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重创(三)
教堂的密道那一头的出口是一口污水井,权菅祜带人从井口出来,估算直线距离不过三百来米,还在杜团长设下的包围圈里,稍稍放心:周成斌逃走,其他人即使全部落网,行动也不能算是成功。他命令道:“杜团长,我观察过密道的进口出口,不久前确有人通过。立即动手盘查这两条街道,拉网式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周成斌给我找出来!”
杜团长答道:“是,我这就带队搜查。权队长,我手下的宪兵能力实在不能和76号的特工相提并论,能不能再命人增援?”见识了权菅祜的心狠手辣,又担心周成斌潜逃,倪新送自己上军事法庭,杜团长决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诸般事宜都把权菅祜推到前头,最好76号多来几个人分担责任。
“执行任务,其他的事我自会安排!”
权菅祜命手下砸开临街一家挂着公用电话的成衣铺的门,对哆哆嗦嗦穿衣服的店老板夫妇说道:“这里被征用了,任何东西都不准带走,先到隔壁去,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听吩咐!”
店老板夫妇不敢抗辩,赶紧腾地。
拨通国防部招待所的电话,权菅祜说道:“浅野君吗?你那里没事吧?你和刘处长能过来一个人吗?带几个人来,我这里需要增援,周成斌?还没有抓到,越快越好。”
“我刚把龚振宗交给倪局长,局长命我回来送横山勇将军去火车站,让刘处长带队去吧。”
放下电话,浅野一键看着刘泽之说道:“都听见了吗?你看——”
刘泽之自告奋勇:“没问题,那里有权队长负责,我只需听命行事。我开那辆吉普,带走五个人。”
到目前为止周成斌还没有被抓捕,刘泽之暗自决定: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助周成斌脱险。不是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招待所的电话打进打出均需通过总机,用电话通知周成斌已经留下了疑点,只是事到如今,他别无选择。
十几分钟之前,周成斌通过密道,来到书店,之前唐吉田已经察觉外面出了状况,对书店伙计崔峰交代了几句,外出侦查,回来后见到周成斌无恙,又惊又喜:“局长,前后两条街道被监控了,我看见76号的人了,他们对我们两个很熟悉,现在怎么办?”
崔峰急道:“二位长官,他们不认识我,我去引开敌人……”
唐吉田教训道:“胡闹!76号定会挨门搜查,你怎么引开?反而暴露了目标。”见周成斌闭目思索,唐吉田又道:“局长,我在书店外墙上留下了咱们军统联络的最新标志,两个交叉的等边三角形。”唐吉田知道龚振宗的存在,虽然他明白龚振宗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极为渺茫,即使来了,以一己之力,又能如何?却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这一生中戎马倥偬,历经艰险,周成斌很少有像现在这样一筹莫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张弛等人能否脱险?敌人明显有备而来,刘泽之为什么这么晚才示警?冒险报信后刘泽之的安全能保证吗?希望他严守潜伏纪律,不要冲动之下冒险暴露身份营救,两败俱伤。现在的上海分局再一次面临全军覆灭的危险,有刘泽之在,纵然自己和张弛等人全部殉国,继任者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这些问题他暂时无法顾及,当务之急是如何脱身,这条街道人口并不密集,很快就会搜到这里。
绞尽脑汁也无脱身之计,万般无奈,只能决定强行突围!他当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寡不敌众,绝对没有脱险的可能,只能拼死一搏,多杀几个汉奸鬼子陪葬了!
周成斌命令道:“准备战斗,等搜查的人来了,小崔,你把人引进库房,我来收拾这些畜生!然后冲出去,和他们拼了!”
唐吉田和崔峰对视,彼此明了:殉国就在今日!
刘泽之带队赶来,眼见整条街道戒严,交通断绝,宪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名特工带着两名宪兵组成一个临时搜查组,挨门挨户搜查。他命令司机:“慢点开,看看权队长等人在什么地方。”
汽车慢慢向前行驶,片刻刘泽之命令:“把车停在那里,下车。”
同来的老钱说道:“刘处长,您看见权队长了?在哪里?”
“没有,我想去那家川菜馆看看,我怎么感觉好像有秘密的夹层?跟我来。”
一行人下车后,刘泽之站在当地观察地形,之前潜伏在军统根据地的宋宁生看见后走了过来,刘泽之问道:“抓到人了吗?权队长在哪里?”
宋宁生苦笑道:“没有,搜到现在一无所获。权队长在前面不远一家成衣铺里。”
刘泽之颇有信心的说道:“他跑不了的,除非他根本就不在这里。去忙吧,我去斜对面那家这家川菜馆搜查后去找权队长。”
刘泽之这番做作书店内高度戒备的周成斌当然看在眼里,他对唐吉田交代道:“看见那辆吉普了吗?副驾驶那个门没有锁,没有钥匙你发动汽车需要多长时间?”
“接上分火线头就行了,十秒钟吧。可是你怎么知道副驾驶那边的门没锁?局长,我事先动过手脚,这家书店的电线和和附近六盏路灯通联。”
周成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对崔峰说道:“放弃联络点,带上需要的东西,和我们一起走。”
唐吉田说道:“局长,凌晨三点半我去侦察过,敌人有备而来,外面应该还有包围圈,抢车逃离后,一公里之外有个污水井,属下勘测过,可以通行,你带着崔峰下车走地下管线,我开车引走敌人。”到一个新的联络点后,只要时间许可,侦查周边地形,是唐吉田等很多职业特工都有的习惯。
周成斌心中一痛,唐吉田又道:“局长,有您在,上海分局就由东山再起的希望,我是您的助手,舍命保护您的安全,是我的责任!还有,刚才驾车冲出的时候,我看到一个曾负责周佛海公馆警戒的宪兵团的一个连长,南京宪兵团应该参与了76号的行动。”
危急时刻,多说何益?何况只有自己脱险,才有机会安排助刘泽之洗清嫌疑。周成斌只得答道:“吉田,有一线可能,争取活着回来!动手!”
唐吉田拿着工具跃窗而出,与此同时崔峰拉下电源!二月底凌晨四点刚过的街道顿时一片漆黑,周成斌和崔峰随后也从窗户跳出。
附近正在挨户搜查的特工、宪兵看到路灯突然灭了,都有些吃惊,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吉普车启动,全速急驶而去!
众人如梦方醒,有的冲吉普车连续开枪,有的高喊:“截住那辆吉普!来人,拦截——”
“快去向权队长报告!”
正在川菜馆搜查的刘泽之等人也被惊动,冲出来一看,刘泽之喊道:“老钱,打电话通知前方外围包围圈,设下路障拦截!快去!别追车啊,两条腿能追的上四个轱辘吗?你们几个,开车去追!”
众人领命而去。
刘泽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成衣铺,权菅祜也已走出来观察,见到刘泽之问道:“怎么回事?宋宁生说有一辆吉普跑了?周成斌在上面吗?”
“我在川菜馆里没看到,他妈的,还是我开来的那辆吉普!我已经命人开车去追了,也让老钱打电话和外围包围圈联系,让他们全力拦截。老权,那边有家川菜馆,我刚搜了一半,发现了一个夹层,你派人去看看。”转头问同来的司机:“吉普车你到底锁好了没有?”
那名司机赶紧说道:“锁好了,这是车钥匙。”
权菅祜命令道:“这些细节事后再说,宋宁生,你再去给外围设伏的兄弟打电话:尽可能抓活的!有夹层?你们几个去继续搜查,把老板先抓起来。” 宋宁生领命而去。
刘泽之答道:“是啊,一个高一米的夹层,我从外面一眼看出两层楼的菜馆高度有异。老板一直喊冤,说是乱世搭个夹层以备万一,我刚问了几句,外边就出事了。”
权菅祜看见几名特工上了停在不远处的两辆汽车追缉而去,怒道:“妈的,怎么才开车去追?
刘泽之劝道:“你也别怪手下人了,找到司机,再去追,他们的行动算是快的了。
一名特工过来报告:“权队长、刘处长,初步勘察是那家书店里把电闸拉了。”
权菅祜问道:“拉闸?书店里的电闸和路灯有什么关系?书店里的人哪?刚才逃跑的那辆吉普上的人到底是谁,看清楚了吗?”
“书店里没人,检查线路的人说书店里的电线违规连接了路灯的电线。属下当时虽在不远处搜查,可是黑灯瞎火的没看清,只隐隐约约看见车上好像有三个人。”
刘泽之答道:“违规连接?那一定是有问题,你们几个仔细搜查书店,再查查老板的背景。”
吉普开出一公里,吉普减速,借着黎明前夜色的掩护周成斌和崔峰跳下车进了污水井。唐吉田打开车灯,一手持枪,一手扶着方向盘,一公里后,一个路障出现在眼前,十余名特工、宪兵严阵以待!
唐吉田猛踩油门,吉普车直冲过去!乱枪齐发,却没有瞄准车上的人开火,全打在吉普车车身上,火花四溅!
唐吉田心知敌人是想抓活的,一边开枪还击,继续驾车猛冲!他多往前跑一步,留给周成斌的时间就多一分!
冲过这处路障,不远处又是一处路障,两个后轮都被击中的吉普油箱也被子弹打穿,开始漏油。唐吉田驾车向路障撞去,挡风玻璃被数片飞起的残片击的粉碎!吉普车再中数枪,歪歪扭扭开出数十米,终于瘫痪!
唐吉田飞身下车用吉普做掩体,和敌人对攻!他早已抱定决心:多杀一个汉奸鬼子,就多报了一份国仇家恨,最后一发子弹留给自己!
一颗子弹飞来,狙击手开火了,命中唐吉田的右臂,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中的那支点四五手枪脱手,飞出一米开外。唐吉田咬牙忍住剧痛,一个翻滚想去捡枪,数名宪兵冲上来控制住了他!
本书源自看书王
第四百三十七章 重创(四)
受了轻伤的余浩辰趁乱随着二十来名三轮车夫逃出车行,深知尚在包围圈内,自己和76号数次照过面,只怕一露面就会被抓捕,必须马上趁着天色未明,寻找藏身之地。
何其莘赶到,一名宪兵跑过来报告:“何处长,田中君伤的不轻,刚才叫来一辆救护车,西餐厅里冲出两个人,把车抢走了!我们已经通知前方设立路障拦截。”
“田中君在哪里?西餐厅里冲出来的是谁?是张弛吗?”
76号特工小姚一脸兴奋的跑来报告:“何处长,我们抓着张驰了!他要自杀,我扑过去活捉了他!从那边的黄包车行里跑了一个人,现在正在挨户搜查,他跑不了!”
何其莘也很兴奋:“太好了!小姚,我要为你请功!张弛现在在哪里?”
“您放心,我们把他拷上后又五花大绑,他跑不了!”
何其莘命令道:“小姚,用我刚开来的这辆车,把张弛押解到宪兵团交给倪局长发落。走,过去看看田中君。”
西餐厅门口,田中胜荣已经昏迷,何其莘只得命令道:“去路上强行拦截一辆车,如司机不肯,就先逮捕他,送田中君去医院抢救。”
一名宪兵答应着去了。何其莘又对另外一名宪兵说道:“从西餐厅里冲出去,抢走了救护车的那两个人到底是谁?”
“何处长,属下和军统没有打过交代,不认识啊——您看,救护车的司机和医生来了。”
救护车的司机和医生相互搀扶着走过来,何其莘脸一板,呵斥道:“混账东西!居然轻易让军统匪类抢走了你们的救护车!这是资敌,是死罪!你既然是医生,为什么不抢救田中君?田中君有个好歹,我要你们的命!”
救护车的司机和医生听说来了个负责的长官,鼓足勇气过来是想开个证明,证明救护车被劫走不是他们的错,好回去交差,谁知一见面还没机会说话就被劈头盖脸的厉声训斥,更是心慌,那名医生战战兢兢地的过去查看田中胜荣的伤势,司机解释道:“长官,我们也不想的,那个人拿着枪,一枪打到了一名宪兵,恶狠狠的把我拽下来,他的手劲好大……一脸的凶神恶煞,我想和他拼了……可是……”
宪兵劫来一辆车,那名医生灵机一动,说道:“长官,他的伤并不致命,我跟着去医院,路上好照料,回来再请长官发落。”
何其莘不耐烦的摆手道:“好吧,就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田中君脱险,就放你们一马。你们两个带着这个医生送田中君去医院。”
有一名宪兵跑来报告:“长官,在外面包围的一个行动组来电话说是在接到拦截救护车的命令之前,有一辆救护车已经冲过去了。车上的人大叫田中君受伤,要去急救,他们没敢阻拦。”
何其莘骂了一声,命令道:“命令他们追缉,否则我一定上报,追究他们的失职之责!”
二十七日凌晨五点,天虽然还黑着,街道上却已经陆陆续续有了行人,搜查还是一无所获。何其莘越来越焦躁,再次来到被控制的黄包车行勘察,老板迎上来说道:“长官,求您了,让我们先送三名受伤的车夫去医院吧,他们绝对不是什么军统的人,我可以担保,一个小时了,又没有懂救护的,万一……上天有好生之德……”
何其莘断喝:“闭嘴!再敢搅扰,就把你抓起来!”
院子里到处都是血迹、跑掉的鞋子,何其莘捡起一间黄红相间的号坎,上面有两块血迹,底摆还有子弹擦过的焦痕,问道:“你这家车行有几个夜班车夫?都到齐了吗?这种坎肩一人几件?”
老板答道:“有三十二个是跑夜车的,到了二十二个,其他的人还没来。这种坎肩是交管局发的,都有号码,一人只有一件,一月一换,以旧换新,还要交钱,做生意的时候必须穿。”
何其莘心知这里交通断绝,其他车夫应该是被堵在外面进不来了,又问道:“这件坎肩的主人是谁?来了吗?”
老板看了看编号,答道:“是老宋的,老宋——你过来回长官的话。”
一名年近四十的高个子男人走过来拘谨的说道:“是我的坎肩,来了就脱下放在黄包车的把手上。”
何其莘指着发现坎肩的地方问道:“是你扔在那里的吗?”
“不是,我一直没穿。”
何其莘明白逃走的那个军统的人先穿上坎肩,跑出一段后,又脱下扔掉坎肩,追捕的人失去了目标。从血迹的形状判断此人腰部应该受了子弹的擦伤,行动不便,估计还没有走远。可是周围的所有住户都搜过两遍了,他能藏在那里?
他四处看了看,用手一指不远处的一所道观,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一名宪兵答道:“是一所只有三名道士的小道观,已经搜过两遍了,邻居也证明那三名道士确是数年前就在这里,里面没有第四个人。”
“你们几个跟我过去看看。”
道观不大,只有前后两进,全副武装的宪兵们第三次来此搜查,一老两小三名道士不胜其烦,又不敢得罪,和前两次一样缩在灶间里听由这些人折腾。
何其莘沿着围墙转了一圈,有几处攀爬过的痕迹,一名宪兵解释道:“我第一次来就问过老道士,经常有些顽童翻墙而去,偷煤和晾晒的柿饼,你看后院有两颗大柿子树。可以藏人的地方都搜遍了。”
何其莘不语,捡起院子里扔着的两件道袍看了看,而后指着后院一侧柿子树下一个硕大的铁钟问道:“那是什么?”
宪兵奇道:“铁钟,老道士说有个人施舍的,一年多了,可惜一直没有募到重修钟楼的钱,就扔在哪里了。何处长,铁钟虽然是中空的,可是两个用力的地方都没有,一个人力气再大,也搬不起来,怎么能在里面藏身。”
何其莘走到铁钟边,看了看冷笑着退后几步,招手叫来所有来道观搜查的宪兵特工,指着铁钟说道:“观察一定要仔细,院子里扔着的两件道袍是半湿的,应该是洗衣后晾晒的,晾衣绳去了哪里?铁钟恰好放在柿子树下,一个人无力搬起铁钟,但是把绳子吊在树上,一头打个活接,系在钟鼻上,拉起铁钟后钻进去,再把打了活接的绳子抽过去,铁钟重新落下。你们看:铁钟现在的位置和以前留下的痕迹并不能完全重合,为了透气,也为了事后撬起铁钟逃离,那人还在铁钟边垫了半块不起眼的残砖。我们遍寻不着的逃走的军统匪类就在铁钟之下!”
众人心服口服,摩拳擦掌上前抓捕,何其莘命令道:“动手,尽可能留活口!如敢顽抗,死的也要!”
有的人喊道:“钟里的人听着:我们已经发现你躲在里面了,你跑不了了!赶紧投降,皇军留你一条性命!”
有的人找来木棍、绳索,准备撬开铁钟生擒对手。
铁钟内没有丝毫回应。
七八名宪兵特工持枪对着铁钟警戒,其余六七个人把绳子绑在钟鼻上,另一头抛过柿子树的一个粗树杈,缓缓拉起了铁钟。
轰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余浩辰爆破了最后一枚手雷!漫天的火光中,哀嚎声不断,数名宪兵特工被炸死,其余的也都倒地受伤!
后院另外一侧指挥行动的何其莘和跟在他身边的两名特工被炸弹的冲击波冲倒,狼狈倒地!
天色渐亮,宪兵团驻地,不停地有消息传来:张弛被捕的消息让倪新精神一震,随即又陷入了沉思,他一直在等待,等待周成斌落网的消息,两手掌心的冷汗从未干过……
何其莘再次打来电话汇报:“倪局长,被追捕的一名军统匪类被堵在一所道观的铁钟之下,不料此人凶悍顽固,自爆手雷自杀,三名宪兵、一名特工殉职,属下也受了轻伤。有一辆救护车跑了,第一道路障处不明情况,以为是送田中君去医院抢救的,没敢阻拦。在第一道路障和第二处路障之间,发现了被弃的救护车,目前还在搜索乘坐救护车逃走的人。”
杜团长也打来了电话:“倪局长,属下已经核实过了:乘坐吉普逃走的是三个人,我们只抓到一个人,他一个字都没说。目前权队长仍在带队搜索他的同伙,还没有任何收获。”
“马上把人押回来。”
还是没有周成斌的消息,这个最危险的对手到底在哪里?如果再一次任由他逃出生天,即使其他人全部落网,行动也只能说成功了一半,而遭受重创的军统上海分局东山再起,指顾间事……
小野平一郎打来电话询问进展,听完倪新的汇报,小野平一郎说道:“干得不错,周成斌有下落了吗?”
“还没有,将军,属下想暂留南京继续追捕周成斌,把其他的人押回上海,不知能否烦请将军代劳审讯?”
小野平一郎答道:“不必押回上海,继续搜捕要紧,就在南京宪兵团驻地开始审讯,我马上动身赶过去,早一刻开始审讯就会多一分收获。”
上午十一点,浅野一键从火车站还来,面带得色的向倪新汇报道:“倪局长,半个小时后横山勇将军及其随员已经乘坐专列出发赶往鄂西会战前线,属下去车站送行,将军拨冗面谈,对我们破坏军统妄图窃取鄂西会战作战计划的行动大为赞赏,命我向您转达他的谢意。”
倪新命令道:“你去布置两间刑讯室,我已命令留守76号的川崎哲也把需要的刑具运过来,待小野将军赶到后,立即开始审讯。”
浅野一键应了一句是,又呈上十几页手写的资料,答道:“倪局长,这是奉您的命令,离开招待所之前从总机那里要来的是横山勇将军下榻后,所有打进打出的电话记录,包括横山勇将军本人及其部下,这还是横山勇将军发了话,总机才肯提供的,请您过目。”
本文来自看书網小说
第四百三十八章 危局
下午一点,小野平一郎赶到南京宪兵团驻地,浅野一键迎上前打开车门:“将军,您来了,张弛、龚振宗、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军统特工,是开着抢来的纳林吉普逃走时,被圣保罗教堂外围包围圈的行动组抓获的,都被关押在这里,刑讯室也已布置好了。”
小野平一郎下车一边向里走一边问道:“倪局长哪?”
“倪局长从南京市电话局调来了一个专家,正在谈话,属下这就去叫倪局长来觐见将军。”
电话局的专家?小野平一郎答道:“不必,带我过去看看。”
办公室内,倪新正在询问:“宋先生,你看这里:其他的电话都可以查到拨打的是哪一部电话,为什么这些不行?”见到小野平一郎,倪新起身招呼:“将军——”
“坐吧,你们继续,我也听听。”
市电话局的技术负责人宋泽答道:“南京上海一带的电话无论是打进打出,都可以通过电话局的后台系统查到记录。倪局长列出的这几部电话因为有一个内部的总机,所以可以自行查阅。除非是特意申请了隐蔽功能,就没有记录了。”
倪新追问道:“您的意思是无论是拨出的主叫一方,还是接受的被叫一方,哪一个号码申请了隐蔽功能,就查不到主叫号码究竟是拨打给谁的了?我这几部电话已核实从来没有申请过,这么说应该是被叫的号码申请了这个功能。”
“是的。”
“那么南京市究竟有多少部电话申请了这项功能?您能把名单提供给我吗?”
宋泽答道:“当然可以,我记得好像有二千多部电话,我回去后马上着手。”
这么多?倪新又问道:“请宋先生从技术层面上给我个建议:如何才能确定今天凌晨三点多,国防部招待所这部电话拨打的是南京市申请有隐蔽功能的五千多部电话中的哪个号码?”
宋泽答道:“没有办法,只能一部一部的去找电话的主人核实。”
倪新彻底失望了:此路不通。凌晨三点四十一分钟分拨出的这个电话太可疑了,这个时候了,又恰逢自己刚给浅野一键下了动手行动的命令,过了三分钟就有人拨打了一部事先申请了隐蔽号码功能的电话。
一旁的小野平一郎翻阅着电话记录,指着倪新用红铅笔标出的几条记录问道:“这几条记录为什么没有通话内容?”
宋泽答道:“我们电话局的后台除非特意监听,是没有办法知道客户的通话内容的,这些记录都是国防部招待所总机监听的吧?你们用的设备我不很清楚其功能,推测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无外乎以下几种:通话双方没有说话;通话时间太短,达不到监听器开始工作所需的最短时间;监听器故障等等。”
看再问不出什么,倪新起身送客:“麻烦宋先生了,如果想起什么不明白的,再向您请教吧。川崎君,替我送送宋先生。”
宋泽走后,倪新先行请罪:“将军,属下未奉命令,擅自决定动手抓捕,目前主犯周成斌在逃,属下该死,请将军责罚。”
倪新一向谨守分际,官场上的礼节从不肯苟且。小野平一郎见惯不怪,摆手道:“凌晨三点半军统尚未行动,将在外,你决定动手,无可厚非。言归正传:这一条电话记录是你唯一画了两个圈的,说说你的理由。”
“是。属下是三点三十七分前后和浅野君结束通话的,这一点宪兵团的电话有记录,这个电话拨打的时间是三点四十一分,没有通话内容。浅野君,你向将军汇报一下当时的情况。”
侍立一旁的浅野一键答道:“放下电话,我当即转告当时在一旁的刘泽之,令他通知权菅祜和何其莘分头去西餐厅和圣保罗大教堂增援,我去抓捕龚振宗。当时龚振宗在招待所的院子里,他所在的那个组任务是军统窃取情报的人员出现后,佯装在院子里巡逻。同组的三个人都可以证明此人在这个时间段没有拨打电话的机会。”
小野平一郎问道:“这么说当时在国防部招待所执行任务的人员中有个人拨打了这个神秘的电话,而这个人并不是军统卧底龚振宗。”
倪新答道:“是的,上午九点属下命浅野君去周成斌藏身的圣保罗大教堂和张弛藏身的西餐厅调查,教堂里有一部申请了号码隐蔽功能的电话,据其他牧师的口供可以得知电话所在的房间正是周成斌下榻的房间。浅野君,你去临时刑讯室看看一切可都妥当了?”
支走浅野一键,倪新又道:“将军,这个人……属下怀疑……”
小野平一郎冷笑道:“你怀疑是刘泽之,对不对?我早就和你说过:此人也许并不像他一贯表现出来的那样没有心机,不求上进。你和李士群都是灯下黑,76号是什么地方?此人数年来混的左右逢源,岂是善类?你命他去军统根据地诈降,他居然能和周成斌过招不落下风,76号除了他,有几个人能做到?如果一个人刻意掩饰他的真面目,一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倪新无力的辩解道:“可是他还是把周成斌诱到了现场……难道是他和周成斌设好的局?周成斌以军统上海分局局长的身份,亲身犯险,有这种可能吗?”
“哼,他如果不这么办,怎么继续潜伏?别忘了当时刘太太可是在我们手中。何况……以刘泽之的身份,如果他是军统的人,地位之重要绝不在周成斌之下。”
倪新点头道:“将军说的有道理,可是——并不是属下袒护他,如果他真的是军统的内线,他就是属下最大的敌人,属下绝不会心慈手软——他早就知道我们在国防部招待所给军统设下了天罗地网,也发现了军统等人的藏身之地,为什么不提前示警?事关周成斌、张驰等人的安危,他应该不惜一切代价才对。”
小野平一郎谆谆教导:“你啊,就是当局者迷。试想当时我们的计划是什么?军统窃取鄂西会战作战计划之后,暂不抓捕,不仅要放走直接执行的人,为了迷惑重庆最高军事当局,,周成斌、张驰等人短期内也不会抓捕。计划到手后这些人返回军统根据地,就安全了。而刘泽之是知道作战计划是假的,事后他找个机会通知周成斌即可,怎么会在那个时候暴露身份,冒险通风报信?是你临时决定抗命抓捕,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万般无奈,才出手的。”
倪新还不死心,继续问道:“周成斌怎么会临时改变决定,取消了行动?”
“这很简单:龚振宗和刘泽之互不统属,龚振宗道行不够,地位也不够高,送出了情报,作为行动的指挥者之一,刘泽之是知道这一点的。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想到的是周成斌对他颇为信任,因为没有接到他的情报,虽然上峰的压力很高,却仍然不肯鲁莽从事,取消了行动。而你,必欲得周成斌而心甘,不惜抗命,命令抓捕。”
倪新何尝想不到这些?只不过数载好友,他总抱着一丝侥幸,现在被小野平一郎的话彻底打破,叹道:“难道真的是他?唉,李主任生前对他不薄……”想了想又道:“会不会搞错了?”
小野平一郎严厉的看了倪新一眼,训斥道:“妇人之仁!”
“我的意思是还是要审讯后才能定案……请将军做主吧。”
“自然要审讯,不过……不能马上抓捕,一则证据还不够;二则……你对刘泽之起疑一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你我,浅野一键去南京市电话局请来了宋先生,应该能推测出一些,不过不会知道具体的怀疑对象……其他的人,均不知情。”
小野平一郎命令道:“暂时不要惊动任何人,主犯周成斌在逃,还要着落在他的身上。浅野一键……虽值得信任,能力却很有限,又沉不住气,和刘泽之过招……我不放心。这样吧,先开始审讯,看审讯的结果如何,告知权菅祜实情,命他监控刘泽之。”
倪新答道:“是,请将军放心,属下已经命令监控了刘泽之的家人。”起身走到外面走廊,找到执勤的秘书川崎哲也,说道:“传我的命令,让权队长、刘处长回来待命,参与审讯,继续搜捕军统要犯的工作交由何其莘处长负责。将军,审讯越早开始越好,请吧。”如果刘泽之真是军统卧底,那就是76号成立以来最大的内奸,当然要好好利用。
审讯室中,龚振宗首先被带了上来,他并不知道自己曾被跟踪,身份已经暴露,问道:“倪局长,属下出了什么差错,您要把我抓起来?”
见到龚振宗,倪新想起此人是刘泽之以赵敬东生前曾有过承诺为名,招募进76号的,对刘泽之的怀疑又确定了几分。冷笑道:“我没时间和你废话,周成斌、张驰等人还在等着我提审。让他看看这些。”
一旁担任助手的浅野一键接过四张照片,递给龚振宗。
龚振宗接过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只见第一张是他在往死信箱里放情报;第二张是他离开后不久给余浩辰打电话。通知他死信箱里有情报;第三张是有人去取情报,那人赫然正是余浩辰;第四张是余浩辰在一家西餐厅外。
原来自己早就被监控跟踪了!龚振宗扼腕叹息,锥心泣血!这一刻他恨死了自己的无能和大意,连累到余浩辰和上海分局其他战友,死一百次也不能赎清他的罪过!他颓然瘫倒在地,万念俱灰。
本书源自看书王
第四百三十九章 宁死不屈(上)
眼见龚振宗的脸色越来越灰败,倪新冷冷的又加了把火:“军统上海分局因你覆灭,即使你不招,叛徒的罪名你也背定了,既然如此我劝你不如和我们合作,还有一线生机。”
龚振宗追悔莫及,带着手铐的手重重砸在坚硬的水泥地板上,一下,又一下……直到鲜血淋漓。
倪新用眼色制止想要上前阻拦的浅野一键,冷冷旁观。
几分钟后,龚振宗冷静下来,答道:“我一时不查,给组织带来了这么大的损失,死有余辜,但是我绝不会一错再错,你们杀了我吧。”
倪新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奉劝你不要这么早把话说绝,你加入76号的时间不长,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是的,很多人不怕死,也许你是其中一员,但我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龚振宗默然。
倪新又道:“我想知道的并不多,只有你如实回答我三个问题:我承诺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而且可以重用你。”
见龚振宗还是一言不发,倪新问道:“你以前和赵敬东是否相识?加入76号奉的谁的命令?”
龚振宗不答,倪新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你加入76号后,有没有过行动?什么行动?第三个问题:除了余浩辰,你还和军统上海分局什么人联络?不瞒你说:余浩辰已经被杀,浅野君,把余浩辰伏法的照片让他看看。这些问题都不涉及机密,只不过是给你一个表明和军统划清界限的机会。”
龚振宗接过照片,余浩辰血肉模糊,他的手颤抖了:是他,害死了战友……无力回天,只能以死相陪……他抬头看着倪新,冷笑道:“你是一个优秀的特工,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惜,你把灵魂卖给了魔鬼,越优秀,罪孽就越大!从即刻起,我一个字都不会再说,因为不知什么时候,我就会又上了你的当!我只想最后告诫你一句:作为一个中国人,自甘堕落,为在我们国土上烧杀抢掠的日本强盗效劳,死了之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眼见龚振宗一时不会屈服,倪新命令道:“浅野君,麻烦你好好开导这个不识时务的蠢人!”转头语带激将的小野平一郎说道:“将军,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我们已给了他机会了,没必要在这个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了,他能知道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张弛一旦开口,他就是废子一枚。”
小野平一郎答道:“也好,浅野君,那就辛苦你了。倪局长,走吧,到隔壁房间提审张弛。”
被捕后,张弛没有说一个字,他暗自盘算着:接到周成斌的电话示警,之后敌人马上就开始了抓捕行动,可见之前周成斌并不知情,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八十六号仓促报信,危急时刻,周成斌先向自己示警,而后才撤离。八十六号,那个几乎死在自己枪下的战友有暴露的危险吗?
被押解到这里的时候,隐约看见周成斌的助手唐吉田被关押在隔壁的牢房,周成斌怎么样了?也被76号抓捕了吗?余浩辰生死未卜,葛佳鹏也不知道是否安全撤离,军统上海分局遭此重创,如果再失去了刘泽之,可说是全军覆灭……那么有没有可能保住刘泽之?局本部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搞到鄂西会战的作战计划,还有没有完成的可能?唉,还是别异想天开了。
几名宪兵奉命把张弛押到刑讯室,小野平一郎微微一笑,说道:“张先生,别来无恙?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上次把你交给满洲国的赵长青先生后,在下一直很后悔:张先生在满洲国犯案无数,落入他们手中,能有什么好下场?赵先生说要把你交给731处置,关东军731部队是什么地方,张先生比我更清楚吧?在下倒是颇有结交之意,所以这一次还没有通知满洲国张先生又被我等请来做客的消息。”
张弛冷笑道:“悉听尊便。”
小野平一郎接续劝道:“陈劲松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狼狈逃回重庆,戴笠和毛人凤却没有任命你为上海分局的局长,而是让周成斌回任,可见对你并不信任,良臣择主而事,你又何必如此固执的给军统卖命?李士群死于军统之手,76号亟需你这样的人才,如能幡然悔悟,我保证你的位置在倪局长之上。”
张弛嘲讽道:“李士群分明死于狗咬狗的内斗,军统谁会自贬身价,脏了自己的手对付一个猪狗不如的汉奸?少把这盆污水泼到军统头上!”
听他出言辱及李士群,倪新大怒,就要命人动刑,小野平一郎摆手制止,笑道:“张先生是想激怒在下,好求个痛快。听下属汇报在现场张先生要自裁?好在他们的身手快了半拍。你也看见了这间刑讯室里有从上海特意运来的电椅,上次张先生曾尝过这个滋味,想来不愿意再来一次吧?”
张弛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两下。这时只听从隔壁房间传来剧烈的打斗声,夹杂着数声呵斥:“找死!敢打权队长!”
“他妈的,什么时候了还敢猖狂?”
“权队长你怎么样了?”
刘泽之的声音:“别打了!打死了他怎么向倪局长交代?快去找个医生,看看权队长的伤……老权,你怎么样了?”
小野平一郎说道:“张先生,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好想想,一会再聊。倪局长,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我们出去看看。”
倪新心知小野平一郎是看张弛已经开始恐惧,要给他留出天人交战的空隙,点头答应,陪着小野平一郎走出刑讯室。
原来权菅祜和刘泽之奉命回来,路过关押唐吉田的临时牢房,权菅祜一眼看见此人正是军统审讯自己时,那名诱出76号真正设伏地点的特工,火往上涌,命人开门冲进去本想质问几句,给他两下,出出胸中憋闷已久的窝囊气,谁知他刚说了一句:“你居然也有今天!你还认识我吗……”
一直在墙角闭目养神的唐吉田突然跳起来,用带着手铐的手拼尽全力砸向权菅祜!
权菅祜万没想到已成为阶下囚的唐吉田居然敢主动袭击,闪避不及,被砸的头破血流,颓然倒地!
看守人犯的宪兵、随着他们回来的几名特工一拥而上,对着唐吉田拳打脚踢!
倪新怒道:“住手!看看你这样子,那还像一个军人?整个就是土匪!还愣着干什么?送权队长去医务室治伤。来人,把这个冥顽不灵的凶悍之徒绑上刑架!”
杜团长跑过来说道:“小野将军、倪局长,刚接到消息:横山勇将军的专列遇袭……”
什么?小野平一郎和倪新对看一眼,倪新命令道:“刘处长,看守三名人犯的工作由你负责。川崎君,传我的命令,从现在起,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离岗位,不得以任何理由外出。杜团长,到你办公室再谈。”
宪兵团团长办公室,杜团长汇报道:“刚接到电报:一点十分,横山勇将军的专列行至距离军统根据地最近的铁路,有人预先埋设炸弹,炸毁铁轨,逼停专列,武装袭击。好在有在铁路上巡逻的装甲车开道,横山勇将军幸而无恙。将军的侍卫长井上和彦认出了带队的正是他看过照片的叫周成斌的通缉要犯,除了横山勇将军所在的车厢,井上和彦所在的侍卫车厢是被袭击的重点目标,具体的损失还在统计之中。”
倪新暗暗钦佩:凌晨四点,周成斌仓皇逃命,不到十二个小时,居然能带队突袭专列!此人的能力,自己望尘莫及。
小野平一郎也暗自心惊:军统上海分局惨败之余,千头万绪,周成斌不忙着收拾残局,冒险带队突袭车队,他想干什么?以军统的实力,想用这种方式致一个加强营扈从的横山勇于死地,几无可能。
宪兵团的电讯员又送来一份急电,小野平一郎看罢,递给倪新,说道:“你看看吧,我方二死六伤,除了一名少佐参谋,其余伤亡的都是警卫,对手也有伤亡,具体情况不详。这并不奇怪:对手是主动撤退的,带走了伤员。奇怪的是我方有一人失踪,是将军身边的一名姓周的翻译,同时丢失的还有井上和彦所在车辆里的两个公文包,那一份西贝作战计划也在其中。”
倪新看完也很奇怪:主动撤退?这么说主要目的达到了?难道是误认为那份作战计划是真实的?一名翻译失踪?去了哪里?是被军统劫走了?横山勇将军身边比区区一名翻译重要的人有的是。横山勇及其随行的军官并没有什么要紧人物伤亡,周成斌腾出手来,策划并亲自带队执行的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对付一名翻译?有这种可能吗?
小野平一郎命令道:“杜团长,给横山勇将军回电,请他们提供和军统冲突的详情,还有失踪的周姓翻译的背景资料。倪桑,浅野一键和刘泽之二人一直在国防部招待所执行任务,也许和这名姓周的翻译打过交道,叫他们过来问问。”
浅野一键很快奉命到来,听了倪新的问话,答道:“这个姓周的翻译我们都见过,我还和他吃过两次饭,其中一次还有刘泽之。横山勇将军身边不止一个翻译,这个人主要是协助井上和彦工作的。不过他的具体情况属下并不清楚,也没聊过。”
刘泽之却姗姗来迟,倪新问道:“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才过来?”
“您让我负责人犯的看守工作,张弛是军统的王派杀手,又从我们手里逃跑过,我不放心,又安排了两个明哨,四处暗哨。”
倪新点头道:“井上和彦身边有个姓周的翻译,你认识吗?”
“认识,我和他一起吃过一次饭,还有浅野君。”
倪新又道:“他是从哪里来的?是现役军人,还是临时招募的?”
“不清楚,浅野君和他比我熟。浅野君,你了解这个人吗?”
浅野一键摇了摇头。倪新命道:“刘处长,你去忙吧。”
刘泽之应了一句是,离开了办公室。倪新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刘泽之说得对,张弛此人,不能大意,我不放心,浅野君,你去检查一下刘泽之的安保措施,看看有何疏漏。对了,你审的龚振宗招供了吗?”
“还没有。”
“你先去检查安保措施,结束后来找我,陪我一起继续审讯。”
本書首发于看書网
第四百四十章 宁死不屈(下)
下午两点半,想着小野平一郎从上海赶来,连午饭都没有吃,倪新命人送来饭菜,亲自沏茶奉上,自己也陪着用餐。
浅野一键回来说道:“将军、倪局长,属下已经检查了,刘泽之做事很周到,没有发现疏漏。这个人,就像倪局长您说的,只要用心,还是很能干的。”
倪新放下饭碗说道:“将军,您慢用,我和浅野君去看看张弛和龚振宗,还有那个和权队长动手的军统凶犯,何时开始审讯?”
“张弛那里你先不要惊动,再给他一点时间,我看他已经开始恐惧,过一会我亲自过去和他谈。那个人……先放一放,等我和张弛谈完后再说。”
“是。”
刑讯室内,刑架上的龚振宗遍体鳞伤,倪新道:“你这是何苦来着?这还算是最温和的刑法,上了电椅……”
龚振宗闭目不言。
倪新又劝道:“你卧底76号的时间不长,还没有来得及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这一次……阴错阳差,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们之间是有合作的基础的,你说对不对?”
龚振宗依然一言不发。
浅野一键怒道:“给脸不要脸!来人,继续用刑!”
又是十几鞭子抽过,龚振宗咬紧牙关,还是一言不发。
倪新摆手让打手暂停,走过来冷笑道:“你想杀身成仁?做梦!浅野君,找一张他以前的照片不难吧?向南京上海各大媒体发布消息:军统特工龚振宗投诚,加入建设大东亚共荣圈,在龚先生的全力配合之下,余浩辰被击毙,军统上海分局二号人物,满洲国皇军通缉榜上要犯张弛等人被捕归案。为表彰龚振宗先生的突出贡献,小野将军提议,国防部批准破格晋升为少校特工。”
浅野一键拿腔作势的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龚振宗睁开双目,看着倪新。
倪新心中一动,劝道:“怎么样?你是想死后身败名裂?还是愿意合作,走和平建国之路……”
呸!龚振宗拼尽全力,一口带血的浓痰唾向倪新,倪新猝不及防,躲闪不及,正中他的面门!
浅野一键勃然大怒,上去就是两记耳光!还不解气,抢过打手的钢鞭,狠狠抽去!
倪新很是无趣,掏出手帕揩去痰迹,气急败坏的浅野一键扔下钢鞭,命令道:“来人,上电刑!”
沮丧的倪新也不阻止,转身向外走去。
走廊里,权菅祜头上包扎着迎面走来,见到倪新,讪讪道:“倪局长……属下,将军那里……还在生卑职的气吧?属下没事了,你有事尽管吩咐。”
倪新训道:“你啊 ,就是沉不住气,那个人已是阶下囚,生死都操纵在你我手中,要他的命,用酷刑,交代一声就是,亲自动手,不怕失了身份?”
权菅祜唯唯称是,倪新又道:“下次再敢冲动,你这样的人我也不敢再用,就把你退给小野将军……罢了,有件事我要交给你来办:从现在起,宪兵团的警戒、三名要犯的看守由你和刘泽之共同负责,这只是表面任务,实则……将军对刘泽之起了疑心,命你监控。”
权菅祜吃了一惊,倪新叹道:“我也希望将军只是杞人之忧,记住:未得将军和我亲自交代,不得惊动,不得让其他人得知。”
权菅祜郑重应道:“请局长放心。”
小野平一郎小憩醒来,见倪新走进来,说道:“请把张弛请过来,我要和他谈谈。”
在牢房里一直发呆的张弛被带到小野平一郎面前,小野平一郎笑道:“想通了吗?张先生,在下素有惜才之心,不知你是否……倪局长,命人上茶,不要失了待客之礼。”
倪新笑笑,亲自沏茶,笑道:“张先生,请坐,请用茶。”
张弛依言坐下,长叹一声,开口说道:“你们也不需要和我来这一套,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张弛为军统效力多年,要想让我背叛军统,绝无可能!可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上次我被你们抓捕,电刑之下,一字未吐……也算对得起组织,对得起戴老板了,如果小野先生能答应我不把我交给日本关东军,我也可以投桃报李,在不危害组织的情况之下,回答你们几个问题。”
小野平一郎一喜:只要有了开始,何愁张弛不一步步入我彀中?曾听李士群、丁林杰等军统叛将介绍说张弛和周成斌相比,身手难分高下,计谋心机却多有不如,此言不虚。他赶紧再抛诱饵:“好,痛快,不瞒张先生,周成斌此人,是我平生仅见的对手,有许多事情虽时过境迁,我却一直搞不清白,不怕张先生见笑,在下的好奇心很强,张先生如肯见教,我留张先生盘桓十日,而后礼送张先生前往瑞士。”
倪新和小野平一郎心意相通,凑趣道:“这可太好了,张先生也是倪某敬重的对手之一,高攀一句,惺惺相惜相对倾谈,真人生一大幸事尔。张先生,有些问题假如您认为目前仍是机密,或者不方便谈,尽可直言,我等绝不强人所难。”
小野平一郎笑道:“是啊,干我们这行的,胜败的关键并不在于谁杀了谁,张先生既已被我们请到了这里,多造杀孽又有何益?”
倪新问道:“张先生,和您一起被我们抓到的……请来的,就是在军统根据地审讯权菅祜的那个人是谁?”
张弛答道:“他叫唐吉田,是周成斌的助手,来上海前一直在局本部稽查处,负责内部严重违纪人员的审讯稽查。”
虽然无法核查,小野平一郎和倪新直觉此言非虚:此人和周成斌数次同出同入,在军统上海站的地位不低,恰合他周成斌助手的身份。由于他负责的是对内部人员的稽查审讯,军统家法严苛,和他打过交道的人绝大多数都应在集中营里服刑,认识他的人极少,审讯自己人不能总是用刑,大多是诱供、劝说、设局,丰富的审讯经验由此而来。
小野平一郎又道:“记得德国犹太物理学家威廉史密斯在76号神秘失踪,不怕张先生笑话,在下因此被大本营严厉斥责,这些年在下百思不得其解:在严密的监听、监视之下,周成斌究竟用何种手段,和这个不懂中文的史密斯先生取得的联系?”
张弛叹道:“周成斌这个人,实在是奇计百出,我不如他。我也是上海回重庆,毛先生训斥我不及周成斌,我不服气,顶撞了毛先生,毛先生教训我的时候,提了一句,说威廉史密斯是个犹太人,犹太复国主义者要把目前在世界上只有极少数犹太人能读能写的古希伯来文重新复活,周成斌利用这一点,买通了《申报》的记者,以太平天国藏宝图的名义刊登了一封史密斯先生的太太用古希伯来文写给丈夫的信……”提到毛人凤,张弛神色一黯,面露惭色,声音越来越低……
一言惊醒梦中人,窗户纸一点击破,小野平一郎顿时明白了!见张弛神色不虞,心中明了他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这个时候,决不能操之过急,又瞥见浅野一键在门外逡巡不止,似有急事,于是笑道:“张先生神色不太好,来人,安排张先生去我的卧室休息。张先生,现在是下午四点,晚上六点备下薄酒,请您赏光,我们喝两杯。”
川崎哲也进来恭敬的等候张弛,张弛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起身离去。
浅野一键走进来吞吞吐吐的说道:“将军、倪局长,那个什么,龚振宗……电椅……死了……”
什么?倪新大怒,没等他开口,小野平一郎问道:“有口供吗?谁让你擅自使用的电刑?事先为什么不请示?”
“口供没有……那个……属下用电刑,没请示,不过当时倪局长在场,并没有阻拦……”
小野平一郎怒极,一记耳光抽了过去!骂道:“混账!居然还敢诿过长官?!你负责审讯的犯人死于酷刑这是第几次了?张胜宇就死在你手里,人证没有了,一直让人怀疑李桑死于大日本帝国之手!净帮倒忙!你是个特工,还是刽子手?”
浅野一键被抽的踉跄两步,赶紧站稳。
小野平一郎严厉责罚,倪新只得劝道:“将军息怒,浅野君也是一时考虑不周……浅野君,以后要引以为戒……”
小野平一郎冷哼一声,教训道:“如此心慈面软,如何领兵?如果你严厉约束,有人不服,我自会严肃军机;而你,纵容出一群骄兵悍将,实在令我失望!以后?还有以后?从现在起,浅野一键停职,听后处置!倪桑,我要向南京政府提议处分你!”
倪新陪笑道:“将军,属下不敢为自己辩解,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请你法外开恩,给浅野队长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小野平一郎冷着脸怒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碰了个大钉子的浅野一键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开。杜团长在门外下的不敢进来。倪新说道:“杜团长,有事吗?进来吧。”
杜团长立正答道:“横山勇将军的回电来了,请小野将军过目。”
小野平一郎看完,递给倪新:“杜团长,你去忙吧,倪桑,你也看看吧,这个姓周的翻译有没有可能是军统的人?”
本文来自看书網小说
第四百四十一章 绝境搏杀(上)
倪新看完电文,答道:“有可能,可以从张弛那里打探一下,此人一直在沈阳,且就在井上和彦下榻的那栋楼里,虽没有机会参加浅野君等人的会议,如想打探情报,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是他向周成斌通风报信……那么说刘泽之有可能是清白的。”
小野平一郎看了倪新一眼,倪新赶紧解释:“请将军放心,对刘泽之的监控属下丝毫不敢放松,通过跟踪监控,如果能证明他是清白的,最好;如果确定他有问题,通过他钓出周成斌后属下一定亲手将他绳之以法。”
小野平一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晚上六点和张弛好好谈谈,此人如肯归顺,我一定倾心相待。”
二十七日晚上六点,军统根据地,冯根生汇报道:“周局长,队伍组建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建立根据地后,张弛收编了两支抗日的私人武装,又招募了一批新兵,加上韩长官拨给军统的一个连,第三纵队的实力已今非昔比。
孙栋盛跑进来报告:“周局长,那个姓周的汉奸翻译官被我处决后秘密掩埋了。”
周成斌递过手中的那份日军《鄂西会战作战计划》,命令道,“栋盛,你找一艘船,带着局本部最新配给的便携式电台,带着电报员,把这份作战计划拍发给局本部。”
周成斌已对这份作战计划的真伪存疑,此事事后可以向刘泽之求证,前提是不惜代价保住刘泽之的身份不暴露。立即拍发是想让日本人和76号监听,误认为他带队突袭横山勇的专列,在周翻译官的配合下,得到了作战计划,坐实周翻译官军统内线的身份,让他充当刘泽之的替罪羊。
日本人和76号能否监听到这份密电,并破译出来,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刘泽之离开上海去南京之前,曾派徐建雪送出情报:汇报行程,并大致介绍了横山勇的随员。只有这个周姓翻译官有被栽赃的可能。周成斌心知仓促策划,漏洞颇多,无论如何,他不能不冒险一试。
孙栋盛心中大喜:没想到居然能拿到这份作战计划,唉,张驰等人的牺牲总算有价值……胡说什么?张驰等人一定可以安然归来。
冯根生又道:“周局长,其他的人都还未有消息,能不能想办法接应……或者是打听……”
一名战士进来报告:“周局长,小孔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人。”
周成斌一喜,终于有人回来了:“让他们进来!”
葛佳鹏带着小孔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报告:“周局长,我和小孔回来了,张队长掩护……”
周成斌急道:“张弛怎么样了?还有余浩辰他们几个!”
“不知道……当时余浩辰没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在后门突围,没有成功,张队长让我带着小孔从前门走,我抢了一辆救护车……周局长,现在怎么办?”
周成斌早已想明白:在围捕现场,唐吉田认出其中有个人是南京宪兵团的一名连长,由此推测76号在南京执行任务,调用的是宪兵团的人手。自己安然脱逃,追捕最起码还持续一到两天。如果张驰等人被捕,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是押在宪兵团驻地。
周成斌命令道:“我已经派人去南京在宪兵团驻地附近布点监视。佳鹏,你马上和韩长官部联系,请他派部向我方靠拢以备策应,严防日伪汉奸趁机向我进攻。”
葛佳鹏匆匆去了。冯根生进来报告:“周局长,去南京宪兵团执行任务的人有消息了:小野平一郎进了宪兵团。”
周成斌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命令道:“老冯,根据地的工作交由孙栋盛负责,你即刻组建好的队伍:三人一组,潜入南京郊区,在宪兵团驻地通往上海的公路的必经之地,你看,就是这里,埋伏,我亲自带队,你和葛佳鹏随同我行动。”
上海分局新遭重创,76号和日本人不会想到这个时候自己还敢冒险主动出击!这是一个机会,他不知道张驰、龚振宗等人是否还活着,是否落入76号手中,突袭车队,一是营救有可能被生擒的战友,二是反手一击,报此一箭之仇。
还有一个原因:刘泽之即使已经暴露,自己脱逃,以倪新和小野平一郎的为人,一定会暂不说破,设计诱捕,周成斌希望默契颇深的刘泽之有机会配合,利用突袭行动洗清嫌疑。
与此同时,小野平一郎和倪新设下便宴,请来了张弛。见张弛虽未被用刑,却精神不振、脸色灰败。倪新知他心理压力很大,怕煮熟的鸭子飞了,笑道:“张先生,请坐。我和小野将军在这里也是做客,诸事不便,菜薄酒淡,失礼了。”
小野平一郎也笑道:“虽是失礼,不过张先生自奉颇简,对身外物一向不甚看重,知己倾谈,足可弥补。”
张弛苦笑,,长叹一声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倪新和小野平一郎也不多谈,频频劝酒,直至席终,倪新方才问道:“张先生之前是军统沈阳站的副站长,沈阳军警机关可有军统的内线?”
张弛怔怔的没有回答,小野平一郎插话道:“倪桑,不要强人所难。张先生只是答应在不危害军统的情况下,回答我们的问题。”
倪新只得陪笑道:“是我失言了。”
张弛叹道:“沈阳站……我只负责行动,内线,有没有,是谁,不清楚。不过……上海分局……”
这番话,倪新半信半疑,他并不追问,停箸看着张弛,等着下文。
张弛犹豫片刻,说道:“我估计你们之所以找到了我,还有周局长,应该是通过……这么看来他的身份……也瞒不住了,说说无妨。听说以前上海分局在76号有内线,后来殉国了。恰好有个机会,周成斌命令余浩辰又安排了一个,平日我无权联络,不过他曾说过万一他和余浩辰有事,我可以启动紧急联络方式和他联系。这个人,就是76号的龚振宗。”
倪新问道:“什么机会?”张弛说的殉国的那个内线指的应该是段文涛吧?
张弛答道:“赵敬东死了,之前为了利用意诚商贸公司,上海分局派龚振宗和叶时文打过交道,见过赵敬东两次,好像还见过刘泽之。周成斌让这个人找刘泽之,自称是赵敬东的小兄弟,本来没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刘泽之挺讲义气,还真成了。”龚振宗暴露被捕已是定局,余浩辰没有消息,如果殉国,这些可以保护刘泽之的话说出来没有无妨;如果余浩辰被捕,他并不知道刘泽之的身份。
不是不知道这么做,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搭上比生命更宝贵的名节,时至今日,张弛别无选择。
小野平一郎笑道:“张先生所料不差,我一直怀疑76号有军统的卧底,设计让76号有机会合理接近横山勇将军,随即命令宪兵团监控了所有参与横山勇将军警卫工作的人员,果然龚振宗找机会送出了情报,而后余浩辰取走了情报,交给了你,随即你又去向周成斌请示,我们又找到了周成斌的藏身之地。”要想诱使张弛说出秘密,最好的办法是先说出一些张弛感兴趣的秘密。
张弛闻言愣怔片刻,长叹道:“和我想的虽不中亦不远矣……是我大意了,如果跟踪与反跟踪高手陈劲松还在……你们未必能占得了便宜。”
倪新不疾不缓的插了一句:“既然行动由张先生指挥,周成斌来南京干什么?总不会是不信任你来监督的吧?”
张弛下意识的答道:“什么监督?怎么可能?那还不如他自己直接来。最高军事当局签署了一份戴老板副署的特赦令,周成斌来南京见一个高官,至于见的是谁我不知道,这是绝密。”
这几句话小野平一郎和倪新倒是信以为真:和南京高官勾结,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周成斌以上海分局局长的身份亲自出马,除了保密,还可表示尊重和诚意。
倪新问道:“张先生说唐吉田是周成斌的助手,他知道这个南京高官是谁吗?”
“我不清楚。”
倪新也不追问,亲自给张弛续了杯热茶。
张弛心神不宁的拿着茶杯发呆,过了一会问道:“周成斌也被你们抓住了吗?”
倪新反问道:“张先生,你说哪?”
“应该没有,否则二位哪里会全力对付我?”
小野平一郎见何其莘在门口张望,笑道:“张先生果然料事如神。您气色不佳,今天就到这里吧。来人,请张先生回房间休息。”
川崎哲也带着两名宪兵“请”走了张弛,小野平一郎问道:“你看此人的话是真是假?”
“说出来的这些大部分是真的,只是很多话他还不肯说。不急,只要我们沉住气,一步步诱他走进彀中,张弛和我们全面合作是迟早的事。将军,张弛是戴笠和毛人凤的小同乡,军统的王牌杀手,他向大日本帝国投诚,戴笠和毛人凤将是何等的难堪?对军统的士气也会是沉重的打击。”
小野平一郎点了点头,扬声命何其莘进来。
何其莘汇报道:“将军、倪局长,搜查目前还没有进展。”
小野平一郎命令道:“你在这里多留几天,转告杜团长,命他协助你继续搜捕。倪桑,明天其他的人上午六点出发,回上海。”
倪新答道:“是,属下这就命令浅野一键给市警署打电话,借用他们刚进口的那辆囚车。”
川崎哲也回来汇报道:“属下已把张弛安顿好了,交代权队长和刘处长严密看守。”
倪新问道:“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权队长带队巡视刚回办公室,刘处长从下午四点就在睡觉,这几天他也辛苦了,还是我把他叫起来的。”
本部小说来自看書蛧
第四百四十二章 绝境搏杀(下)
晚上九点,权菅祜过来报告:“倪局长,温处长发来电报,您命他查阅的资料查到了:民国二十九年五月十三日到十五日,连续三天《申报》上的确刊登过一则寻宝的新闻,还附有一幅很奇怪的藏宝图,上面都是天书一样的文字。”
小野平一郎闭目叹息,倪新摆手命令权菅祜:“你去忙吧,警卫工作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转告刘泽之,半个小时后协助我提审唐吉田。”
权菅祜很想参与审讯曾让自己栽了一个大跟头的唐吉田,却不敢毛遂自荐,只得答应着去了。
小野平一郎叹道:“周成斌……大胆心细,奇计百出,我不如他。”
倪新劝慰道:“将军过谦了,周成斌的确有两下子,不过也曾被您抓捕,这一次军统损失惨重,也全仗将军策划周全。”
小野平一郎摆了摆手,换了个话题:“你让刘泽之做你的助手,是不是对他身份的怀疑又动摇了。”
“将军明见,属下想通过这个机会……”
小野平一郎疲惫的打断了他的话:“也罢,我也不想冤枉自己人。”
“是。将军,您早点休息,唐吉田就交给我吧。”
刘泽之奉命而来,倪新交代了几句,二人来到刑讯室。已被绑在刑架上七八个小时的唐吉田脸色苍白,精神却还好。倪新冷笑道:“唐吉田,周成斌的助手,原军统局本部稽查处内务组组长,负责执行家法,稽查审讯内部严重违纪人员。你很奇怪这些我是如何得知的吧?”
唐吉田淡淡答道:“不感兴趣。”
倪新被这四个字堵得说不出话来,刘泽之赶紧搭茬:“军统上海分局的二号人物——张弛向大日本帝国投诚了,供出了一切,你没想到吧?”
唐吉田还是很淡定:“想到了。”
倪新耐着性子劝道:“所以你基本上是一枚废子了,可惜,你执迷不悟,错过了首先招供,立功赎罪的机会。不过你也无需沮丧,只要你幡然悔悟,痛改前非,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情报了,皇军还是可以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的,你可不要一误再误,坐失良机。”
“我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倪新被唐吉田激怒,刘泽之显得比他还义愤填膺,骂道:“给脸不要脸!来人,把他绑上电椅,让他尝尝电刑的滋味!”他笃定龚振宗刚死于电刑,唐吉田有枪伤在身,倪新绝不会意气用事。
果然倪新摆手制止:“帮他绑上老虎凳。”
打手领命照办,倪新说道:“唐先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招出周成斌在上海的藏身之处,我就放过你。”
刘泽之似是也冷静下来,起身走到老虎凳前,帮着劝道:“你被捕,周成斌肯定已经命令联络点转移,这是倪局长心地仁慈,给你一个表示和军统决裂的机会,你可不要自误。”
唐吉田略带戏谑的看着刘泽之,答道:“倪新,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不想说,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件更重要的事:刘泽之是我们军统的卧底,周局长就是坐他开来的车逃走的。”
刘泽之勃然大怒:“你胡说!用刑!”
“刘泽之,你想灭口?倪新,你还不拦着?”
倪新微微一笑,答道:“很好,我一会就把他抓起来。唐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还有一个卧底——权菅祜,他是故意不搜查我和周局长藏身的那家书店的,好等着另一个卧底刘泽之送车。我和他在军统根据地唱了一处双簧,刚才打他也是苦肉计,你想啊,他多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冲动到进牢房教训我?”
刘泽之怒极,给了唐吉田两记耳光!骂道:“挑拨离间!倪局长是何许人,焉能上你的当?”
倪新喝道:“刘泽之,不准冲动!唐先生,你指证我的两名部门负责人是军统卧底,我怎么才能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总不能就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就杀了他们吧?你总得说点什么,证明你有合作的诚意吧?比如你也参与了破坏皇军潜伏在重庆的谍报网,周成斌是从那里得到的情报?你扈从周成斌来南京,张弛说是来和一名高官会面,他告诉了我这个人的名字,你能否也说说此人是谁?我好核实一下。”
唐吉田摇头道:“不想说。”
倪新的耐心耗尽,示意打手开始用刑。
唐吉田就此一言不发,随着腿下青砖数量增多,额头上冷汗密布。垫到第四块青砖时,只听咔嚓一声,唐吉田左腿骨折!他再也忍受不住,痛苦的叫出声来……
倪新命令暂停用刑,劝道:“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唐先生,你也是用刑的行家,老虎凳虽是酷刑,比它厉害的刑法还有的是,你能撑得住吗?与其受尽酷刑,最后还是得招供,还不如识时务,现在就说。”
唐吉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坚决的摇了摇头:“别做梦了!”
刘泽之说道:“倪局长,别和这样的蠢货费口舌了,继续用刑!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
看样子一时半会啃不下这块硬骨头,倪新决定还是等回上海后,诱使张弛再说出点什么后,再想办法。如果张弛全盘托出,投诚合作,唐吉田就没有太大的价值,索性送上刑场,杀一儆百,给游移不定的张弛和在逃的周成斌等人点颜色看看;如果张弛不上路,此人还需留着慢慢想办法。当然,假如两人都能想通,抢着招供立功,就更好了。他摆手道:“罢了,让唐先生好好想想,明天再说。刘处长,让宪兵团的军医为他处理一下。”
倪新走出刑讯室,没走几步,刘泽之追了出来,叫道:“倪局长——”欲言又止。
倪新问道:“怎么还不去叫军医?有话对我说?那就说吧。”
刘泽之吞吞吐吐的问道:“这个唐吉田,很狡猾,你总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真的以为我是……”
倪新失笑道:“想哪去了?你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行了,去忙吧,我心里有数——回来,记住:不得挟私报复,这个人我留着还有用。”
二十八日凌晨五点,权菅祜等人起身安排返回上海的诸般事宜,刘泽之把权菅祜拉倒一边低声说道:“昨天审完唐吉田,我去找你,你已经睡了,没来得及告诉你,那个姓唐的对倪局长说你我都是军统的卧底,这可怎么办?”
权菅祜笑笑答道:“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哪,他说他的,你急什么?”
刘泽之奇道:“我怎么能不急?万一倪局长被挑拨……”
“怎么可能?你多心了。泽之,这样吧,你我申请乘坐囚车押解,以示无他,可好?”
刘泽之摇头道:“算了吧,唐吉田这个人太不好对付,我还是和他保持距离吧,万一被冤枉和他串供,更说不清楚了。”
权菅祜笑笑,拍拍刘泽之的肩膀,自去忙碌。心道刘泽之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问题,回了上海,和倪新谈谈,别冤枉了他。
六点,车队准时出发返回上海。浅野一键带着四名特工乘坐一辆军用吉普开道,唐吉田被关在紧随其后的囚车的车厢里,由四名武装宪兵看守。张弛被“请到”了有两排面向后面囚室座位的囚车驾驶室里,和权菅祜等五名特工同坐。后面是小野平一郎的专车,刘泽之和川崎哲也陪同倪新在最后一辆车上。
上午八点,车队行至南京郊外,刘泽之向窗外望去,风和日丽,江南春归。数日来,他心里如同压着一块巨石:龚振宗,这个宁死不屈的战友,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战友,死于酷刑;余浩辰和敌人同归于尽;张弛和唐吉田落入敌手,军统上海分局再遭重创,设法搞到日军鄂西会战作战计划的任务无从下手……而自己,自拨打电话向周成斌示警,就被小野平一郎和倪新怀疑……怎么办?他一筹莫展。
开道的吉普车和随后的囚车驶过一个弯道,公路两边都是低洼地带,一边是一条小河,另外一边是刚平整好的稻田。
河面上一艘渔船里突然扔来一枚手雷!命中囚车,囚车后轮被炸瘫,向前歪歪扭扭走了几十来米后,侧翻在路边!
一枚手雷扔向囚车后小野平一郎的专车,小野平一郎的专车司机经验丰富,一踩油门,汽车向左窜去!专车右侧被飞来的弹片击中,车窗玻璃顿时粉碎!小野平一郎从左侧下车,两名侍卫护着他且退且战。
刘泽之从车窗里对外开枪还击,倪新怕在车上被手雷击中,命令道:“下车还击!川崎君,带人向囚车靠拢,如不能敌,击毙张弛和唐吉田!”
几人下车跑出几步,身后汽车即被手雷炸毁!倪新和刘泽之被巨大的冲击波冲倒。刘泽之倒地翻滚,躲在路边一颗大树后面,开枪还击,掩护倪新退到树后。
冯根生带队,十五六名军统行动人员冲到囚车后面,把车队截为两端。周成斌亲自带着六名战士冲到囚车边,和押解的宪兵枪战,葛佳鹏带人也包抄过来!
囚车驾驶室里,看似萎靡不振,实则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的张弛没等第一枚手雷爆炸,就看到了船上有人发起突袭,心如电转,伸手下了身边权菅祜的配枪,囚室驾驶室和后面关押犯人的囚室不同,车门不能从外面反锁,张弛一脚踹开车门,在囚车侧翻前跃出驾驶室。囚车侧翻,又有张弛在外,权菅祜等人不敢贸然从头顶的车窗爬出,只得在车内隐蔽。
张弛冲到囚车后面关押着唐吉田的囚室外面,连开两枪,击毁车锁!本来是左右开门的囚室车门因囚车侧翻变成上下开门,张弛一把掀开车后门下半部,
开道吉普上的浅野一键带人想冲过来增援,周成斌带队阻击,双方展开枪战!
葛佳鹏和张弛会和,囚室内的宪兵未奉命令,不敢杀死要犯。左腿骨折、还有枪伤的唐吉田奋力抗争,和一名宪兵扭打在一起。
川崎哲也喊道:“倪局长有令,击毙人犯!”张弛冲着他就是两枪,川崎哲也中弹倒地!
另外一名宪兵闻言就要开枪击毙唐吉田,无奈二人在狭窄的囚室内滚翻,怕误伤同伴,略一犹豫,已被葛佳鹏击毙!张弛背起唐吉田,葛佳鹏掩护,向路边小河上的渔船跑去。
见张弛得手,周成斌命令撤退,倪新喊道:“附近有皇军的一个加强营,很快就会增援!顶住,不要放跑了周成斌!”
军统众人训练有素,人数也占上风,交叉掩护,且战且撤。冯根生已带人击毁了全部四辆汽车。周成斌转身看准倪新连续开枪!
倪新闪避不及,右腿中枪,倒地不起,眼看要死在周成斌枪下,刘泽之奋不顾身冲过来抱着倪新一个翻滚,避过子弹,滚下路基,掉入稻田里。
看書网小说首发本書
第四百四十三章 职责
眼睁睁看着周成斌等人劫走人犯,上了渔船。那艘渔船居然是经过改装的,航速很快,片刻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小野平一郎命令道:“浅野君,抢救伤员。”见权菅祜才从侧翻的囚车里爬出来,命令道:“设法向这里驻守的皇军求援。”
权菅祜答应着,带人强行拦截了两辆汽车,上了其中一辆急驶而去。
浅野一键带人跑到稻田里,刘泽之扶着倪新艰难的向外走,二人身上全是泥浆,浅野一键见稻田里泥水被染红了一大片,上前扶住倪新,急道:“倪局长,您受伤了?刘桑,你怎么样?”
刘泽之答道:“我没事,左手腕似乎骨折了,倪局长中枪,你把他背出去。”
浅野一键背起倪新,倪新忍住剧痛,艰难问道:“战况怎么样?”
“我方三死三伤,哦,算上刘处长,四人受伤,对方……跑了!谁知周成斌惨败之余,居然敢两次发动突袭!倪局长,您和小野将军说说:围剿军统根据地,不能放过这些凶悍顽劣的军统匪类!”
周成斌等人乘船离开突袭现场不到一公里,两辆汽车早已在此等候,冯根生、葛佳鹏抬着唐吉田上了一辆车,周成斌和张弛带着两名参与行动的战士上了另外一辆汽车。两辆汽车朝不同方向驶去。
其余参与行动的人已经在船上换好了装束,按照事先的命令,分散后陆续潜回第三纵队的根据地。
途中,张弛问道:“龚振宗死了,这个兄弟是好样的!一个字没说,余浩辰也……具体的经过我不清楚,当他拿走三枚手雷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打定了牺牲自己掩护……是我无能,先是不敢做主,怕承担责任,去找您请示,后来居然还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周成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是你的错,过一会换车,回根据地。”
汽车开出四五公里,上了一辆卖菜的马车。这两辆汽车是从南京一家租赁行租赁来的,司机自会收拾干净后去南京还车。
下午四点,76号,从日军军医院赶回来的浅野一键向小野平一郎汇报道:“将军,军医说途中那家小医院各项处置还算得当,四名伤员都没有生命危险。倪局长还在手术,我打听了,估计还需一个小时。川崎君的枪伤是贯穿伤,子弹没有留在体内,那名被弹片击中的宪兵伤势也不重,就是失血过多。刘处长的伤势最轻,滚下去的时候左手手腕骨折,全身软组织多处擦伤。多亏他当机立断,否则倪局长……”
小野平一郎略微放心,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心绪难平的浅野一键又道:“将军,军统依仗有了根据地,太猖狂了,属下建议突袭收复失地。”
小野平一郎叹道:“你有所不知,战争打到今天……最初我也认为可以速胜,后来是胶着,现在……虽不能说皇军处在下风,可是眼看着重庆政府……不说这些了,突袭收复失地?谈何容易?一个小时前司令部参谋处向我汇报:韩德勤部向军统根据地靠拢……周成斌所辖的第三纵队今非昔比了……以后除了上海、南京、苏杭这样的大城市,其他的地方,乡镇山村,虽名义上还在皇军的控制之下,可是军统等反日武装的行动,只怕会处在半公开状态……”
浅野一键想了想,很有信心的说道:“那都是因为有深入我方腹地的这一小块根据地的存在。将军,张弛潜逃,可是他曾有意向皇军投诚……不对,应该说已经有合作了,周成斌能放过他?军统上海分局将帅不和,这是一个机会。”
小野平一郎苦笑道:“张弛曾有所动摇,和皇军合作,此事你知我知,周成斌并不知情,你觉得张弛会愚蠢到自己招供吗?他不说,即使我们在媒体上公开这件事,张弛只要说一句:对手忌惮他,有意栽赃,就可以推的一干二净。何况时间太紧,张弛说出的情报数量、质量都不足以指证他。”
浅野一键很不甘心,问道:“将军,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由军统上海分局做大而听之任之吧?淞沪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也是情报战的主战场。”
小野平一郎答道:“如果要想在短期内摧毁军统上海分局,除掉周成斌是关键,容我想想——进来。”
刘威平进来呈上一份很长的电文,报告道:“权队长带队在南京郊区突袭现场追捕,在一公里之外的河边上,发现了军统弃掉的那艘逃跑用的渔船,除此之外,没有收获。权队长请示可否带队返回?”
“让他回来吧。这是什么?”周成斌胆大包天却心细如发,事先设伏,自然不会留下可以被跟踪到的线索。参与行动的军统人员安全逃离,再回那里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刘威平答道:“是,属下马上向权队长传达您的命令。电讯处温处长说截获了一封淞沪地区发给重庆的电报,从频率和密码编程看,温处长怀疑是上海分局发给军统局本部的,请将军过目。”
小野平一郎接过来扫了一眼,说道:“电报通讯我是外行,没有破译,我看什么?对了,浅野君,影佐将军三月三日从日本重返上海,你陪我去接机,让影佐君试试能否破译。”
小野平一郎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张弛回到根据地,第一件事就是向周成斌汇报:“局长,有件事我很担心,我怕刘泽之被怀疑,假作被小野平一郎和倪新说服,愿意合作……”
张弛一字不漏的叙述了当时的情景,很担心的问道:“您现在成功营救了我,会不会弄巧成拙?”
周成斌仔细想了想,答道:“不会,你给他们的印象是不得已勉强愿意说出一些不伤害军统利益的事情,满足小野平一郎的好奇心,换取你个人的安全。当然小野平一郎打的主意是一步步诱你入瓮中。有机会逃离,你不会放弃。事后按照常理,你会绝口不提此事。”落入魔爪,张弛不惜舍出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名节,回护刘泽之,周成斌心生感动。
张弛松了一口气,不由得称赞道:“局长,面临如此不利的局面,您居然能反手一击,成功营救属下和唐吉田,还能给八十六号洗清嫌疑的机会,属下万万不及。”
周成斌摆了摆手,说道:“我们之间没必要说这么多生分的话,老张,这件事你知我知即可,否则……也许将来你会说不清楚。”
张弛点了点头答道:“我明白,谢谢局长回护。”
“别忘了局本部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搞到日军鄂西会战的作战计划,这个任务我们还毫无进展。”
张弛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周成斌还没有忘记职责,唉,张弛啊张弛,除了身手、智谋,责任心你也差的太远,更别说心胸了,亏你前些年还有脸不服气,真是小人行径!
张弛考虑再三,沮丧道:“局长,横山勇已经去了鄂西,属下是一筹莫展,还是您来决定,只要您觉得用得上,尽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不过……八十六号的处境已经很窘迫了,最好不要让他再冒险。”
周成斌答道:“要想钓到鱼,要到有鱼的地方才行。除了横山勇,日军鄂西会战作战计划只能在汪伪南京政府国防部。”
“这是当然,可是国防部大楼那么大,怎么找?再说也不能肯定就放在那里……”
二人商议,一直不知该如何下手,只得决定先派人去南京国防部侦查。
周成斌说道:“陪我去看看唐吉田的手术结束了吗?”
当天晚上十点,倪新从手术麻醉中醒来,病床边刘威平盯着点滴瓶发呆,沙发上,左手打着固定的刘泽之斜倚着打盹。见倪新醒来,刘威平赶紧起身说道:“局长,您醒了?请您放心,手术很成功,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我这去叫医生。”
刘泽之也醒了,倪新说道:“你怎么样?”
“没事,就是滚入稻田的时候左腕骨折了。嫂夫人刚才一直在,令千金太小,我劝她回去了,她说明天上午再来。”
倪新问道:“你没事就好,准备何时出院?单位怎么样了?”
刘泽之不以为然的答道:“你别催我出院,虽说没大问题,我想借机休息几天,单位?不清楚,用不用我替你问问?”
“算了,都这个时候了,也就剩值班人员在,也打听不出什么。”
“也好,明天肯定有人探视,再问不迟。再说真的有急事,会打电话向你请示的。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我回病房睡觉了。”
倪新又问道:“弟妹知道你受伤了吗?没来看你?”
“我没通知她我回来了,省的她见我没回家,又来医院,索性过两天直接回家再告诉她。你别操这么多心了,好好养伤——老权,你来了?”
权菅祜风尘仆仆的赶来,说道:“我刚从发生突袭的地点赶回来,直接就来了医院。倪局长,您怎么样了?”
刘泽之边向外走边道:“你们聊,老权,别让倪局长太劳神。”
见刘泽之走出病房,倪新问道:“你跟踪刘泽之,有发现吗?你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安排其他人跟踪了吗?”
“当然安排了,还是向小野将军借用的四名和刘泽之素不相识的日本特工。没发现任何问题,他没出过宪兵团驻地、没打过电话、也没人来找他,刚才碰到了我安排的人,说这大半天也是如此。局长,属下有句话……您是不是多心了?怎么看刘处长都不像有问题,何况要不是他舍命相救,你可就……”
刘威平陪着医生走进病房,倪新答道:“我知道了,继续执行命令,有发现随时向我汇报。你回去吧,这几天由你在单位值守。”
本書源自看書惘
第四百四十四章 道观跟踪(上)
三月二日下午一点,刘泽之午睡醒来去病房看倪新,倪新问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总不会打算在医院里住一百天吧?”
“当然不会,我想再住一二十天就出院。”
倪新笑了笑,说道:“何其莘和权菅祜的伤其实不比你轻,我问医生了,说你的左腕并不是粉碎性骨折。单位亟需人手,你可以一边上班一边养伤。今天五点影佐将军从日本回来,你代表我去机场接机。”
周姓翻译官失踪,周成斌的助手唐吉田有意挑拨,特别是危急时刻,刘泽之舍命相互,从周成斌的枪口下救了自己一命,倪新对刘泽之的疑心大为减低,他希望刘泽之尽快出院,通过权菅祜负责的监控跟踪,搞清刘泽之究竟有没有问题,去掉横亘心间的一块心病。假如……他也希望能通过刘泽之尽快找到周成斌的行踪。
刘泽之似是不太愿意,答道:“这些年了,你就是见不得我闲着,罢罢,官大一级压死人,我这就先回单位开车,而后回家换身衣服,估计上海军警机关都有人去,别给你丢人。”局本部交代的任务还没有任何进展,这些天他一直很想回76号,虽然回去了也未必有办法。却不敢操之过急,以他对倪新的了解,虽然周成斌尽力洗刷,唐吉田无意中帮了大忙,但要彻底洗清嫌疑,绝无可能。
机场,淞沪军警宪特各个部门的代表迎接影佐祯昭一行,而后直接去了锦江饭店,小野平一郎在此设宴为影佐祯昭洗尘。
坐在第一桌的除了影佐祯昭,还有四个穿着便装的日本人,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从他们的步态坐姿,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作为主人,小野平一郎先敬了影佐祯昭一杯后,而后频频向那几人敬酒。坐在第三席的刘泽之一直留心着首席的动静,暗道:这几个人是谁?影佐祯昭伤愈复职,就是76号的顶头上司,刚才自己代表76号向影佐祯昭敬酒,影佐祯昭只说了几句场面话,没有提及一句工作。那几个人年纪不大,小野平一郎也没有特意向参加接风宴的来宾介绍,军衔不会很高,小野平一郎格外假以辞色,却没有涉及工作。
宴会结束后,小野平一郎并未向刘泽之交代有关影佐祯昭复职的任何安排,陪着影佐祯昭上车离去。
刘泽之回到家中,徐建雪终于松了一口气,迎上来替他宽衣,说道:“你可回来了,喝杯茶吧,又喝酒了?你的手腕怎么了?受伤了?这几天纪姐说出门的时候,似乎总有人跟踪,你又一直没有消息,我没敢采取任何行动。”
刘泽之坐在沙发上,接过茶杯,答道:“我二十八号就回来了,一直在军医院住院治疗。手腕是老周带人突袭车队,营救张弛等人的时候……”
刘泽之仔细说了经过,徐建雪脸色越来越凝重,刘泽之又道:“余浩辰和龚振宗殉国……好在张弛和唐吉田逃过了一劫,建雪,目前最大的困难还不是我被怀疑,而是窃取日军鄂西会战作战计划的任务毫无进展……”
徐建雪忍不住插话道:“你还要……泽之,这个时候,你只能保持静默。”
“我们是军人,长官有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天气暖和了,你带着纪姐以去苏杭游览为名离开上海……”
徐建雪当即拒绝:“不行,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离开你?再说你有伤在身,又刚回上海,我出去游玩,说不过去。”
“你听我说……”
“如果你作为长官,向我下令,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如果你是作为……那我不会离开你的。”
刘泽之第一次揽过徐建雪,徐建雪没有避开,二人相拥,久久无语,终于,刘泽之叹道:“生生死死让我们在一起吧。今天有四个日本人随同影佐祯昭来了上海,我估计这四个人应该是日军参谋本部的,日军的参谋本部一向骄横,有‘下克上’的传统,而影佐祯昭似乎暂时没有复职的打算,侵华日军目前面临的最大的战役就是鄂西会战。”
“你是说这四个人……有没有可能日军的鄂西作战计划还要调整?而影佐祯昭有可能参与鄂西会战?”
刘泽之答道:“有这种可能,我会设法进一步打听。”
徐建雪又道:“周局长拿到手的那份作战计划是假的,他知情吗?会不会已经向局本部
作了汇报?如果**按照这份计划部署,贻误战机的后果不是上海分局能承担得起的。泽之,必须马上和周局长联系。”
兹事体大,刘泽之踌躇不定:“有这种可能,可是……怎么联系?万一……老周特意为我们设立的那家成衣铺的武顺,能不能胜任?联系的事还是再等几天,等我探听清楚影佐祯昭的行踪再说。”
“也好,我听你的。”
刘泽之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件事告诉你也无妨,倪新家中那个保姆,高姐,你见过的,她是我们的人。我今天回了家,倪新受伤住院的事你就知道了,你不是说前些日子你被软禁在倪家,和倪太太相处的不错吗?明天你去倪家看看,最好能找个机会陪同倪太太去军医院探视倪新。”
徐建雪想了想,答道:“这不难办到,可是我去军医院干什么?”
刘泽之道:“必须摆脱跟踪才能有所行动……”
刘泽之说了自己的计划,徐建雪点头答应。
位于爱俪园日军高级军官公寓内的倪家宽敞豪华,虽只有一家三口,自小养尊处优的鹤子雇了三个佣人。日语流利的徐建雪是鹤子为数不多的来往比较密切的中国人。
徐建雪递过保温桶里盛着乌鸡党参汤,说道:“昨天泽之回家,我才知道他们回来好几天了,倪太太你说说,回来了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气得我都不想理他。听他说倪局长受伤了?唉,他们这行,真不是什么好差事,我总说让他改行。”
鹤子答道:“改行也不容易,男人的事,由他们去吧。刘太太,谢谢你费心煲汤,中国的料理我也在学着做。”
“你知道的泽之受过好几次伤,每次他一出去,我一颗心总是悬着,不怕你笑话,我还给他在白云观求过护身符,您也别不信,自从带上,这几个月再没受过枪伤,这一次也只是手腕骨折。你要去医院吧?那我就不耽误你了,”
鹤子本就很相信这些神鬼之事,闻言笑道:“真的吗?去医院的路上路过白云观,如果你没别的事,陪我也去求一个,你知道的,我虽说能听的懂中文,也能说,却不很流利……”
徐建雪很爽快的答应:“你过谦了,泽之说你以前是影佐将军的中文翻译。”
鹤子答道:“那只不过是来上海的借口罢了。刘太太,你就陪我去一趟吧。”
“好吧,你不是说有一辆汽车暂时归你使用吗?正好送我回去,那我们走吧。”
鹤子想了想说道:“我们雇辆三轮吧,你不知道,外子不喜欢我去庙观,总说什么拜佛烧香,愚夫愚妇,愚不可及……”
徐建雪犹豫了:“既然倪局长不愿意你去道观,那还是别去了吧?”
鹤子拉着她笑道:“他说他的,谁愿意听?不过是因为他受伤了,这个时候不愿意让他不高兴,走吧。”
白云观内,鹤子很虔诚的去各殿跪拜,在药神殿和正殿捐了不少香油钱,请了一个护身符。主持道济闻听来了两个财神奶奶,亲自出来游说二人来到后院特意用来接待贵客的静室,奉茶后替徐建雪解签,一番天花乱坠的游说,建议鹤子再供奉一盏每天用油五斤的长明灯,可保家人出入平安。
鹤子心动了,对徐建雪说道:“刘太太,算起来也不算很多,要不就供……你怎么了?”
徐建雪脸色苍白:“你看那个男人,贼眉鼠眼的,一直在盯着我们,就是那个人,在你身后,倪太太……”
婚前那次被劫持,鹤子留下了很重的心里阴影,闻言吓了一跳,向着徐建雪说的方向望去,一时不知所措。
徐建雪问道:“是打电话找人来?还是赶紧离开?”
鹤子答道:“赶紧走吧,别坐黄包车了,那些车夫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人,坐公交车走。”道济挽留不住,二人慌慌张张出了白云观。大门口,鹤子对正在叫车的徐建雪急道:“看到我的手包了吗?”
“没有啊,你先让我替你拿着,后来你又要回去掏钱买五福饼,我以为你自己拿着……五福饼也忘拿了。”
鹤子犹豫道:“刘太太,你陪我回去拿,钱倒罢了,手包里有他雕刻的木娃娃……”
徐建雪只得点头答应。二人回到后院主持道济的房间,鹤子推开虚掩着的门,只见一个男人拿着枪逼问道济:“刚才那两个女人都说了些什么?那个穿绿色织锦旗袍的给了你一张纸,上面写的是什么?”
鹤子浑身一凛,回身就逃,撞在徐建雪身上,高跟鞋也掉了,紧紧抓住徐建雪的衣袖,结结巴巴的说道:“有人,就是那个人,有枪……”
身后又来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堵住了去路,鹤子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徐建雪只得扶住她,声音也开始发抖:“倪太太,你怎么了——你是谁?想干什么?我叫人了……来人呐,快来人呐……”
那人一愣,向前走了两步,说道:“倪太太,您别误会,我不是坏人……”
鹤子抖成一团,几欲昏厥。徐建雪抡起手包砸在他脸上,继续叫人:“有人抢劫……你别过来,来人……你怎么知道她是倪太太……”
两名道士和几名游客闻声跑了过来。
那人慌了,又不敢还手,一边躲一边解释:“别打,刘太太,我是自己人,刘太太,你听我说……”
本書源自看書蛧
第四百四十五章 道观跟踪(下)
围观的游人越来越多,道济搞不清楚状况,又怕影响道观的清誉,只得把众人请进静室暂坐。惊慌之下鹤子和徐建雪谁都想不起来军医院的电话,鹤子也不愿意让有伤在身的丈夫担心,提议给刘泽之打电话。
那两个人眼见事情败露,又苦于无法对两个女人解释,强行离开吧,碍于鹤子的身份,万一发生冲突,轻不得重不得。低声商议着,不知如何是好。
刘泽之很快开车带人赶来,惊魂稍定的鹤子和徐建雪迎上去争着述说经过,刘泽之越听脸色越难看,对那两个人问道:“我是76号总务处长刘泽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认识拙荆和倪太太?我提醒你们:说实话,否则请你们到76号坐坐!”又对一旁的道济等人说道:“你先出去,没有我的话,任何人不准进来。”
道济松了口气,赶紧出门溜之大吉。刘泽之带来的两名76号特工守住了门。
那两人面面相觑,语焉不详的答道:“我们是奉倪局长的命令执行公务……刘处长,您还是别问了,如果您不信,可以向倪局长核实。”
刘泽之冷笑道:“倪局长派你们监视倪太太?你和我开玩笑哪?”
那人硬着头皮说道:“不是监视,是保护。”
鹤子气急,对刘泽之怒道:“他们撒谎!他是给我派了一辆车,那个司机不是这两个人。刘桑,你一定要好好问问,我怀疑他们是要劫持我和尊夫人。”
那人赶紧用日语答道:“倪太太不要误会,劫持?那是不可能的……”
刘泽之打断了他的话:“你居然懂日语?倪太太,我怀疑其中有阴谋,必须要立即审讯,就交给我吧——来人,拷上他们,押回76号。嫂夫人,我派人送你去医院,见了倪局长,你也问问他。建雪,你回家吧。”
鹤子来到医院探视倪新,询问了丈夫的病情后,又服侍他喝汤:“这是刘太太特意为你煲的,还麻烦人家送过来。”
倪新赞道:“很不错,替我谢谢刘太太。”
“还说那,我请刘太太陪我去白云观,想替你请个护身符——你别瞪眼,差点出了大事,有两个獐头鼠目的男人跟踪我们,还说是你派来的,气死我了!好在观里还有别人,才没让他们得逞。刘太太让我给你打电话,偏我又忘了这里的号码,想着你又有伤在身,就叫来了刘处长,刘处长把他们押回去审讯了。”
倪新一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见丈夫关心自己,鹤子很高兴,仔细说了经过,倪新时不时插话问几句。在医院陪床的秘书刘威平进来报告:“倪局长,权队长的电话。”
“转进来吧。”
权菅祜说道:“局长,不知怎么回事,刘处长把我从小野将军那里借来跟踪刘太太的人给抓了,等我听到消息赶到刑讯室,他已经用刑了,那两个人招了,刘处长很不高兴,当众和我发生了冲突……”
权菅祜很着急,声音不低,一旁的鹤子隐约听到,吃了一惊,问道:“权菅祜派人监视刘太太?还是从父亲那里借的人,为什么?你事先知不知道——他向你汇报,你事先是知情的,你想干什么?对了,你是不是也派人监视跟踪我?”
倪新哭笑不得:“傻丫头,想哪去了?我监视跟踪你干什么——泽之,你怎么来了?”
刘泽之神色气愤,也不答话,径直坐在沙发上看着倪新,鹤子知趣的说道:“我去找医生,你们聊吧。”
刘泽之冷冷开口:“倪局长,我辞职,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把我抓起来,也不必费心跟踪了,不瞒你说,我是军统的卧底,请不要再骚扰我的家人!”
倪新苦笑道:“你这是看我有伤在身,故意来气我?小野将军的人,我能做主吗?实话告诉你:在南京围捕军统上海分局的那个晚上,行动开始之前五分钟,从国防部招待所打出了一个神秘的电话,你有嫌疑,不能调查吗?”
刘泽之一愣:“还有这事?”随即更加愤愤不平:“那你就怀疑我?那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浅野君、权菅祜、何其莘,对了,还有井上和彦和他手下的人……”
倪新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调查他们?还记得吗?军统上海分局向长沙转运药品,李主任曾命人调查过我和荣田中胜荣。”
刘泽之语塞,哼了一声,沉着脸不再说话。
倪新教训道:“干我们这行的谁没被调查过?你看看你的态度,和权菅祜当众冲突,还在我面前自承就是军统卧底,也就是我,换个人,谁能容你?”
刘泽之没好气的答道:“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倪新笑笑答道:“那倒不必,下回注意。”
“下回?这么说你不同意我辞职了?”
倪新正色道:“以你的职务,我没有权利批准,如果你执意胡闹,去找小野将军吧。”
刘泽之不服气道:“你少拿小野将军压我,影佐将军回来了,既然你不批准,我就去向影佐将军辞职。”
倪新答道:“影佐将军暂不复职。”他和缓了语气:“得了,你回去把人放了,给权菅祜道个歉,你和他私交不错,我就不追究了。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从今天起,停止对你的调查。”
刘泽之起身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伤。”很有可能是日本大本营参谋部的军官和影佐祯昭同机返回,而影佐祯昭又暂不复职,他参与鄂西会战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影佐祯昭身边并没有军统的人,何况怎么才能和周成斌取得联系?倪新说停止调查,可信吗?此次之所以没有暴露身份,并不是自己的运气有多好、能力有多高,全仗周成斌等人掩护。余浩辰、龚振宗牺牲,而局本部交代的任务尚未有头绪,决不能轻言放弃。
倪新却又叫住刘泽之,嘱咐道:“田中君也在军医院治伤,就在楼梯口的那间病房里,既然来了,你去探视一下,今后还要合作,面子上的事总还是要做一做的。”
刘泽之答应着走出病房。
淞沪日本占领军司令部,小野平一郎说道:“果然术有专攻,这么短的时间,影佐君就破译了这封密电。”
影佐祯昭故作谦逊的摆了摆手,答道:“将军谬赞了,如不是您告诉我这份密电有可能是大本营特意为军统炮制的那份《鄂西会战皇军作战计划》,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有收获。”
小野平一郎问道:“你觉得军统上海分局是真的误认为这份计划是真的吗?”
“应该是,从我们追踪到的频率变化看军统报务员在拍发这封密电的时候,变换了四个地点。您看最后还有一句:原件附图即将用第三套方案送往重庆。
小野平一郎答道:“影佐君说的不错,几十页的文字部分运送不便,且途中所需时间过长,这份计划早一天到手,重庆政府就多一天应变的时间,所以通过电台拍发,而地图却一定会派专人送达。”
影佐祯昭又问道:“将军,我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乔治爵士曾提出过便携式发报机的初步设想,难道军统已经有了这种最新是的电台?”
小野平一郎叹道:“是美国人援助重庆政府的,我曾命福建情治机关半路拦截,可惜没有成功。除了便携式电台,还有其他先进的谍报工具,笔试手枪、烟盒式微型相机等等。”
影佐祯昭骂了一句:“该死的美国佬!军统有了这批谍战装备,岂非如虎添翼?”
小野平一郎劝解道:“我听说本土技术部门也在加紧研制,已开始小批量生产,估计很快就会装备到前线。影佐君破译了这封密电,是不是意味着在军统局本部改变和上海分局之间联络用的密码之前,我们只要监听到他们的电报,就可破译?”
“军统的电讯技术一直领先于我们,郭烜虽死于上海,还是人才济济。重庆局本部与各个外勤站点联络用的密码经常变化,同一时间,也都是数套密码同时使用,在电文的最后标出所用密码的加减数。完全相同的密码使用不会超过三次,而这份密电的拍发时间又在三四天前,对以后的破译工作价值不大。”
小野平一郎沉吟不语,暗道:这份作战计划是伪造出来诱惑周成斌上钩的,这一点刘泽之是知情的。上海分局如此重视这份作战计划,反证刘泽之是靠得住的。
见状,影佐祯昭问道:“将军在想什么?”
“哦,重建皇军在重庆谍报网的工作基本到位了,不过实力和以前不能相提并论,特别是在重要的军警机关,没有内线。影佐君,你我之间没必要说那些场面话,随着战局的发展,愿意和皇军合作的中国人,特别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中国人,越来越少。目前我们手里的军统叛将虽还有几个,除了刘泽之和盛丰栋,其他的人在重庆局本部的根基都不值得一提。”
影佐祯昭答道:“将军的意思是派遣刘泽之和盛丰栋潜回重庆,发展内线?”
“盛丰栋是我们用乔文荣那个军统奸细交换回来的,听何其莘说此人这些日子颇为卖力,但他在军统局本部认识的人也不多,我想派刘泽之去。此人原是毛人凤的秘书,人头熟,又是76号的总务处长,大日本帝国对他不薄。何况他有家人,便于遥制。”
影佐祯昭点头道:“将军考虑的很周到,偏劳了,影佐明天就要去南京,三月七号从南京去鄂西前线。”
“这件事还需要和倪新商量,毕竟最了解刘泽之的是他。鄂西会战关系到中国整个战局,影佐君任重道远。”
本文来自看书网小说
第四百四十六章 暗影计划
三月五号快下班的时候,权菅祜来到刘泽之的办公室,刘泽之起身相迎,亦庄亦谐的笑道:“老权,我刚去找你,晚上一起吃饭,前天致歉是奉倪局长的命令,今天是我自己的意思,你可一定要赏光啊。”
“自家兄弟,太客气了就生分了。也不能怪你,虽说我是奉命行事,谁乍一听说,都会不高兴的。吃饭,今天是不行……”
电话铃响了,刘泽之笑道:“老权,你坐,我接个电话——谁啊,建雪,什么事?倪太太请客?是吗,好的,那你在家等着,对了,准备点礼品,对,对,我忘了,那就拿上吧。你在家等我,我下班回去接你。”
放下电话,刘泽之抱歉道:“只能改日再请你喝酒了,倪太太请我们去吃饭。”
权菅祜答道:“我找你也是为这事,倪太太也请了我,下班了,走吧,先去接弟妹。”
三人来到倪家,鹤子请他们进去,笑道:“你们自己坐——”卧室内传来孩子的哭闹,鹤子抱歉道:“我去看看孩子,高姐,上茶。”徐建雪跟了进去。
刘泽之一眼扫去,餐桌上摆了五付餐具,倪新在医院养伤,难道他特意为这顿饭回来了?
过了一会,徐建雪抱着娇娇来到客厅,鹤子去了厨房,几人逗弄着孩子。
不大一会,门铃响了,下女开门,果见刘威平陪着坐着轮椅的倪新回来了。
刘泽之笑道:“你怎么回来了?就说我是贵客,有嫂夫人招待就可以了,没必要让你带伤迎客啊。”
倪新笑笑骂了一句:“臭小子,你算什么贵客?医院里太闷了,还是在家养伤的好。娇娇,想不想爸爸?来,让爸爸抱抱。”娇娇不喜欢倪新身上从医院里染上的消毒水的味道,嫌弃的撇了撇嘴,扭着徐建雪不肯过去。
倪新无法,故作不悦状训道:“这孩子,就是和我不亲,见了她外祖父,亲热的不得了,现在又和阿姨这么亲昵。”转头又对徐建雪说道:“弟妹,好久不见,前两天的事……一场误会,你别放在心上。”
徐建雪温和的笑笑,摇头道:“倪局长太客气了。”
“弟妹,你坐,泽之,开饭还得等一会,到我书房来,我有事找你,老权,你也来。”
三人在书房坐定,刘威平奉上茶点,倪新摆手命他出去,开门见山道:“今天请二位来,除了吃饭,是有任务要借重:小野将军和我商议,决定派遣二位潜入重庆,在军统局本部内部发展卧底。”
刘泽之一愣,看了一眼权菅祜,见他不现丝毫惊异,知他在此之前已经知情。答道:“潜入重庆?我离开军统局本部三年半了……难道大日本帝国在军统没有卧底吗?”
刘泽之喜忧参半:倪新派他带权菅祜去重庆,可见对他已不再有疑心,利用鹤子,道观点破有人跟踪这一举动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可是自己这么一走,窃取鄂西会战日军作战计划的事怎么办?
“在军统的其他外勤站点有,但那些只能配合地方情治机关行动,自盛丰栋暴露后,在重庆军统局本部没有。泽之,有何要求,尽管提,只要能办到,我一定满足。”
刘泽之默然,似是不愿。
权菅祜意味深长的说道:“请倪局长放心,潜入重庆的确很危险,不过干我们这行的,危险从来都是如影随形,倪局长也曾两次涉险去重庆执行任务,何况军令如山,我等何人?焉敢抗命?”
刘泽之苦笑道:“老权,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吧?”
被刘泽之点破,权菅祜笑笑否认:“刘处长,你多心了,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怎么会和你玩这一套?”
倪新道:“泽之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老权,不要打岔。”
“老权说的也不算错,危险……谁都怕,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怕也没用。我在想三年多了,风云变幻,何人可以成为我们的目标。
倪新说道:“泽之,你曾是负责军统庶务的毛人凤的秘书,总不至于没有合适的人选吧?”
“有合适的人选,我早就向李主任推荐了,唉,现在主任不在了……其实也不是没有,有一个人,我也曾向主任提过,李主任说想让他为大日本帝国效力,无非是金钱收买,或者是抓到什么把柄,要挟他,可是此人虽有**,却不足以凭此让他就范,就此作罢。我想是因为主任在军统根基很深,可以考虑的人选不止一个两个,没必要非他不可。”
提起李士群,刘泽之颇为伤感,倪新也很难过,却不便流露,岔开话题追问道:“这个人是谁?说来听听。”
“毛人凤的侍卫之一张占,以前和我的关系较为密切,此人身手很好,性格却很鲁莽,又很好色,好面子。”
倪新一喜,和权菅祜交换了一下眼色:毛人凤身边的人,太好了。他似是不敢置信,问道:“毛人凤的侍卫,自然是他的亲信,你准备如何下手?”
“戴笠规定战时军统所有在编人员不得成家,更不得嫖娼宿妓,此人却常常眠花宿柳,我还曾为他遮掩过。不过……家规虽严,其实,王法大不过人情,即使败露,以毛人凤对张占的信任,总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而他和我们合作……其他还有没有可以策反的的人,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说张占经常眠花宿柳言过其实,不过是张占和未婚妻偷欢被刘泽之撞见过一次,但这并不是他选定张占的主要原因。汪秘书知道他的身份,而张占归汪秘书管辖,便于见机行事,而张占的身份也足以让倪新动心。
权菅祜也觉得张占的位置很重要,放弃了可惜,接话道:“你的意思是这一点把柄不足以让他背叛毛人凤?所以李主任没打他的主意?”
“是的。“
倪新说道:“那就把这个把柄做大,大到足以要了他的命。”
刘泽之犹豫道:“就凭我们两个人?唉,如果重庆皇军的谍报网还在,就好了,周成斌,真是我们前辈子的克星,偏偏数次得而复失。”他心中突然一动,想到了一个得到日军作战计划的办法!
倪新道:“你们是自己人,没必要瞒着:去年七月,皇军在重庆谍报网被周成斌等人破获,小野将军之后马上派人潜入重庆,在将军的主持下,已经重建了谍报网。所以你们此行的第二个任务是和谍报网取得联系。小野将军将会派遣参与重建谍报网的一名相关人员与你们同行,此人叫古华,司令部特务机关的情报专员。由他配合权队长和谍报网联系,发展内线的事就交给泽之你了。”
刘泽之一愣,似是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这样的话我和老权就多了几份把握。老倪,你准备安排我们何时出发?”
“当然是越快越好。”
刘泽之点头道:“我和权队长一起走了,对外总要有个说法吧?万一……岂不是自投罗网?你们说军统在咱们76号还有卧底吗?”
“不好说,军统的渗透能力,我等望尘莫及。”倪新苦笑着叹了口气:“唉,我们安插卧底,主要的手段是金钱收买和要挟,而军统,却大多是用所谓的信仰、民族大义,忽悠一些脑子不够用的、只有匹夫之勇的人,偏偏还屡屡得手。”
权菅祜说道:“属下有个提议:影佐将军不是要去鄂西前线吗?倪局长公开命令我和刘处长随行,途中转道去重庆,可好?”
刘泽之闻言一喜,权菅祜的提议正中下怀,本来还想主动提出来,现在没这个必要了。如果不出意外,以影佐祯昭的级别,修改后日军鄂西作战计划定会由他带往鄂西前线。而以自己和权菅祜的身份,以及和影佐祯昭的关系,搞清楚作战计划在哪里,里应外合,窃取到手,机会很大!现在的关键并不是游说倪新同意自己和权菅祜与影佐祯昭同行,这一点不难,而是和周成斌取得联系。
果然,刘泽之所料不差,倪新答道:“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我们商量一下具体的行动计划吧,小野将军为此次行动代号起了个代号:‘暗影’。你们还需要几个人随行?76号的人全由你们挑选。”
权菅祜答道:“人不必太多,曾潜伏在军统根据地的宋宁生,人很机灵,就带上他吧。”
三人仔细商议着行动细节。鹤子敲了敲门,说道:“菜都好了,你们吃完再聊,我还罢了,刘太太是客,怎么好让人家久等。”
倪新笑道:“先这样吧,你们回去也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影佐将军后天出发,时间还来得及。走吧,去用餐,鹤子特意下厨做的,你们尝尝。”
受宠若惊的权菅祜走在前边,客气道:“谢谢大小姐,我来帮您摆碗筷吧。”
刘泽之推着倪新的轮椅跟在后面,刘泽之说道:“我走后,请你替我照顾建雪……这话错了,你一定会把她软禁起来的。”
倪新气道:“胡说!什么软禁?这么难听!唉,这是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出执行任务,家眷由组织照顾,军统的规矩也差不多吧?”倪新本想提议徐建雪搬到76号的宿舍住一段日子,听刘泽之这么说,一时不好说出口。
刘泽之笑笑不语。
吃完饭,刘泽之和徐建雪告辞回家后,刘泽之说道:“我七号,也就是后天要出去一趟,大约一个月左右才能回来。”
刘泽之没有说去哪里,徐建雪也不追问,只道:“你这一趟出去有危险吗?”
“应该没有,但是我临行前必须和周局长见一面,你看应该怎么办?”
“这么急?也不知道周局长在根据地,还是在上海?泽之,你觉得倪新说停止对你的调查,是真是假?”
刘泽之答道:“他要用我为他卖命,最起码这两天不会再跟踪你我,否则被我看穿了,怎么下台?你的顾虑有道理,周局长也许不在上海……这样吧,我写一封信,留给纪姐,命她转交给周局长。我走前会主动提出让你搬到倪新安排的住址去。纪姐借机请假回老家几天,名正言顺。”
“这封信用密码写?”
刘泽之答道:“要交代的事情太多,用密码写不清楚,为了安全,让纪姐先走一步。”
“你放心,纪姐是老交通,万一有危险,她知道该怎么办。”
本部小说来自看书辋
第四百四十七章 宜昌谍战(上)
三月六号下午四点,军统根据地内,周成斌命人叫来了张弛,说道:“你看看吧,八十六号刚送来的。”
看罢来函,数日来一筹莫展的张弛兴奋道:“太好了,八十六号果然出手不凡,不枉您亲身涉险,掩护他过关。局长,在宜昌动手,成功的把握属下觉得在七成以上,您看是否可以召回去南京汪伪政府国防部大楼外侦查的孙栋盛领导的行动小组?”
“可以。张弛,鄂西会战不仅关系到长沙、常德等地的归属,还决定着陪都重庆的安全,我决定精锐尽出,由你我亲自带队,完成窃取日军作战计划的任务。”
张弛很赞同的答道:“您说得对,我们两个知道八十六号的身份,便于里应外合。为了严防泄密,属下建议先不要电告局本部。”
一向行动神速的周成斌一边烧毁刘泽之的信函,一边命令道:“按你说的办,去宜昌的水路虽然比铁路近了六七百公里,可是日本人乘坐的是有装甲车开道的专列,我们却是秘密潜入,时间很紧,事不宜迟,立即组建十个人的精干行动组,把这里的工作交给正在养伤的唐吉田,孙栋盛回来后,由他二人负责。命冯根生带齐应用物品,两个小时后出发。”
当天晚上下班后,刘泽之开车把徐建雪接到了76号宿舍楼,三层楼的宿舍只有一层东边的一半是女宿舍,二人正在整理行李,加班的倪新听说后特意过来关照道:“弟妹来了?就你一个人?佣人没跟着?我给你派个勤务兵照料生活吧。”刘泽之很上道,主动提出让徐建雪搬过来住,倪新颇感欣慰。
刘泽之答道:“你坐着轮椅,过来干什么?带着娘姨来这里算怎么回事?正好纪姐早就想请假回老家探亲,借此机会我让她上午就走了。勤务兵?没必要。”
徐建雪笑道:“是啊,谢谢倪局长的好意,还麻烦您来看我。”
刘泽之交待道:“我离开上海后,你有什么事别轻易打扰倪局长,去找川崎君,就是来的时候在大门口碰到,我给你介绍的那个人,他住在二楼。”
徐建雪斜了他一眼,嗔道:“你也是多事,还一再拜托,我又不是孩子,能有什么事?”
刘泽之坏笑道:“建雪,你可别大意,这里每间房子都死过人,每到午夜,就有哭声,还是女鬼,你可别出去,听说经常有披头散发的……”
徐建雪吓了一跳,脸色变得煞白,故作镇定的强笑道:“真的?我,我不信,你骗我……”
倪新骂道:“臭小子!弟妹,别理他,他胡说的。弟妹,你早点休息,有事尽管找我。”
安顿好妻子,刘泽之、权菅祜带着宋宁生和那名叫古华的小野平一郎的部下,连夜赶往南京,他们将于第二天上午八点,随同影佐祯昭等人乘坐前往宜昌的专列。五十个小时后抵达宜昌,从那里和影佐祯昭等人分手,潜入重庆。
七号上午八点,专列驶出上海火车站,二个小时后,百无聊赖的刘泽之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副扑克牌,邀请包厢里的三名同伴打桥牌。
拗不过刘泽之,在上铺养神的权菅祜只得答应:“你左手腕有伤,偏还这么高兴。我打的不好,只等勉力奉陪。”
刘泽之已在洗牌:“这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得乐且乐吧。老权,咱们俩一家。小宋,你和古专员一家。”
权菅祜的桥牌也就刚入门的水平,偏偏刘泽之还很认真,几乎每一把都要指摘权菅祜的不是,四个人的声音越来越高,包厢的门本就虚掩着,旅途无聊,不大一会,就有人来围观牌局。
有一把权菅祜不知怎么想的叫了个“四红桃”,首攻后明牌,刘泽之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怎么叫的牌?这牌能叫‘四红桃’?裤子都要打宕了!”
被刘泽之一再教训,权菅祜来越焦躁,性情内敛的他又不愿和刘泽之为打牌这样的琐事发生冲突,对一直在一旁围观,时不时插嘴几句点评牌局,住在隔一间包厢里的一个半熟脸的男子笑道:“我这水平实在是太差了,还是你来吧。”
那人似乎也很爱打桥牌,假意推辞了两句,就坐下来顶替了权菅祜的位置。刘泽之认出他就是和影佐祯昭同机来上海的四名日本大本营的参谋之一。
打牌这样的事本就容易联络感情,刘泽之又一向有自来熟的本事,到下午一点吃午饭的时候,已和那个叫相川直男的日本人颇为熟络了。午餐时,相传直男说道:“刘桑,下午我要值班,就不能玩了,晚上再去找你们。”
刘泽之笑道:“忙正事要紧,坐火车太无聊了,下午凑得齐手我们再玩会,凑不齐晚上我去找你。”
下午没人,刘泽之睡了一觉,吃完晚饭,去相川直男的包厢找他,敲开了门,相川直男笑道:“我正要去找你,走吧。”
一眼扫去:包厢里有一个保险柜。刘泽之笑道:“要不咱们在你这里打,你们这里有人要睡觉就去我们的包间。”
相川直男答道:“不方便,还是去你们那里吧。”
刘泽之无可无不可:“也好。”转身进了这间包厢的洗手间,很快又探出头来说道:“相川君,洗手间的水龙头怎么关不上了?”
相川直男走进来试了试,也没有办法,只得说道:“好像是螺丝脱扣了,刘桑,你回去等我,我找个人修修。”
当天晚上的牌局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和相川直男同一包厢的另外一名日本人也换下了古华加入战局。结束时权菅祜等人已经熟睡,相川直男二人拿起外套回了自己的包厢。相川直男等人住的包厢洗手间的水龙头一直没有修好,火车上储水有限,不能“长流水”,只好关了开关,几人一直借用刘泽之包厢的洗手间。
打牌是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两天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九号上午十点,影佐祯昭等人抵达宜昌,全体人员下了专列,在此停留三天后,按照各自的编制,有的继续待在宜昌,有的乘坐军用卡车前往鄂西前线。搭车的刘泽之一行人是个例外,他们将于十号凌晨离开宜昌,潜入重庆。
专列停靠的站台已经戒严,刘泽之等人拎着行李下了火车,站台上看见相川直男等人抬着保险柜,往一辆军用吉普上装。两天来,刘泽之在专列上观察得知从南京运来的保险柜只有这么一个。
刘泽之过去招呼道:“用帮忙吗?”
相川直男笑着致谢:“不用,刘桑的桥牌打得真好,等回了上海再去找你切磋。”
“欢迎之至,那我们先走了。”
乔装成火车站清洁工的张弛在隔两个站台的天桥上,带着口罩,一顶稍显过大的工装帽子压到了眉梢,一边扫地,一边留意着专列停靠的站台的动静。
宜昌火车站只有一个汽车可以通行的出口,一辆挂着警用车牌的汽车驶来。鄂西会战一触即发,各种编制、兵种的日伪军云集宜昌,除了会战指挥部,谁都搞不清到底有多少种番号的部队。
伪装成执勤警务人员的小孔上了车,说道:“一切顺利,冯组长,我接到张队长通过手势发来的车号了。”
十几分钟后,一辆军用吉普驶出出口,冯根生驾车悄悄跟了上去。
按照计划,刘泽之等人自行安排在宜昌时的行程。权菅祜去向影佐祯昭告辞后,一行四人出了火车站正门,门前有一处黄包车夫兜揽生意的小广场,刘泽之放下行李,说道:“你们在这里雇车,我去那边的纸烟店买包烟。”
权菅祜答道:“替我带两包。”
刘泽之很快拿着一整条烟回来,权菅祜也雇好了三轮,几人分头上车赶往共荣大旅社。
下午一点,张弛回到落脚的一间民房里,周成斌递给他两把钥匙,说道:“在火车站纸烟店内,八十六号交给我两个在肥皂上印着的模具,这是我配的钥匙,我想他应该是搞不清楚究竟哪一把才是,索性印了两个模具。”
张弛很兴奋:“太好了,本来我只有六成的把握打开保险柜,事先复原,让对手看不出漏洞,有了这个,就有八成的把握了。保险柜所在的地址也找到了,冯根生带人在侦查周围的地形。”
周成斌答道:“明日凌晨一点开始行动,你动手,我掩护。得手后你带上冯根生,立即出发赶往重庆。在重庆配合八十六号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张弛点头答应,又道:“你放心吧。唉,可惜了,余浩辰要是在,就有十足的把握了。有件事我想向你汇报:老余曾对我说过,和他有过合作的苏文峰,就是孙栋盛的表兄弟,近况很不好,整个人痴痴呆呆的,靠捡垃圾为生,虽然苏文峰出卖了组织……可是76号的电刑,你我都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他说孙栋盛不敢和你我说,私下却很难过,拜托他向我进言,想把苏文峰接到根据地……当时还被我严厉斥责,说他立场不坚定。周局长,如果我回不来了,老余的这个心愿,请你替他完成。”
周成斌答道:“你有所不知,苏文峰是八十六号释放的,如果军统出面照顾,会给泽之带来麻烦。所以我们什么都不能做。”顿了顿,周成斌又道:“张弛,算上你,第三纵队前后有四任队长,李智勇、孙文凯、戴如都……我希望在驱除日寇,复我河山之前,你能是我最后一个副手,行动时注意安全。”
本书源自看书辋
第四百四十八章 宜昌谍战(下)
晚上六点,冯根生回来了,他摊开一张手绘的简图,汇报道:“周局长,那里是战前一名英国富商的公馆,位于绿萝路,院子内有两排前后都有窗户的平房,每排五间,一栋二层小楼,保险柜被抬进了楼里,但是我无法搞清楚究竟在哪间房子里。院子里有巡逻的士兵,一共两队,每队四人,初步估计是日军鄂西会战后勤部门的一个机关,人数在一百到一百五十人之间。”
周成斌问道:“院子外有士兵巡逻吗?”
“没有,但是我从对面一栋四层楼顶层天台俯瞰:楼房外墙距院墙还有三米的样子,栽种有一排法国梧桐。我离开的时候命令小孔等二人继续在那里监视。”
张弛插话道:“关键是必须事先搞清楚保险柜的准确位置。能不能设法断电,推断出来?”
周成斌摇了摇头说道:“那个保险柜并不能连接电线,我奇怪的是……老冯,日军那个驻地设在哪里有多久了?”
冯根生答道:“听距离大门不远处一个摆烟摊的小贩说有一个多月了。”
张弛被提醒,说道:“周局长,您这么一说我也感觉不对:为了作战计划在途中的安全,携带保险柜上专列合情合理,可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把保险柜从车站运到驻地?完全可以让专列带回上海。难道若大一个宜昌,一个多月的时间找不到一个保险柜?何况又是不能通电的普通保险柜。”
冯根生犹豫了一下说道:“张队长您多心了吧?那些人又不是职业特工,更不知道我们有窃取作战计划的行动……”
张弛打断了他的话:“可你别忘了,日本特工头子影佐祯昭在专列上。”
周成斌委决不下,说道:“张弛,你按照原定计划,做好行动的准备,我带老冯去现场看看——你放心,在宜昌,见过你我照片的人并不多。而且我想即使有问题,也不过是多疑的影佐祯昭的以防万一的万全之策,并不是察觉军统将有所行动。没有我的命令,行动推迟。你们别担心,那几个人会在宜昌停留七十二小时,我们还有时间。”
夜幕四沉,万家灯火,三轮车上乔装后的周成斌看着时不时出现在街头的日本军人,感慨不已,民国二十九年他曾在这里参与指挥物资、人员向重庆转移,宜昌随即沦陷,迄今三载有余,国土未复,多少战友却已阴阳相隔……
绿萝路日军那所据点对面一所中学三层教学楼顶层天台,周成斌见到了在这里监视的小孔等二人,小孔递过望远镜,汇报道:“周局长,您怎么来了?目前没有发现异常。”
周成斌接过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许久,说道:“老冯,你看,那里,有两名电工,应该是在修理市政设施,看到了吗?”
冯根生接过望远镜,看了看答道:“看到了,距离这里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千米,走过去大概有两公里。”
“你带着小孔过去,等他们忙完了跟踪,到合适地点后抢下他们的工具、证件和工作服。记住:别在这附近动手,更不得伤人。”
冯根生和小孔领命而去。
两个小时后,冯根生回来复命:“周局长,这是您命我们找来的东西,那两个人被我捆绑后扔到地下污水井里了……”见周成斌沉下了脸,赶紧解释:“我想不会没人发现的,我就是怕他们报警……您别生气,实在不放心,明天派人过去看看,如果还在里面,就放他们出来。”
周成斌顾不上教训,命令道:“老冯,我记得你懂一点电工技术,你设法把这一片的电断了,要做的像是意外事故,故障不需要太大,我只要十分钟的时间。”
冯根生四面看了看,答道:“您放心,这不难办到,制造一起意外的短路故障就可以了。小孔,换衣服,给我打下手。”
半个小时后,四周突然一片漆黑,冯根生得手了。四处望去黑暗中只有日军驻地院子内靠东墙处的一排五间平房依然灯火通明。周成斌露出了一丝笑意:那里有一台小型发电机。如果对手从火车站大摇大摆白搬来的保险柜只是障眼法的道具,那么藏有作战计划的保险柜一定是更高级的可以连接报警电源的专用新式保险柜。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十一点零五分,已经过了预定的行动时间,决定推迟到明天晚上行动。
二十分钟后,冯根生、小孔回来了,周成斌命令道:“小孔,我和冯组长再留一会,你们先撤,去二号据点待命。”为了安全,行动组其他九名成员和周成斌等人不在一处落脚。
等小孔二人走远,四周又亮起了灯,周成斌自言自语的冷笑道:“宜昌市政部门的效率很挺高。老冯,你留在这里,留心观察都有什么人可以出入日本人的驻地,明天凌晨五点回去向我汇报。”
百余人的驻地,不可能不和送日用物品的商家打交道,五间平房,目标太大,情报越准确,成功的把握就越大。和一般的杀手不同,周成斌并不鲁莽,从不逞匹夫之勇,一向是谋定后动。
十日凌晨五点,宜昌码头,权菅祜对刘泽之说道:“你带着宋宁生,走水路,分头潜入重庆,到了那里在青树坪联络站等我和你联系。”
刘泽之心知小野平一郎和倪新对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为了新组建的日本谍报网的安全,命令权菅祜和古华负责和谍报网联系,把自己排除在外。他假作不知,答道:“我知道了,老权,再往前走就是重庆政府控制的国统区了,过封锁线的时候小心,多保重,重庆见。”
凌晨六点,冯根生回来了,向周成斌和张弛报告道:“周局长,你走后没多久,有一辆拉泔水和垃圾的马车,停在大门口,车夫和一名伙计先是把大门口边上平房墙角的两大桶泔水装上了车,又去东墙边拉走了两大筐垃圾。凌晨四点半,有辆送菜的马车,把菜卸下来,运进了大门口的那排平房里。”
周成斌走到冯根生画的日军驻地地形图前,问道:“告诉我运垃圾泔水的马车走的路线。”
冯根生略一思索,用红笔画了出来。
周成斌又道:“以你的观察判断:马车夫和门口的卫兵是否熟识?”
“不像是认识,因为执勤的士兵很仔细的检查了证件,离开的时候还需签字确认。”
周成斌做出了决定:“今天晚上十点开始行动。老冯,你带着小孔劫持这辆马车,混进去观察靠东墙的五间平房里的情况,昨天你制造停电事故后,只有那里的灯还亮着。张队长,你带着助手在这个拐角处等着冯根生的情报,十一号凌晨一点动手,得手后立即撤退。赶到预先安排好的船上,出发赶往重庆。我带着其他的人在这个位置埋伏,如果你行动时出了差错,从这里撤退,我掩护你。明白了吗?”
张弛和冯根生郑重答道:“是,请长官放心。”
晚上十点,冯根生带着三名行动人员埋伏在马车必经之地,十一点五分,深夜寂静无人的街道上,马车慢悠悠的驶来,马蹄敲击着柏油马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拉着一辆黄包车的冯根生突然从斜里冲了出来,马车夫吓了一跳,赶紧勒住马缰,避让黄包车,冯根生拉着黄包车过了马路。
马车夫正想赶车离开,坐在黄包车上的一名行动人员猛地跃起,跳上马车,用浸透了三氯甲烷*的手巾捂住车夫的口鼻,小孔带着另外一名行动人员制住马车伙计,飞速的把二人拉入事先看好的路边一处被撬开了锁的空房里。
冯根生和一名下属换上剥下的马车夫的衣服,留下两名行动人员善后,快步走出空房上了马车,前后不到两分钟,马车继续前行,车夫和伙计换成了冯根生和小孔。
马车行至绿萝路日军驻地停下来,冯根生跳下车走到门卫面前交验通行证,门卫仔细看过,示意同伴放行。
冯根生和小孔卸下空桶,往马车上装泔水,装到第二桶,冯根生故作不慎,手一滑,好在小孔机灵,一把扶住,泔水桶才没有翻到,二人身上都溅上了不少泔水。
装完泔水,冯根生带着小孔拿着两个装垃圾的空的大箩筐,走到东墙根运垃圾,一边干活一边用眼风扫去,南边的两间房子锁着,没有人。其余亮着灯的三间最靠北一间似是总机房,一名戴着耳机的人坐在交换机前。另外一间摆着一张长会议桌,好像是会议室,中间的一间亮着灯,门也没有锁,却拉着窗帘,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门卫的监视之中,冯根生不敢耽搁,放下空箩筐,和小孔分两趟抬着装满垃圾的箩筐装上了马车。找到门卫签字放行。
门卫递过一本登记薄,冯根生衣服上的泔水发出刺鼻的酸臭味,也不及细看签名,合上登记薄摆手命他们赶紧离开。
十二点整,张弛带着一名助手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翻墙而入,靠近五间平房中间的那一间的后窗,侧耳听去,里面有窸窸窣窣的人声。
张弛掏出玻璃刀,轻手轻脚的在玻璃上划了一个三角口子,用橡皮泥沾下玻璃碎片,伸进一根一头带皮囊的铁管,按压皮囊,把高纯度的乙醚气体压进室内……不知为什么,张弛突然记起他曾在一个培训班教授过学员这个办法,机缘凑巧,也是教员之一的郭烜恰好旁听过,难得的称赞过几句,那个清高孤傲的战友已经不在了……
张弛赶紧收起思绪:关键时候万不能分神,对战友最好的缅怀就是成功窃取日军鄂西会战作战计划,协助陈长官、孙长官取得会战的胜利。他必须全力以赴!
本书首发于看书王
第四百四十九章 故人
带着特质口罩的张弛扣准时间,越窗而入,一名身穿日军军装的少佐伏案而眠。
张弛剪断电线,耐心的试着各种工具,二十几分钟后,保险柜终于被打开,那本厚厚的、梦寐以求的《鄂西会战皇军作战计划》赫然在目!张弛的心猛跳了几下,他很快镇定下来,拿出作战计划放在地上,用微型相机一张一张拍摄着。
又是五六分钟过去,张弛把作战计划放回保险柜,轻轻关上,擦去指纹,关好保险柜的门,而后重新接上电线。
这时,那名助手也已换好了破损的玻璃,张弛跳出窗户,仔细复原窗帘,二人越墙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值班的相川直男一觉睡醒已是凌晨五点半钟,他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颈,心道这两天太累了,值班的时候居然睡着了,还一下就睡了五个来小时。怎么回事?越睡越难受,头疼得厉害,难道是受凉感冒了?屋里怎么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相川直男打开窗户换气。
半个小时后换班的人来了,他去楼内洗漱后回来,换班的人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我就说是庸人自扰,有必要把保险柜从宜昌火车站搬回来吗?还在里面搞了个爆炸装置,多此一举。他们那些搞情报的,就爱疑神疑鬼。”
“别发牢骚了,影佐将军也是谨慎。你脸色不太好,明天就要上前线了,用不用去军医院看看?”
相川直男揉着太阳穴,答道:“没事,这几天没休息好,头疼得厉害,我去楼里睡会。”
三月十九号晚上八点,刘泽之回到了阔别三年多的陪都重庆,十点,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同行的宋宁生说道:“总算是平安到了,刘处长……”
“又忘了?叫我四哥。”
宋宁生笑笑,说道:“四哥,没想到重庆这么落后,从朝天码头到这里,一路上连个四层以上的楼都没有,马路也坑坑洼洼的。”
“你以为是大上海啊?马路?那是这几年被狂轰滥炸的。说正事,按照计划,后天老权会和我们联络,明天我凌晨就走,先设法打听一下目标张占的现况。”
“我陪您去吧?”
刘泽之摇头拒绝:“不用,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找家中档的家庭旅馆,”将宋宁生面露不解,解释道:“这是重庆特有的,有的人家家计艰难,不得已腾出住房临时出租,租一天算一天的钱,重庆住房紧张,大多数只有一间房,多的也不过两三间。包租一个单间备用。”他把在朝天码头刚买的重庆市地图摊在床上:“就这个范围内,先交三天钱。记住:出示张占的假证件,按照我交代的乔装,态度不妨蛮横一点,找好后熟悉周围地形,下午回来见面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您放心吧。”
与此同时,张弛也到了重庆,连夜来渝园求见毛人凤。由于事先并没有电告局本部,毛人凤很意外,命令道:“张弛?他怎么回来了?让他进来。”
风尘仆仆的张弛行了个军礼,说道:“毛先生,属下张弛奉上海分局周局长的命令返回局本部觐见长官,这是《日军鄂西会战作战计划》的胶卷,属下等幸不辱命。”
毛人凤大喜过望,上海分局在南京中计被围捕后,周成斌脱险后曾发来密电,汇报:张弛、唐吉田、余浩辰、龚振宗等人下落不明,损失惨重。后来又发来一份作战计划,没等毛人凤上报国防部,第三份密电又来了,告知那份计划很有可能是日本人围捕上海分局的诱饵。此后再无音讯,毛人凤对上海分局搞到日军作战计划已经完全绝望,没想到峰回路转,张弛平安归来,且还带来了最高军事当局梦寐以求的绝密作战计划!
毛人凤正色问道:“事关者大,这份作战计划你确定是真实的吗?”
“是的,属下敢以性命担保。”
毛人凤难得的喜形于色,笑道:“真没想到,太好了!来人——”侍卫张占应声而入:“去把汪秘书叫来。”
张弛插话道:“张占,先别走,毛先生,请您命令张占今天不要让张占离开渝园,属下有事需要他帮忙。”
虽不明就地,毛人凤还是点头答应:“张占,听到了吗?在外面待命。”
张弛又道:“毛先生,泽之,八十六号要回重庆,属下算着他应该到了,或者就在这两天抵达……”
“等一等——”毛人凤沉下了脸:“你是怎么知道八十六号的存在的?”
张弛答道:“是我推测出来的,得到了周局长的确认,八十六号几乎死在属下枪下……”
“他要来重庆?身份暴露了吗?”
“没有,他来重庆是……”
也在加班的汪秘书匆匆赶来,打断了张弛的话,毛人凤拿过一张信笺,写了几行字,命令道:“汪秘书,你带人坐我的车,求见戴老板,把这封信和胶卷交给戴老板。”
汪秘书答应着去了,毛人凤走到沙发边坐下,说道:“还没吃饭吧?来人,去找点吃的。张弛,过来坐下说。”
张弛详细述说了前后经过,毛人凤感叹道:“上海分局临危不乱,不仅反手一击,救出了你和唐吉田,而且还完成了在不让日本人察觉有异的情况下,得到《日军鄂西会战作战计划》的任务,我要为你们请功。”
张弛很诚恳的答道:“谢谢毛先生栽培,周局长领导有方,亲身犯险;八十六号心思缜密,沉着冷静;余浩辰、龚振宗为国捐躯,为他们请功是应该的,属下不敢居功。毛先生,76号特工头子倪新派遣八十六号来重庆发展卧底,属下建议不妨将计就计。”
毛人凤沉吟道:“为了保护八十六号的身份,的确需要这么做……我担心的是,张占被‘策反’后,总要为日本人提供情报吧?有分量的情报自然不能让日本人搞到手,假如提供的情报都是无关痛痒的,那个时候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累及八十六号暴露?”
“毛先生所虑不差,属下也有这方面的担心,毛先生,您看能不能设法让刘泽之开始行动前见您一面,当面汇报,毕竟最了解小野平一郎和倪新等人的是他,可是如何才能找到他……”
电话铃响起,汪秘书打来电话:“毛先生,戴老板命您带着张弛即刻觐见。”
毛人凤一边起身着装,一边说道:“来人,备车。张弛,你和张占先谈谈——以我对八十六号的了解,他会主动设法来见我。”
二十日上午七点半,刘泽之赶了两个小时的路,来到重庆北涪偏岩古镇军统特训班,从位于一个小山丘的茶馆内,远远望去,操场上学员们正在出早操,听说自己的弟弟刘林就在这里担任电讯班中尉干事,也不知道这个臭小子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另一个弟弟刘无憨厚质朴的笑容再次浮现在眼前……
与此同时,军统局本部,毛人凤的专车开进停车场,凌晨二点回办公室加班,奉命连夜亲自冲印胶卷,制作影印版文件的汪秘书迎上前来,拉开车门说道:“毛先生早,毛先生,属下这就去国防部找陈长官移交作战计划影印版。对了,陈劲松说有急事找您,请您去一趟北涪,属下转告他说你这几天太忙,估计抽不出时间,他说让我向您汇报:有故人来访,急着见你。这个陈劲松,出了名的爱自说自话,不拘小节……”
毛人凤当即命令道:“陪我去北涪。”
汪秘书一愣,赶紧说道:“毛先生,您今天上午有两个会,一个是八点钟在财政部的,一个是十点在缉私总署的。”
军统一再打报告申请追加经费,好不容易财政部答应开会协商,换个人去……毛人凤只得驻足答道:“缉私总署的会你安排相关部门的负责人替我出席,命人给陈劲松打电话,我十一点赶到他那里,张占,你不用陪我去了,汪秘书,给张占照两张背景是宿舍楼的便装照,做出偷拍的效果,十点到财政部找我。”
培训班教务主任办公室内,陈劲松拄着拐杖,为刘泽之倒了一杯沱茶:“秘书刚向我汇报:毛先生十一点赶过来。你尝尝,有点苦,可是便宜啊,我薪俸有限,你将就喝吧,喝惯了也挺好的。”
“我还以为毛先生抽不出时间见我。”
陈劲松答道:“怎么会?你以前是毛先生身边的人,现在又是军统在淞沪地区最重要的卧底。怎么样?我再给你续点水。”
“还好,劲松,你腿不方便,别忙了,为什么不装个假肢?这样多不方便。”
陈劲松笑笑,随即叹道:“你以为这是在大上海?重庆的假肢厂……技术实在是不敢恭维,我这样挺好的,你别替我担心,比起你们,我在后方……怎么了你?大老爷们,干什么?”
刘泽之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劲松,当时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示警了,让你,还有杨本华他们几个……”
“又来了,这怎么会是你的错?泽之,别怪我说你,你总是把不属于你的责任强加在自己身上,长此以往,精神高度紧张,万一……你的处境你自己还不明白?76号职业特工云集,容不得一点闪失。”
刘泽之强自平静了一下心态,说道:“劲松,在毛先生来之前,你能不能安排我见见阿林……我知道这不合规矩,那怕远远看一眼……”虽然刘林已知她的身份,不过他重返陪都的事是绝对机密。
陈劲松一口答应:“没问题。你这小子假公济私,等毛先生来了,我要打小报告。我说你怎么没去找也知道你身份的叶君远,偏要跑这么老远来找我,你还不知道吧?亏得你没去找叶君远,他一个礼拜前去昆明了,不在重庆。我去安排,你在窗口等着。”
“局本部和叶君远那里我怕撞上认识我的人,你这里都是外勤站点来参训的学员,安全一点。”
陈劲松笑道:“我和你开玩笑的,我去了。”
一直很担心陈劲松被截肢后一蹶不振,现在看来他的精神状态调整的不错,刘泽之略略放心。
陈劲松架着拐,走到大门口,从他的办公室可以清楚地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对警卫说道:“明天新开班的那个电讯班的学员什么时候来报到?”
警卫立正答道:“陈主任,我们警卫班接到的通知是下午一点。”
“你去把刘干事找来,我有话问他。”
“是,您到传达室坐会,我这就去找他。”警卫心道陈主任今天有点反常,有什么事不能把刘干事叫到办公室说?腿脚本来就不方便,偏要站在这里。
“不用,我在这里透口气。”
不大一会,刘林急匆匆赶来:“陈主任,您找我?”
陈劲松答道:“是的,明天开班的那个电讯班的住宿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下午一点在局本部集合后,有车送他们过来,后天开课。”
“教员都到位了吗?”陈劲松一边说着,一边似是随意的换了个位置。
刘林不由自主的也换了个位置,面对陈劲松回话:“除了以前的几名老教官,只新添了一名,明天和学员一起过来。”
“知道了,你去忙吧。”
办公室内,刘泽之目不转睛的望着门口,刘林似乎长高了一些,健壮了不少,记忆中的青涩不见了,自己的弟弟,终于长大了,他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
看书网小说首发本书
第四百五十章 陪都交锋(上)
十一点整,毛人凤带着张弛来到偏岩古镇军统特训班,陈劲松迎上前去说道:“毛先生,泽之在我办公室里休息,请吧。”
毛人凤推开门,半旧的双人沙发上,刘泽之蜷曲着熟睡,几年来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沉沉睡去,天地之大,前途茫茫,机缘巧合,他居然有机会回家稍憩,整个人这一刻彻底的放松下来。
毛人凤微微一愣,摆手制止了想要唤醒他的张弛,示意他和陈劲松去隔壁办公室等待,轻轻走过去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三月底的重庆乍暖还寒。一年半以前,常熟匆匆一晤,比起那个时候,刘泽之更见憔悴,即使在熟睡中,眉间也现出两道深深的“川字”纹,放在胸前的左手腕打着固定。
毛人凤无声的叹了口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信手拿起一张报纸翻阅着。
十几分钟后,已经变成本能的警戒让睡梦中的刘泽之感觉到了异常,他睁眼看去,毛人凤独自一人坐在一旁,他睡意全消,认出盖在身上的那件外套的衣料正在当初周成斌乔装成跑单帮的商人,潜回重庆时,自己托他带给毛人凤的,一阵暖意袭来,猛地坐起,起身道:“毛先生,属下失礼……”
毛人凤淡淡的问道:“手腕怎么受的伤?”
“周局长带队突袭76号车队,营救张弛和唐吉田,我在此之前给周局长打电话示警,为了洗清嫌疑,周局长向倪新开枪,我抱着倪新滚下路基的时候腕骨骨折。”
毛人凤亲自拿起内线电话叫张弛和陈劲松过来,而后问道:“这么说你已经洗清嫌疑了?”
“对倪新那个人而言,信任是相对的,怀疑是绝对的,虽然他派我潜入重庆,却扣押了徐建雪作为人质,而且不准我过问与重建的日本人在重庆的谍报网的联络工作。”
张弛忍不住插话道:“刘先生,我的意思是,我早就想说一句对不起,当时我那一枪……还有你曾参与策划营救我,一直没有机会说一声谢谢,在根据地,我还故意虐待过你……”刘泽之离开重庆前,二人只有两面之缘,彼此的印象并不好,张弛也不擅长表达歉意。
刘泽之摆摆手打断了张弛的话:“没必要道歉,当时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陈劲松说道:“毛先生,属下建议跟踪来接头联络的76号的人,为了保护泽之的身份不暴露,暂不抓捕,而后找个由头再说。”
张弛点头道:“陈主任,英雄所见略同,你和刘先生——我也叫你的名字吧——你和泽之想到一起去了。”
刘泽之笑笑答道:“过奖了。”
毛人凤说道:“张弛已经向我汇报了你的想法:设计诱惑张占,逼他诈降日本人,等你们返回上海后,找个借口让张占‘暴露’,就此破获日本人重建的在重庆的谍报网。这个计划可行,我批准了。”
张弛主动请命:“毛先生,泽之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请您把配合他行动的任务交给我吧。”
“不妥,你在重庆露面不合适,会让日本人猜测你从上海来重庆的目的,鄂西会战是目前重庆政府最重要的军事行动,决不能让日本人怀疑作战计划已经泄露。我身边的张占等侍卫司机都归属汪秘书指挥,泽之,汪秘书也知道你的身份,我命令他负责行动。他一会也会赶过来,行动由他指挥,张弛你参与协助。需要的人手……劲松,从培训班的学员里挑选一些人,记住:这些人今后不得派往淞沪地区。”
陈劲松答应着:“是,请毛先生放心。”
刘泽之答道:“还是您考虑的周全。属下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请毛先生指正:张占自然是不能真的提供有价值的情报,可以一味虚以委蛇,也不是长久之计。属下有个想法:不如策划一场事件,张占不得不潜逃,当然之前可提供一些无关痛痒,却绝对真实的情报,取得日本人的信任,小野平一郎和倪新只有人为是真心投诚,对军统叛将一向重用。”
毛人凤夸了一句:“很好的想法,泽之,这几年干得不错,不愧我当年用心调教。乔文荣、龚振宗暴露后,南京上海日伪军警机关除了你,没有可以接触到核心机密的卧底。”转头对张弛说道:“我叫你来是因为随着战局的变化,戴老板决定加大淞沪地区的情报战的投入,还有对南京汪伪集团内部高官的策反,今天机会难得,你和泽之好好聊聊。”
张弛答道:“是,泽之,你能在这里停留多久?”
“下午一点左右。”
毛人凤又问道:“李士群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泽之答道:“是影佐祯昭命令李士群的日籍秘书平川新野下的手,在夜宵里下了剧毒阿米巴,事后嫁祸军统,军统叛将张胜宇做了替死鬼。日本人,对李士群越来越不满意,又怕他故伎重演再次叛主,周局长奉您的命令一直推波助澜。”
“影佐祯昭遇刺,和上海分局有关系吗?”毛人凤一直很奇怪,局本部并没有针对影佐祯昭的行动,影佐祯昭却突然受了重伤,返回本土治病,耽搁了半年之久,可见伤势还不轻。
“没有关系,是赵敬东,我曾对你提过的,为了给李士群讨还公道,不惜拼上性命,鱼死网破,可惜虽杀了平川新野和高松原田,影佐祯昭却侥幸逃过一劫。唉,我真没想到,赵敬东会如此死忠李士群……如果我早想到,一定会想办法制止。”
刘泽之的语气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伤怀,毛人凤心中不悦,没等他开口训斥,刘泽之失神的似在自言自语:“李士群被毒死的那天晚上,我就在现场,也看出了异常,曾想过阻拦的……半年了,每每想着这件事,总觉得心中有愧……”
陈劲松赶紧拉了一下刘泽之,说道:“泽之,胡说什么……”
毛人凤脸一沉,严厉教训道:“什么?你再说一遍?!阻拦?我没有听错吧?心中有愧?对谁有愧?”
刘泽之自知失言,解释道:“李士群对我……说实话,我跟他学了不少东西,虽是对手,可也是……这些年了,不知不觉的有了……他活着的时候我也有歉然,不过更多的是过招……他死后,唉,这种歉疚越来越……我知道不应该,可是……”
“个人情感与民族大义,孰轻孰重,这么浅显的道理,还用我说吗?”
陈劲松陪笑打圆场:“泽之的意思是……他不是什么也没敢做吗?人非草木……他在您面前,毫无隐瞒,说实话,属下做不到。泽之,毛先生对你,是爱护愈深,所以责备愈切。”
毛人凤依然板着脸斥责:“你少替他遮掩!别以为将在外,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警告你:胆敢背叛组织,我亲自下令,命周成斌除掉你!”
汪秘书匆匆忙忙赶来了,见此场面,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毛人凤道:“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回,你好自为之!”
刘泽之被训的不敢再置一词,陈劲松陪笑道:“毛先生,你在这里用饭吧,我去吩咐食堂……”
“不必了,我还有事要赶回重庆。”
张弛笑道:“毛先生,属下送您。”
也曾当过卧底的陈劲松劝道:“你的心情别人也许不理解,可我能体会,为了潜伏,不得不和周围的人搞好关系,时间长了,人吗,都有感情。可是……毛先生说的也有道理,李士群是死了,可是你和倪新的私交据我所知也不错,可不能一时糊涂,做出军法家规不容的事情来。”
张弛端着一小盆米饭和两盘炒菜回来,说道:“劲松,我从食堂打的饭,我没你们这里的饭票,你别忘了抽空给送去。我们几个边吃边聊。泽之,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看你是找骂,胡说些什么?难怪毛先生动怒,李士群是什么人?军统叛将,铁杆汉奸,多少战友死在他手里?”
刘泽之长叹一声,陈劲松换了个话题:“你们坐,我去组建临时行动组。”
见陈劲松离开房间,刘泽之问了个他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你们在宜昌的行动顺利吗?作战计划拿到了吗?”
张弛答道:“怎么说哪,算是顺利吧,拿是拿到了,日本人太狡猾了,那个从火车站运回去的保险柜只是个障眼法,多亏周局长技高一筹,真正的作战计划放在另外一个房间接通了报警电源的新式保险柜里。”
小看了影佐祯昭!刘泽之越想越后怕,说道:“是我大意了,还好没有酿成大错。”
张弛安抚的笑笑答道:“你已经尽到了职责。言归正传,我们边吃边谈吧。”
下午一点,刘泽之和张弛、汪秘书商议好了行动细节,汪秘书说道:“我恰好认识一个合适的女人,王凤仙,姿色不错,是烈属,这是她的地址,离你派宋宁生租的那家家庭旅馆不远。对权菅祜等人,就说是你设法找到的。”
刘泽之说道:“我明白。一同来的那个叫古华的,是小野平一郎派来的,说是情报专员,我以前没听说过,更没见过,一路上此人沉默寡言,也没探听出什么,权菅祜好像和他是旧识,对他颇为客气,你们多留点心。”
汪秘书点了点头答道:“你放心吧,重庆是我们中国人的地盘,他能翻出什么大浪?”
刘泽之想了想,不放心的问道:“汪秘书,你觉得张占会背叛军统吗?”
汪秘书自信的答道:“不会,我相信张占对军统和毛先生的忠诚。”
刘泽之暗暗放心,假如张占真的背叛,且不说下一步计划无法实施,以毛人凤的为人,张占必无生路。
陈劲松进来说道:“汪秘书,行动组的人准备好了。”
汪秘书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走吧,回重庆。张弛,接手行动组,跟踪和泽之接头的权菅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对了,劲松,泽之搭车,为了保密司机不能同行,我把他留在这里,就说你要用他帮个忙修车,然后你找个理由打发他乘长途车回去。”
陈劲松点头答应:“我会安排……还有那个女人,到底是烈属,不会……”
刘泽之笑笑答道:“你放心,不会弄假成真的。”
看書惘小说首发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