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陪都交锋(中)
三月二十一日上午八点,街边一家露天茶馆内,刘泽之见到了权菅祜,二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刘泽之递过几张照片:“这是我偷拍的张占的照片,还有一个叫王凤仙的女人的照片。我从枣宜会战烈属家眷抚恤善后互助组找到的,住的地方离宋宁生安排的地点不远,一儿一女去了伯父家暂住,家中只有她一个人。”
权菅祜仔细看了又看,记在心上,说道:“长得不错,这个女的由我负责,关键是张占,怎样诱他过去?我们要好好合计一下。”
刘泽之笑了笑,说了自己的打算,权菅祜连连点头,答道:“可行,今天晚上七点开始行动,其他的事情都有我,你只需适时出现即可。”
当天晚上六点半,汪秘书叫来张占,说道:“今天晚上你别值班了,回宿舍休息。明天你去趟昆明,用专车押运一批谍战装备给昆明站,我已经对总务处行政科交代好了。还有一封毛先生的亲笔信,明天出发前来找我,我交给你。”
并不知内情的张占点头答应,想着要出远差,又有汽车,无需搭乘长途车,出去买点日用品,还有重庆土特产送人。张占走出局本部大门,他不知道的是身后有人尾随。
买好东西回宿舍,途经一家浴室,一盆脏水突然从二楼泼下,埋头走路的张占躲闪不及,一头一脸全是脏水,他抬头骂道:“谁干的?瞎了眼了?没看见有人?”
一个**着上身的男人从二楼探头看了看,连声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下去——”
那男人只穿着一条大裤衩,拎着一条发黄的大毛巾跑出来:“先生,不好意思,我有脚气,修完脚,又打了一盆热水烫脚,在家里向窗外泼脏水习惯了,顺手一泼……”边说边用毛巾替张占擦拭。此人正是宋宁生。
什么?洗脚水?张占更膈应了,骂道:“别擦了!你看看,我怎么见人?!”
“那怎么办?要不您洗个澡?我请客,让伙计给你把衣服洗了,熨干,都算我的,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
浴室伙计也跑出来和稀泥:“先生,您也别生气了,这位先生也不是有意的,您放心,等你洗好澡,衣服肯定干了。”
张占无法,只得答应。宋宁生如释重负,陪笑道:“伙计,开个单间,再泡壶茶,都算我的。”
晚上八点,宋宁生扶着张占走出浴室,门口恰好有一辆黄包车揽客,二人上了车离开。十几分钟后来到宋宁生提前租好的房子,权菅祜已在等候。
权菅祜和宋宁生把已经昏睡不醒的张占半扶半拽弄进屋里,房间只有一张双人床、一桌两凳,床上已经躺着一个女人,一床半旧的被子齐胸盖着,上身**。
宋宁生在门口把风,权菅祜脱去张占的衣服,把他放在床上,拿出相机,从不同的角度照了十几张相片。开门叫进宋宁生,把相机递给他。
二十二日凌晨二点,张占从昏迷中醒来,他抬眼看了看,很奇怪怎么到了这里,起身看见宋宁生和一名陌生男子,吓了一跳,跳下床来,就要掏枪,这才发现浑身**,床上居然还躺着一名同样**、素不相识的女子,他已知不对,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个女人是谁?我警告你:我是军统的!胆敢搞这种拙劣的仙人跳陷害我,你们活腻了?”
权建祜笑笑说道:“老宋,把王太太送回去。张先生,不要激动,我们早就知道你是军统的,有个故人,想见见你。”
宋宁生替还在昏迷中的王凤仙穿上衣服,打横抱起出了门,刘泽之从门外施施然而来,笑道:“张占,久违了。”他微一皱眉:“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风流自诩,怎么连衣服都不穿?”边说边把桌上的衣服递了过来。
张占抢过来草草穿上,怒道:“怎么是你?你还有脸见我?身边居然出了认贼作父的汉奸,毛先生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还敢回重庆?别忘了稽查处悬赏十根金条买你的脑袋!”
刘泽之皮笑肉不笑的答道:“我叛逃南京政府,该杀;军统家规抗战时期未经许可连成家都不允许,你居然通奸,对象还是在枣宜会战中殉国的烈属,该当何罪?”
“你胡说!”
“权队长,让他看看照片。”
权建祜递过刚冲洗出来的十几张照片,张占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越看脸色越苍白,他四肢发抖,怒道:“你们这是栽赃!这个女的我根本不认识……”
刘泽之的声音不急不缓:“王凤仙,三十岁,丈夫是第三十三集团军的**团团长,在枣宜会战中被皇军打死。权队长有所不知,我和张先生共事的时候,张先生就曾和他青梅竹马的女友偷欢,还是我替他遮掩……”
“别说了!刘泽之,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泽之笑的胸有成竹:“很简单,一别数年,时时悬念,来看看旧友。局本部的情况我很感兴趣,想找你打听打听。”
张占一口回绝:“别做梦了!”
“好啊,毛人凤那个人我还是了解的,最好面子。权队长,明天你就把这些照片寄给重庆各个报社,对了,还有国防部、中统、警署,尤其是别忘了烈士家眷联谊会……在你被你无比敬重、忠诚的长官执行军法家法后,你的老母,张占,我记得他守寡二十年,拉扯大了你……”
张占疯了一样扑过来:“刘泽之,我和你拼了!”
权建祜一把扣住张占的手腕,身手虽然不错,但是强力安眠药药效刚过,浑身乏力的张占无力抵抗,被权建祜用手铐铐住。
张占恨恨说道:“哼,那个女的,叫什么来着,我不怕,等她醒了,自会证明和我素不相识。”
刘泽之笑的有恃无恐:“哈哈哈,不认识?那更好了,通奸吗,名誉扫地,强j——”刘泽之敛起笑容,威胁道:“罪加一等,可是板上钉钉的死罪!即使毛人凤想袒护,第三十三集团军肯善罢甘休吗?”
走投无路的张占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刘泽之劝道:“张占,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军统这条家规根本就是违背人伦天性的混账规矩,大日本帝国如此强大,抗战谈何容易?退一万步不说,就算最后中国取胜,需要多长时间?十年?还是二十年?你的未婚妻在乡下伺候你的老母,当年春风一度,快四年了吧?你要耽搁心爱女人的青春到什么时候?”
张占闭目不言。刘泽之耐心的继续劝说:“不如你跟我干,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我保证:一年后批准你携带老母未婚妻去上海,到时候一家团聚,岂非乐事?我们以前相处的不错,我的话,你总信得过吧?”
张占还是没有说话,刘泽之又道:“你好好想想:一边是身败名裂,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边是荣华富贵,举家团聚共享天伦。何去何从,你是个聪明人。”
许久,张占似是被说动了,答道:“你容我考虑考虑。”
刘泽之很痛快的答道:“好,今天中午十二点我在这里等你。”看了一眼权建祜,示意他开口配合。
权建祜说道:“刘处长和张先生是好朋友,倾心相待,我和张先生却是第一次打交道,不能不多留个心眼:张先生,如果你敢玩花样,出卖我和刘处长,你的这些照片马上会出现在重庆各大报纸上。而你的家人,当然,一时半会可能有人保护,可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刘处长是76号的总务处长,他死了,倪新倪局长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总有一天,倪局长会派人送他们上西天。”
刘泽之故作不悦,说道:“权队长,你多虑了,这其中的利害张占这么聪明的人,能想不明白吗?再说张占最讲义气,当初要不是我替他遮掩,早就……你放心,我兄弟不会做出这样出卖朋友的事的。”
凌晨四点,头疼欲裂的张占回到局本部,抬眼望去,三楼汪秘书办公室的灯亮着,他发了一会呆,下意识的上楼,没有敲门,推门走进办公室。
伏案工作的汪秘书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张占,气不打一处来,教训道:“连门都不敲?没规矩!你去哪里了?刚才我命人去宿舍找你,说你不在。马上就要出发了,才回来!还衣冠不整,一脸萎靡,不像话——怎么,你还不服气?!”
只听噗通一声,张占双膝跪地,语无伦次的边哭边说:“汪秘书,我活不成了……我上了人家的圈套,只有一死,我没想到……刘泽之,他居然回来了,他算计我……是我该死,做错了事……”
汪秘书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还不站起来!刘泽之?就是和李士群一起叛逃的刘泽之?你见到了他了?”
张占不肯起来,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哭诉:“我没有,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那是烈士遗孀,我怎么敢?我家中有未婚妻……是我该死,四年前她们婆媳来看我,我背着您……我该死,让刘泽之撞见了,我求他……”
汪秘书走过来扶起张占:“有话好好说,来,坐下,慢慢对我说,你家中的事,我也听你说过,国家蒙难,军统才有了这项不近情理的家规……”
张占瘫坐在沙发上,答道:“我知道,不敢抱怨,就是一时没把持住……”
好不容易,张占才算说清楚了来龙去脉,最后又道:“我不会给毛先生抹黑的,我这就去找毛先生自首,请毛先生从重发落。还有刘泽之这个背叛军统,让毛先生蒙羞的汉奸,请您抓捕他以正军法,属下愿意配合,而后……我会一死维护家法军法,汪秘书,我死后,老母,还有她,请您……”
汪秘书来回踱步,片刻后神情严肃的对张占说道:“你有如此忠心,不枉毛先生信任栽培,我有个计划,不过需要征得毛先生的许可,我这就去渝园求见毛先生。”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惘
第四百五十二章 陪都交锋(下)
中午十一点,嘉陵江畔一家担担面馆,这里是日本谍报网一家联络站,刘泽之正准备出发去见张占,权菅祜赶回来,刘泽之奇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今天你不露面,让宋宁生告诉我给张占安排的联络点和助手吗?宋宁生已经从你们落脚的那家联络站出发了吧?”
权菅祜答道:“还好赶上了,我一直担心你已经出发了。倪局长急电命我和古华在你和宋宁生撤离后,继续留在重庆一段时间。倪局长说张占的军衔虽只是个上尉,地位却很重要,让我在此期间亲自和他联络,所以我决定和你一起面见张占,命宋宁生去安排你和古华今天午夜乘船离开重庆等有关事宜去了。”
“我一直担心拿不下张占,由你一同去我就放心了。老权,重庆是民国政府的战时陪都,军警宪特密布,你要小心在意。”
刘泽之暗道权菅祜滞留重庆,不会没有目的,难道日伪在重庆有行动?虽然权菅祜说是刚接到电报,以自己对倪新的了解这个行动还应该是早就安排好的,绝非临时起意。按照原定计划今天午夜就要离开,怎么样才能打探出实情?转念一想,权菅祜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监视之中,没必要冒着被怀疑的危险出口询问。如果不问,带着宋宁生离开重庆后权菅祜等人出了事,也不会受牵连。
权菅祜笑笑答道:“你放心吧,我在重庆潜伏数年,对这里很熟悉,不会有问题的,再说你们走后最多四五天我也就出发回去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走出担担面馆,刘泽之边走边问:“那个女的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给她用的强力安眠药和对张占使用的不同,十二个小时后才能清醒,对王凤仙来说,就是一场噩梦……不对,是春梦,哈哈。”权菅祜笑的颇为暧昧猥琐,刘泽之也忍不住笑了笑。
二人一前一后拉开四五十米,走到租用的那间家庭旅馆。
十二点一刻张占来了,几个小时不见,两眼通红、胡子拉碴的张占看起来苍老了不少。刘泽之微微一笑说道:“我想着你也不敢不来,守时是一个特工最基本的素质,张占,你迟到了。”
张占恨恨盯着刘泽之,怒道:“我这辈子就是毁在你手里!”
权菅祜敏锐的听出张占话里屈服之意,劝解道:“泽之,你这随时随地开玩笑的毛病可不好。张先生,你和泽之是老朋友了,别和他一般见识。其实你换个角度想想:条条大路通罗马,曲线救国也是一种方式,未必就行不通。”
刘泽之也顺势劝道:“张占,这个乱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作为一个男人,连给自己的女人一份安逸的生活都办不到,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民族大义,岂不太可笑了?你放心,我和权队长回上海就替你向倪局长申请,一年效力期满,你就可以带着老母、未婚妻到大上海来团聚。如果在此期间能立下大功,还能提前。”
张占长叹一声说道:“你们别以为我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毛先生身边……我一个侍卫,根本接触不到有价值的情报。刘泽之,这你知道的最清楚。”
权菅祜笑道:“张先生放心,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也为了你的安全,上峰启用你的次数不会很多。这里是配给你使用的专用联络店的地址和接头暗号,还设有一部电台,你的代号启明星,从今天起,这两个人就归你指挥了。”权菅祜拿出三根金条:“这是你的活动经费。”
张占看着金条发了会呆,又是一声长叹,装进了口袋里。权菅祜和刘泽之略一对视,放下了心。权菅祜问道:“张先生,我和刘处长今天晚上就要回去了,你多保重,对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毛人凤逃离苏北的时候,乘坐的居然是李士群主任的专车,你们是怎么搞到专车的?这只不过是我个人好奇,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不回答。”
时过境迁,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不会给刚上贼船的张占太大的压力,权菅祜不过是想以此试探张占的诚意。
“专车是我驾驶的,至于怎么搞来的……我不是很清楚,是陈劲松开来的。”
刘泽之追问了一句:“我也很好奇你们最后是如何逃离的?”
张占不愿多说,很简单的答道:“我开着李士群的专车在一处检查站外和一个叫山木龙三的日本人——这个人的名字是周成斌在车上对毛先生说的——撞上了,周成斌和陈劲松开枪强闯,之后毛先生带着他们几个下车换船,命我开车继续走转移你们的视线,而后弃车自行设法回重庆。分开之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这番话和权菅祜所知相互印证,让他放下了一半的心,笑道:“原来如此,又是陈劲松干的,听说他回来重庆,现在在什么地方?”
“唉,陈劲松的腿截肢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可惜了,军统的跟踪与反跟踪高手,只能去一个培训班混日子里,这个年头,唉……也好,总算没把命丢在上海。”
怕刺激张占,权菅祜不再多问,又交代了几句,三人就此分手。
当天晚上九点,汪秘书办公室内,张弛回来了:“老汪,刘泽之走了,我亲眼看着他上船的,奇怪的是权菅祜和那个叫古华的没有一起走,难道他们四个分两路走的?”
汪秘书摇了摇头答道:“不是,负责跟踪权菅祜的人汇报说姓权的换了家旅馆,没有离开重庆。”
“这么说他还有事没办完?刘泽之没有汇报是什么事?”
“权菅祜滞留重庆当然是还有事要办。八十六号并没有汇报,应该是他也不知情吧。”
张弛又道:“对了,监控权菅祜还有什么收获?何时可以动手破获日本人重建的潜伏在重庆的谍报网?我不能长期留在重庆,上海那里,周局长一个人,我不放心,但是又很希望有机会参与破获抓捕。你不知道,周局长受过电刑,后遗症很严重,一直没有机会彻底静养恢复,自我和他在一起之后,我看得很清楚,他的身体一直不好。”
汪秘书皱眉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权菅祜这两天除了和刘泽之见面,给张占设局,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做,而那个叫古华的,今天凌晨突然失去了踪迹。”
张弛一听就急了:“失去了踪迹?怎么回事?六七个人跟踪一个人,还是在中国人自己的底盘上,这是失职,必须要追究责任!陈劲松负责的那个培训班是提高班,学员应该都是曾独当一面的职业特工。”
汪秘书解释道:“老张,你别动气,因为要保护刘泽之,所以命令他们宁可跟丢,也不能让被跟踪的人发现。再说你知道的,执行跟踪任务那些人都不是重庆本地人,来了重庆就直接去了培训班,此次又是临时接受任务,连个熟悉地形的机会都没有。好在权菅祜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张弛只得作罢,想了想又问道:“这个古华到底是什么人?八十六号说之前从未见过,也没听说过,而权菅祜对此人颇为客气,权菅祜是76号行动队长,虽是下属,却和倪新一样都是上校军衔,地位不低啊。”
“难道古华的军衔也是上校?小野平一郎手下上校军衔的特工?八十六号居然连听都没听说过……张弛,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没别的办法,只能继续跟踪权菅祜,八十六号说他们次来有两个任务,一是发展卧底,由刘泽之负责,宋宁生协助,从表面上看已经完成,所以刘泽之和宋宁生回了上海;第二个任务是启动重建的谍报网,由权菅祜负责,古华协助,难道实际负责人是这个叫古华的?”
汪秘书无可奈何的答道:“也只能如此了,老张,跟踪权菅祜的事交给我负责,你还是少露面。”
张弛虽不放心,也只能点头答应。
二十四日下午,汪秘书再一次请来了张弛:“老张,权菅祜一直在收集重庆民生方面的资料,又和张占见了一面,问了很多有关毛先生行踪、分工、起居等方面的情况……”
两天来坐立不安的张弛打断了他的话:“这些都是不急之务,他留在重庆,就算是他曾长期潜伏在重庆,也是有危险的,就是为了这些事?那个叫古华的,有下落了吗?和权菅祜联系过吗?”
“没有,权菅祜买了一张明天上七点开往桂林的长途汽车票,我想他是想由桂林转道越南,而后经由香港回上海。”
“一张?你确信只有一张?古华不走?还是分头走?”
“目前还搞不清楚。”
张弛来回踱步,拿不定主意,说道:“能不能抓捕权菅祜?”
“在你来之前,我请示了毛先生,也提出抓捕的申请,被驳回了。”
张弛说道:“为了八十六号的安全,为了今后张占的卧底,不抓捕也是对的……可是现在权菅祜要溜,而古华又失去了踪迹,破获日本谍报网的事请怎么办?老汪,权菅祜让八十六号先离开重庆回了上海,会不会是八十六号暴露了?如果我们在放走了权菅祜,岂非鸡飞蛋打?”
汪秘书答道:“你的顾虑有道理,八十六号已经离开重庆,我也很担心他会有危险,却又无法联系,只得向毛先生汇报,毛先生说陈劲松比较了解对手,又没有参与此次行动,旁观者清,命令他一同商议,我已命人去接他了。”
本书首发于看书网
第四百五十三章 隐患
六点半,陈劲松赶来,汪秘书简单的述说了经过,陈劲松仔细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八十六号目前不会有暴露的危险,他应该已经基本洗清了嫌疑。倪新那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如果他起疑就不会派八十六号来重庆,毕竟权菅祜和小野平一郎关系匪浅,而八十六号也很有可能一去不返。如果他真的起疑,有了确凿的证据,他的反应会是第一时间抓捕,通过八十六号挖出周成斌。至于不让八十六号介入谍报网的联络,是因为他习惯性的谨慎。这个古华……有他的照片吗?”
“只有一张和权菅祜的合影,是他刚到重庆的那天偷拍的。”汪秘书从档案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陈劲松。
陈劲松接过来仔细看了又看,说道:“看起来有点眼熟,可惜拍摄角度不好……”
张弛打断了陈劲松的苦思冥想:“古华是谁,不是当务之急吧?有可能是日本特工,也有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调到上海的。劲松,你分析一下权菅祜为什么逗留在重庆?”
“当然是还有事情要办,古华……应该是个化名,你们怀疑他的军衔和权菅祜一样是上校,最起码也是仅低一级的中校,日本军中、汪伪汉奸集团情报人员的军衔并不高,可见此人地位不低……究竟在哪里见过……你们是知道的,民国二十八年之前,我一直在山西潜伏卧底,回到局本部半年多就去了上海,我和日伪汉奸打交道也就是在上海,如果实在上鞋无意中见过,八十六号也应该认识这个人……”
性子急躁的张弛追问道:“我也知道是还有事情要办,你这不是废话吗?我要问的是他还有什么事情要办?”
汪秘书提高声音责备道:“老张,有话好好说!我倒是觉得搞清楚权菅祜逗留重庆的目的并不难,毕竟他还在我们的监控中,反而是这个失踪的古华……”
陈劲松并不介意,收回思绪答道:“权菅祜想干什么,我也想不明白,他安排八十六号带人先回去,可见他要办的事不需要很多人手……这件事应该很重要,重要到需严控知情人的范围,别忘了八十六号是76号总务处长,和权菅祜平级。这么重要的事,权菅祜等人来重庆有几天了,为什么还没有办完?权菅祜和古华已经分手,难道并不是为了和谍报网取得联系,启动谍报网为日本人效力?”
张弛冷静下来,说道:“我也很奇怪:八十六号说他们此行的两个任务之一就是和谍报网取得联系,几天过去了,为什么还没有动手?听八十六号说重建谍报网是由小野平一郎负责的,古华是小野平一郎的部下,难道权菅祜来重庆另有八十六号不知情的任务?”
陈劲松摇头道:“为了监控权菅祜等人,我派给你们的行动小组是我亲自调教过得,居然跟丢了……是我的教学水平根本上不了台面?汪秘书,能不能把跟丢古华的人叫来见我,我要详细的问问他们。”
“没问题,我这就去办。”
汪秘书走出办公室,十几分钟后又匆匆赶了回来说道:“那个行动组的陶副组长马上就来,老张、劲松,负责跟踪权菅祜的人传回消息:权菅祜去了美国驻华大使馆参加茶话会。”
张弛和陈劲松都吃了一惊,权菅祜去美国大使馆干什么?张弛抢先问道:“美国大使馆?不需要请柬吗?我说那,他为什么逗留在重庆,原来是等着参加这次茶话会。”
“当然需要请柬,跟踪的小陶等人因为没有请柬,进不去使馆,正在想办法。”
晚上十点,负责监视权菅祜的小陶回来了,恰好陈劲松询问完了跟踪古华的老艾,陈劲松对这个叫古华的人的反跟踪能力很叹服,暗道自己与之相比也占不了上风。唉,自己已经残废,还想这些干什么?
他苦思冥想,还是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古华,只得说道:“看来你们是碰到高手了,老艾,你和上海分局唐吉田等人有过合作,毛先生特意吩咐从今天起你提前从特训班毕业,调归张弛队长管辖,和张队长一起回上海,担任增援上海分局的一个行动组的组长,你的组员我正在挑选。你这两天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
老艾答应着退下。陈劲松又道:“小陶,说说你那里的情况。”
“是。我们跟踪权菅祜,没想到六点二十五他居然去了美国大使馆,我们没有请柬,门口的警卫又认死理,不准我们进去,正在想办法,恰好巧遇对咱们军统很有好感的英国大使爱德华兹,属下和他曾有过一面之缘,他听了之后和一名美国武官交涉,答应我们可以安排两个人进去,但是不得在大使馆内采取任何行动。”
张弛插话道:“那是当然,在大使馆闹出事来,影响就大了。爱德华兹先生不愧是大英帝国的绅士,不枉上海分局从集中营出生入死营救他,权菅祜在大使馆里面都干了些什么?越详细越好。”
小陶答道:“我留下两个人在美国大使馆前后门监视,和另外一名同事进了大使馆,恰好赶上复活节,参加茶话会人很多,权菅祜一直在和不同的人聊天,我们两个都不懂英语,听不懂他们在谈什么,长官,有监听记录吗?”
陈劲松苦笑着教训:“监听美国人?你没病吧?六点半的茶话会,权菅祜是六点二十五到的,美国人一向守时,那个时候应该是进场的人最多的时候。”
小陶答道:“陈主任说得对。晚上九点半茶话会结束后,权菅祜就走了,我派另外三个同事继续监视,自己回来向长官报告。”
汪秘书问道:“权菅祜有请柬吗?”
小陶答道:“不清楚,应该有吧?否则他怎么进去的?”
张弛又问道:“劲松,权菅祜懂英文吗?”
陈劲松想了想答道:“权菅祜是日本人,英文……应该不会吧?我想起来了,他不懂英语,我听八十六号说过76号懂英文的人寥寥无几,李士群曾命他听过日本人暗地里对驻沪英美领事馆监听记录,判断被监听的人是英国哪里的口音,那时权菅祜也在奉命追缉毛先生,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很明显不懂英语。”
张弛奇道:“不懂英语,见的应该不是外国人,又去了美国大使馆……还让曾留学英国的八十六号提前走了……参加茶话会的还有些记者,权菅祜和军统很多人照过面,他冒险去那里干什么?劲松,你看哪?”
陈劲松答道:“他去大使馆,一定有不得不去的原因。”
张弛不满的责备道:“你这还是废话。”
汪秘书插话道:“权菅祜最大的可能性是去见一个必须要见的人,这个人不便出现在其他场所。”
陈劲松点头称是,说道:“参加茶话会的非富即贵,要想着手调查,须征得毛先生的许可。”
汪秘书说道:“说的不错,我这就向毛先生汇报。老张,你马上去一趟美国大使馆,请他们把茶话会的贵宾名单提供给我们,劲松,你和张弛参详名单,看能不能找出点什么线索。”
张弛有点为难:“跑一趟没问题,可是美国佬……能答应吗?别耽误了大事,我看还是通过外交部门……”
汪秘书答道:“外交部门?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没时间扯皮,你还是去找英国大使爱德华兹先生,请他以私人名义帮个忙。”
二十五日凌晨两点,毛人凤亲自赶来,恰好张弛也赶回来了,向毛人凤汇报道:“毛先生,这就是昨天美国大使馆茶话会参加人员的名单和签到薄,请您过目。经证实:时值战时,美国大使馆很谨慎,邀约的客人都经过仔细挑选,本月二十日大使馆统一派专人送达请柬,请柬还附有照片,且进入大使馆要经过两道手续:先交验请柬,而后签到。签到台是重庆市市警署的便衣负责的。没有请柬,混进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毛人凤翻了翻名单,放回茶几上,皱眉道:“一百零二人?倒不算多,可是这些人都有些身份,还有三四十个外国人……追查起来很麻烦。二十日派发的请柬?这么短的时间……日本人的谍报网有这个伪造能力吗?”
陈劲松拿起名单仔细浏览,张弛答道:“不好判断,毛先生,八十六号已经离开了上海,属下提议抓捕权菅祜,一审不就明白了吗?”
毛人凤一口回绝:“不妥,暂时还不能动权菅祜,张占的潜伏还要着落在这个人身上。”
仔细翻阅来宾名单和签到薄后,陈劲松插话道:“毛先生,据属下所知:权菅祜抵达重庆并没有携带伪造证件的工具,除了和八十六号设局策反张占,也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联系,属下怀疑启动日本人谍报网的任务应该是由古华负责的。也就是说权菅祜没有请柬的范本,怎么伪造?”
一语提醒了毛人凤:“你是说美国大使馆里有内奸?权菅祜不懂英文,这个内奸应该是中国人,最起码懂汉语,追查起来并不困难。”
张弛连连点头:“我怎么没想到?可惜当时小陶他们几个进不了美国大使馆的大厅,没有看到谁在进入宴会厅前和权菅祜有过接触。”
陈劲松笑笑说道:“毛先生,属下认为这个内奸只是日本人谍报网的一个成员,甚至是权菅祜临时收买的,起到的是穿针引线的作用,并不是权菅祜要见的人。”
张弛半信半疑,说道:“这不是又转回原地了吗:权菅祜去美国大使馆到底有什么事?毛先生,既然暂时不能动权菅祜,能不能追查这个内奸,抓捕审讯?”
陈劲松胸有成竹的笑道:“张弛,你怎么动不动就想抓人?古华迟早要和这个内奸联系,我还指望通过他找到那个神秘人物古华那。”
“那怎么办?看你的样子,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那当然,我不仅有了查出和权菅祜会面的人究竟是谁的主意,还知道权菅祜见这个人的目的。”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罓
第四百五十四章 先手
汪秘书和张弛对视,都不敢置信,毛人凤训道:“什么时候了,又卖关子,没正经!还等着我向你请教?说来听听。”
碰了个钉子的陈劲松答道:“美国人出手阔绰,办事严谨,虽是个茶话会,也备用点心、冷切、饮料,还有座位牌,刚开始讲话的时候来宾也需要各就各位,而且还需要签到,如果权菅祜没有身份,很快就会暴露。”
张弛当即明白了,插话道:“你是说权菅祜有一个冒用的身份。美国大使馆的茶话会也不是第一次了,参加的人就是那些人,很多人彼此之间都认识。为了自己的安全,权菅祜冒用的这个身份应该是第一次参加大使馆的茶会会,而且和其他参会的人不是一个圈子里。否则碰到认识他冒用的那个人,就麻烦了。”
陈劲松又道:“张弛,你一点就透,聪明。时值战时,除了外交部门、其他国家的驻华机构、学术界,美国大使馆也免不了和军警单位打交道。毛先生请看:国防部有两个下属单位被邀请,还有第六战区重庆留守处、总参谋部,居然还有军统滇缅公路缉私站。权菅祜,日本人的特工,目前国防部,不对,应该是中日双方军事当局,面临的最大的任务都是鄂西会战。”
毛人凤点头道:“你们说的有道理,权菅祜最大的可能是冲着鄂西会战中方作战计划来的。汪秘书,听明白了吗?马上动手行动。”
划定的范围如此之小,以军统的能力,很快有了结果,上午十点,汪秘书半是兴奋半是焦虑的来找毛人凤汇报:“毛先生,找出这个人了:总参谋部六战区作战处处长顾景平,参与制定《鄂西作战计划》,原定四月一号赶赴鄂西,前线电令他二十三号提前归队。本来他走了,可以换个人去的,谁知他走得太匆忙,拿走了请柬。这一点也得到了鄂西前线指挥部的确认,现在看来姓顾的是有意这么做的,目的是不让别的人有机会出席。和他一同被邀请的还有同属国防部的第六战区重庆留守处副官长丁翰中,据查二人是嫡亲表兄弟。毛先生,如果属下没有估计错:权菅祜带走了我方的作战计划!”
居然是第六战区的作战区处长?毛人凤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有八十六号,权菅祜的行踪早在军统的监控之中,方才没有铸成大错!问道:“确定吗?事关鄂西会战,容不得一点闪失。”
汪秘书正色答道:“请毛先生放心,事关者大,属下不敢妄言。第六战区在重庆留守的所有人员都在国防部宿舍集中住宿,未经允许不得外出,所以他们才选择了美国大使馆作为会面地点。为了保密,军统、中统等任何情治部门都不得监听第六战区的电台通讯,因此二人究竟是如何和日本人勾结的,还做过些什么,目前一无所知。”
毛人凤边想边说:“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权菅祜要见的本是顾景平,顾景平提前去了前线,只得委托表弟丁翰中替他面见权菅祜交接作战计划,而丁翰中出入不便,美国大使馆又有日本人的内奸,所以想到了利用美国大使馆茶话会的机会见面。目前还有谁知道这个消息?”
“为了保密,是属下和张弛、陈劲松三人排查的,没有其他人知道。毛先生,丁翰中明天下午一点动身去鄂西,是否抓捕?”
毛人凤命令道:“这不是军统能做主的事,等我的消息。备车,我要去国防部。”
张弛进来报告:“毛先生,跟踪权菅祜的人报告:权菅祜买了一张下午一点离开重庆的船票。”
“只有一张?那个叫古华的有消息了吗?”
张弛答道:“没有。”
毛人凤犹豫了一下,断然命令道:“从现在起,停止跟踪权菅祜,以免他看出破绽,放他走。”
汪秘书很不甘心:“毛先生,日本人重建的谍报网还没有任何消息,古华又跟丢了,再放走权菅祜……”
张弛说道:“老汪,如果我所料不差,负责启动谍报网的是古华,权菅祜来重庆的任务除了面见丁翰中,就是配合八十六号策反张占,再跟踪下去没有意义。”
汪秘书急道:“可是我怀疑权菅祜带着鄂西会战的作战计划,假如落入日本人手中,那还得了?!毛先生……”
毛人凤摇头训道:“你啊,坐办公室坐傻了,比张弛、陈劲松等在一线出生入死的同志差的太远!张弛,你和陈劲松等我回来。”
满腹疑惑的汪秘书只得先去通知临时行动组停职跟踪权菅祜,又叫来了陈劲松。张弛放下手里的报纸,说道:“老汪,还没想明白?作战计划什么时候才用?当然是战役开始后,对不对?如果陈长官提前布局……”
汪秘书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额头答道:“毛先生说的不错,真是坐办公室坐傻了,现在不怕权菅祜逃回上海,就怕他看出破绽,我方的《鄂西作战计划》是真的,可是调整后就变成假的了,这一点日本人并不知情,还会按照之前的计划排兵布阵……太好了,但愿这一次能给日本鬼子一点颜色看看!等待鄂西会战结束,再抓捕这两个出卖国家利益、认贼作父的混账东西不迟。”
张弛说道:“鄂西会战尚未打响,我们已经侥幸占了先手,运气终于眷顾了我们一回。”
陈劲松说道:“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别忘了我们的老对手影佐祯昭就是鄂西前线。”
下午一点,毛人凤回到军统局本部,张弛、陈劲松奉命在秘书室等候,汪秘书端来一杯热茶,笑道:“毛先生,权菅祜走后,如何追缉古华?我们还能为鄂西会战做些什么?”
毛人凤喝了两口茶,命令道:“全民抗战,军统不得已参与了很多军事行动,不过归根结底军统还是情报部门,鄂西会战的事最高军事当局自会安排。”
汪秘书又道:“追捕古华似乎不能公开行动,否则日伪汉奸会怀疑军统如何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也许会给八十六号带来麻烦,秘密追捕一时半会……您看临时行动组的人是不是归队?他们在培训班的学业还没有完成。”
毛人凤答道:“你说的不错,追捕古华,破获日本人谍报网的任务交由局本部稽查处吧。张弛,你后天返回上海,劲松,从你负责的特训班挑选八名行动人员,两名技术好一点的电讯人员,提前毕业,交给张弛,分批潜入上海。”
汪秘书建议道:“毛先生,张占向我汇报权菅祜为他安排了助手、电报员和联络点,能不能通过这个联络点破获日本人的谍报网?”
毛人凤答道:“没有这种可能,你们想想安插张占这样一颗钉子并不容易,最大的可能张占是由倪新或者小野平一郎亲自指挥,和在重庆的日本谍报网互不统属。”
汪秘书很失望,却也知这是实情,只得作罢。
张弛不放心,说道:“毛先生,属下提议密电鄂西前线陈长官,建议他暂时不要动顾景平和丁翰中,以免打草惊蛇。”
毛人凤笑笑答道:“我怎么会连这一点都想不到?”
张弛陪笑道:“属下多虑了。”见毛人凤心情不错,正事也基本办完,张弛掏出两张公函,陪笑提出要求:“谢谢长官为上海分局增派人手,这是一份《追加经费申请》,请您过目。属下明白局本部的困难,可是上海分局……”
毛人凤扫了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张弛,都说你和周成斌有心结,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啊,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居然敢和我打擂台?欺瞒长官,你该当何罪?”
张弛吓了一跳,起身立正答道:“毛先生言重了,属下不敢,实在是根据地的税收太少了,无法做到自收自支……打擂台?怎么可能?毛先生你误会了。”
毛人凤微微一笑,又道:“小野平一郎命令八十六号诱捕周成斌,上海分局将计就计,搞到的那批作诱饵的物资,怎么没听你汇报?虽说开辟根据地后,我答应过上海分局自收自支,可是这批物资是计划外收入吧?”
张弛大窘,毛人凤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结结巴巴的辩解:“那批物资数量也不多,既然自收自支,就没向您汇报……那什么,短缺的经费,上海分局自己想办法……根据地的事情都是属下在办,经费的事周局长并不常过问,是属下的错,时间太紧,没来得及汇报,请长官见谅……也不是了,都是属下的错,考虑不周,请长官责罚……”
毛人凤哼了一声,命令道:“其他的民用物资就算是我特批给上海分局的,你补办个手续。听说还有些紧缺的管控物资,你列张表交给总务处,转呈我审阅处理,你和周成斌听候处置,下次如敢再犯,你试试!”
张弛应了一个“是”,讪讪的收起申请。
陈劲松换了个话题为张弛解围:“人员的事属下马上安排,张队长,你有什么具体要求,尽管提出来,我尽量满足,你们在敌占区出生入死,不容易。对了,张占的潜伏……属下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经达到,毛人凤也不愿意过为己甚,就势说道:“说来听听。”
本書首发于看書蛧
第四百五十章 陪都交锋(上)
十一点整,毛人凤带着张弛来到偏岩古镇军统特训班,陈劲松迎上前去说道:“毛先生,泽之在我办公室里休息,请吧。”
毛人凤推开门,半旧的双人沙发上,刘泽之蜷曲着熟睡,几年来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沉沉睡去,天地之大,前途茫茫,机缘巧合,他居然有机会回家稍憩,整个人这一刻彻底的放松下来。
毛人凤微微一愣,摆手制止了想要唤醒他的张弛,示意他和陈劲松去隔壁办公室等待,轻轻走过去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三月底的重庆乍暖还寒。一年半以前,常熟匆匆一晤,比起那个时候,刘泽之更见憔悴,即使在熟睡中,眉间也现出两道深深的“川字”纹,放在胸前的左手腕打着固定。
毛人凤无声的叹了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信手拿起一张报纸翻阅着。
十几分钟后,已经变成本能的警戒让睡梦中的刘泽之感觉到了异常,他睁眼看去,毛人凤独自一人坐在一旁,他睡意全消,认出盖在身上的那件外套的衣料正在当初周成斌乔装成跑单帮的商人,潜回重庆时,自己托他带给毛人凤的,一阵暖意袭来,猛地坐起,起身道:“毛先生,属下失礼……”
毛人凤淡淡的问道:“手腕怎么受的伤?”
“周局长带队突袭76号车队,营救张弛和唐吉田,我在此之前给周局长打电话示警,为了洗清嫌疑,周局长向倪新开枪,我抱着倪新滚下路基的时候腕骨骨折。”
毛人凤亲自拿起内线电话叫张弛和陈劲松过来,而后问道:“这么说你已经洗清嫌疑了?”
“对倪新那个人而言,信任是相对的,怀疑是绝对的,虽然他派我潜入重庆,却扣押了徐建雪作为人质,而且不准我过问与重建的日本人在重庆的谍报网的联络工作。”
张弛忍不住插话道:“刘先生,我的意思是,我早就想说一句对不起,当时我那一枪……还有你曾参与策划营救我,一直没有机会说一声谢谢,在根据地,我还故意虐待过你……”刘泽之离开重庆前,二人只有两面之缘,彼此的印象并不好,张弛也不擅长表达歉意。
刘泽之摆摆手打断了张弛的话:“没必要道歉,当时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陈劲松说道:“毛先生,属下建议跟踪来接头联络的76号的人,为了保护泽之的身份不暴露,暂不抓捕,而后找个由头再说。”
张弛点头道:“陈主任,英雄所见略同,你和刘先生——我也叫你的名字吧——你和泽之想到一起去了。”
刘泽之笑笑答道:“过奖了。”
毛人凤说道:“张弛已经向我汇报了你的想法:设计诱惑张占,逼他诈降日本人,等你们返回上海后,找个借口让张占‘暴露’,就此破获日本人重建的在重庆的谍报网。这个计划可行,我批准了。”
张弛主动请命:“毛先生,泽之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请您把配合他行动的任务交给我吧。”
“不妥,你在重庆露面不合适,会让日本人猜测你从上海来重庆的目的,鄂西会战是目前重庆政府最重要的军事行动,决不能让日本人怀疑作战计划已经泄露。我身边的张占等侍卫司机都归属汪秘书指挥,泽之,汪秘书也知道你的身份,我命令他负责行动。他一会也会赶过来,行动由他指挥,张弛你参与协助。需要的人手……劲松,从培训班的学员里挑选一些人,记住:这些人今后不得派往淞沪地区。”
陈劲松答应着:“是,请毛先生放心。”
刘泽之答道:“还是您考虑的周全。属下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请毛先生指正:张占自然是不能真的提供有价值的情报,可以一味虚以委蛇,也不是长久之计。属下有个想法:不如策划一场事件,张占不得不潜逃,当然之前可提供一些无关痛痒,却绝对真实的情报,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小野平一郎和倪新只要认为是真心投诚,对军统叛将一向重用。”
毛人凤夸了一句:“很好的想法,泽之,这几年干得不错,不愧我当年用心调教。乔文荣、龚振宗暴露后,南京上海日伪军警机关除了你,没有可以接触到核心机密的卧底。”转头对张弛说道:“我叫你来是因为随着战局的变化,戴老板决定加大淞沪地区的情报战的投入,还有对南京汪伪集团内部高官的策反,今天机会难得,你和泽之好好聊聊。”
张弛答道:“是,泽之,你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下午一点左右。”
毛人凤又问道:“李士群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泽之答道:“是影佐祯昭命令李士群的日籍秘书平川新野下的手,在夜宵里下了剧毒阿米巴,事后嫁祸军统,军统叛将张胜宇做了替死鬼。日本人,对李士群越来越不满意,又怕他故伎重演再次叛主,周局长奉您的命令一直推波助澜。”
“影佐祯昭遇刺,和上海分局有关系吗?”毛人凤一直很奇怪,局本部并没有针对影佐祯昭的行动,影佐祯昭却突然受了重伤,返回本土治病,耽搁了半年之久,可见伤势还不轻。
“没有关系,是赵敬东,我曾对你提过的,为了给李士群讨还公道,不惜拼上性命,鱼死网破,可惜虽杀了平川新野和高松原田,影佐祯昭却侥幸逃过一劫。唉,我真没想到,赵敬东会如此死忠李士群……如果我早想到,一定会想办法制止。”
刘泽之的语气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伤怀,毛人凤心中不悦,没等他开口训斥,刘泽之失神的似在自言自语:“李士群被毒死的那天晚上,我就在现场,也看出了异常,曾想过阻止的……半年了,每每想着这件事,总觉得心中有愧……”
陈劲松赶紧拉了一下刘泽之,说道:“泽之,胡说什么……”
毛人凤脸一沉,严厉教训道:“什么?你再说一遍?!阻拦?我没有听错吧?心中有愧?对谁有愧?”
刘泽之自知失言,解释道:“李士群对我……说实话,我跟他学了不少东西,虽是对手,可也是……这些年了,不知不觉的有了……他活着的时候我也有歉然,不过更多的是过招……他死后,唉,这种歉疚越来越……我知道不应该,可是……”
“个人情感与民族大义,孰轻孰重,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我说吗?”
陈劲松陪笑打圆场:“泽之的意思是……他不是什么也没敢做吗?人非草木……他在您面前,毫无隐瞒,说实话,属下做不到。泽之,毛先生对你,是爱护愈深,所以责备愈切。”
毛人凤依然板着脸斥责:“你少替他遮掩!别以为将在外,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警告你:胆敢背叛组织,我亲自下令,命周成斌除掉你!”
汪秘书匆匆忙忙赶来了,见此场面,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毛人凤道:“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回,你好自为之!”
刘泽之被训的不敢再置一词,陈劲松陪笑道:“毛先生,你在这里用饭吧,我去吩咐食堂……”
“不必了,我还有事要赶回重庆。”
张弛笑道:“毛先生,属下送您。”边说边打开了门,陪着毛人凤走出房间。
也曾当过卧底的陈劲松劝道:“你的心情别人也许不理解,可我能体会,为了潜伏,不得不和周围的人搞好关系,时间长了,人吗,都有感情。可是……毛先生说的也有道理,李士群是死了,可是你和倪新的私交据我所知也不错,可不能一时糊涂,做出军法家规不容的事情来。”
刘泽之默然,陈劲松又劝了几句。
张弛端着一小盆米饭和两盘炒菜回来,说道:“劲松,我从食堂打的饭,我没你们这里的饭票,你别忘了抽空给送去。我们几个边吃边聊。泽之,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看你是找骂,胡说些什么?难怪毛先生动怒,李士群是什么人?军统叛将,铁杆汉奸,多少战友死在他手里?”
刘泽之长叹一声,陈劲松换了个话题:“你们坐,我去组建临时行动组。”
见陈劲松离开房间,刘泽之问了个他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你们在宜昌的行动顺利吗?作战计划拿到了吗?”
张弛答道:“怎么说哪,算是顺利吧,拿是拿到了,日本人太狡猾了,那个从火车站运回去的保险柜只是个障眼法,多亏周局长技高一筹,真正的作战计划放在另外一个房间接通了报警电源的新式保险柜里。”
小看了影佐祯昭!刘泽之越想越后怕,说道:“是我大意了,还好没有酿成大错。”
张弛安抚的笑笑答道:“你已经尽到了职责。言归正传,我们边吃边谈吧。”
下午一点,刘泽之和张弛、汪秘书商议好了行动细节,汪秘书说道:“我恰好认识一个合适的女人,王凤仙,姿色不错,是烈属,这是她的地址,离你派宋宁生租的那家家庭旅馆不远。对权菅祜等人,就说是你设法找到的。”
刘泽之说道:“我明白。一同来的那个叫古华的,是小野平一郎派来的,说是情报专员,我以前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一路上此人沉默寡言,也没探听出什么,权菅祜好像和他是旧识,对他颇为客气,你们多留点心。”
汪秘书点了点头答道:“你放心吧,重庆是我们中国人的地盘,他能翻出什么大浪?”
刘泽之想了想,不放心的问道:“汪秘书,你觉得张占会背叛军统吗?”
汪秘书自信的答道:“不会,我相信张占对军统和毛先生的忠诚。”
刘泽之暗暗放心,假如张占真的背叛,且不说下一步计划无法实施,以毛人凤的为人,张占必无生路。
陈劲松进来说道:“汪秘书,行动组的人准备好了。”
汪秘书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回重庆。张弛,接手行动组,跟踪和泽之接头的权菅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对了,劲松,泽之搭车,为了保密司机不能同行,我把他留在这里,就说你要用他帮个忙修车,然后你找个理由打发他乘长途车回去。”
陈劲松点头答应:“我会安排……还有那个女人,到底是烈属,不会……”
刘泽之笑笑答道:“你放心,不会弄假成真的。”
本文来自看书罓小说
第四百五十六章 苦肉计(上)
民国三十二年四月二十二日,毛人凤主持军统工作会议,布置完近期工作后,毛人凤拿出一份委任状宣读:“张弛自加入军统以来,屡立战功,奉戴老板命令,报国防部批准,任命张弛担任上海分局副局长,军衔升为少将,并通令嘉奖,记二等功一次。”
事先没露出一点风声,参会的局本部各个处室负责人面面相觑,都有点不服气。
目前军统的外勤站组负责人、局本部各处室处长主任们的军衔按规矩应是上校,还有几个资历浅的只是中校,叶君远就是其中之一。只有上海分局高着半格,分局长周成斌是少将。周成斌人缘很好,屡建奇勋,还则罢了。张弛不苟言笑,眼睛长在头顶上,脾气急躁、率性,得罪的人颇多,一年前刚升为上校,怎么又升了一级?这一级非同小可,少将级就算是高官了,在座的有些人升为上校五六年了,资历、功劳并不比张弛差,还没敢想有朝一日能升为少将,张弛何德何能?听说他在上海没少闯祸,也就是周成斌,包容大度,还能和他合作,而且最近上海分局也没听说有大的行动。
偏偏毛人凤还有话说:“张弛,是军统行动人员,不对,应是所有成员的楷模,他在东北的表现,可圈可点的地方太多了,自去了上海,上海分局数次完成局本部交办的重要任务,这其中有你们知道的:比如转运国统区紧缺的药品到重庆、开辟根据地、营救盟国外交人员等等,还有很多你们不知道的秘密行动。大家都应以他为榜样,为国家、为组织效命。”
众人皆都默然,一直静坐不语的叶君远忍不住对身边的稽查处处长徐逸轩小声嘀咕:“秘密行动,咱们不知道,不敢评论。毛先生说的那几件事都是张弛一个人干的?他有三头六臂?”
徐逸轩苦笑道:“怎么可能?自然是上海分局上下通力协作的成果。”
叶君远嗤的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上海分局的局长是周成斌,对了,前任副局长是陈劲松,上海分局几位我认识的负责人,张弛去的最晚。”
二人的声音虽低,会议室却也不大,众人听在耳中,也都曾隐约知道上次张弛回重庆,不知为什么,和叶君远发生矛盾,逼得叶君远自杀明志,什么人那?老叶那个人,一门心思搞技术,不爱和人来往,虽说有点书呆子脾气,不通时务,人还是不错的。偏偏毛先生偏袒,张弛一点事都没有。有些人忍不住附和:“老叶说得对,在座的谁没点功劳?”
“就是啊,听说他去上海后,两次落入日伪之手,逼得周成斌铤而走险,出手相救,这不是添乱吗?”
“上海分局的功劳不能算到个人头上吧?即使要算,也要算到分局长周成斌头上。”
“你说的对,老周升少将,我没话说,服气!就算是陈劲松,也没什么,人家丢了一条腿!张弛吗……人家是江山人。”
“你们说张弛去上海分局才多久?几次回重庆,没办法,长官看重,不能比啊。对了,上次张弛回重庆,围捕76号现任当家人,叫什么来着……倪新吧?不是也失手了?”
毛人凤的脸沉了下来,说道:“怎么回事?七嘴八舌的,像什么样子?没规矩!叶君远,看你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有话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叶君远迟疑了一下,起身忍气吞声的答道:“属下没有什么要说的。”
毛人凤训道:“让你说,你不说,不让你说,你的话比谁都多,看看你这样子!对张弛升职不服,是吗?那就干出点成绩来给我看看,我也推荐你升职!”
“我没那个本事,那算有本事,也不是江山人。”
毛人凤勃然大怒:“什么?你再说一遍?!江山人?你是在说我任人唯亲吗?”
一时冲动,叶君远顶撞道:“属下不敢,转运药品?药品是从哪里来的?那也不是张弛的功劳吧?营救英国外交官,是八十……至于美国外交官,那是周成斌亲自出手劫持日本特务头子影佐祯昭,交换来的,就凭张弛那点能耐……哼,开辟根据地也算到张弛头上了……张弛没去上海之前,上海分局早就屡立战功了,他去了,除了添乱……”
只听“啪”的一声,毛人凤拍案而起:“放肆!来人,把叶君远给我关押起来!”在门外担任警戒的张占等侍卫走了进来。
徐逸轩硬着头皮起身劝道:“老叶,不准胡说!毛先生,叶君远这个人,书呆子一个,时不时发点神经病,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大人大量,何必和他这样的人一般见识?叶君远,还不向毛先生请罪?”
叶君远仿佛没有听见,倔强的不说话。眼见毛人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旁担任会议记录的汪秘书悄悄拉了一下叶君远的上衣下摆,陪笑道:“徐处长说的是,叶主任,长官如此安排,自有道理……”
叶君远并不低头,冷笑道:“什么道理?属下不明白,请毛先生指教!”
叶君远如此不上道,汪秘书脸都吓白了,又道:“老叶!你这是干什么……”
毛人凤怒道:“你们聋了?!还不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我押下去!谁再敢求情,一律同罪!”
张占站着没动,另外一名侍卫上前说道:“叶主任,请您执行命令。”
叶君远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很多人都为叶君远抱不平,却敢怒不敢言,毛人凤说道:“对张弛的升职,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和叶君远一样,不服气,认为我偏袒,任人唯亲,情治工作,很多事情不能说,鄂西会战作战计划……”毛人凤顿了顿,适时住口:“徐处长,叶君远不识大体,当面顶撞长官,交由稽查处从严惩处。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见众人都不敢再说话,毛人凤宣布:“散会。”
众人起身送毛人凤走出会议室,各自散去。
走廊里,张占叫住汪秘书,说着些什么。徐逸轩紧走两步,走了过来,只听汪秘书说道:“……不该你问的少问!你怎么知道鄂西会战和张弛扯不上关系?对了,你和叶君远有那么点姻亲关系……徐处长,你找我有事?”
“汪秘书,毛先生命我从严惩处叶君远……这事不好办啊,不过是当面说了几句不该说的……当然,肯定是叶君远的错,不过按照规矩,也就是关几天禁闭,给个处分,可是这么处置,毛先生……你看应该怎么办?”
汪秘书也很为难:“这事你怎么来问我?我能有什么主意?你看着办吧,按规矩办……恐怕毛先生的气消不了。”
徐逸轩又道:“那就关进息烽集中营?不过关进那里的人,除非戴老板说话,最少的刑期是半年……对了,我想起来了,五月一号叶君远还要出发去北平站,戴老板点的将……老汪,说句自己人的话,也难怪叶君远,张弛又是升职,又是升少将……”
汪秘书叹道:“你怎么也这么说?你有所不知,鄂西会战日方的作战计划,是周成斌带着张弛……这还罢了,日本人处心积虑想搞到我方的作战计划,张弛奉命将计就……唉,我这是怎么了?信口就……都是让这个叶君远搅合的,算了,你不需要知道,先关进禁闭室,等毛先生气消了,我看看能不能提他求个情。”
徐逸轩松了口气,拱拱手说道:“那太好了,多谢多谢,老汪,拜托了,我等你的消息。”
当天晚上十点,毛人凤签署完最后一份文件,对前来汇报的的徐逸轩说道:“我就给你个面子,禁闭五天,看他的认罪态度,再决定如何处置。”
徐逸轩陪笑道:“是,叶君远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在写悔过书,拜托我明天替他转呈。”
“哼,你少替他遮掩!人事处的龚处长怎么还没有来见我?”
汪秘书答道:“我派张占去找,张占刚回来,说龚处长在国防部开完会,直接去了昆明,五天后才能回来。”
毛人凤递过几份资料:“先锁进文件柜,等龚处长回来再交给他。走吧,你们两个陪我回渝园,我还有事交待,其他的人下去休息吧。”
二十分钟后,张占去而复返,进了毛人凤的办公室,他是追随了毛人凤五年的亲信侍卫,去长官的办公室,在走廊里巡视警戒的哨兵自然不会阻拦。
汽车行至半道,毛人凤对同车的汪秘书说道:“在敌占区潜伏的那几个得到批准,组建家庭的人的名单,回渝园后你交给徐处长。老徐,这些人的身份都是保密的,你要小心在意。还有从北平站、天津站撤回来的行动人员的档案,也交给徐处长例行甄别。”
“是,请毛先生放心。”
汪秘书却说道:“毛先生,那份名单和档案放在办公室里了。”
“怎么不早说?这样吧,等到了渝园,你们坐车回去,把这件事办了。”
二人应了一句“是”。
十点四十,汪秘书和徐逸轩回到局本部,来到毛人凤办公室旁边的秘书室,汪秘书从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找出名单和档案交给徐逸轩,锁好门,徐逸轩一边走一边说道:“老汪,叶君远的事多亏你讲情,明天我找个时间去见他,一定好好说说他,这个脾气不改,总有一天要闯大祸……你怎么了?”
“徐处长,你听——毛先生的办公室里怎么好像有声音?”
看书王小说首发本书
第四百五十七章 苦肉计(下)
徐逸轩一愣:“是吗?这个时候了,不应该啊,你会不会听错了?毛先生办公室的钥匙除了你还有谁有?”
“还有张占,毛先生自己并没有钥匙,难道……不会吧?进去看看。”
汪秘书掏出钥匙,轻轻打开了门,走进外屋,徐逸轩手持佩枪以防万一,外间没有人,一切正常。
二人轻手轻脚的走到里间门前,汪秘书猛地一下推开实木门: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已经打开了文件柜,正在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的张占闻声下意识的抬头,和汪秘书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四目相对,二人同时一愣,徐逸轩也愣在了当地:怎么会是张占?他在这里干什么?
汪秘书厉声喝道:“张占,你在干什么?!”
张占并不答话,拔枪就是一枪,击中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徐逸轩的腹部。拿着几份文件的张占两步跃上窗台,从二楼跳了下去!办公楼距离军统局本部的后墙不过两三米,楼下栽着灌木。
毛人凤的贴身侍卫,身手自然不错,落到灌木上的张占一跃而起,猛跑两步,发力一登后墙,双手扒住墙头,翻墙而出。在墙外乔装成司机接应的张占的助手夏松打开车门,发动汽车,张占跳上汽车,急驶而去。
汪秘书抱着徐逸轩,喊道:“来人!卫兵,快来人!老徐,你没事吧?”
走廊里巡逻的四名内卫组的卫兵已经听到了枪声,知道出了大事,跑了过来,汪秘书命令道:“你们两个,从窗户跳出去,追捕张占!最好抓活的,实在不行,死的也要!你去司机班叫车,送徐处长去医院急救!你,发警报,内卫组全体上岗!快——”
两名被命令追捕张占的卫兵愣住了,结结巴巴别的问道:“张占?就是毛先生的侍卫……追捕他?死的也行?”
汪秘书声嘶力竭的喊道:“你聋了!还不执行命令?老徐,你撑着,别睡,和我说话!不准睡觉!听到没有?来人——”
“是!”两名卫兵答应着跳窗而出。
徐逸轩的伤势并不像汪秘书故意表现出来的那样严重,见汪秘书如此关心自己,很受感动,强撑着答道:“老汪……我没事,张占拿走了几份文件……赶紧向毛先生汇报,你别管我,看看少了什么……”
又有几名其他岗位的卫兵闻讯而来,汪秘书命令道:“我已经让司机班备车,你们两个,把徐处长抬下去,送医院急救。你们几个两人一组追捕张占,白组长,你带人搜查张占的宿舍,还有,多派人手追捕这个该死的混账东西!”
局本部内卫组白组长提议:“汪秘书,您看用不用通知市警署协助追捕?”毛人凤的亲信侍卫张占居然枪伤长官,潜逃了,一定是出了大事。身为内卫组的组长,张占名义上的直属长官,也难辞其咎。
汪秘书恼羞成怒:“还嫌不够丢人,是吧?一定要搞得尽人皆知,是吧?你安得什么心?”
白组长碰了一个大钉子,连声赔罪:“属下该死,是我考虑不周,我这就去执行命令,你们两个跟我来。”
汪秘书恨恨说道:“张占!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哪去!在重庆,军统要抓的人,还没有抓不到的!”他冷静了一下,拨通了渝园的电话。
听了汇报,毛人凤当即命令行动队紧急集合,全城搜捕张占。
二十三日凌晨一点,一无所获,心急如焚汪秘书和行动队商议,再次请示毛人凤,得到许可后通知军统下辖的城郊各个检查站拦截张占。
凌晨三点,距离军统局本部四十公里,通往温泉的郊区公路上,一家军统管辖的缉私检查站拦住了一辆黑色桥车,车上只有驾驶员一个人,驾驶员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立领衬衣,这是很多军统人员的习惯性着装,他摇下车窗玻璃,递过一个证件,说道:“兄弟们辛苦了,请尽量快一点。今天这是怎么了?往常检查的没这么严,还有通缉令?通缉谁啊?”
检察人员接过来看了看,果然是军统下属的滇缅公路缉si处的,笑道:“原来是自己人,上峰让追查一个叫张占的,慢走啊。”
汽车驶出七八公里,停在一处河边,驾驶员正是夏松,他打开后备箱,张占跳了出来。一艘运货船已在此等候,梁栋,权菅祜配给张占的电讯员下船迎了上来。
张占说道:“小梁,帮我把电台抬上船。老夏,向东开出三公里,有一片人迹罕至的芦苇荡,你弃车后赶回来。”
张占上了船,架好电台,给倪新发报。而后说道:“收拾好电台,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等老夏回来了,我们就回上海。”
梁栋一边收拾一边不太放心的问道:“张先生,权队长离开重庆的时候,一再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擅自撤离,是不是等一等权队长的消息?我们就这么回去,万一上峰责怪下来……”
张占胸有成竹的答道:“你多虑了。你想啊,如果不是发生了大事,我能潜逃吗?好悬那,就差那么一步,差点被当场抓获了,这一次我们为大日本帝国立下了大功,回上海,倪局长亏待不了我们。唉,可是我的家人,就惨了,本想着偷偷拍下文件,人不知鬼不觉的,谁承想……”
梁栋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想着你去了上海,没准军统想用你的家人挟制你,反而不敢斩尽杀绝。”
张占忧心忡忡,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凌晨四点,76号电讯处值班电讯员匆匆来宿舍叫醒了权菅祜:“权队长,重庆启明星发来的最高等级的急电。”按照规矩:这样的电报,电讯处只负责接受,无权破译。
从睡梦中惊醒的权菅祜起身来到办公室,从保险柜里拿出密码本译电,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命令道:“马上请倪局长来单位,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倪新很快赶来了,权菅祜递过电报,说道:“倪局长请看,启明星发来的,没想到我们搞到的中方鄂西作战计划是假的!而军统上海分局居然还搞到了日军作战计划,事关者大,属下没来得及向您请示,已经请小野将军赶来了。”
倪新心往下沉,答道:“当然应该第一时间向小野将军汇报,现在还能联系的上启明星吗?”
“不知道,我这就命令值班电讯员试着和启明星联系——将军,您好,这个时候打扰将军,属下……”
小野平一郎打断了权菅祜的话:“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倪新答道:“权队长,你去电讯处安排,我来向将军汇报。” 倪新递过电报:“将军,请过目。”
小野平一郎看罢,也是眉头紧锁,问道:“启明星搞到的张弛升职的档案,这是绝密的,提到上海分局由周成斌和张弛带队,张弛亲自动手,在宜昌搞到了日军鄂西会战作战计划,这一点可以马上向前往鄂西前线的相川直男等人核实。还提到了军统监控权菅祜,得知他通过我们安插在美国大使馆的内线,和丁翰中联系,从他那里取得了重庆军队的作战计划,假作不查,误导横山勇将军。这一切……倪桑,你觉的是真是假?”
“属下认为应该是真的,将军请想:如果我们搞到的重庆军队的鄂西会战作战计划是真的,军统清楚地了解权菅祜的行动,肯定会抓捕。权菅祜安全返回上海,军统就是打定了主意:宁可放了权菅祜,也要误导横山勇将军。”
权菅祜进来报告:“将军、倪局长,暂时和启明星联系不上,属下命令他们继续呼叫。”
倪新答道:“知道了,你出去待命。将军,鄂西会战决定着中日之战的前途,必须马上通知横山勇将军,调整部署。启明星仓皇逃离,这份密电没有提到的细节,或者是说权菅祜等人是否有问题,腾出手来再核实追查也不迟。”
“那是当然,我马上通知横山勇将军,唉,鄂西会战一触即发,就怕缓不济急,倪桑,我这就去电讯处给横山勇将军直接发报。”
倪新起身亲自打开门:“是,川崎君,你陪同将军去电讯室。权队长,进来。”
权菅祜应声而入,倪新问道:“权队长,你去美国大使馆面见丁翰中一事,都有谁知情?”
顾景平是小野平一郎十余年前在淞沪中日之战中发展的内线,当时顾景平不过是个少校参谋,位置却很重要,被日军俘虏后,供出了很多情报。当时小野平一郎是参战的日军部队特务处的处长,逼着顾景平写下悔过书和自愿加入日本情报机关的申请书,还给了他一笔美元,而后放走了他,埋下了这么一颗闲棋冷子,权菅祜临去重庆前命令他和顾景平联系,而顾景平的表弟丁翰中是他自行发展的下线。
权菅祜答道:“临行前将军面令我和顾景平联系,这是绝密,同行的刘泽之、古华、宋宁生并不知情。”
“那么军统局本部是如何得知你曾去美国大使馆,面见丁翰中的?”
自接到张占发来的密电,权菅祜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答道:“属下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我们内部有奸细,军统早就知道我们四个人的行踪?跟踪了我?那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张占的身份也早就暴露了,他那还有机会窃取情报,而后潜逃?而且启明星被策反后,两次发来情报,目前看都是准确的。难道是顾景平给我们玩了一出反间计?”
倪新想了想答道:“这件事目前除了我和小野将军,知情人只有你一个,等等鄂西会战前线的情况,也等等启明星,再做判断。”
本书源自看书网
第四百五十八章 神秘人物
权菅祜又道:“局长说的有道理,并不是属下为自己和刘处长等人开脱,古华是和我们一同去的重庆,如果我们内部有问题,古华应该也暴露了,算起来古华应该就在这几天和小野将军第一次联系,但愿他是安全的。”
倪新叹了口气:“古华?此人我也不了解。唉,鄂西会战一触即发,也不知道横山勇将军是否有时间调整部署。”古华是小野将军从日本本土调来的,并不归属76号管辖,他也不知道此人是和陈劲松可以并肩的反跟踪高手。
给横山勇发完急电,小野平一郎从电讯处回来,倪新起身相迎:“将军请坐,我和权队长正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古华那里有消息了吗?”
“昨天晚上十点,按照原定计划古华发来了电报:他和四个情报组、两个行动组都顺利联系上了,两部电台也安顿好了,重庆谍报网已经启动。”
倪新略微放心:“古华和权队长等人同行,这么说我们的内部应该没问题。”
权菅祜正想附和两句,小野平一郎脸一沉,厉声说道:“权菅祜,此次重庆之行,你被军统利用,从丁翰中手中取得重庆军队假的作战计划,误导了横山勇将军,必将给大日本皇军造成巨大的损失!从现在起,权菅祜停职受审,听候处置!来人,下了他的枪,关进禁闭室!”
川崎哲也走进来,权菅祜吓了一跳,眼巴巴的看着倪新,小野平一郎盛怒之下,倪新没敢多说,摆摆手示意把权菅祜押下去。
川崎哲也押着权菅祜走了,倪新亲自斟茶奉上,陪笑道:“将军,权菅祜等人不可能有问题,古华顺利启动谍报网……”
小野平一郎打断了他的话:“倪新,你有所不知,古华,是大日本帝国特工前辈,跟踪高手山崎次郎的高足,此人另外一个高足你应该很熟悉:陈劲松。他们二人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前后期的校友。”
倪新恍然大悟:“这么说陈劲松曾留学日本?古华也是日本人?将军的意思是古华有可能摆脱了跟踪,如果这样,确实不能说权菅祜等人没有嫌疑。将军,刘泽之和宋宁生是否也需要关押?”
“古华是中国人,不过他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不在你之下。刘泽之、宋宁生……先放一放,等张占到了上海再说,毕竟更大的可能是顾景平反水。”
倪新很不解:“那为什么要把权菅祜关押起来?”
小野平一郎叹道:“用人不疑,如果是76号内部出了问题,最大的嫌犯并不是事先不知道权菅祜去重庆真正任务的刘泽之和宋宁生,而是权菅祜,但是……对权菅祜,还有田中胜荣和你,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谢谢将军信任,将军的意思是万一是76号内部出了问题,权菅祜已被关押,而那个真正的卧底就会放松警惕,以为侥幸过关了。”
“不错,我还有一个推测:如果这一切都是军统的苦肉计,那么鄂西会战马上就会打响,会战关系着两国的国运,重庆政府不会给横山勇将军时间调整部署,而顾景平、丁翰中也会死在战场上,当然,他们的死并不是真正的战死,而是重庆政府借机锄奸,所以身后还会受到嘉奖,掩护那个真正的卧底。唉,如果不幸言中,鄂西会战,皇军的前途……这是你我的严重失职。”
倪新愣怔片刻,假如小野平一郎不幸言中,而权菅祜又是清白的,那个军统卧底会是谁,不言自明……他说道:“顾景平的军衔是上校,丁翰中是中校,像他们这样级别的人死在会战中,是瞒不住人的。”
“好在古华没事,我苦心重建的谍报网是安全的。“
“唉,军统漏算了古华的能力,以为只要谍报网是安全的,我们就不会起疑……如果真是他,那他就是最可怕的对手……仔细想想这些年……将军,天马上就要亮了,你休息一会,我去机要室查阅些档案。”
小野平一郎头靠在沙发上,疲惫的闭目养神,摆摆手道:“你去吧,没有我的命令,暂时不仅不能抓捕,连跟踪都没必要,希望只是杞人忧天。”
二十三日上午七点,川崎哲也来到机要室找倪新:“倪局长,二十分钟前,鄂西会战正式爆发。”
倪新抬头问道:“是重庆政府的军队先动的手?”
川崎哲也很奇怪:倪新是怎么知道的?他答道:“是的,小野将军闻讯立即赶回了司令部。”
“我知道了,你去吧。”
川崎哲也又道:“局长,刘处长听说权队长被关了禁闭,想去看看他,来办公室向您请示,没见到您,托属下替他说一声。”
“让他去吧,等一下——”倪新在一张便笺上写了几行字:“交给刘处长,命他按照这个提纲讯问一下权队长,做个笔录,你转呈小野将军,省的再派别人了。”
川崎哲也答应着去了。
八点钟,刘泽之端着一个托盘走进禁闭室,叫醒了权菅祜:“老权,醒醒,你这心可够宽的,放心高卧,顺便给你带的早点。”
权菅祜翻身坐起:“什么高卧?躺着养养神。你又瞒着倪局长私下来看我,呵,三明治、牛奶,还有火腿荷包蛋,谢了,兄弟,赶紧走吧。”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是请示了倪局长的,倪局长还命我顺便讯问你,赶紧吃,吃完了就开始。”
权菅祜心中一宽,边吃边道:“让你讯问我?这么说问题不大,我还以为小野将军要亲自提审。”
刘泽之坏笑道:“没准是小野将军要枪毙你以正军法,怕你痛哭流涕的求情,所以命我来走走程序。”
权菅祜苦笑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唉,千里迢迢冒险去了一趟重庆,没想到……不吃了,开始吧。”
刘泽之拿出倪新写的便笺,摊开记录本,说道:“不吓唬你了,清晨六点多鄂西会战爆发,小野将军回了司令部。”
权菅祜一愣,说道:“这么快?唉,横山勇将军来不及重新布置啊,该死的军统匪类,大日本帝国总有一天要和他们算总账!”
刘泽之说道:“第一个问题:你和顾景平联系上后,是谁建议去美国大使馆交接情报的?”
权菅祜一愣,答道:“这些你都知道了?也对,倪局长命你讯问我,当然要给你交底。”
“那是,不瞒你说,这些问题还是倪局长拟定的,我就是做个记录。”
权菅祜答道:“是顾景平建议的,我去重庆之前小野将军召见,命我和他联系。到了重庆,三月二十二号下午你走后,我从约好的银行保险柜里拿到了他提前留在那里的情报,又给他留了五根金条作为经费。情报中说他虽然参与制定了作战计划的一部分,却没有办法拿到完整的文本,只好发展了表弟丁翰中,一同为皇军效劳,丁翰中也要到二十三号才能拿到,他刚接到通知命令他二十二号赶往鄂西前线,建议我和丁翰中直接联系交接。”
“重庆可去的地方很多。为什么选择了美国大使馆?那里有记者,听说还有军统的人,你不怕被识破身份?”
“丁翰中和顾景平不一样,不能随意外出,那几天上峰派他出席美国大使馆的茶话会,他只有这么一个单独外出的机会。所以只得借参加茶话会的机会接头。这是国防部下属单位第一次参加美国大使馆的活动,只要我小心一点,不会有问题的。”
刘泽之又问道:“美国大使馆里的内线是何时发展的?”
“因为我没有请柬,就提前派古华买通了大使馆的门卫,对他说他的长官叫顾景平,请柬不慎丢了,怕上峰发现,受处分,请他通融一下放我进去。那人核实名单上有顾景平这个人,又收了十美元的小费,就答应了。”
刘泽之暗道这个神秘的古华,到底是什么人?一路同行,此人沉默寡言,数次聊天,一无所获。他笑笑说道:“你派古华?你有这个权利吗?”
“当然没有,不过临行前小野将军吩咐他除了启动谍报网,还要协助我,我就安排他做了这么一件事,而后他就单独行动了。”
“你这家伙,点子还挺多。原来是古华负责启动谍报网,他的行动成功了吗?”
“听小野将军说很顺利,再多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本来想多问几句,将军就命令把我关起来了。”
“那就好,古华是安全的,最起码可以证明我和宋宁生没有嫌疑。咱们继续:张占发来急电,说你从丁翰中手里拿到的作战计划是假的,是军统有意误导横山勇将军的,你觉得他的话是真是假?”
权菅祜很沮丧的答道:“我觉得张占的话是真的。”
“那你认为你的行踪是如何暴露的?”
权菅祜叹道:“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顾景平和丁翰中联手给我设下了圈套。我和顾景平没有见面,也就是说直到三月二十四号我去了美国大使馆面见丁翰中,军统才发现了我的行踪,所以二十二号离开的你和宋宁生,还有古华,才是安全的,而我们策反张占的行动军统也不知情。”
“张占是怎么得知军统给你设下了圈套,你拿到手的作战计划是假的这件事的?”
“这我不清楚,等张占平安抵达上海,一问便知。唉,费了这么大的劲,在毛人凤身边安插了一颗钉子,一个月的功夫就暴露潜逃了,想想实在是不甘心!”
刘泽之劝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说横山勇将军得到的重庆军方的鄂西会战作战计划是假的,这么大的事,关系到中日之战的胜负,牺牲张占这样一颗钉子,也算值得。”
“你别安慰我了,鄂西会战今天清晨六点多爆发,距离横山勇将军得到小野将军发去的密电,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大兵团集团作战,这点时间能干什么?我办事不利,给大日本帝国造成如此大的损失,真没脸再见小野将军。”
“老权,你可别干傻事!李主任生前常说:一时的胜负算不了什么,弥补错误的最好方式就是反手一击。行了,倪局长拟的问题我问完了,你好好休息。对了,这是四包你常抽的骆驼香烟,还有一本《桥牌入门》,闲着也是闲着,你用心琢磨,等你出去了,我们再较量,我走了。”
权菅祜拿着那本《桥牌入门》,哭笑不得。
看書惘小说首发本書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不动声色
本以为权菅祜和小野平一郎关系非同一般,很快就会被放出来,谁知刘泽之把《讯问笔录》交给倪新后,倪新再也没提此事,也没有命令刘泽之或其他人再次讯问。刘泽之暗道难道是等着张占等人到了上海再甄别?
五月五日下午五点,张占一行终于抵达上海,第一时间求见倪新,张占递上几份文件说道:“倪局长,这是我带来的几份军统的机密文件,虽然打开了保险柜,事起仓促,就拿出来这么几份。”
倪新接过来笑道:“总算平安到了,自上月二十三日凌晨接到那封急电后,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
张占答道:“让倪局长您操心了,发完那份电报后,为了安全,在下切断对外联络。倪局长,张某穷途来投,望您能开恩收留。”
倪新笑笑答道:“张先生言重了,自从你答应权队长、刘处长,同意和76号合作的那一刻起,你就是76号的人了。今天晚上为你们三人接风,我已经命令刘处长和浅野一键队长先去那家日式料理店等候了。还有点时间,你大致说说经过,之前的事权队长和刘处长都向我汇报了,就从你是如何发现权队长得到的重庆军方鄂西作战计划是假的说起吧。”
“是。四月二十二日,毛人凤召开军统各部门负责人办公会议,我在会议室外间等待。最后毛人凤宣布张弛升任上海分局副局长,军衔升为少将。很多人不服气,叶君远,您认识吧?他是搞技术的,知道的人不多。可是我曾听说他被您抓捕过?”
“当然认识,你继续说。”
“叶君远当场表示不满,话里话外说毛人凤任人唯亲,提到江山人什么的,毛人凤很生气,叫我们进去,命令把叶君远关起来。我心想张弛所在的上海分局是76号的主要对手,留了个心眼,让其他人去执行命令。毛人凤向众人解释时提了一句鄂西会战作战计划什么的,可能觉察不妥,只说了一半。”
倪新插话道:“张弛是毛人凤的小同乡,又是他的亲信,一向偏袒,难怪众人不服,不过敢当面顶撞的的也只有叶君远这样的书呆子。”
张占答道:“倪局长英明。因为我和叶君远有点姻亲关系,会后就以此为借口找汪秘书替叶君远求情。您有所不知,毛人凤身边的侍卫、秘书、司机都归汪秘书管辖。汪秘书训我时提了一句:不该你问的少问!你怎么知道鄂西会战和张弛扯不上关系?”
倪新夸了一句:“张先生随处留意,是个优秀的特工,76号有你,是我的运气。”
张占诚惶诚恐的答道:“倪局长言重了,属下愧不敢当。奉命处置叶君远的稽查处长徐逸轩也来找汪秘书,想让他在毛人凤面前替叶君远求个情,汪秘书又说了一句:你有所不知,鄂西会战日方的作战计划,是周成斌带着张弛……这还罢了,日本人处心积虑想搞到我方的作战计划,张弛奉命将计就……唉,我这是怎么了?信口就……让这个叶君远搅合的。”
倪新再次插话:“在场的徐逸轩和你,都是毛人凤的亲信,汪秘书不防备,也是有的。”
“就是这个道理,当时我肯定了我的怀疑:鄂西会战的作战计划有问题,这可是关系到大日本帝国国运的大事。倪局长有所不知:军统的委任状人人可见,附件在军统却是机密,除了毛人凤只有人事处龚处长掌握,恰好汪秘书命我去找国防部找龚处长,得知他已经去了昆明,这么说那份附件应该还在毛人凤的保险柜里。决定冒险打开毛人凤办公室的保险柜,找出张弛委任状的写有立功事由附件,一探究竟。倪局长,属下擅自行动,暴露身份,无法继续潜伏。请倪局长责罚。”
倪新很通情达理的答道:“这不是你的错,鄂西会战,事关中日之战的前途,值得冒险。”
张占又道:“谢谢倪局长体恤。我有毛人凤办公室的钥匙,也曾留心得知了保险柜的密码,所以没费太大的劲就打开了保险柜,找出那份附件,还没来得及看,谁知汪秘书和徐逸轩突然回来了,只得开枪打伤了徐逸轩,顺手拿着几份文件逃跑,好在为了以防万一,布置夏松在局本部墙外接应。”
倪新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惊险万分,好在你们安全逃离了。夏先生、梁先生,你们也说说逃亡途中的情况。”
二人赶紧应了一声,开始汇报,为了表功,自然说的险况迭出。
倪新听完,看了看表,笑道:“这一说起来,就忘了时间,走吧,别让刘处长他们久等。”
日式料理店内,刘泽之迎了出来:“倪局长你来了,张占,你好,路上辛苦了。都准备好了,请吧。”
倪新笑道:“都是一家人,一客气反倒生分了坐下说。来,张占,坐我旁边。”
众人坐定,张占起身斟满一杯酒,毕恭毕敬的说道:“倪局长不弃愚鲁,从此后属下一定尽忠效命。局长,属下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刘泽之心道张占急于加入76号,表现的似乎太急了一点,而他说的潜逃的过程又似乎太完美了一些,也不知道倪新会不会起疑。
倪新举杯喝干,答道:“泽之是知道的,我的酒量有限,就这一杯。浅野君、刘处长,你们多敬张先生几杯。张先生,至于你的工作安排,我想先听听你自己的看法,然后还需要上报小野将军和万里浪局长,今天难得吃顿饭,不谈这些。你们千里奔波,先好好歇几天,刘处长,明天给他们三个把宿舍安顿好,再发点补助,数额吗,就按处级负责人一个月的薪水。”
三人连忙致谢,倪新摆手道:“又不是在单位,那来这么多的规矩?这里的寿司不错,来,尝尝。刘处长,你和张先生是老朋友了,张先生初来乍到,我又琐事缠身,你多操点心。
刘泽之笑道:“这还用说吗?倪局长请放心。张占,我敬你一杯,辛苦了。倪局长求贤若渴,以后跟着局长好好干,为共建大东亚共荣圈效力。”
吃了两个寿司,张占主动又道:“倪局长,这两天我写一份我知情的有关军统的情况,交给您参考,您看行吗?”
倪新似是很欣慰,笑道:“那太好了,别着急,慢慢写,越详细越好。”
两天后,五月七日下午两点,倪新叫来刘泽之:“这是张占写的军统的情况,你看看吧。没想到一个侍卫,张占的文化水平并不比你这个秘书低多少,也是,毛人凤的侍卫,总是精挑细选的。”
刘泽之接过来答道:“这么长?万言书啊,还分了三个部分,两天的功夫,这个张占还挺上心。”
倪新笑道:“可见张占还是有诚意的,别急,拿回去慢慢看。我想明天开始例行甄别,除了权菅祜,只有你之前认识张占,他们三个人的讯问就由你来负责吧,你看谁当你的助手合适?还有,张占回来的那一天,我已经问过一些,这是刘威平做的笔录,你拿去做个参考。”
“没问题,老权被关了这么多天了,也差不多了吧?不如把他放了,让他和我一起甄别这三个人?”让自己选择助手,这么说真的只是例行公事,倪新对张占并没有起疑。
倪新当即拒绝:“不行,刚接到小野将军的命令,命我亲自押解权菅祜去司令部交由将军处置了。说起权菅祜,我还忘了问你,听说你前天又去私下探视权菅祜了?你是怎么回事?”
刘泽之故意装傻:“私下?不对吧?探视权菅祜是你批准的,你还让我讯问他。”
“你少给我装傻!让你去一次就意味着你可以随时探视了?我告诉你:权菅祜的事没那么简单,你少搀和。来人——”刘威平应声而入:“叫何处长来见我,泽之,让何其莘给你当助手吧。”
“谁都行,那我回办公室等他。”刘泽之暗道何其莘比权菅祜好对付的多。小野平一郎提走了权菅祜,难道是鄂西会战日军进展不顺?希望小野平一郎要借权菅祜的人头搪塞责任。借刀除掉这个日本鬼子。
二十分钟后,总务处处长办公室,刘泽之说道:“何处长,你坐,喝点什么?”
何其莘答道:“喝茶吧。听说张占是毛人凤的亲信侍卫?这个毛人凤识人的眼光也太差了吧?前有你这个秘书……我随便说说,你别介意。这个张占我不熟,听你的。”
“我已经派人通知张占:明天上午八点开始讯问,第一个就是他。今天我们先看看张占写的这份东西,你先看这部分,有关毛人凤的,我看军统局本部各个处室、外勤站点的,然后交换。”
何其莘点头同意,一个小时后全部看完,刘泽之说道:“何处长,你有何看法?”
何其莘不懈的摇头道:“看着写了不少,拉拉杂杂的,都是点到即止,有价值的不多。”
刘泽之笑着替张占说话:“他一个侍卫,看得多,知道内情的却不一定也多,写了这么多,有向倪局长输诚之意。这还有两份,是夏松他们写的,一起看看,明天讯问完张占,如果还有时间,接着问问他们两个,早点完事,大家都心安。”
何其莘是奉命协助刘泽之,自然没有意见。
看書辋小说首发本書
第四百六十章 激将
五月八号上午八点,76号刚一上班,上海市警署一分局的局长胡以正就来找倪新,笑道:“按照您的吩咐,我亲自去了苏北盐城郊区的刘家浜,让当地警署帮忙,以追查毒贩的名义调查了刘泽之家族的情况,怕您着急,连夜开车赶回来了。”
倪新有点不放心,问道:“你一个人去的?确定不会让人起疑吧?”
“当然是一个人,你千叮万嘱,我怎敢抗命?在任何人面前,包括带我去刘家浜的那个警长,我都说是要追查毒贩,刘泽之的情况是我套问出来的。”
虽然胡以正很奇怪倪新手下人才济济,为什么却要派自己去盐城调查,却不敢多问。自从他无意中出手解救了危难中的小野鹤子,攀上了小野平一郎这棵大树,官运亨通。能有机会为倪新效劳,胡以正求之不得。
倪新点头道:“你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说结果吧。”
“是,刘泽之姐弟两个自幼丧母,父亲也死在北伐东征中,家中只有一个祖父,不愿离开家乡来上海,为怕担心贻误了学业,刘泽之姐弟又没法回老家,只好拜托在上海的一名远亲照顾。他的祖父在刘泽之去英国留学的前一年也去世了。”
倪新问道:“这么说刘泽之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他姐姐现在在哪里?”
“家族里的人说大他两岁的姐姐失踪了。对了,您提到的刘无、刘林是刘泽之叔祖父的孙子,自幼丧父,由刘泽之的祖父养大,在家族中只有他们这两支是最近的。”
倪新在机要室查到刘泽之按照76号的规矩,自己写的简历和直系亲属的情况,说是他的姐姐在上海、南京沦陷时逃难,失踪了。两相印证,可见胡以正的调查结果是靠得住的。倪新又问道:“刘氏家族对刘泽之的态度如何?”
“很不好,三年前最小的堂弟刘林回去过,据说参加了重庆政府的军队,刘林禀告族中长辈他的两个兄长做了汉奸……那个加入了共建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刘家那些人愚昧颟顸,守旧的不得了,居然开祠堂,开除了刘泽之兄弟的族籍。”
倪新想起曾见过刘泽之族中父老寄来的开除他和堂弟刘无族籍的书信,暗道难道是自己多疑了?刘泽之还是靠得住的?
胡以正又道:“还有件事,听族中一名老妇人说刘泽之的姐姐是订过婚的,那个男人也是盐城的,距离刘家浜四十公里,我就去了一趟。”
倪新笑着夸奖:“胡局长如此上心,倪某十分感谢。”
“倪局长言重了。那家姓高,是个乡绅,那名男子家中还有父母弟妹,听人说那人生前是南京一所中学的教员,死在南京屠城……那个被皇军误伤了,据说距离婚期不到半个月。”
倪新暗道如果刘泽之的姐姐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刘家在上海的那栋房子寻找弟弟或者是堂弟刘无、刘林?距离婚期只有半个月,即使未经证实,刘泽之的姐姐、未来的姐夫死于南京屠城的可能性,总比流落在重庆政府国统区大得多吧?听李士群说刘泽之曾在重庆政府的国统区多方寻找过姐姐的下落,为什么回了上海,又是手眼通天的76号的人,却从没有试图通过关系查找姐姐的下落,这正常吗?难道他心知肚明姐姐已经不在人世了?
父母早逝,姐弟相依为命,如果姐姐死于南京屠城,以自己对刘泽之的了解,他怎肯善罢甘休?南京沦陷后,日本军队做了很多不应该的事,烧杀抢掠,倪新也并不是不知道,一个花信年华的青年女子,幸免的可能性有多大?民国三十六年的英国,并没有发生战争的迹象,什么样的变故能让刘泽之中断在英国伦敦皇家医学院的学业,回国后却没回治安初步恢复的上海,反而千里迢迢去了重庆,还考进了军统的青浦培训班……
见倪新陷入了沉思,胡以正又道:“倪局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倪新笑笑,说道:“哦,没有,谢谢你这么远跑一趟。”他敛起笑容,正色道:“这件事,你全当没有发生过,如果泄露,将军动怒,我也护不住你。”
“是,请倪局长放心。”
送走胡以正,倪新命令道:“来人,备车,把权菅祜提出来,去司令部。”
九点,倪新亲自押解权菅祜到了小野平一郎的办公室,一路上,权菅祜越想越怕:关了这么多天禁闭,小野将军又要面见自己,难道是鄂西会战战况不利,将军决意严办?唉,犯下这样的错误,给大日本帝国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让小野家族蒙羞,剖腹自裁,也不为过,可惜的是再也没有立功赎罪的机会了。
小野平一郎并不在办公室内,权菅祜站在当地,没敢说话。
倪新说道:“将军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而且……就算将军想要袒护,只怕也力不从心……唉,你要有思想准备。”
权菅祜鼓足勇气说道:“局长,鄂西会战皇军进展是否……属下知道上一次被唐吉田套出了真相,致使周成斌脱逃,这一次又中了军统的反间计,犯下大错,不敢辩解……但是我不甘心就这么剖腹,请您在将军面前为属下讲个请,给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戴罪立功?你有什么打算?”
“我……属下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局长,属下在重庆潜伏多年,愿意再次潜入重庆,刺杀戴笠、毛人凤等军统要员,将功赎罪。”
倪新苦笑道:“刺杀戴笠、毛人凤?你有几分成功的把握?”
“不敢欺瞒长官,没有把握,属下只是想……”
倪新叹了口气,说道:“你猜的不错,鄂西会战皇军很被动,将军……也有他的难处,不处置你,没法向上峰交代。唉,我知道你是不会背叛大日本皇军的,原本想着从长计议,设法和顾景平、丁翰中联系,还你一个清白,谁知昨天皇军的战报中提到被击毙的重庆军队的中高级将领的名单,这两个人都在其中,死无对证。”
权菅祜万念俱灰,闭目不言。
倪新似是一直在犹豫,片刻之后才道:“我替你向将军求情,碰了个大钉子,将军说除非在十天内抓到周成斌,才能保住你的一条命,还要求我立下军令状。”
权菅祜又燃起了一线希望,看着倪新,却不便开口恳求,连累长官。
倪新又道:“抓住周成斌,谈何容易?军统不仅拿到了皇军《鄂西作战计划》,还通过你的手给横山勇将军一份假的作战计划,虽然有张占……可惜距离战争爆发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缓不济急。听张占说张弛因此事升任军统上海分局副局长,军衔也升为少将。周成斌立下此不世之功,最近哪里还会有大行动?他龟缩在军统的根据地里,我们怎么抓捕?”
仅有的一线微弱的希望再度破灭,权菅祜彻底绝望。
倪新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凉茶,一口喝尽,把玩着紫砂茶杯,游移不定。权菅祜艰难的开口:“是我咎由自取,不敢心存怨望,我愿一死以正军法。倪局长,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可我很敬重您,这绝不仅仅是因为鹤子小姐……我死后,请您替我照顾在日本的老母,还有两个从小没娘的孩子,我有六七年没有见到他们了……”权菅祜的眼泪终于落下,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倪新很是不忍,低头思忖,许久,腾地站起身来:“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将军手里,作为军人,马革裹尸才是最高的荣誉!我愿立军令状,和你同生共死!老权,我们搏一把!”
权菅祜吃了一惊,连连摇头:“不,我不能连累您,您说得对:抓捕周成斌谈何容易……”
“别说了,如果你还认我这个长官,就服从命令!再说我们也不是没有一点线索,将军随时有可能回来,我们必须先统一口径,你听我说……”
权菅祜越听脸色越凝重,倪新最后说道:“目前76号都知道你被小野将军关押了,对手以为找到了替罪羊,也会放松警惕,你可以腾出手里,不露声色的追查,而这个卧底……如果真是他——当然也有可能是宋宁生,不过以宋宁生的地位和加入76号的时间来判断,这种可能性不大——唉,给大日本帝国,特别是76号造成的损失太大了,就算是为了死于军统之手的李主任,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还有那个周成斌,我要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谢谢长官信任,但愿您是杞人忧天,他不是军统的人,虽然这样我有可能死于军法,我也不想冤枉了他,可是如果真的是他——我剐了他!”
倪新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沧桑失落:“我也希望我的判断是错的,可是……好好干吧,别再让将军失望。”
之所以激将,为的是对付那个人和周成斌,别说是权菅祜,连倪新自己都没有信心,何况现在的他是76号的当家人,众目睽睽,只要他出手,就有泄密的可能。倪新希望面临军法制裁的权菅祜,经此一番激将,能发挥潜力,和那个最危险的对手较量而不落下风。鄂西会战空前惨烈,自开战以来,重庆政府的军队第一次不落下风,仅仅抓出一个卧底,不足以让小野平一郎向大本营交差,除非破获军统上海分局,生擒周成斌这样的功劳……
看书王小说首发本书
第四百六十一章 水静流深
五月八日上午十点,张占来到刘泽之的办公室,刘泽之倒了两杯茶,寒暄道:“这两天还好吧?请坐,例行公事,别介意。这位是情报处的何处长,倪局长命他一起讯问。”
张占态度很恭顺,陪笑道:“何处长,您好,刘处长客气了,搞情报的,这是惯例,您问吧。”
刘泽之说道:“我听倪局长说他和你谈过一些你潜逃那天晚上的事,刘威平秘书做的笔录、你写的有关军统的近况我也看了,今天我问点你还没有来得及和倪局长说的事。”
张占暗暗松了口气:这么说自己说的潜逃的过程,倪新相信了。
刘泽之问道:“张弛此次回重庆的目的是什么?”
“最初我也不知道,还纳闷他怎么又回来了?后来才打听清楚他是从宜昌回来的,上海分局在宜昌搞到了鬼子……皇军鄂西会战作战计划,周成斌派他送胶卷。”
刘泽之又问道:“你知道周成斌是如何搞到的皇军作战计划的吗?”
“不清楚,张弛那份委任状的附件里也只是说是在宜昌搞到的,没写详细经过。”
“我问你一个离现在时间比较长的问题:你和叶君远有那么点姻亲关系,叶君远曾被倪局长亲自带队抓捕,他是如何逃出76号的?”
张占想了想答道:“这我也不清楚,我曾问过叶君远,他没说,难道你们没查出来?不过有件事你们可能不知道:上次张弛回重庆,不知道怎么搞的,和叶君远见了一面,叶君远回去后突然服用大半瓶安眠药自杀,好在抢救过来了,毛先生……毛人凤大动肝火,痛斥张弛。”
刘泽之颇为感兴趣:“还有这事?毛人凤一向偏袒张弛,什么事情能把他气成这样?叶君远自杀?居然还和张弛有关系?详细说说。”
“这我就不清楚了。”
何其莘插话道:“张先生可能不知道我也曾在重庆潜伏,皇军的谍报网曾被周成斌带着张驰等上海分局的人手破获,军统局本部曾多次设法破获,均未成功。那一次毛人凤舍局本部众多人手不用,用了远在上海的周成斌,却成功了,是什么原因?”
“那是因为周成斌从上海得到了重庆日本人谍报网的情报,赶回重庆,主动请战,因为郭烜曾因破获谍报网不利被处分,周成斌想替好友兄弟完成这个心愿。”
刘泽之追问道:“周成斌从上海得到的情报?这不可能啊,你知道是什么情报吗?”
“不清楚,我就知道这么多。”
刘泽之意味深长的笑笑,说道:“张占,你说的这些听起来都很重要,可惜只是一鳞半爪,价值不大,你提前潜逃,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要想让倪局长信任重要,这些不够吧?”
张占苦笑道:“我的身份就是这样:听的多,见的也多,可是了解的不深。除非有意打探,可是您和权队长策反我,就这么短短的一点时间。刘处长,这您应该最清楚:别说我一个侍卫,就算您以前是毛人凤的秘书,又能掌握多少有价值的情报?”
刘泽之只得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张占,我记得令堂还在你老家,对了,还有你的未婚妻,你潜逃,为什么不提前安顿家人?”
提到家人,张占脸现忧色,叹道:“我并没有想潜逃,本想着趁文件还没有交给人事处龚处长之前,偷开保险柜拍摄下来,谁知被徐逸轩和汪秘书撞了个正着,不得已才跑的。刘处长,您能不能替我向倪局长说说,设法打听一下我家人的现状?”
刘泽之敷衍道:“打听倒不是不可以,不过要赶机会,再说打听出来又有什么用?张占,还不如你踏踏实实为大日本帝国效力,你的位置越重要,军统反而不敢过分为难你的家人,如能立下大功,倪局长也许肯设法把你的家人接到上海来。”
张占很失望,又得罪不起刘泽之,叹道:“立下大功?哪那么容易?唉,这都是拜你所赐……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以后还要仰仗你多关照。”
刘泽之笑笑,又道:“何处长,你看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张先生好好想想,你在毛人凤身边四五年了,如果能想起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马上告诉刘处长和我。”
刘泽之说道:“那就先这样,张占,你再休息几天,我们向倪局长汇报后很快就会安排你的工作。对了,你走的时候替我把在走廊里等候的夏松叫进来。”
对夏松和梁栋的讯问结束后,刘泽之整理好笔录,下午三点来找倪新:“三个人的讯问笔录,你看看吧。”
倪新翻了翻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目前没有,讯问就是走个过场,一般问不出什么。对了,张占很担心他的家人,营救……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谍报网既然已经启动,能不能替他打听一下?”
倪新笑笑答道:“有行动,就会有危险,我倒是希望军统能株连张占的家人,这么一来,张占岂不死心塌地?你去和他说,例行甄别结束了,我惦记着他家人的事,有机会会想办法。”
“好的,那他们三个的工作怎么安排?张占似乎很着急上班,其实何必?多歇几天不好吗?”
倪新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76号的人事科归你的总务处管辖,你看怎么安排他们三个人合适?”
“我建议暂时不要让他们有机会接触机密,具体的职位,你做主。”以自己对倪新的了解,即使不说,倪新也会这么办。
倪新想了想答道:“夏松和梁栋是小野将军的人,需要征询将军的意见。任命张占担任行政科科长,这个位置空闲许久了。行政科也归你管辖,你看怎么样?”
刘泽之答道:“挺好的,到底是个部门负责人,也算是重用了,又接触不到任何机密,万一张占有问题,不会造成过大的损失。”
“那就这样,你去通知张占:明天上任。”
“是,我这就去。”刘泽之暗喜:加入76号的第一关,张占是通过了。更妙的是行政科归自己管辖,如果张占偶有破绽,掩护他过关比较方便。而且还是倪新提出的任命,出了问题,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当天晚上七点,军统根据地内,张弛亲自端来了晚饭,对因身体不适躺在床上休息的周成斌说道:“局长,我特意让食堂下的面条,还有肉松,你多少用一点。有机会还是去医院彻底治疗一下的好。”
周成斌起身谢道:“我没事,老毛病了,你别蝎蝎螫螫的,一起吃吧。”
张弛边吃边道:“局长,经费的事是否可以着手了?鄂西会战陷入胶着,空前惨烈,也许咱们的军队会第一次取得大规模会战的胜利,这个时候动手,影佐祯昭和日本淞沪占领军司令部的大部分特工还在鄂西,是个好时机。”
“你说的不错,我想这两天和八十六号见一面,听听他对你搞经费的计划的建议,还有张占潜伏的事,也想打听一下。”
张弛很兴奋:“太好了,有八十六号配合,里应外合,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局长,你的身体状况……还是我去吧。”
周成斌实在是力不从心,答道:“也好,明天就通过武顺联系八十六号吧。”
当天晚上,刘泽之下班回家,徐建雪说道:“纪姐取回了武顺放在死信箱里的情报,你看看吧。”
刘泽之看罢,随手销毁,徐建雪问道:“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可以,张弛约见我。”
“你去吗?”
“他约见我肯定是有急事,当然要去。怎么了?你似乎有不同意见?”
徐建雪答道:“这几天我看报纸,虽然日本人一直吹嘘武运长久,鄂西会战进展顺利,可是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战役陷入了胶着状态,鄂西会战日军作战计划被盗,我方设下反间计误导横山勇这一切又都牵扯到了76号,而你也是潜入重庆的一员,这个时候你和张弛会面,我怕有危险。”
“你多虑了,小野平一郎手下那个神秘人物,和我们一起去重庆的古华失踪,导致无法破获日本人重建的在重庆的谍报网,留下了隐患。可是有得有失,古华的安全可以证明我和宋宁生是清白的。”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不是说你比权菅祜早几天来开了重庆吗?”
“倪新命我讯问权菅祜,我听他说得。”
徐建雪又道:“让你讯问权菅祜,可见倪新对你还是信得过的,这就好。对了,你不是说权菅祜被倪新移交给小野平一郎,关押起来了吗?倪新为什么这么做?别忘了你说过权菅祜父祖三代都曾是小野家的家臣。”
“从表面上看我和宋宁生没有嫌疑,权菅祜,就不好说了,当然小野平一郎和倪新是不会怀疑权菅祜的,只会认为权菅祜中了顾景平的反间计,之所以关押他,是为了向上峰交代。我离开重庆之前,毛先生说已和陈诚长官取得共识,以战死的名义,除掉顾景平和丁翰中,而后还会表彰追赠。假如鄂西会战日军一败涂地,小野平一郎会舍卒保车,权菅祜很有可能被当做替罪羊。”
见徐建雪还是不放心,刘泽之问道:“怎么了?你很少这样,是不是感觉到了异常?”
“没有,自从在白云观设局点破有人跟踪后,我留心过再也没有人监视,按照你的要求,家中尽可能留人,我和纪姐同时不在家的机会不多,仅有的几次,不仅事前做了预案:在屋门口撒有香灰,事后我也都仔细检查过,不会有窃听器的。”
“我知道你是最谨慎地,哪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辋
第四百六十二章 百密一疏(上)
五月十号上午十点,刘泽之来到日本正金银行地下金库,他个人和76号在这里都租用的有保险柜。按照银行的规矩,除了保险柜的持有人,其他人未经允许,不得进入。而军统上海分局,也租用有一个保险柜。
为了保证刘泽之的安全,不多的几次会面周成斌总是先到,这一次张弛也不例外。刘泽之在柜台办完手续,来到金库,见到了乔装后的张弛。
刘泽之问道:“你找我什么事?我只能待十分钟。”
“自从有了根据地,毛先生命令上海分局自收自支,你知道的,日伪的围剿骚扰就没有停止过,第三纵队扩编到了五六百人,还有韩长官留给我们的一个加强连,军火、给养,财政拮据。此次前往重庆,本想着申请一笔经费,毛先生不仅没批,还要走了我们手里的那批管控物资。唉,毛先生也有他的难处……”对毛人凤,张弛从不肯有任何怨言。
刘泽之打断了张弛的话:“你想设法搞笔经费,对吧?”
张弛答道:“是的,我已经有了初步打算,也征得了周局长的同意:设在荒岛上的关押欧美人士的集中营,一直在从事家具加工、制服缝纫等工作,免费的苦力,利润不低,每个月江崎贵由会把这些钱换成黄金,向小野平一郎下属的特种经济管理处结账。这还是乔文荣在的时候提供的情报。我需要知道江崎贵由回上海的具体时间、线路、警卫情况。”
听完张弛的计划,刘泽之略一思索,答道:“一个月的利润有多少?你搞清楚了吗?值不值得动手?”
“集中营大致关押着一千人来人,给养由南京汪伪政府另行支付,产值就是利润,劳动强度又很高,算起来虽然不多,可是周局长那个人你是知道的,打家劫舍,那怕对象是鬼子汉奸,他绝对不会同意。经费解决不了,日子过得苦一点还没什么,可是军火供应不上,怎么办?最近我还想收编两只自发的抗日队伍,都需要花钱。”
刘泽之点了点头说道:“给我几天时间,我来想办法,得到情报后会通过武顺交给你。还有事吗?”
“张占怎么样了?通过甄别了吗?”
“应该是通过了,倪新任命他担任行政科科长,昨天上任了。和他一起来的夏松和梁栋本来就是小野平一郎的人,倪新征得小野平一郎的同意,安排他们分头去了情报处和电讯处。”
张弛很高兴:“太好了,我就说吧,毛先生调教出来的人,各个不凡。可惜毛先生命令张占保持静默,暂时不得启用,否则你也不会这么难了。”
刘泽之看了看表,问道:“即使启用了,也互不统属。不过有个自己人在身边,感觉好得多。时间差不多了,还有事吗?”
“还有一件事,是我个人的意思,周局长心脏方面的后遗症越来越厉害。”
“是吗?唉,虽然同是受过电刑,周局长和你不一样,使用电刑前已经受了酷刑,而且他是第一个,76号的打手没有经验……也就是老周,身体底子好,换个人早就去阎罗殿报道了。这个病,主要是静养,可是他哪有机会静养?你准备怎么办?”
“去医院治病……我是怕了,郭烜和叶君远都栽在这上面。我带来了周局长在重庆的时候,医院的检查结果和病历,你能不能给看看,开点药?唉,要是老孟还在,就好了。”
刘泽之苦笑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是学外科的,学了两年,就退学了,哪有这个本事?等我想想,不仅要有这方面的专家,最好还有自己人,符合条件的医院……对了,日本占领军军医院里有我们一个行动组,你能不能和老周商量一下,让他们假造个身份,找个专家看看病历。”
“老周那个人,肯定不会因为自己的事,动用潜伏人员的,我现在是上海分局的副局长,只能瞒着老周……泽之,你和那个行动组联系过吗?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不会让你冒险的,我派人出面。老周的病,不能再耽搁了,否则他也不会答应让我替他来和你会面。”
刘泽之犹豫再三,点头答应:“老周的病,也是大事。我只知道有个叫王德福的,以前是这个行动组的组长,暴露后去了第三纵队,你可以和他商量,让他出面和以前的组员联系。对了,如果可行,多购置一点,你也受过电刑,不可能没有后遗症,别大意了。”
“王德福?我知道这个人,现在是一中队的副队长。泽之,这件事交给我,你赶紧走吧,多保重。”
十二日下午,倪新来到司令部见到了权菅祜:“找我有事?是不是有进展了?”
权菅祜焦躁不安的答道:“小野将军就给了十天的时间,四五天过去了,一点收获都没有,这几天刘泽之来了这里一次,去了一趟市警署和防疫局,请了一次客,三个客人分别是毛骏、浅野君、刘威平,都是咱们76号的人,还去了一趟银行,除此之外就是上班来单位,下班回家。局长,您的怀疑是不是错了?还有跟踪宋宁生的那个小组,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倪新回想了一下:刘泽之四次外出都是奉他的命令去办事,问道“既然如此,你急着见我干什么?”
“十天的时间就要到了,属下死不足惜,可是连累了您……属下想求您答应:派遣属下潜入军统的根据地,刺杀周成斌,不成功,则成仁!”
倪新训道:“胡闹!你是个特工,不是个杀手!刺杀周成斌,谈何容易?周成斌是否在根据地?即使在根据地,是否会公开露面?他不露面,你找得到他的住处吗?就算你找到了,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对付得了周成斌这个军统的王派杀手吗?如果你带队去,怎么保证不走漏消息?”
权菅祜答道:“您说的有道理,可是……虽然用的都是将军刚从日本本土调来的人,怕他觉察,还是不敢跟得太紧。刘泽之这个人,到底也是李主任亲手调教出来的职业特工。”
倪新抚慰道:“不是还有几天吗?沉住气。这样吧,时间太紧,仅仅是监视跟踪,确实把握不大,孟霄杰和集中营那个叫乔文荣的,还有龚振宗,军统卧底的身份已经确定,我去查查,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权菅祜连连点头:“您说得对,还有李主任之死,如果刘泽之是军统的人,不可能没插手,也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日本人毒杀李士群,权菅祜并不知情。
倪新答道:“你继续跟踪,其他的事情我来办。”
十三日刚一上班,倪新就去了机要室查阅相关资料,中午,川崎哲也来到机要室,向倪新请示道:“倪局长,打扰您了,政保总部万局长来电话,说是想借电椅用两天。”
正对着原英国领事爱德华兹从集中营潜逃的卷宗苦思冥想的倪新抬头说道:“借电椅?万局长说起来算是76号的顶头上司,当然不能回绝,你带着技术人员送过去,别忘了帮着安装调试。还有,和万局长说清楚:电刑的技术并不成熟,76号使用时,曾有人死于电刑。如想留活口,最好慎重,不要使用最高一档的电源,中档电源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已经用过别的刑具的人犯也尽量不要使用。对了,顺便叫浅野君下午一点来见我。”
川崎哲也叫来技术鉴定处处长毛骏,带着两名技术人员,来到政保总部,安装调试后,又交代了倪新的话。
万里浪的康秘书皱眉道:“我们抓捕了一名重要人犯,已经审讯一整天了,几次昏迷,这么说只能使用最低档的电源了?哪能有效果吗?”
毛骏答道:“最低档的电源威力也不小,对了,你们最好准备一种叫……的药品,我想不起来名字了,包装倒是记得,我们那里的医务室没有,军医院里有,用于受过电刑之后的人犯的抢救。等我再想想……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康秘书笑道:“军医院离这里不远,能不能请毛处长帮个忙,陪我跑一趟军医院?拿到药品后我送你回76号。”
“没问题,川崎君,你们三个先回去吧。”
二人来到军医院,说明来意,药房很配合,请他们去药房自己寻找。一进药房,毛骏吓了一跳,药房里琳琅满目,几千种中西药品,怎么找?又想了想,还是没想起名字,只得说道:“康秘书,咱们都是外行,没想到药房里有这么多的药,没法找。我看还是去问问医生吧。”
康秘书答道:“怎么问哪,酷刑,不好说出口……好吧,我去试试,你先找着。”
毛骏又看了一会,眼花缭乱,想着多什么嘴?找不到怎么交代?去打个电话问问彭军医吧,也不知道他是否记得。
走到窗口工作台,没等他拿起电话,一名排队取药的身穿半旧夏蓝布长衫的中年男子,递过付过费用的药方,取药员按照制度念道:“西地兰20毫升静脉注射一盒六支,异搏停20毫升静脉注射一盒六支,对吧?”
“对。”
毛骏听在耳里,乍然想起就是那个药名就是异搏停!他抬眼望去,只听取药员说道:“等一下。”走到角落里,取出四盒药,走回窗口递了出去。
那名中年男子打开一个小箱子,把药装了进去拎着箱子向医院大厅门口走去。
毛骏的心猛然跳了几下:他看过画像,那个人,是军统的人!
看書網小说首发本書
第四百六十三章 百密一疏(下)
下午一点,办公室内,倪新正和浅野一键谈话:“看出了点什么,说来听听。”
爱德华兹领事神秘潜逃后,和他曾有过接触的所有人都做了一个笔录,乔文荣是其中之一,篇幅很短,浅野一键看罢,答道:“这还是平川新野生前做的讯问笔录,乔文荣军统卧底的身份已经确定,您怀疑是他干的?可是还是那个问题:乔文荣是如何把逃跑需要的工具交给爱德华兹的?他一直没有机会单独行动。”
倪新叹道:“张小丹失踪,我去禁闭室看你和刘泽之……大意了,早就应该看出来的……一个人办不到的事……”
爱德华兹潜逃是大事,李士群命倪新去禁闭室和浅野一键、刘泽之串供,把卧底的责任加到张小丹身上,推卸76号的责任,三人取得默契后,自然没有进一步深究。倪新暗叹官场上的倾轧误事,现在的他对当初的李士群的难处深有体会。
倪新语焉不详,浅野一键听得糊里糊涂的,问道:“属下还是没听明白,您是不是说乔文荣有个同伙?”
电话铃响了,倪新拿起电话:“你好,我是倪新,毛处长,什么事?什么?你见到了军统的人?在哪里?跟丢了?别急,慢慢说……明白了,你听着: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和政报总部的康秘书多说,在停车场等我,我马上赶过去。”
放下电话,倪新命令道:“浅野君,你去找四名你手下的宪兵,跟我走。来人,备车。”
军医院停车场内,毛骏望眼欲穿,看见倪新和浅野一键的专车,迎了上来,倪新命他上车,急不可耐的浅野一键也上了倪新的车。
毛骏说道:“康秘书听说电刑的后遗症很大,求我替他找一种76号对周成斌使用电刑后,使用过的急救药,偏偏属下只记得军医院里有这种药,却怎么也想不起药名了,只好陪他来军医院药房寻找。”
浅野一键插话道:“姓康的还真把他们政保总部当做76号的上级主管单位了?找到了吗?”
“没想到药房里药品那么多,根本无从找起,我建议康秘书去找心脑血管科的大夫问问,他走后有个人来取药,其中有两盒异搏停,我突然想起来就是这种药!倪局长,你猜来取药的是谁?”
倪新皱眉道:“卖什么关子?赶紧说。”
“我记不住他的名字了,可他绝对是军统的人!您当时去了日本,有所不知,76号曾在一家粮食店外围捕陈劲松,可惜让他跑了,双方都损失惨重。浅野君,你不是也受伤了吗?李主任有个习惯,交手后会命人叙述对手的长相,让我们技术处画出画像存档。据我所知这个人还和咱们打过一次交道:就是军统向长沙转运药品时,在船上的那两个军统卧底之一,后来在九华山失踪了。”
倪新对坐在前排的刘威平说道:“你开后面那辆车,回单位命令机要室把毛处长说的那两个人的画像拿过来,记住:不得向任何人泄露这里的情况。”
浅野一键耐不住性子,问道:“那你跟踪这个人了吗?”
毛骏很沮丧,答道:“当然跟踪了,可惜跟了没多久,就跟丢了。”
浅野一键很不满:“怎么回事?跟个人都跟不住!”
倪新摆手制止了浅野一键:“也不能怪毛处长,事出突然,他又是一个人。毛处长,你确定被跟踪的人没有发现你吗?”
“确定,不瞒您说我只跟了不到二百米就……属下无能,请局长责罚。”
倪新答道:“这就好。浅野君,你去找院长,命他给我腾出两间临时办公室,一间位置最好在药房边上,一间在心脑血管科门诊旁边,从专机接出一条线,命电讯处派两名电讯员过来,从今天起,军医院所有的电话我们都要监听。办好了来车上找我。”
“是,我这就去办。”
倪新又问道:“毛处长,政报总部的康秘书知道多少?”
“我跟丢了军统的那个人后,回到军医院药房,康秘书已在那里等我,他说没打听出来,又问我去哪了?我就说突然想起药名了,叫易博停,去找他了,没找到,想着他也许会回来,就回药房等他。康秘书很高兴,谢了又谢,那是一种处方药,因没有医生的处方,他拿出证件买了两盒药就回去了。等他走了,属下才给您打的电话。”
下午三点,一切就位,刘威平也赶回来了,说道:“倪局长,画像带回来了。”
倪新命毛骏辨认画像,毛骏很肯定的答道:“就是这个人,叫冯根生。局长,咱们76号是如何知道他们的姓名的?”
倪新笑道:“所有的画像我都命令军统叛将刘泽之和盛丰栋看过,有的他们也不认识,包括这个人,张占来了,我让他也帮着辨认,张占认识这个人。”
浅野一键点头道:“对,听说这个张占是毛人凤的秘书,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少。”
倪新笑笑,命浅野一键叫来了心脑血管科的主治医生沈大夫。倪新很客气的说道:“给您添麻烦了,有件事我想问问,您别紧张。”
“倪局长,您问吧,我是军医,一定配合。”
“来,喝杯茶。今天一点半之前,您是否给一名病人开了这么个处方:西地兰20毫升静脉注射一盒盒六支,异搏停20毫升静脉注射一盒六支。”
沈大夫答道:“是的,我记得很清楚,此人是医院拍片化验室的钟伟带来的,拿了一份病历、心电图和心脏的片子,老钟说是他苏北镇江老家的二表哥,家中的大表哥得了心脏病,又没有机会来上海,镇江最好的医院只能拍片子,却没有好医生,更没有特效药,只得把病历抄了一份,连同片子,一起送来请我帮着看看。”
倪新说道:“病历是手抄的?心脏病是比较严重的疾病,本人没有来,您就给他开药,这不和规矩吧?”
沈大夫叹道:“我也是这么说,老钟却说他表哥腿脚不便,家境又不宽裕,三百来公里,虽然不远,实在来不了,镇江又没有好一点的医院,一定请我帮个忙,不瞒您说,兵荒马乱的,这也是常事。我就给他开了这么个处方,让他先用着试试。”如果冯根生是为受过电刑的周成斌和张弛购买的药品,那么病历就应该是重庆哪家医院的,自然要手抄一份,才能给人看。
倪新又道:“用着试试?这么说这两盒药,只是一个疗程的剂量?”
“是的,是六天的用量。”
“注射后如果有效,病人还需要继续治疗吗?”
“那是当然,从片子上看病人的病情很严重。”
倪新追问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病人注射治疗后,效果不错,不需要再找您,自己设法买药继续治疗。”
“不可能,除非病人不想活了。”沈大夫很肯定的答道:“我已经对他说的很清楚了,心脏病不是一般的病,按说没有见到病人就开处方,很不恰当,如果不随时根据病人的情况调整药量和品种,是继续注射还是换用口服药,很可能出事。”
“从那张心脏的片子上还能看出些什么?”
“拍片的人应该是名三十多岁的男子。”
倪新放下了心,说道:“沈大夫,我需要你做一件事:留心这个人,等他再来开药,通知这里的留守人员。”
沈大夫点头答应。
倪新脸色一肃,说道:“沈大夫,事涉机密,如果泄露,我不保证您能保住性命,明白了吗?”
沈大夫吓了一跳,赶紧答道:“请倪局长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特别是医院化验科的老钟,我一定不会让他看出破绽的。”
“好,你也是个军人,我相信你知道其中的利害。你去忙吧,等行动结束,我为你在皇军那里请功。”
沈大夫走后,倪新命令道:“这件事要绝对保密,浅野君,由你负责,毛处长、刘威平协助,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三人不得回76号,也不得和任何人联系,有消息随时向我汇报。你带来的四名宪兵不需要知道详情,也不得外出。”
浅野一键建议道:“倪局长,六天的时间……太长了吧?为什么不抓捕医院那个姓钟的,用刑审讯,撬开他的嘴?”
“不行,姓钟的也许就是颗小卒子,他未必和来取药的人有长期固定的联系。我估计……也许不需要六天,除了他,还有他,也受过电刑。就算是六天,也要耐下性子等待。”
几人都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也不敢多问。
回到76号,倪新想了想给小野平一郎打了个电话,他要找个机会支走刘泽之。
得到小野平一郎的许可,并通知权菅祜暂停跟踪刘泽之,等候下一步的命令之后,倪新命川崎哲也叫来了刘泽之:“泽之,有件事交给你去办,你去趟集中营,小野将军命令被关押的欧美人犯写一些日记啊、家书什么的,外交部门打嘴仗用的,你知道应该怎么办吧?”
刘泽之笑道:“知道,要把集中营说的歌舞升平,犯人在集中营里,比在疗养胜地还舒服。就我一个人?”正想着找个机会去集中营,没想到倪新居然主动提出来了。
“没正经!怎么会就你一个人?小野将军搞了个工作组,为期一周,你是其中一员。这不仅是因为你懂英文,我还想看看能不能找出点有价值的线索,不论是有关钱财的,例如犹太富商米勒先生那样的好事,还是其他的,都行。”
“那一次是运气,我尽力吧,什么时候走?”
“明天上午八点,乘坐给集中营送给养的船。”
刘泽之走后,倪新拨通了集中营江崎贵由的电话,命他事无巨细的汇报刘泽之的行踪。
本文来自看書辋小说
第四百六十四章 落入陷阱(上)
十四日上午八点,张弛带着女卫生员小宋来找周成斌,小宋说道:“周局长,今天开始,每天上下午各注射一次。”
自周成斌身体不支,不得已来根据地养病,七八天了,小宋每天都会来照料周成斌,周成斌也没多问,任由她注射了针剂。小宋一边收拾卫生箱,一边很高兴的说道:“但愿这一次的药有用,也不枉冯组长千方百计去上海搞到的药品。”
周成斌一愣,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和颜悦色的对小宋说道:“小宋,你去忙吧。”见小宋走出房间,周成斌沉下脸很严肃的问道:“张弛,这是怎么回事?冯根生去上海搞药品,我怎么不知情?”
张弛陪笑道:“上次见到八十六号,他问了你的病情,很担心,他说日本人的军医院里有种药,76号抢救你的时候用过,而且那里还有自己人,建议我派以前在军医院里卧底的王德福设法购药……”
“胡闹!私自动用内线,谁给你的权利?八十六号主动说的?怎么可能?你知不知道欺瞒长官是什么罪过?违反军统的潜伏纪律又是什么罪过?”
张弛低声下气的解释道:“您息怒,属下知道错了,您的身体也是上海分局的大事,我的意思是虽是我提的,八十六号关心你,这绝对是实情,否则我怎么会知道王德福曾潜伏在军医院?”
“你少给我避重就轻,谁提的都不行!你也是老特工了,怎么能因为我的私事,就动用潜伏人员?你……我要关你的禁闭!还要上报局本部,严厉处置!”
张弛笑嘻嘻的答道:“只要能治好您的病,怎么处理我都行。现在第一针都打了,以后五天的药品也买回来了,总不能一边您等着治病救命,一边把药扔了吧?”
周成斌气的没办法,只好说道:“那就先把药用了,以后你再敢任意妄为,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动用了王德福?他在军医院潜伏过,认识他的人不少。”
张弛松了口气,答道:“您放心,我怎么会如此不小心?我派冯根生和他一起去的,王德福只负责和老钟联系,这不是没办法吗,事先没敢向您请示,不知道接头暗号,只得让钟伟的老上司出马,办好后,药是冯根生出面取的,他来上海的时间短,基本上没和76号照过面。对了,您的那份从重庆带来的病历,我命人手抄了一份。”
周成斌想了想,也觉得没有什么漏洞,只得作罢。
十七号中午,刘泽之拿着两听罐头来财务室找江崎贵由。说道:“江崎君,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你在这里,吃饭了吗?没吃和我一起吃吧,你们食堂的饭实在是不敢恭维,后天就要走了,还剩两听从上海带来的罐头,一起吃吧。”
“好啊,就在这里吃吧,来人,替我们打两份饭菜。你等我一会,还有几份文件,这就签完了。”
刘泽之暗暗留心:江崎贵由果然在结账。
江崎贵由签署完单据、报表,命会计收好,问道:“刘处长,这几天找到有价值的有线索吗?”
“没有,这些人都被关押一年多了,只找到了几条似是而非的线索,后天我们回去后交给情报处追踪一下试试。这几天给你们添麻烦了。”让一些较为知名的欧美人士写为日本强盗粉饰太平的违心之论,很多人都不肯配合,这几天江崎贵由软硬兼施,很费了一些功夫。
江崎贵由叹道:“麻烦谈不上,这些人,关了这么久,还是不识时务。刘处长,你是自己人,明后天别再亲自出面逼问具体的某个人了,麻烦你把所有的家书、日记都过过目,万一这些人在字里行间诽谤大日本帝国,我们又没有看出来,闹出笑话来,就麻烦了。”
几天来,刘泽之以查阅之前意诚商贸公司的账目为名去过财务室,也似是无意中打听过江崎贵由何时返回上海,江崎贵由向倪新做了汇报,倪新命他找机会故意让刘泽之了解他的行程。
下属送来了饭菜,刘泽之边吃边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那么多的资料,我的英文又不是母语,再说还有些用俄语等其他语种写的东西,而且还有一些人按照流程,后天才能轮到,江崎君,你看这样行不行:找个懂俄文的,和我一起审阅,我向倪局长请示晚走一两天。对了,二十号之后哪一天有船回上海?”
江崎贵由答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倪局长不会有意见吧?不过请示一下也好。二十二号有船,正好那一天我带着两个人也要回上海和小野将军结账。”
“好,那我给倪局长打个电话,就说是你要求我晚走一天的。对了,还有我家里人。”
当天下午两天,刘泽之给倪新打电话请示,倪新一口答应:“没问题,你们考虑的很周到,就这样吧。”
挂断电话,刘泽之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十几分钟后,江崎贵由打来电话汇报,倪新命他通过电话把暗中监听到的刘泽之给徐建雪的电话录音放给自己听。
“建雪,我挺好的,你那?没别的事,我晚两天回去,对,就是二十二号,你放心,我们四个人一起走。”
简单的几句话,倪新听了好几遍,命令道:“我知道了,你按时回来就行了。”
放下电话,倪新命令道:“备车,去司令部。”
见到小野平一郎,倪新汇报了刘泽之的行踪。小野平一郎想了想答道:“他和江崎贵由一起回来?江崎贵由每月的二十二号晚上五点要向我下辖的特种经济工作处结账,上缴利润,这之前他回去银行兑换黄金……难道军统想强劫这批黄金?”
倪新脸色凝重,答道:“将军,是不是我们多心了?”
“但愿如此,可也不能不防……我交给田中胜荣办吧。”
倪新叹了口气,点头答应。小野平一郎又问道:“军医院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但是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军统购药的那个人还会出现。将军,属下有个想法:当场抓捕,如果赶上一个硬骨头,宁死不招,或是熬刑的时间过长,周成斌、张弛都是狡猾无比的惯犯,万一有所察觉,岂不功亏一篑?只抓住几个小人物,我不甘心。属下想……”
听完倪新的计划,小野平一郎不由得哈哈大笑:“倪新啊,你的心思真是令人不可琢磨,我二十年前,像你这个年纪,可没有这么多的心眼,就是现在,有的时候,也不免有雏凤清于老凤声的感慨,就按你说的办。”
倪新陪笑道:“将军过谦了,属下愧不敢当。对了,属下上个月又派遣了两名特工潜入军统根据地潜伏,前几天接到电报,说是已经安顿下来了,掩护身份是一家面馆,距离张弛等人办公的那个大院不远。”
“能提前安排,自然最好,暂时不要有所行动,只需命令他们尽可能提供军统的动态即可。”
十九号下午,唐吉田到了根据地,张弛在门口截住他,低声交代了几句,唐吉田连连点头,答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
见到周成斌,唐吉田很高兴的笑道:“局长,您的气色比您来养病的时候好多了。”
张弛随后跟了进来,笑道:“这都能看出来?也是,你们好久没见了,像我们这样天天见面的,反倒看不出来。这有药治疗和没药生抗,还就是不一样,是吧?老唐。”
唐吉田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周成斌瞪了张弛一眼,训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警告你:可一不可再,不得擅动!”
张弛故作不满:“我知道了,唉,长官的身体治好了就行,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就听天由命吧。”
唐吉田赶紧搭茬:“这么说张副局长你没有一同治疗?唉,说什么好,既然能买到药,为什么不多买一点,一次性去根,多好!老张,不会连这点钱都没有了吧?我还有点私蓄,借给你用。”
卫生员小宋也进来说道:“周局长,你这个病虽然有好转,离彻底根治还早着那,现在停药,还不如不治。”
周成斌失笑道:“张弛,为了让我治病,你有必要如此大费周折,找这么多帮手一起游说我吗?”
张弛呵呵笑道:“足见我用心良苦。”
周成斌摇了摇头,说道:“也罢,就再辛苦老冯一趟,张弛,你安排一下,我们去镇江拍个心脏的片子,再做个心电图。小宋,把我的血压、脉搏等情况告诉冯组长,让他咨询一下上次那个医生,此人还是有点本事的,一个疗程下来,气喘、胸闷、全身乏力的情况有所好转,心跳也稳定一些了。老张,你把你的情况也告诉冯根生,借这个机会,一起治疗,别等着到了我这个样子,再想办法。”
有机会治疗,周成斌当然求之不得,再这么拖下去,离变成废人,什么都干不了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张弛心中一松,笑道:“我这就去安排,老唐,你来这里是有事吧?你们先聊。”
张弛走后,唐吉田说道:“周局长,我来送份情报,请您过目。局本部增援我们的行动人员和那部电台都安顿好了,这是地址,您随时可以启用。”
周成斌看完情报,说道:“去把张弛叫来,老唐,你也别走,去外边等我。”
半个小时后,张弛来见周成斌,说道:“都安排好了,明天上午冯根生陪同我们去镇江拍片。然后我们回根据地,老冯拿着片子去上海找那个医生。”
周成斌点头道:“很好,就这么办。老张,你看看这份情报,八十六号送来的。”
张弛看完,很兴奋:“太好了,八十六号果然有办法,二十二号?您看让谁指挥行动?”
“局本部刚增援我们的那两个行动组,一个交给了葛佳鹏,一个交给了唐吉田,加上原有的两个人,唐吉田这个行动组有六个人,是所有行动组人数最多的,由这个组出面即可。”
“您说得对,江崎贵由只带着两个人,应该是一名财务人员、一名保镖,唐吉田带着六名行动特工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周成斌说道:“你去把唐吉田叫来,向他交代任务,先跟踪,再动手……”
张弛信心满满:“周局长,您就放心吧,让唐吉田自行安排吧,他绝对有这个能力。”
本书首发于看书王
第四百六十五章 落入陷阱(下)
二十一号上午,冯根生第二次来军医院找沈医生:“沈大夫,又来麻烦您了,这是我大哥刚拍的片子,您给看看。还有,我们村上有一个远亲,也是这个病,他听说了我找您的事,死乞白赖的跟着去镇江拍了片子,求我也让您看看。”
沈大夫心噗通跳了几下,强自镇定的干咳了两声,又在手边的一份病历上写了几行字,这才抬头答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吗?病人不来,哪有这么看病的?万一出了事,毁了我的名声事小,你家里病人的命还要不要?拿来我先看看吧。”
冯根生赶紧递过x光片,见沈大夫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以为是给人家添了麻烦,还没有诊费可收的缘故,陪笑道:“乡下人,命没那么值钱,再说有您这么个妙手回春的大夫在,我们放心,这才几天那,我大哥的身体就好多了。乡下地方也没什么谢您的,张罗药费就费了老大的劲,给您带了点自家做的肉松,您可别嫌弃。”
沈大夫扫了一眼,两个新蓝布袋子里足有十五六斤的肉松,他一边看片子一边答道:“这么远的路,费这个事干什么?唉,要不是老钟托了我,我可不敢拦这事。从这张片子和心电图谱看,你大哥的房颤控制住了,从明天起停用西地兰,每天注射一针20毫升异搏停,我再给你开点强心的中成药,十天后再拍张片子复查。至于你另外一个亲戚,他的心脏肥大变形,比你大哥轻一些,也先服用口服药,易博停三天注射一次即可,十天后看看效果再说。我还是那句话:出了事我们医院可不承担任何责任,你们最好想办法让病人来一趟。”
冯根生连连点头答应,接过处方,一再致谢,出门向收费处走去。为了钟伟的安全,这一次他只通知了自己要来,却没有让钟伟陪同。
隔壁房间里,等待了数日之久,心急如焚的毛骏戴着耳机,听着隔壁诊室的一切,兴奋地脸色潮红,命令道:“通知药房那里的浅野君:目标出现,做好准备。”
接到内线电话,浅野一键命令一身医院员工制服的刘威平去了药房。十几分钟后,冯根生交完费来药房取药,还是第一次取药的那名职员接待了他,顺利的取完药品,冯根生不敢多做停留,径直出了医院的大门。
浅野一键从房间的窗户看着冯根生远去的身影,有些遗憾,更多的是得意,自言自语道:“可惜啊,没有用武之地,不能抓捕……哈哈哈,好极了,周成斌、张弛会死在自己部下的手里,千里之外,杀人与无形,倪局长神机妙算,我确有不如。”
刘威平回来说道:“浅野君,一切顺利,我亲手把药品交给了药房的那名职员。”
“用暗语通知倪局长:一切顺利,请他放心。现在只剩下监控那个姓钟的这一件事情了。”
“您放心,姓钟的住在医院宿舍,监控起来很方便,更不会让他看出破绽。”
倪新接到浅野一键的情报,按捺住兴奋的心情,来回踱了几步,命令道:“来人,备车,我要见小野将军。”
见到小野平一郎,倪新说道:“将军,军统那个叫冯根生的,上当买走了药品,沈医生叮嘱他那个强心胶囊两个人都要服用,对了,新拿来的让沈医生看的片子也是三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的,如果属下预料不错,就是也受过电刑的张弛,将军,有可能一箭双雕!”
小野平一郎哈哈笑道:“干得不错,一旦成功,周成斌、张弛死不瞑目!你来找我,不仅仅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好消息吧?”
“将军英明,属下担心万一军统根据地里恰好有高人,搞清楚是何种毒药,找到解药,岂不功亏一篑?”
小野平一郎不以为然:“高人,也许会有,虽然可能性并不大,但是解药吗,军统根据地穷乡弊野,不可能找到……你的意思是上海分局会动用潜伏在上海的特工,千方百计的购药抢救周成斌?”
“是的,周成斌是上海分局的灵魂,威望很高,部下对他敬若神明,不可能不千方百计寻找解药。”
小野平一郎冷笑道:“那是最好,我们还可以就势扩大战果。”
“将军和属下想到一起了,动用76号的人,属下怕打草惊蛇,毕竟刘泽之和张占的嫌疑很大,而上海的管控物资一直是将军的手下在掌控。这是能解四亚甲基二砜四氨的毒的解药的名字,还有这种药品出售的药店和医院的名单,一共三十四家。”
小野平一郎接过看完说道:“没想到你早就做好了准备,我马上安排监控。倪新,你准备何时抓捕军医院那个叫钟伟的军统奸细?”
“医生说这种毒药中毒后,需要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才发作,二三个小时后就会死亡,属下怕周成斌和张弛不会那么巧,同时服药,所以才选择了这种毒药。医生还说即使有高手,处置得当,没有解药,也最多只能坚持十个小时。所以我想在明天晚上九点抓捕这个奸细。”
小野平一郎点了点头,又道:“这个姓钟的就按你说的办,倪桑,解药需要重新包装,换进毒药,或者是无效的药吗?”
“属下不仅想抓住来购药的人,还想顺藤摸瓜抓捕运送药品去军统根据地的人。解药是一次性玻璃包装的针剂,上面还印的有字,不太好换,如果用别的药品换掉里面的针剂,就需要复原包装,假如军统来买解药,就是识破了下毒的人是76号,不可能不小心从事。三十四家,也不知道军统会去哪里购买。一天之内,以76号技术处的能力,做不到天衣无缝,让买药的人看出来包装有异,或者打开包装后发现药品有问题,及时收手,岂不错过了破获军统上海分局和根据地之间运输物资的渠道?唉,我们没有叶君远这样的人才。”
小野平一郎想了想,做出了决定:“你说的有道理,军统仓促行事,暴露运输物资的渠道的可能性很大。监控有解药出售的药店、医院本就是备用的措施,这样吧,我这就派人暗地里收缴一些地方的解药,留下十五六家,方便监控。”
“将军英明,十来家,不至于太难找,也方便布控。”
小野平一郎叮嘱道:“田中胜荣带队暗中保护江崎贵由,如果不幸言中,军统对江崎贵由动手,刘泽之的嫌疑就基本确定了,这个人我还有大用,抓捕他必须经过我的首肯,你可不准冲动。”
倪新叹了口气,答道:“请将军放心,属下绝不敢任意妄为,唉,希望他是清白的……”
二十二号上午九点,卫生员小宋又来给周成斌注射,周成斌问道:“张副局长去了哪里?他何时开始治疗?”
张弛恰好走进来,接话道:“唐吉田的行动就在今天,我想等一等他的消息再开始治疗,那个医生不是说开始治疗后轻易不要停药,否则对身体不好吗?万一有事要离开根据地,我也不会肌肉注射。”
“也好,老张,我想明天回昆山,根据地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放心,我和唐吉田都懂一点医学常识,肌肉注射还难不住我们。”
张弛一边看着小宋注射,一边答道:“您放心吧,之前和您见过面的那两支自发的抗日武装的领头的,明天过来最后一次商议细节。”
长官在谈工作,给周成斌打完针,又服用了口服强心胶囊,小宋知趣的离开房间。周成斌整好衣服,说道:“全民抗战,只要不太出格,他们提的条件尽量满足。”
“我明白,肯定以诚相待。局长,咱们有钱了,是不是再采购一批军火?”
“那是当然,可是从哪里采购?你想好了吗?”
张弛答道:“我想着还是找汪伪集团下辖的和平救**,那些人虽然没骨头,甘当日本人的走狗,可最容易花钱疏通也是这些二狗子。这事您交给我办吧,我手里还有两个关系。”
周成斌点头答应,张弛又道:“这药注射后总有些犯困,您睡一会吧。”
半个小时后,张弛和孙栋盛正在商量明天会面改编的细节,小宋突然跑进来说道:“张副局长,快去看看!周局长突然上吐下泻……”
什么?张弛大吃一惊,赶忙向周成斌的卧室跑去!周成斌脸色灰败,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张弛急了,抱起周成斌喊道:“周局长,你怎么了?你醒醒!”
略微懂得一点中医的孙栋盛很快冷静下来,命令道:“应该是中毒!来人,小孔,你去请镇上的金老先生过来!小宋,准备肥皂水,洗胃!快!!”
冯根生等人也闻讯而来,小宋很快端来了肥皂水,几人七手八脚的用土办法强行洗胃。张弛脸色凝重,从抽屉里取出冯根生第二次拿回来的药品,针剂是玻璃包装,一次性使用,没有办法下毒,看来是新买回来的强心胶囊出了问题,这么说冯根生购药的行动已经在日伪的监控之中,对手引而不发,设下毒计,周成斌性命堪忧!
唐吉田强劫江崎贵由兑换的金条的行动,是安全的吗?八十六号会不会也有危险?这个时候,军统上海分局和根据地的安危都在自己肩上,一定要冷静!
张弛命令道:“孙栋盛,你马上赶回上海,看能不能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设法让老钟转移。冯根生,老唐那里的电台还没有启用,你立即出发,带上王德福,通知唐吉田取消行动!”
二人赶紧答应着去了。
不到一刻钟,小孔搀扶着镇上的老中医金老先生快步跑来,张弛几步迎上前去,搀扶住老先生,说道:“金老先生,周局长突然中毒,是日伪汉奸干的!这个胶囊就应该是毒药,我们不能让他们的诡计得逞,拜托了,请您救救周局长!”
本書首发于看書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