说倪局长在刑讯室,我正要去见他。”
“我和你一起去。”
“是。”
二人向办公楼地下室走去,浅野一键问道:“将军,属下路过小会议室,看见里面关着一个人:周佛海的办公室主任邵东书,周佛海的秘书顾静生死后,他来76号交涉,我见过他,他怎么被关起来了?”
影佐祯昭驻足训道:“没规矩!这是你该过问的事吗?”
影佐祯昭去南京向冈村宁次请示,冈村宁次震惊之余,觉得证据有所不足,命影佐祯昭暂时不要有所行动,拿出新的确凿证据后,再向他汇报。
刑讯室内,倪新问道:“这凤凰单展翅的滋味怎么样?你招不招?”
肋骨断了三根的谢威被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血污,却还是坚决的摇了摇头。
充当助手的郑敏一唱一和的配合道:“倪局长,这些军统匪类给不得脸,属下提议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也好,这样的小人物留着也没有用,本想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他一个机会,谁知他偏要一条道走到黑!”
郑敏起身立正答道:“是,属下这就布置刑场,安排警戒,军统匪类凶悍顽劣,不能重蹈刘泽之潜逃的覆辙。”
倪新冷笑道:“郑站长多虑了,这样的小人物,周成斌是不会费心力营救的。”
“您说得对。”
见谢威依然没有屈服的表示,倪新暗暗叹了口气,示意开始下一步行动。
在门口待命的何其莘带着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走进去说道:“倪局长,这位是杉田博士,关东军731部队的,小野将军派来的。”
倪新故作不解,问道:“何处长,你没看到我在审讯人犯吧?杉田君,请你去我的办公室稍待。”
那个叫杉田的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我正是为这个人来了,如果这个人,没用了,请倪局长交给我用。”
“用?怎么用?我听不懂。”
“我在满洲,用**做研究,用活人的脑浆,可以做一种补品,玉仙羹,延年益寿……三十岁左右的壮年男子是最合适的**。”
那人的语气并不严厉,却无端的令人不寒而栗,倪新似是很不舒服,皱眉道:“别说了!既然是小野将军命你来的,这个不识时务的人就交给你随意处置了,反正押上刑场公开枪决是死,做什么你说的玉仙羹,也是一死。我就先失陪了。”
杉田狞笑道:“那可大不一样,玉仙羹是把人的头骨锯开,把脑浆挖出来,在这期间,被取脑的人必须活着,所以要先给**注射强心剂……”
“行了!”倪新打断了他的话:“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完,带着打手走出刑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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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偷生
门外待命的四名同样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男子走了进来,站在了谢威身边。谢威抬头看着他们,目光里渐渐有了恐惧……
那四个人不发一言,拖起谢威绑在刑架上,谢威徒劳的挣扎着。
一名男子给谢威做了静脉注射,另外一名男子熟练的踢去谢威的头发,拿来温水,仔细的清洗着。
杉田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加大特制手术刀,慢慢走过来,冰冷的手指摁住谢威的头顶,一种剧痛袭来,手掌大的一块头皮在谢威的面前晃过,落入白色的医用托盘里,杉田继续操作着……
谢威终于崩溃,声嘶力竭的哭喊出来:“住手!我说——倪局长,回来,你们住手!倪局长,求你了,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全说!!”
在门外观察孔向内窥视的倪新露出了笑容,他故意延迟了片刻,才推门而去,摆手说道:“杉田君请稍候——”倪新并不落座,转头做出一副随时有可能拔脚就走的样子对谢威说道:“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谢威已经陷入半疯癫状态,喊道:“是,我说,我全说!求你了,让他们走,走!”
郑敏配合道:“倪局长,属下斗胆为这个人求个情:请杉田先生去隔壁暂时休息一会,听听他怎么说,再敢冥顽不灵,就交由杉田君处置。”
倪新故作犹豫片刻,才勉强点了点头,杉田做出一副不情愿却不敢抗命的样子,悻悻然离开了房间。
这时影佐祯昭已经走到刑讯室门口,杉田走出来后摘下口罩,原来是小野平一郎手下的江崎贵由假扮的。
江崎贵由迎上来低声说了几句,影佐祯昭心下郁结稍解:但愿此人知道张弛和刘泽之的下落,他说道:“倪局长果然是奇计百出,这么说此人很有可能招供?这就好,江崎君,你陪我到监听室稍待。”
郑敏拉开椅子,请倪新坐下,倪新好整以暇的点着根烟,抽了两口,这才问道:“你的姓名。”
“谢威。”
倪新耐着性子,按照程序问道:“你在军统上海分局中的位置?何时来的上海?”
“五月五日来的上海,来了之后跟着冯根生,是上海分局第六行动组的成员。”
倪新有些失望:此人刚到上海,又只是一名普通的行动人员。
助手郑敏问道:“来上海后参加过什么行动?”
“没有,第一次参加行动就是跟着王德福去新建的一号联络站,增援营救了三名伤员的冯根生。”
郑敏继续问道:“在张弛落脚的联络点外鸣枪示警的是你吧?”
“是我,我和冯根生去了清源诊所,本来是为了转移在那里治疗的伤员林世荣,没想到那里的医生蒋睿和说你们曾派人去搜查过,他敷衍过去后,不放心,自作主张提前把林世荣转走了,冯根生不放心,自己去转移林世荣,命我去向张弛汇报。”
蒋睿和?倪新想起来了,此人曾为李士群治疗过旧伤,自己见过两面,该死!居然主动通敌,协助军统。
倪新对身边侍立待命的打手说道:“把谢威解下来,给他搬张凳子,让他坐下说。”低声命令郑敏:“你带人去清源诊所抓捕蒋睿和。”
谢威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倪新又问道:“你知道张弛现在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冯根生落脚的联络点,可以告诉你们……”
倪新很失望,打断了他的话:“你没有按时回去,冯根生能不立即转移吗?谢先生,我也不想瞒你:刘泽之潜逃,皇军颜面大失,除了两名知道的更少、和唐吉田一同中计被炸伤的伤员,我手里目前只有你一个活口,影佐将军要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你是唯一的人选,你说的这些救不了你的性命。”
意志和斗志丧失后。强烈的求生欲控制了谢威,他惊慌失措,放声痛哭。
倪新耐心的等他稍稍平静后,命人端来一杯凉白开,说道:“你好好想想,还知道些什么?”
谢威心中一片茫然,理不出头绪,说不出话来。
倪新只得主动问道:“从重庆来的一共几个人?都是些什么人?怎么才能找到其他人的下落?”
“应该有十来个,带队的姓艾,都是在陈劲松——倪局长应该认识这个人吧?他以前是上海分局的副局长——担任教务主任的特工提高培训班受训的学员,是分头来的,其他人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倪局长,您一定要相信我,你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求你了……”
谢威涕泪纵横,倪新也知他说的是实情,说道:“这样吧,既然来的都是你在培训班的同学,你仔细想想,把他们的姓名、简历写出来,我让技术处的人找你,再给每个人做个画像,我也替你在影佐将军面前美言几句,尽量保住你的性命。”
谢威心中升起渺茫的希望,连连点头,一再感恩,突然一怔,痛恨起自己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拼尽全力砸着自己的头,无声饮泣。
倪新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命令打手:“把他带到禁闭室关押,找彭军医……医务室其他大夫给他简单处理一下,带下去吧。”
听说影佐祯昭来了,倪新赶紧来到监听室,叹道:“将军,您来了,唉,没想到费了这么大的劲,拿下了谢威,却没有多大的价值。”
影佐祯昭安慰道:“事先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价值,而且现在说此人一点用都没有也言之过早。”
“谢谢将军体恤下情,对了,今天上午八点我提审了彭军医。”
影佐祯昭淡淡一笑。说道:“倪桑,你是想为他求情吧?我们回办公室谈吧。”
回到办公室,倪新说道:“我和老彭谈了谈,认为他还是靠得住的,至于刘泽之出言阻止张弛杀他,我想是因为他和刘泽之平日私交不错,这不奇怪,要想成功长期潜伏,良好的人际关系是很必要的。而刘泽之又是个正人君子,并不是没有底线,滥杀无辜的魔鬼。老彭表面上虽说也是个军人,其实只是个技术人员。”
影佐祯昭不咸不淡的答道:“对刘泽之这个内奸,你的评价很正面吗,良好的人际关系?倪桑也是这关系中的一员吧?”
“是的,我和刘泽之相处的不错……如果将军想杀人立威,彭军医是很不错的人选,属下不敢阻拦。”
影佐祯昭哈哈一笑,说道:“倪桑,你过虑了,我也是个军人,滥杀无辜这样的人,我同样不齿,既然你说了,来人——”刘威平应声而入:“把彭军医放出来,命他复职。”
刘威平答应着去了,倪新起身说道:“属下失言,冒犯将军,请将军责罚。”
影佐祯昭摆摆手答道:“我们之间说话,没必要字斟句酌。倪桑,我连夜去南京觐见岗村将军,将军说仅有邵东书这个人证还不够,命我们拿出进一步的物证,才肯着手调查周佛海,你有何看法?”
“冈村宁次将军的慎重是对的,周佛海这样身居高位的人,被调查肯定会引发政局或大或小的动荡,一旦出错,中了重庆政府的反间计,亲者痛仇着快还是小事,寒了其他共建大东亚共荣圈的人的心,后患无穷。”
“你说得对,我已经命人秘密查抄了邵东书在南京的住宅,又以搬家为名,彻底检查他的办公室,如有发现,会有专人送过来。”
倪新有些担心,说道:“这当然是必要的措施,不过邵东书和司机老康没有按时回南京,再加上这么一出,周佛海不可能不起疑,而且……邵东书会愚蠢到把证据放到办公室或者住宅里吗?等等,邵东书在上海似乎有一处住宅……”
影佐祯昭来了兴趣:“你是怎么知道的?在哪里?”
“还是顾静生死了之后,邵东书来76号兴师问罪,我怕他对李主任不利,习惯性的派人跟踪,对了,好像是派钱明奇带人去的——来人,叫老钱来见我。将军,能不能再次提审邵东书,直接问他?”
“不妥,邵东书的想法是把责任都推到周佛海身上,他一个从犯,又有检举之功,罪不至死。可是倪桑你想过没有,假如勾结军统是邵东书瞒着周佛海干的,而又有证据留在他在上海的秘密住宅里,他可能说出来失去周佛海这座挡风墙吗?倪桑,周佛海位高权重,是日中合作标志性的人物,他胆敢勾结重庆政府,我不会放过他;但是如果没有证据,我也不想冤枉他。”
倪新神色一滞,低头不语,影佐祯昭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不仅对周佛海,对其他人也是如此,例如对李士群,当初种种迹象都指向他和军统勾结,大日本帝国并没有轻易相信,本想着手调查,唉。谁知李桑死于军统毒杀,也好,证明了他的清白。”
倪新心乱如麻,长叹一声,不知该如何应答。
钱明奇奉命而来,影佐祯昭借机移开了话题,问道:“钱组长,你局长说曾命你跟踪过邵东书?”
“是的,他在上海之前的法租界一所公寓楼里有一处住宅。”
“你马上带人搜查那处住宅。对了,倪局长提议由你代理76号行动队长一职,我批准了,从今天起,你就走马上任吧,正式的委任状随后就会颁发。”
钱明奇又惊又喜:眼见郑敏、何其莘纷纷升职,谁知自己也有被重用的一天!他压下心中的狂喜,强自镇定的行了个军礼,答道:“谢谢将军栽培!属下今后一定竭尽愚驽,为共建大东亚共荣圈效犬马之劳!对,还有倪局长的信任重用之恩!”
影佐祯昭摆摆手说道:“跟着倪局长好好干,去忙吧。”
刘威平进来报告:“将军、倪局长,禁闭室的看守来电话请示:张占提出想见您二位。”
影佐祯昭答道:“倪桑,邵东书的事,由我来办,你去见见张占,听听他怎么说,对了,张弛带人强攻76号时,变电箱和电话总机总机离奇被破坏,我命温处长调查,几天下来,没有任何进展,你过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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