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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醉四月     谍殇之山河破碎txt下载     谍殇之山河破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一章 吞下诱饵(上)

    周成斌命令道:“老张,你通知余浩辰和孙栋盛,十分钟后我们开个碰头会。”

    会议前,张弛不放心,又去里进院子刘泽之暂时下榻的厢房外找到负责看守的两个明哨、两个暗哨,再三叮嘱后才来参加会议。

    走进房间,三人已经坐定等他,张弛笑道:“周局长,我去检查看守刘泽之的警卫布置,虽说您给他定性是草包,不过76号的人还是不要小觑的好。”

    周成斌笑笑,答道:“刘泽之穷途来投,我已经答应和他合作,他带来了两份情报,李士群也死了几个月了,价值不高,张弛,你负责发给局本部。重要的是李士群生前私吞了一批物资,其中有一少部分是日本人管控的军用物资,其他的是民用物资,数量不多不少,他愿意交给我们以示诚意。在一家银行的保险柜里还有一批金条,数量可是不少,足足三百根,他答应我们出面拿到后和他均分。”

    余浩辰说道:“周局长,刘泽之投诚会不会有问题?这个人虽是草包,听……据我所知他和倪新关系不错。”在座的四个人中孙栋盛并不知道龚振宗的存在,他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

    心地敦厚、性情直爽的张弛对周成斌的态度已从最初的不服、心结颇深一变而为崇敬,他说道:“周局长亲自和他深谈,得出的结论自是对的。局长,这批物资在什么地方?”

    周成斌答道:“这是地址和清单,物资藏在一家停办了的美国教会中学的地下室里,数量不少。”

    孙栋盛对陈劲松的感情很深,忍不住插口问道:“这些东西也不算少了。听说刘泽之向张队长提出和我们合作的条件是送他去瑞士,您不会答应他了吧?”

    周成斌答道:“那是当然,不答应他,他怎么可能把这个地址告诉我们?目前保险柜的密码他还没有说。此人是个草包不假,那也是和倪新等人相比而言,却也是李士群亲自调教过的职业特工,不能小看他。”

    孙栋盛心中像是吞了一个苍蝇似的难受,也知周成斌的做法无可厚非,总不能提议让周成斌佯装答应,而后背信弃义吧?只得闭口不言。

    余浩辰又问道:“刘泽之是有家眷的,据我所知在他潜逃后,他的家被抄了,也不知道他家眷现在怎么样了?他总不至于厚颜到要求我们替他营救家眷吧?”

    周成斌只得答道:“家眷?他没提,应该是放弃了吧?这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言归正传,浩辰,你明天一早就带人去上海实地侦查,对刘泽之,目前我们还不能完全相信”

    三人对视,对刘泽之的人品更为鄙夷。余浩辰答道:“是,请您放心。”

    张弛本想提醒一句:余浩辰和76号照过面,可以执行侦查任务的人还有,没必要让余浩辰冒险。没等他开口,周成斌又道:“老张,你明天组织好人手,等侦查有了结果,你亲自带队,让余浩辰做你的助手,马上动手从上海转运物资。”那家学校肯定在76 号的全面监控之中,派余浩辰去侦查,就是为了故意卖个破绽。自己才是小野平一郎和倪新的目标,余浩辰是安全的。

    “是。这批物资是不是直接转运到重庆?”周成斌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理由,张弛决定照办就是,不再发表意见。

    周成斌摇头道:“不必,我们现在有了根据地,物资到手后,就放在这里。这批物资很多东西都是我们急需的日用品,比如布匹、颜料、棉花等,其他的军用物资等局本部的命令再说,不要急着运走。栋盛,为了安全,秘密设立仓库,这件事由你负责。”

    这批物资是个诱饵,如果急于运往重庆,日本人和76号在途中拦截,防不胜防。根据地是军统的地盘,在这里放一段时间,找机会再运往重庆也不迟。张弛却想着有这么一批物资在手,可以缓解根据地拮据的财政状况,局本部不催,能留下最好。

    二十四日凌晨五点,余浩辰带着一名助手赶回上海。由于张弛有言在先刘泽之不得外出,周成斌怕引人注目,也不好去探视。刘泽之似乎待的很踏实,除了吃饭、敷药,就是睡觉,一整天一句话也没说。

    傍晚,余浩辰带着一名助手来到空无一人的学校,看门的是一个五十余岁,半秃顶,手指发黄,一看就是个烟瘾很大的瘾君子的矮个子男人。余浩辰问道:“听说这里有空房子出租?”

    “是有房子出租,你是看《申报》上的广告来的?租房子想干什么?”

    余浩辰掏出一包还有大半盒的白盒三五香烟,点着一根,顺手扔给看门人,答道:“是看广告来的,想租两间教室利用寒假办个日语培训班,你先带我去看看房间吧。”自从美日宣战,白盒三五也就成了稀罕东西。

    其实余浩辰是在距离这里不远的电线杆上看见的出租广告。没想到业主还在《申报》上刊登了出租广告。也对,这么多的房子空着,业主当然着急。

    那个看门人拿出一大串钥匙带余浩辰二人去看房,一路上,余浩辰仔细观察,确定学校里再无第二个看房子的人。

    一番做作之后,余浩辰说道:“还不错,谈谈价格吧,市面不景气,给个折扣。”

    看门人递过来一间价格表,说道:“这是我们老板定的价格,如果你想打折扣,按上面的电话找我们老板,我做不了主。”

    余浩辰接过来又问道:“我刚看见门口的传达室里有电话,能借我用一下吗?我给你们老板打个电话,谈成了我给你一点辛苦钱。”

    “没问题。”

    看门人仔细锁好房门、楼门,三人回到传达室,余浩辰一边拨电话一边说道:“这里交通方便吗?劳烦你带着我这个同伴去车站看看吧。”

    看门人收了大半盒烟,而且也想做成这笔生意,点点头带着余浩辰的部下去了公交车站。余浩辰找到业主,一番讨价还价后,说道:“我还有个合伙人,回去和他商量一下,一两天就给您消息。”

    放下电话,余浩辰快步向三层高的教学楼走去。

    学校对面一栋五层公寓顶楼的一套房间内,恰好来视察的倪新居高临下看着学校里发生的一切,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在一旁负责监听的浅野一键走过来说道:“这两个人就是应该是军统的人吧?什么《申报》上的广告,压根就没刊登过,倪局长,您这个办法虽然很简单,却很实用。那个人一路上一直在观察学校里还有没有看守的人,也算是很谨慎了,和我们过招却不堪一击,他哪能想到学校里没人,这里却有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见过这个人的照片,当初军统给我们设局,向长沙前线转运药品,老钱跟踪过他,就是那个修车的。”

    对倪新的记忆力,浅野一键一直很佩服,答道:“原来是他。看来到目前为止,刘泽之的行动没有出现破绽。军统也很谨慎,居然想到先派人侦查,看这个人溜门撬锁的身手,是个内行。”

    倪新答道:“别忘了我们的对手是周成斌。”

    浅野一键笑笑又道:“这个刘泽之,以前还真是小看他了,没想到他居然能孤身和周成斌等人过招而不露破绽。”

    “你这句话现在还言之过早,等到周成斌落网,你在夸他也不迟。也许是我们和他太熟悉了,只看到了刘泽之不拘小节的一面,反而不如小野将军看的准。”

    浅野一键答道:“是啊,还是将军高明。对了,听说田中胜荣疯狂地在搜捕刘泽之的老婆,刘太太到底去哪了?万一落入田中胜荣手中,那个人,心狠手辣,又没法和他明说,刘桑回来我们没法交代。”

    “让他去搜,他闹的动静越大,越证明泽之潜逃叛变是真的,万一我们内部还有军统的人……你放心吧,田中胜荣是找不到刘太太的。”

    二十五日上午,余浩辰从上海赶了回来,向周成斌和张弛汇报道:“昨天傍晚,我以租房办培训班为名去那个学校看了,带去的那名助手调开了看门人,地下室里确实有这批物资,时间太紧,我大致看了看,数量和品种和刘泽之列出的清单差不多。可见此人还是有合作的诚意的。”

    张弛说道:“那就好,周局长,行动小组准备好了,您看何时行动?”

    周成斌答道:“明天上午出发,晚上十一点开始行动。对了,老张,我已经命人叫唐吉田赶过来,让他带队吧。”张弛和**联手开辟根据地,也是小野平一郎的眼中钉,万一76号不等自己露面动手抓捕那就麻烦了,而唐吉田和76号照过面,价值却低的多。

    孙栋盛说道:“刘泽之刚才对我说他昨天在房间里闷了一天,今天想出去走走……”

    周成斌答道:“从现在起,他的行动是完全自由的。栋盛,你去找个当地人,以保卫刘泽之人身安全、照顾起居的名义,给他当勤务兵。即使发现了刘泽之的行为有可疑之处,也不要当面说破,更不得采取任何行动,马上向我汇报即可。”

    孙栋盛有点担心,说道:“周局长,刘泽之不会跑了吧?一个勤务兵看得住他吗?”

    周成斌失笑道:“谨慎是对的,不过也没有必要草木皆兵,其实刘泽之本来就是来此向我们投诚,求得军统庇护的,不过是你们提前一步抓住了他。他手里还有一批金条,数量不少,现在上海分局两手空空,用钱的地方多着那。我们和他的合作关系中,不放心的应该是刘泽之,对他的礼数周到一点。”

    张驰等人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孙栋盛说道:“是,我这就去通知他。”

    张弛补了一句:“栋盛,你对他动过粗,不妨给他道个歉……”见孙栋盛面露难色,张弛教训道:“大局为重!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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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吞下诱饵(下)

    孙栋盛来给刘泽之赔罪,说道:“刘先生,周局长说你现在是军统的朋友,让我给你赔个不是。但愿你有诚意,否则……哼!这是小孔,给你当勤务兵,他可是个抗日的好汉子,不像某些人……”

    刘泽之放下手里的旧《千字文》,谄笑着答道:“没事没事,不打不成交吧。孔先生……小孔,我也这么叫吧,又不是外人,对吧?我无聊的借了本《千字文》,让您二位见笑了。有烟吗?给我一根。能给我找件厚点的外套吗?今年真冷。”

    孙栋盛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把一件半旧的中式薄棉袄扔给刘泽之。刘泽之没敢嫌弃,更没敢再要烟,连声道谢。孙栋盛没等他说完,扭头便走。

    中午,刘泽之带着刚配给他的那名勤务兵小孔上街,陪笑道:“找家饭馆,陪我去喝两杯。”

    小孔对自己的新差事很不满意:给一个汉奸当勤务兵,太窝囊了!当然不肯失了身份和汉奸喝酒,板着脸说道:“喝什么酒?队里有饭!赶紧回去,瞎诳什么?”

    刘泽之陪笑道:“那我去买包烟,再买点熟食,你们的饭实在是太差……也挺好的,就是有点不和我的胃口。”

    刘泽之走进一家店面很狭窄的小杂货铺,一脸不耐烦的小孔站在门口等待。刘泽之用身上的零钱买了两包烟,一包榨菜,趁着伙计回头找零钱的功夫,蘸着散装白酒在柜台上画了一个十字星。

    那名伙计抬眼打量了刘泽之两眼,撩开门帘,后屋里的权菅祜走了出来。刘泽之示意他门口有人,不要开口。一边嘴里问着,一边蘸酒写字:“老板,你们这里没有熟肉?你知道那里有卖的吗?”(周成斌已到,和我会面了)

    权菅祜答道:“我们这里没有,镇子尽东头有卖猪头肉的,你去看看。”

    刘泽之笑着致谢:“谢谢你,那我去看看。”(目前一切顺利,周住在镇政府。)

    刘泽之走出杂货铺,向镇东头走去,小孔更为鄙夷:听说此人的老婆下落不明,走投无路了还这么贪图享受,没心肝的东西!

    二十六日凌晨三点,唐吉田匆匆赶来,张弛对他交代完毕,唐吉田说道:“刘泽之投诚?太好了!唉,也可惜了,周局长那个人,你我都知道,太正人君子!刘泽之想必也深知局长的个性,才敢来谈条件。你放心吧,这批物资我一定拿到手运回来。”

    张弛答道:“就是啊,那个刘泽之,见了我死活不说,非要见周局长不可。周局长命令今天下午三点出发,晚上十一点开始行动,你先好好休息。”

    晚上十点半中,余浩辰独自一人先到了学校后门,翻墙而入,用一根铁丝捅开铁锁,虚挂在门上。借着夜色的掩护顺着墙边,俯身疾步到了楼门口,又捅开了楼门,闪身进入楼内。

    十点五十五分,一辆封闭货车停在距离学校后门十五六米远的一处空地上,司机打着一个电力不足,灯光昏暗的手电筒,下车后钻入车下,好像是汽车出了故障,不得不抢修。

    与此同时,一个黑衣人接近学校前门。传达室的灯光还亮着,里面生着一个炭盆取暖,窗户开着一条很小的缝隙。收音机里正在播出《玉蜻蜓》,值夜的看门人悠闲的喝着酒,听着评弹。黑衣人掏用一根一头连着一个皮囊的钢管,插入窗户的缝隙里,轻轻挤压皮囊。三四分钟后,看门人伏在桌上昏睡过去。此人正是唐吉田,做完这一切向楼内快步走去。

    十一点正,货车车厢里两名部下下了车,手里拎着些东西进了学校。地下室内,余浩辰手脚麻利的拼装出两辆手推车,四个人分工,两人装车,两人运货。卡车车厢里还留有两个人负责装车,二十来分钟后,所有的物资都被装上了车。几人走出学校,余浩辰殿后,关好几道门,把撬开的锁重新锁好。几人上了卡车, 消失在夜色里。

    对面公寓顶楼76号的监控点里,浅野一键惋惜道:“可惜啊,周成斌没来,还要舍弃这么一批货物,倪局长,我已经派人跟踪了,但愿周成斌成擒后,能把货物也能追回来。”

    倪新答道:“钓鱼还用先准备鱼饵,何况我们要钓的是军统的王派杀手,上海分局的局长周成斌。周成斌手下人才济济,我一直就没敢奢望他会亲自出面偷运物资,除了前天来此侦查的那个人,刚才进去的还有一个熟面孔,杨文举投诚后,赵队长带人在在火车设伏,和他交过手,事后技术科根据赵队长的描述做过画像……”想起赵敬东,倪新禁不住黯然神伤,不再说话。

    浅野一键点头道:“您说得对,只要能钓出周成斌,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军统顺利得到了物资,对刘泽之的投诚应该不会再有怀疑了吧?”

    二十六日清晨六点,军统根据地一处空院落里,张弛带人清点着唐吉田等人运回来的物资,见周成斌也赶了过来,张弛赶紧过来报告:“周局长,马上就清理完毕了,和刘泽之提供的清单十有**能对的上,可惜基本上没有急缺的军用物资。”

    周成斌略略看了看,答道:“民用物资也很好了,这么说刘泽之确是真心投诚。秘密仓库安排好了吗?”

    “孙栋盛已经去了太湖一座荒岛上安排,算起来很快就会回来。您放心,按照您的命令:安排仓库的人和今天下午装船运货的是两批人。局长,那批金条怎么办?”

    周成斌答道:“昨天晚上刘泽之派小孔来找我,已经商议好了,二十八号晚上七点有一班远洋客轮开往瑞士,后天上午我和他同返上海,三点到达银行,取出金条后,马上送他上船。我已经命令葛佳鹏购买船票,并且给刘泽之伪造身份证件,完成后命他派人送到这里。”

    张弛很不放心,提议道:“我替您去瑞士国家银行上海支行吧,万一刘泽之……虽然这批物资顺利到手,总不能不防啊。”

    周成斌笑笑,答道:“你去不也有风险吗?刘泽之一直坚持必须由我陪同,否则他绝不交出密码,何必多生枝节,让他心里不痛快?”

    张弛只得同意,又道:“那也应该做好充分的应变准备,需防人不仁。”

    “那是当然,我准备让唐吉田、余浩辰带队提前去预定地点,准备接应,你挑选四个和76号没有照过面,身手好的战士,交给唐吉田,乔装便衣一起潜回上海。”看张弛依然忧心忡忡,周成斌问道:“怎么了?你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张弛笑笑,答道:“没有,可能是我太多心了吧,总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周成斌暗道作为一个职业特工,这种直感是最难得的,往往可以救命,张弛果然不同寻常。正因为对张弛能力的信任,他相信虽然张弛被蒙在鼓里,却一定能配合默契,何况他还有后招。

    周成斌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啊,太多心了。对了,上次我让你整理的76号和我们照过面的特工的资料,怎么样了?”

    “整理的差不多了,尽可能每人都附一张照片,实在找不到的,就搞个画像,不过我们没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只找到了一个给人画‘喜容’*的,画出来的东西千人一貌。”

    周成斌蹙眉道:“千人一貌?这可不行,你再想点别的办法。你把整理出来的资料,有多少算多少,拿来我看看。”

    张弛答道:“是,都在我办公室里,您看能不能让刘泽之提供一些76号行动骨干的资料?也好再次验证一下他的诚意。”

    “你说得对,走吧,到你办公室看看。”

    张弛搬出好几十个档案袋,周成斌一边仔细翻阅,一边补充着一些档案上没有,他知道的资料,张弛做着记录。

    周成斌拿着一张照片所有所思的看着,张弛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叫权菅祜的,看着不太像是中国人,倒有点像……韩国的?还是日本人?你看看。栋盛,你回来了,进来坐。仓库安排好了吗?”孙栋盛走了进来。

    张弛接过来细看,答道:“我看不太出来,老孙,你看看,周局长说这个看起来不太像中国人。”

    孙栋盛也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老老实实的答道:“我也看不太出来。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使用。”

    周成斌说道:“可能是我多心了。张弛,你和栋盛去安排物资转运吧,根据地初建,又到年底了,你们两个尽可能留在这里,让余浩辰带人用船把物资运过去。我去和刘泽之谈谈。”

    二十八日上午七点,周成斌正在吃早点,张弛走进来说道:“周局长,这是葛佳鹏派人送来的船票和假身份证件。我还一直担心赶不上了,好在没误事。我已经通知唐吉田,还有刘泽之半个小时后出发,也命小孔给刘泽之拿了一套符合他乔装的银行职员身份的衣服。”

    “葛佳鹏办事,一般不会有问题。今天忙完了,我还回这里,有些事要和你商量。”周成斌喝完一碗粥,又盛了一碗:“这榨菜不错,在苏北能找到正宗四川涪陵榨菜不容易。”周成斌把一小碟子榨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张弛随意问了一句:“是吗?我在四川局本部待了两年多,也喜欢上了涪陵榨菜,您是从哪里搞来的?”

    周成斌也不经意的答道:“昨天晚上不是在这里和刘泽之谈话吗?吃饭的时候刘泽之让勤务兵小孔拿来的,说是在北边一家杂货铺买的。你去把刘泽之叫来,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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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兵不厌诈(上)

    张弛来到刘泽之下榻的厢房外,房间里空无一人,他吓了一跳,正要找人询问,只见刘泽之拎着一个柳条箱施施然而来,后面跟着一脸不屑的勤务兵小孔。

    张弛板着一张脸问道:“你去哪了?不知道马上就要出发了吗?”

    刘泽之答道:“我就要远走异国,逃出上海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昨天向周局长要了点钱,去买点东西。你放心吧,不会耽误出发时间的。”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房间,把毛巾、茶杯等日用品装进柳条箱,出来说道:“走吧。”

    张弛本想再训诫几句,周成斌走了过来,说道:“刘先生都准备好了?走吧。”

    张弛送周成斌等人出了大门,叫过唐吉田再三叮嘱一定保证周成斌的绝对安全,直到周成斌催促才住口。

    目送一行人走远,张弛对身边黑着一张脸的小孔说道:“怎么了?看你这张脸,喜怒都摆在脸上,不像话!亏周局长还夸奖你是个做特工的好苗子,让我用点心栽培。”

    小孔赶紧解释:“队长,我知道大局为重,不应该对派我担任汉奸勤务兵的命令不高兴,可这个刘泽之也太讨人嫌了!刚才要去买东西,我对他说这个时候他出去不妥,要买什么我替他买。他偏要自己去,还说我是个土包子,买不来好东西。其实他去的那个小杂货铺有什么好东西?更可气的是他还真的挑三拣四,牙膏牙粉的搞不清楚,什么都能用,挑个什么劲!我懒得理他,索性让他一个人挑个够,反正时间到了他不回去,您知道了,还不得收拾他?好在他还算识趣,急急忙忙回来了。”

    张弛也有同感,却不便在下属面前流露,说道:“行了,别委屈了,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等有时间我教你发报。还没吃饭吧?食堂里还有,去吃吧。”

    小孔高兴地敬了个礼,一溜小跑去了食堂。

    一宿未眠的张弛回办公室,放松下来的他感觉出了困倦,想着还有很多事要办,没时间休息,只得打来大半盆冷水洗脸刷牙,想借此提神,一时找不到牙膏,突然想起小孔的话:“……牙膏牙粉的搞不清楚,什么都能用,挑个什么劲……”他分明记得周成斌让自己为刘泽之准备些肥皂牙具等日用品,因懒得去买,就把自己正在使用的东西给了刘泽之,其中就有大半管牙膏……怎么回事?逃亡途中,他要这么多牙膏干什么?还有那些榨菜,也是在那里买的吗?应该是以买东西为名,去杂货铺有不可见人的勾当……

    事涉周成斌的安全,张弛不敢大意,扔下漱口杯,一边走一边对路遇的两名部下命令道:“你去食堂叫小孔来见我,你去警卫排叫几个人到大门口来,记着:着便装、带武器。”

    早饭吃到一半的小孔嘴里叼着半根油条跑了过来,没等他发问,张弛问道:“刘泽之去那家杂货店一共几次?当时你都在什么地方?你们几个集合,再去找几个人。”

    小孔艰难的咽下油条,答道:“一共两次,那家杂货店店面很小,我又不愿意搭理刘泽之,两次都是在外面等他。”

    这时,孙栋盛带着几名战士跑过来,张弛命令道:“小孔,你带路,跟我来!”

    杂货店后间,给倪新发完电报的权菅祜摘下耳机,说道:“把电台藏好。刘处长不负使命,诱走了周成斌,等抓住了整个头号通缉犯,大家都有功劳,倪局长不会亏待你们两的。”

    一名伙计拿着电台下了地下密室,另外一名伙计陪笑道:“权队长言重了,为大日本帝国效劳是应该的,其实权队长您没必要冒险走这么一趟,交给我们两个就可以了。”

    权菅祜笑笑不语,心中暗道:和刘泽之在修船厂唱了一出《捉放曹》,来这里一是小野平一郎不放心刘泽之,倪新对潜伏的两名情报人员的能力也没底;二是他不来,按照规矩必然暂时停职接受讯问,为了掩人耳目也许会受罪不说,万一穿帮就坏了大事了。立功赎罪心切,自行追捕逃犯,落到外人眼里,这一出苦肉计才更可信。

    权菅祜穿上外套,说道:“我这就回上海……”

    话音未落,外间店面传来人声:“有人吗?来包烟!”

    那名伙计一边向外走一边应声:“来了,要什么牌子?”

    “小大英——”伙计伸手接钱,那人左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右手掏出枪,厉声喝道:“别动!有人举报这里发现匪谍,我们要搜查!”

    与此同时,孙栋盛带着三个人冲了进来,狭窄的店堂挤得转不开身,孙栋盛一把推开柜台,持枪向挂着门帘的后间走去。

    那名伙计喊道:“你们要干什么?匪谍?什么匪谍?我是正经生意人……”

    那名扣住他手腕的战士怒斥道:“闭嘴!再敢出声我毙了你!”

    权菅祜闻声纵身跳出后窗,刚跑两步,路边冲出一人,二人交手,一招权菅祜即被踹翻在地。

    来人正是张弛!跟在他身后的两名战士上前捆绑起权菅祜,张弛一见他的脸,马上认出他就是76号新任行动队长权菅祜,不久之前自己曾仔细看过他的照片!张弛又惊又喜,喜的是居然抓获了一条大鱼;惊的是权菅祜出马,周成斌安危堪忧!

    张弛命令道:“先把他押回去,严密看管……”

    几声枪声从杂货铺里传来!原来是那名在地下密室里收藏电台的伙计被搜了出来,负隅顽抗,发生枪战,怎奈寡不敌众,虽击伤了两名战士,那人却被当场击毙!

    张弛赶到杂货铺,问道:“老孙,你没事吧?谁受伤了?严重吗?”

    “我没事,他们两个受了轻伤……”

    半是钦佩半是焦急的小孔过来插话道:“张队长,这里果然是敌人的联络点!您可真有两下子。刘泽之这几天两次来这里,他现在在周局长身边,会不会……”

    张弛命令道:“栋盛,事态紧急,你回去马上集合队伍,出发追赶周局长,记住: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周局长的安全!”周成斌出去一个多小时了,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们走的是那条路,追上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只要有一线可能,张弛怎能不尽力一试?

    孙栋盛正色答道:“是,请您放心,除非我死,否则一定保证周局长的安全!” 孙栋盛走后,张弛身边只剩下小孔一人,他命令道:“小孔,送两名伤员去医务室。

    来的匆忙,只带了一根绳索,已用在权菅祜身上。张弛亲自押着那名伙计回镇政府。他并不担心,能在他手下逃生的人不多。此时已是上午九点多钟,是街市上最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途中,周成斌出发后又打发回来的唐吉田看到张弛押着俘虏,暗自心服:周局长真是料事如神,他是怎么料中张弛不久就会破获抓捕杂货店这家敌人的联络点的?好极了,省得自己再设法去提醒张弛了。可是为什么周局长不直接对张弛说?既然知道刘泽之有问题,为什么又冒险随他回上海?作为周成斌的助手,唐吉田最大的优点除了守口如瓶,就是无条件的服从,想不通的,就不想,。

    张弛独自押着一个俘虏,杂货店里三个人,还有两个,太好了,省了自己想办法从王派杀手手里不露痕迹放走一个人的麻烦。唐吉田迎上前去问道:“老张,这人是谁?怎么你还亲自押着?”边说便递给张弛一根烟。

    张弛并不接烟,又惊又怒:“我不抽。你怎么回来了?谁在周局长身边?”当着那名伙计,不便深说,拉着唐吉田走开两步。

    唐吉田有意挡在张弛和那名伙计中间,答道:“有急事,周局长命我来找你,你听我说……”

    张弛急道:“你的事再急也没我急!你先听我说:你是一个人回来的?其他人那?周局长身边还有几个人?”

    唐吉田装糊涂:“周局长身边没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的是暗中保护周局长的人!”隆冬季节张弛急的出了一头大汗。

    “除了我都在,余浩辰带队,怎么了?你听我说,周局长命我转告你:那批货物的清单先不要发给局本部……”

    张弛略略放心,打断唐吉田的话:“别的事一会再说,出事了,刘泽之是诈降!那家杂货铺……”

    唐吉田大吃一惊,喝道:“什么?!刘泽之诈降?可能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先别扯什么杂货铺的事!那周局长怎么办?你会不会搞错了?有证据吗?”

    “证据要到审讯后才有,不过我不会搞错的!76号行动队长权菅祜被我抓获……”

    “行动队长权菅祜?就是赵敬东死后顶替他的那个?你认识他?权菅祜在哪里?派的看守够吗?别让他也跑了。”

    “我不认识,前几天我看过他的照片!”

    “照片?哪里看见的?你确信不会看错?”

    张弛急了:唐吉田怎么如此夹缠不清?他怒道:“闭嘴!不许插话,听我说……人哪?”

    唐吉田回头一看,张弛押着的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张弛四面看了看,追了几步,无奈放弃,重重一拳击在路边一根电线杆上!骂道:“终日捉鹰,反被鹰啄了眼!他妈的,丢人显眼!”

    唐吉田跑过来问道:“人哪?什么时候跑的?张队长,别愣着了,赶紧派人追捕!我们两个人不行啊。”

    张弛有点疑惑的看着唐吉田,随即想到:唐吉田是周成斌的助手,不可能有问题。长叹一声说道:“他跑不远的!回去,我要突审权菅祜,老唐,我给你几个人,你一定要把人给我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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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兵不厌诈(下)

    回到办公室,张弛立即命令:“把权菅祜押上来!”

    被捆绑着的权菅祜被推搡过来,张弛怒道:“权组长,没想到在这里和你见面了!我没时间和你废话,刘泽之和你的计划是什么?他把周局长骗到上海意欲何为?你最好老老实实的招供,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权菅祜冷笑道:“当然是要周成斌的命!你这个草包,现在才反应过来,可惜晚了!”

    张弛骂道:“做你的清秋大梦!就凭一个刘泽之,周局长能上他的当?”

    权菅祜强硬的答道:“你们肯定做了预案,那也没用,实话告诉你:到了上海,刘处长会以对军统不放心,所以留了一手为名,告诉姓周的藏有金条的保险柜并不在瑞士国家银行上海支行,而是在另外一个银行,刚得到了一批急需物资、对刘泽之再无疑心的周成斌自会上当,而那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周成斌插翅难逃!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他说出这些并不是赌气,而是希望方寸大乱的张弛多派出几路人手,漫无目的的去上海寻找周成斌,让军统受到更大的损失。

    张弛心中一寒:怎么办?余浩辰带的人并没有和周成斌同行,而是提前一个小时去瑞士国家银行上海支行布置接应。杂货铺里设有电台,权菅祜肯定已经把周成斌和刘泽之具体到达的时间电告了倪新,周成斌孤身一人,被诱到76号重兵埋伏的包围圈里,焉有生机?

    张弛拍案而起:“马上告诉我你们在哪里设伏?!”

    权菅祜嘲讽道:“这个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张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奇道:“暂时?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说?”

    权菅祜呵呵笑道:“自然是等到周成斌横死当场,那个时候,我再告诉你……”

    张弛怒不可遏,命令道:“混账!胆敢戏弄我!来人,用刑!”

    临时审讯室是两间没有隔断的中式厢房,两名战士把权菅祜的棉衣剥去,绑在中间一根柱子上,一名膀大腰圆的战士拿着一根棍子上来狠狠地抽打。十几下后,权菅祜的衬衣被抽破,隐隐的血痕渗了出来。

    张弛心急如焚:这里并没有会用刑的打手,更没有专业的刑具,自己对审讯也是外行,这么打下去,权菅祜很快就会死于杖下。而以一个职业特工的忍耐力,权菅祜开口招供的可能性不大。审讯的目的是得到口供,而不是打死对手。

    尤其是权菅祜,更不能死,他还抱着万一周成斌被捕,用权菅祜交换的念头。虽然二者价值悬殊,小野平一郎同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也总是一张牌,何况余浩辰等人被捕的可能性也很大。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再撬不开权菅祜的嘴,后果不堪设想。

    又是十几棍打下,权菅祜昏了过去。张弛命令道:“泼醒他!”

    唐吉田回来了,张弛从窗户里看见,忙起身迎了出来。他很希望唐吉田能抓到那名潜逃的杂货店伙计,手里多一个活口就多一份希望。看了看唐吉田的脸色,张弛失望了。

    唐吉田说道:“张队长,人没抓到,我询问了杂货铺附近的邻居,说那两名伙计来了有二三个月了,我估计他对周围的地形很熟悉。我命令其他人继续搜捕,回来看看你有没有收获。”

    “没有,姓权的一句话都没说!我也不敢再打下去了,打死了他……”

    唐吉田很不解,问道:“这么快就快打死了?用刑的目的是得到口供,而不是……”

    张弛烦躁的怒道:“我知道!不用你教训我……对啊,老唐,我记得你在局本部稽查处干过两年,负责的就是审讯,对不对?别愣着了,由你主持审讯,早一分钟撬开权菅祜的嘴,周局长的安全就多一份保障。”

    唐吉田也不推辞,只要求道:“好,我来审。用刑只不过是审讯的一个手段,既然交给了我,中途你不能打断。”

    什么时候了,唐吉田还如此啰嗦,张弛忍住不满,点头道:“那是当然,由你全权做主,我旁观学习,绝不多话,更不干涉。”

    唐吉田走进临时审讯室,权菅祜已被泼醒。唐吉田对站在一旁的四名战士说道:“把他放下来,给他搬张凳子,让他坐下说。”

    遍体鳞伤的权菅祜心里却很清醒:逼供不成,军统这是要对他怀柔啊。这一招正中下怀,现在已经十点了,下午三点刘泽之就会把周成斌诱到正金银行,周成斌无论是被捕,还是被当场击毙,那个时候自己的口供就失去了价值。凭自己和小野将军的特殊关系,那些暗中保护周成斌,被骗到瑞士国家银行上市支行的保镖们,不可能全部就擒,也不可能全都安然逃离,只要有一个活口,也许就会把自己交换回去。现在的关键是设法拖延时间,活到那个时候。

    权菅祜颓然坐在凳子上,唐吉田把桌上也不知是谁的一杯凉白开推给他:“权先生,喝口水,我们聊聊。”

    权菅祜不客气的一饮而尽。唐吉田劝道:“也许周局长逃不过这一劫,可是你想过没有:军统上海分局的局长因你而死,你还能活着吗?倪新和刘泽之立功受赏,你怎么办?”

    权菅祜默然不语,张弛暗自着急:说这些有用吗?76号的行动队长能被这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吓唬住?却碍于有言在先,强自忍者没有插话。

    唐吉田又道:“我们并没有私人恩怨,我也没指望你能说出你知道的一切,可你总得说点什么吧?否则就是我想放了你,也找不到理由啊。”

    权菅祜嘴角突然挂上一丝笑意,说道:“你是谁?我不认识,可是我认识他:张弛,第三纵队的队长,军统的王牌杀手,曾落入过76号手中。”

    唐吉田和张弛对看一眼,都不知权菅祜这句话的意思。权菅祜自顾自的说道:“张弛,我想求你一件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一直被周成斌压着,处处不如他,你就甘心?我们杀了周成斌,无意中也算是帮了你的一个大忙,看在这个份上,你能不能满足我的好奇心?”他虽不知唐吉田的职务,能越过张弛负责审讯,地位肯定不低,周成斌死后,这些话通过这个人传出去,背上为了一己私利害死长官的嫌疑,张弛以后在上海分局一定举步维艰。

    张弛勃然大怒,他已经明白权菅祜是在拖延时间。唐吉田却不疾不缓的答道:“还是我说吧,很简单,我们有76号一些主要成员的资料,你长的很有特点,乍一看和中国人没区别,再一看却有点像日本人,过目不忘,赶巧了,见过你照片的人去买东西,认出了你。”

    权菅祜心中奇道:从没有人说自己长得像日本人啊,可是军统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难道这个审问的人说的是真的?不对啊,周成斌危在旦夕,他哪来的闲心和自己闲聊?

    张弛急的青筋毕露,他的忍耐快到极点了。只听唐吉田悠悠说道:“权菅祜,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不追问你们究竟在何处设伏,却有功夫和你东拉西扯,对不对?”

    权菅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唐吉田淡然说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早就知道真正的伏击地点:日本正金银行总行,对不对?”

    权菅祜大吃一惊,虽然还是没有开口,他的神态表情却出卖了他:唐吉田的话是对的!

    房间里的人都愣住了,张弛更是不解:既然唐吉田早就知道真正的伏击地点,为什么还要耽误时间和权菅祜废话?难道他不明白时间对周成斌意味着什么?

    没等张弛开口,唐吉田的脸色突然凝重起来,说道:“张队长,你还愣着干什么?!这里交给我,你马上带队去增援周局长!周局长出了事,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唐吉田虽然不归张弛领导,但是二人相比军衔是张弛高,唐吉田的资历更是不能相比。此时张弛顾不上责备唐吉田的失礼,也没时间表达对唐吉田的钦佩,疾步向外走去,边走边下命令:“集合队伍,分两批走,把那辆吉普开过来,我亲自带队,即使我死了,也要保证周局长的安全!你们几个去瑞士国家银行上海支行,找到孙栋盛,一起拦住余浩辰,命他们立即撤回上海……”

    张弛的声音越来越远,权菅祜瘫坐在凳子上,全身脱力,不敢置信的看着唐吉田……

    唐吉田冷笑道:“你想和我扯闲篇,拖延时间,好啊,我奉陪!你以为我中计,渐渐放松了警惕,对吧?”

    权菅祜茫然点头,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伏击地点的?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大费周折……”

    “我当然不知道,不过我对上海很熟悉。刘泽之诱骗周局长,用的是去银行拿金条的名义,对吧?上海的银行虽多,有保险柜出租的也有十余家,可是既有保险柜出租,又有伏击条件,再抛去不好掌控的外国银行,还能有几家?不过三到五家吧?周局长的安危至关重要,军统的力量有限,三到五家的范围还是太大,其中日本人的正金银行的可能性最大,我们依然不敢冒险,只能设法向你求证,没想到一击即中……”

    权菅祜追悔莫及,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唐吉田命令道:“这个人留着还有用,把他带到医务室去,让卫生员给他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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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脱钩(上)

    十二点整,唐吉田命令警卫在房间外面待命,单独提审权菅祜,众人都明白情报工作机密太多,唐吉田又刚露了一手,轻易套出了权菅祜的口供,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都很配合的在院子里警戒。权菅祜的伤其实并不足以危及性命,之前昏厥是因为被唐吉田套出实情,气急攻心的缘故。

    唐吉田问了些关于76号的问题,权菅祜基本不答,唐吉田也不勉强,半个小时后,走出来说道:“带他回医务室,严密看管,对了,给他做顿病号饭。”

    下午一点四十,唐吉田吃完午饭来到医务室,身材瘦弱、不满二十岁的女卫生员小宋迎上来汇报道:“长官,那个姓权吃了一大碗鸡蛋面条,他的伤都是皮外伤,不要紧,养些日子就好了。”

    唐吉田问道:“辛苦了,我有点事,想押他出去一趟,你看他的身体撑得住吗?第二次提审姓权的还算配合,我不想把他折腾死了。”周成斌有过交代:如果能成功套出权菅祜的口供,就设法不露痕迹的在两点之后,三点之前放了他;如果不能,就关押着等他回来亲自处理。

    小宋面带得色的表功:“没问题,我都给他包扎好了,虽然我只学了三个月的护理,可是这点伤还难不住我。”

    唐吉田笑道:“我知道你在培训班成绩不错,最好还是你跟着,万一有事也好处理。这里我不熟,你再找一名警卫战士,咱们三个一同去。”

    长官委以重任,小宋很高兴,答应着一路小跑去了警卫排。唐吉田似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含笑看着她的背影,片刻之后才走进房间。他们俩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房间里权菅祜听得很清楚。

    唐吉田说道:“权菅祜,起来,给我出去一趟。”

    权菅祜顺从的从床上起来,穿上棉袄。小宋带着一名警卫战士也到了。唐吉田问道:“有手铐吗?”

    那名战士答道:“没有,我去找根绳子,把他捆起来。”

    唐吉田犹豫了一下,答道:“捆着?那可不行,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他已经落入我们手中。算了,你我多留点心就行了,走吧。”

    唐吉田等三人押着权菅祜来到一家二层楼的茶馆,低声命令道:“小宋,你们两个在楼下大门口找个座位,要壶茶,再要两份茶点,做的像一点,别露出马脚。留心观察,如果有一个戴着眼镜、四十来岁、瘦高个、小分头的男人进来,给我打声招呼,我让权菅祜认人,确定目标后,动手抓捕。行动时一定要把住大门,防止目标逃走。”这样的人在小镇不多见,可也不会很久碰不到一个。

    二人郑重点头,示意长官尽管放心。小宋心道唐组长考虑的真是周全,姓权的不能坐在一楼,否则来接头的一眼看见就穿帮了,自己要学的太多了。

    唐吉田命权菅祜走在前面,自己随后押着他上了楼,要了壶茶,找了个靠窗的桌子,唐吉田让权菅祜靠窗口,自己坐在对面,好看着楼下的动静。茶馆后窗外是一条河道的小码头,来往的船只大都是运输批发蔬菜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权菅祜很老实的坐在那里,平静的外表下,他紧张的思索着:这个人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难道是为了诱什么人上钩?他决定不管是否能安全逃离,总要拼死一试才甘心。

    十几分钟后,两个男人走进茶馆,其中一个的特征有点像唐吉田交代的,只不过留的是平头。小宋俩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难道是乔装?赶紧起身给唐吉田打了个招呼。

    唐吉田向楼下望去,似是也拿不准,探头仔细观察。

    机会稍纵即逝,权菅祜掏出从医务室偷来,贴身藏着的手术刀,瞄准唐吉田的左后胸,狠狠插了下去!

    唐吉田下意识的闪避,翻倒在地上,手术刀插入左肩,他大叫一声:“来人——”

    权菅祜早已看准,利落的掏出唐吉田别在后腰的手枪,小宋二人跑上楼来,那名警卫已经拔枪在手!权菅祜不敢恋战,从后窗纵身跳下!恰好有个学生模样的人骑着一辆自行车路过,权菅祜一脚踹去,人仰车翻,权菅祜拉起自行车,骑上去飞快的逃跑!

    小宋二人跑上楼,唐吉田的伤势并不重,但他担心虽然以权菅祜的能力,一名普通战士加上一个小姑娘,追上的概率不高,可是权菅祜有伤在身,万一被击毙,岂非前功尽弃?他故作伤重,挣扎着起身做追击状,摇晃了一下,重重的倒在地上。咬破舌头,鲜血沿着嘴角留了出来。

    小宋以为他受了致命的内伤,带着哭音喊道:“不好了,唐组长他……来帮把手,快啊……”

    那名警卫战士冲着权菅祜的背影开了两枪,均未命中,本想从窗口跳出去追捕,闻听此言,也慌了声,跑过来俯身问道:“唐组长怎么样了?我……应该怎么办?这么多的血……快想办法止血啊。”

    小宋又急又慌:“我手里什么都没有,怎么止血……你快去叫人,愣着干什么!”

    那名战士惶惶然去找人帮忙,等到叫来街上巡逻的治安员,把仍在“昏迷”的唐吉田抬走,权菅祜早已不见了踪影。

    下午二点四十,日本正金银行总行,倪新亲自指挥围捕周成斌的行动。寒风中,他站在五层天台,居高临下,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静待期望已久的猎物落网。

    二点五十五分,远处两个带着礼帽、穿着风衣的男人走了过来,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一米。倪新的心猛跳了几下,隆冬的寒风里,手心全是汗,虽然做了乔装,他一眼认出前面拎着一个柳条箱的是刘泽之熟悉的身形,后面就是他念念与心的目标——军统上海分局的灵魂,76号的眼中钉,淞沪日本占领军通缉榜上的头号人物周成斌!

    忌惮周成斌敏锐的观察力,为怕打草惊蛇,他没安排众多人手参与行动,此次行动的目的并不是生擒,而是狙杀!再走几米,周成斌就进入了三名狙击手的狙击范围里,他不信周成斌在三支狙击枪下有逃生的可能!倪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与他同样紧张的还有周成斌和刘泽之。事先他们反复推演过这里的地形,再往前走,就进入包围圈了,而预想中张弛的援兵还没有任何动静。刘泽之递给周成斌一根烟,替他点着,指着前面的银行大楼说着些什么,好像是在告诉周成斌前面就是目的地,请放心前往。周成斌吸了两口,深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76号的监控之中,无法进一步沟通,示意刘泽之继续前行。

    又走了几步,一辆吉普车风驰电骋驶来,嘎然减速,张弛的声音传来:“有埋伏,上车!”

    周成斌登时反应过来,跳上汽车,吉普车几乎没有停稳就又加大油门冲了出去!刘泽之目瞪口呆,手边又没有武器,却不肯放弃,扔下柳条箱,拼命跑着追车,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喊道:“站住!抓住他!拦住那辆车!”

    张弛恨极,从吉普车上扭头就是两枪,周成斌重重一掌,打在张弛的胳膊上,张弛呆住了……刘泽之就地一滚,第一枪没有命中,却没能避开第二枪,中枪倒地!

    倪新也呆住了,怎么回事?张弛怎么来了?狙击枪响了,可惜目标已从预想之中的人变成了一辆全速逃离的吉普车!子弹从三个方向飞来,均没有命中,吉普车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倪新反应过来,命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城缉捕!刘处长中枪了,你们两个去看看!”

    远远又有枪声传来,倪新知道这是距离此地三公里之外瑞士国家银行的行动也开始了,他叹了口气,张弛亲自救援周成斌,一定是发现了破绽,不可能不派人阻拦去那里暗中保护周成斌的军统行动小组,收获可想而知。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权菅祜来电分明说一切顺利。

    瑞士国家银行上海支行外,孙栋盛提前十分钟赶来,他并不知道周成斌不会出现,时间也不允许他寻找周成斌和附有保护责任的余浩辰等人,急中生智,命令四名部下:“你们到对面的红房子百货公司顶楼等待,如果发现周局长和余浩辰等人出现,不惜一切代价掩护他们撤退,如果我开枪后,三分钟之内没有发现自己人,分头自行撤退!”

    四人领命而去,孙栋盛对天连开三枪示警!

    张驰等人驾驶的吉普车开出一公里,倪新布下以防万一的第二道防线的三名特工发现了这辆可疑的吉普,可惜的是他们奉命监控的目标是一人,而不是汽车,等发现情况,上前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司机加大油门,冲了出去。

    又开了一会,吉普开进一个空着的仓库的院落里,葛佳鹏早就带着一名司机在此等候,他和周成斌、张弛上了一辆黑色轿车,从另外一个门驶出去。吉普车的司机跳下车关上大门,换了一身事先准备好的衣服,步行离开

    轿车以正常车速开出六七公里,到了苏州河边,在车上换好衣服,乔装后的周成斌和张弛、葛佳鹏下车换船,司机开着汽车继续前行。渔船驶出二十来分钟后,周成斌说道:“小葛,到了这里估计就安全了,你从前面下船,我和张队长还有事。余浩辰会去联络点找你,我不在上海的时候,由你和他共同负责。”刘泽之生死未卜,即使能在张弛枪下捡会一条命,能否逃过倪新的讯问甄别?如果不能,徐建雪和纪群怎么办?他亟需搞清楚后续状况,而余浩辰是龚振宗的联系人。

    葛佳鹏答道:“是,您多保重。”

    葛佳鹏下船离去,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夹雪,雨雪霏霏,渔船缓缓行驶,船舱内只剩下周成斌和张弛对坐。张弛数次偷觑周成斌的面色,许久终忍不住问道:“局长,刘泽之是不是我们的人?”

    周成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尽在不言中。

    张弛一拳砸在船舷上,追悔莫及:“我居然……如果他,我哪还有脸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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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脱钩(下)

    奉命向小野平一郎汇报的浅野一键过来说道:“倪局长,小野将军已经命令全城搜捕,将军请你马上赶过去。”

    倪新答道:“我这就过去,浅野君,你带着宪兵队和行动队的人也参与搜捕。”

    刘威平也跑过来说道:“刘泽之伤的不轻,被送进最近的德国教会医院抢救。”

    倪新神色一黯,命令道:“通知医院全力抢救。刘秘书,你去我家告诉在那里执勤的川崎哲也,就说是我的话:请刘泽之的太太去医院探视。”目前情况不明,无论如何,他要先保住刘泽之的一条命。

    眼见刘泽之被张弛打伤,浅野一键等人吃了一惊:没想到田中胜荣遍寻不着的刘泽之的老婆居然在倪新家中。

    刘威平答道:“是,我这就去,局长,那家医院不是军医院,我带人去守着吧?”

    “也好,脱离危险后,还是转到军医院。”

    倪新赶到日军司令部,见到小野平一郎,没等他说话,田中胜荣进来报告:“郑敏打来电话:权菅祜被张弛抓捕,成功逃亡,军统根据地倪局长建立的那家联络站其中一名成员宋宁生比权菅祜早两个小时抵达情报站,郑敏分头派车送他们回上海了。”

    联络站被破获,权菅祜被捕,怎么回事?难道是这里出了漏子?

    小野平一郎说道:“那就等权菅祜他们回来再说吧。刘泽之怎么样?”

    倪新答道:“还在抢救,没有脱离危险。可惜,只差一点点,马上就进包围圈了,周成斌的命大!”

    “你去趟医院,如果需要,命令专家会诊,一定要把刘泽之的命抢回来!如果是权菅祜出了问题,虽然诱捕计划功亏一篑,此人也是个人才,能和周成斌过招不落下风,可堪大用;如果问题出在他那里,他就是军统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将军过虑了,周成斌是军统淞沪地区的最高长官,任何人都不可能责令他冒险,,再说张弛那两枪……好在刘泽之的职业素质也算不错,张弛又在疾驶的吉普车上,躲过了第一枪,第二枪……苦肉计也不是这么唱的,周成斌亲自做诱饵,刘泽之死于枪下,军统所为何来?就为了那么一批物资?可是那批物资已经到手了,何必又来冒险?”

    小野平一郎也觉有理,说道:“你去吧,明日上午我去76号亲自讯问权菅祜。”

    倪新到达德国教会医院时,手术仍在持续,刘威平迎上来说道:“局长,军医院的专家已经来了,刚才护士跑出来调血浆,属下问了两句,子弹距心脏不到一厘米,好悬那,护士还说失血过多,也不知道能不能……”

    倪新叹了口气,吩咐道:“如果血浆不足……”一眼看见首如飞蓬、憔悴支离的徐建雪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倪新一愣,挤出一丝笑意,迎上去说道:“刘太太……弟妹,泽之他的伤……你别太担心了,凡事有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

    徐建雪是似是在自言自语:“医生让我签字,说是要冒险取出子弹,有七成的可能下不了手术台……我好几次想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回家,可是我不敢,这些日子,李主任死后,泽之他一直不开心,在家里总是发呆……我一问,他就发急,我知道李主任不在了,他的日子不好过,可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是我害了他,一个算命的说我命中克夫,我就不该和他在一起……”

    倪新心里很不好受,愧疚不已,这几天徐建雪在他家中“做客”,她的惶恐无助却强颜欢笑,倪新都看在眼里。硬着头皮劝慰道:“别这么说,泽之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也不是我不对你说,干我们这行的……”

    徐建雪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倪新掏出手帕递过去,徐建雪不接,以手拭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泪水,偏过头去,死死的捂着嘴不肯哭出声来,消瘦的肩膀无助的颤抖着。倪新伸手想去抚慰,顾忌男女大防,又停在半空中。只得叹口气对身后的刘威平命令道:“去开个病房,让刘太太休息。”

    午夜十一点,川崎哲也来向还在加班的倪新报告:“联络站那个叫宋宁生的伙计到了,权队长乘坐的汽车也快到了。”

    “人在哪里?我去看看……”想起小野平一郎的吩咐,倪新又犹豫了。

    川崎哲也劝道:“按规矩在禁闭室。局长,既然将军这么说了,还是等明天再问吧,这么晚了,您也该休息了。”

    恰在此时,刘威平的电话来了:“局长,刘处长的手术做完了,子弹是取出来,可医生说人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观察二十四小时。”

    倪新忧心忡忡,答道:“我知道了,辛苦你在医院陪着刘太太,刘处长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川崎君,禁闭室我先不去了,你去交代一声:别让他们受委屈。”

    二十九日上午,小野平一郎来了,倪新说道:“将军,就在我的办公室讯问吧?先问那个叫宋宁生的潜伏人员,您看行吗?”

    “可以,让人把他带上来。”

    回来后就被关进了禁闭室,心神不宁,几个小时的休息不足以缓解宋宁生被捕、逃亡的狼狈,他两眼深陷,手腕上包扎着。倪新平和的开口问道:“辛苦了,说说事情的经过吧。”

    “是。当时权队长刚发完电报,让阿华下密室把电台藏起来,正在和我说他要马上返回上海,店面里有人买烟,我赶紧出来支应,好几个人一拥而入,摁住了我。我大声抗议,以此向权队长报信,权队长跃窗而逃。那几个人搜出了阿华,发生了枪战。阿华打伤了两个人后被他们打死了。而后张弛——我奉命潜伏的时候见过他的照片,还监视跟踪过他——他让人送伤员去医务室,而后押着我离开了杂货铺。”

    倪新问道:“喝口水再说。你被捕后他们没有铐起你?张弛带了几个人押送你?你又是怎么跑掉的?”在张弛手下逃走,并不容易。

    宋宁生答道:“军统匪类条件很简陋,没有手铐。张弛问谁带的有绳子,其他人都说没有,张弛命一个人回去集合队伍追赶周成斌,剩下的两个人受伤,一个人送他们去医务室,张弛身边没人了。于是就他一个人押着我。”

    倪新和小野平一郎低语了两句,命令道:“继续说。”

    “途中碰到一个人和张弛说话,好像不愿意让我听到,走开了两步,他们谈的不太投机。当时是九点半,街上的人挺多的,那一片离杂货铺不远,地形我很熟悉,心一横就朝一个巷道跑去,十几米后拐弯,又跑了二三十米,恰好有一艘已经揽客满了的乌篷船,我就跳上去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对了,那两个人谈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句,好像是看到过权队长的照片,然后发现了联络点。”

    “我知道了。来人,送他回禁闭室休息。”

    川崎哲也进来带着宋宁生下去。小野平一郎问道:“你觉得他说的可信吗?”

    倪新答道:“他没有撒谎的理由,我倒是怀疑张弛是不是有意放走的他。否则他的运气也太好了。”

    小野平一郎却摇头道:“周成斌是军统上海分局的最高长官,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李士群等军统叛将都说张弛对他颇有心结,不过从张弛亲自带队,舍命增援,可见传言不实。而张弛的能力,也许并不像你我想象的那样可怕……讯问权菅祜之后,就可以搞清楚了。”

    “是的,如果宋宁生逃跑之后,张弛并没有马上出发赶往上海,而是留下来主持审讯权菅祜,就可以证明那个时候张弛并不知情……且宋宁生并不知道诱捕周成斌的计划,将军,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权菅祜供出了一切?这件事属下越想越诡异,如果权菅祜背叛了大日本帝国,那他就应该是军统的功臣,为什么他又逃跑了哪?再说权菅祜和您关系并非泛泛,听说他受的刑讯伤也并不严重,何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招供了?”

    小野平一郎答道:“多想无益,来人,把权菅祜带上来。”

    权菅祜被带了进来,倪新和小野平一郎都吓了一跳:他们几乎不敢认眼前的这个人了,分别数日,权菅祜老了十来岁,瘦了十来斤,眼睛通红,脸皮发皱,愣愣的站在那里。小野平一郎心下不悦,厉声训斥:“看看你这个样子,不像话!大日本帝**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权菅祜站在当地发呆。倪新劝道:“将军息怒,权队长历险归来……都是我的疏忽,昨天也没有和他见面,底下人按照规矩直接把权组长关进了禁闭室……”

    没等倪新说完,权菅祜突然反应过来,噗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道:“属下该死……该死一万次,我应该剖腹谢罪,都是我,都是我,愚笨无能,对不起将军的教诲,我没脸见您,也没脸见倪局长……”

    只听哐当一声,小野平一郎狠狠地把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下,怒道:“没想到果然是你!混账东西,小野家的人都让你丢尽了!你为什么不去死?居然还有脸回来见我!”

    权菅祜被骂的说不出话来,追悔莫及,砰砰磕着响头……

    倪新上前扶起他来,温颜说道:“权队长,我不相信你会背叛大日本帝国,背叛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来,坐下来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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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深情

    权菅祜泣不成声。倪新温和的说道:“老权,这样吧,我来问,你回答,好不好?”

    权菅祜点了点头。倪新问道:“你被抓捕后是谁主持的审讯?”

    “先是张弛,后来换了一个人,他和我们76号照过面,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就是栽在这个人手里……将军,我没有背叛大日本帝国,我是被这个人诱出了口供……属下该死,属下愚笨……”

    倪新打断了权菅祜喋喋不休的忏悔,问道:“我知道,将军也明白。我们继续:审讯持续到什么时候?”

    “十一点。”

    倪新又道:“他是怎么诱骗你说出实情的?”

    “他们查出刘泽之来过杂货店,又抓住了我,就知道了刘泽之是诈降,张弛对我用刑,我一个字都没有说。那个人却和我聊天,说了好多话劝我,我当然也不肯说,却很奇怪他为什么东拉西扯……”权菅祜偷觑小野平一郎铁青的脸色,嗫喏着住口。

    倪新鼓励道:“继续说。”

    权菅祜几乎是一字不漏的重复着当时的对话:“……他看出了我的疑惑,假装毫不在意说:权菅祜,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不追问你们究竟在何处设伏,却有功夫和你东拉西扯,对不对?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早就知道真正的伏击地点:日本正金银行总行,对不对?”

    对心理学颇有些研究的倪新暗叹权菅祜是碰到高手了。

    小野平一郎怒其不争,严厉责备道:“朽木不可雕!然后哪?你就承认了?”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权菅祜不敢再说下去。

    倪新替他补充道:“你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你的神情表明了一切……唉,也不能全怪你。接着又发生了些什么?”

    “张弛一听就急了,马上不见了,我又悔又恨,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处医务室。不久那个人又来了,带着两个人……”这时,权菅祜已经稍稍平静下来,诉说了是如何逃出来的经过,而后忐忑不安的问道:“抓住周成斌了吗?”

    小野平一郎怒道:“抓住周成斌?有你这样不争气的混账东西,能抓得住吗?”

    权菅祜不敢再开口。倪新叹道:“权队长,你也别怪将军动怒,为了这个计划,将军化了多少心血?”

    “属下不敢,属下该死,将军教训的是。刘泽之……怎么样了?”

    倪新答道:“他被张弛击中左胸,离心脏只差一厘米,还在抢救。”

    权菅祜恨恨不已,重砸了两下沙发扶手泄愤。

    “你知不知道军统是怎么找到你的?”

    权菅祜答道:“那个人为了套我的话,和我闲聊,说他们有76号一些主要成员的资料,我长的很有特点,乍一看和中国人没区别,再一看却有点像日本人,过目不忘,赶巧了,见过我照片的人去买东西,认出了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倪新打量着权菅祜,越看还真觉得确实有点像日本人,以前倒是没有发现。片刻之后说道:“来人,带权组长回他的办公室休息,老权,没有我的话,你暂时不要外出,也不允许和任何人见面。你静下心里把你受审的全过程仔细写下来。”

    权菅祜连连点头:“我知道,倪局长,属下还是回禁闭室……”

    倪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野平一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权菅祜不敢再说,随着川崎哲也走了出去。

    倪新陪笑劝道:“将军,权菅祜……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请您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小野平一郎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倪新又道:“宋宁生成功潜逃,权菅祜也成功潜逃,套出权菅祜口供的到底是谁?此人在军统中的地位应该不低,权菅祜从他手中逃跑……到底是事发突然,主持日常工作的张弛匆忙离开造成的混乱,还是……另有内情?”

    小野平一郎一时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叹道:“搭上了一批物资不说,联络点也被破获,人员那,一死一伤,周成斌却全身而退,赔了夫人又折兵……”

    倪新也很沮丧,却不得不劝慰:“将军何必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次运气不在我们这一边。等刘泽之能够接受讯问,属下亲自去办。将军,权菅祜……”

    小野平一郎叹了口气,答道:“他是你的下属,你看着办吧。”

    倪新明白小野平一郎不想再追究,笑笑答道:“这一次的教训够深刻的了,属下想吃一堑长一智,从今而后权队长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人孰无过……”

    小野平一郎哼了一声,起身离去。

    中午,倪新命令备车去医院。川崎哲也说道:“局长,我刚给医院打过电话,刘处长虽然苏醒了半个多小时,却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而后又昏迷了,恐怕暂时不能接受讯问……”

    倪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川崎哲也不敢多言,自去备车。

    刘泽之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眼前徐建雪的影子晃悠着,他不敢相信,想伸出手摸一摸,手沉重的抬不起来,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阎罗地狱……自己不是被张弛打死了了吗?唉,死在张弛枪下……天公地道的报应,这些年,目睹过多少战友倒在面前。不知为什么,渝园初见张弛的一幕浮现在眼前……渝园,重庆,军统……他迷迷糊糊又昏了过去……

    病床边徐建雪看着这个憔悴支离、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男人,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越来越强烈:这个山一样的男人,这个在魔窟里和魔鬼周旋的男人,这一刻是如此的无助,如此的虚弱。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不过他一直掩饰得很好罢了。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却从没有想过接受,丈夫的死,她一直是怪他的……虽然她知道这对他有多不公平,有多苛刻……可是除了他,她又能去责怪谁?他明白,更自责,苦苦的压抑着,似乎多受一份苦,就能多赎一份罪……殊不知在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其实是这个男人,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承担了最多的责任。

    这一刻,徐建雪恨死了自己的任性和自私,他的身边全是敌人,而最该谅解他、支持他的自己,却一直在伤害他……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这份愧疚怎么弥补……

    徐建雪死死握着刘泽之的手,仿佛和死神争夺,一放手就是万劫不复,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他的脸上、身上……老天,求你了,不要带走他,不要让他死在战友的枪下,他够苦的了,不要再这么捉弄他……

    病房外,倪新透过门上的玻璃,默默的看着病房里的一切,许久,叹了口气,说道:“不进去了,走吧。川崎君,你在这里照顾刘处长,让刘威平回单位,我有事找他。”

    回到76号,命人叫来权菅祜。权菅祜递上那刚刚写完的详细的受审经过,倪新仔细看了几遍,叫进刘威平问道:“这是审讯权队长的人的照片,你认识他吗?”

    刘威平接过来看看答道:“不认识,属下在军统是看仓库的,认识的人不多。也许刘处长认识?李主任在军统的资历很深,又多次担任过培训班的教官,听说生前整理过很多军统相关人员的资料,也没有这个人的吗?”

    倪新命令刘威平:“你去忙吧。”心中暗道此人数次和76号照过面,就是一个行动人员,不应该这么神秘。刘泽之曾奉李士群的命令,补充过军统相关人员的档案,也说没见过这个人。唯一的解释是李士群、刘泽之离开军统好几年了,此人加入军统的时间不长,所以并不相识。可是张弛同意由他全权审讯权菅祜,位置不会太低,升迁的速度很快啊。倪新理不出头绪,只得暂时搁置。

    权菅祜惴惴不安的站在那里静待发落,倪新起身亲自把他写的审讯记录锁进文件柜,叹了口气,说道:“权队长,这件事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就算逃得过叛变投敌的罪名,保住一条命,严重渎职的罪名总是逃不过的,丢官坐牢算是轻的。将军虽然在气头上,还是心有不忍,吩咐我网开一面,这件事……就此为止吧,也不要在对外扩散,否则你以后怎么在76号待下去?怎么管束下属?”

    权菅祜感激莫名,落下泪来,想表几句忠心,没等他开口,倪新又道:“行了,一个大老爷们,这是干什么?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给你两天假,下去好好休息。”

    权菅祜嗫喏道:“谢谢局长,属下想去医院看看刘泽之……”

    “想去就去吧,这样的事情没必要请示。”

    十一月三十日晚上十一点,回到军统根据地已经七八个小时的张弛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饮不食,不言不语。

    孙栋盛来找周成斌:“周局长,张队长这是怎么了?此次行动虽然险象叠生,最后一刻还是化险为夷了,日伪汉奸并没有占到便宜啊。”

    周成斌答道:“他有别的心事,你别瞎猜了,我去看看。”

    见到周成斌,张弛问道:“他怎么样了?有他的消息吗?”

    “当然没有。老张,你也是老特工了,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孙栋盛他们已经起了疑心。”

    张弛叹道:“是我不对,可是……我一直再想那两枪,究竟是不是要了他的性命……”

    “想明白了没有?”

    张弛摇头:“没有,如果他真的……我也没脸活下去了。”

    “胡扯!”周成斌训道:“他死了,你更应该拼命工作,早一天把日本鬼子赶出我们的国土,告慰他,还有很多先死者的亡魂才对!”

    张弛瘫坐在椅子上,痛苦的把头埋在手里,揉着头发,一言不发。

    周成斌又道:“他身边有助手,如果死了,助手会设法在第一时间通知我,没有消息的时间越长,越是好消息。张弛,他的存在是最高机密,你自己猜测出来,我也没有办法,从现在起,你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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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以退为进

    三天后,刘泽之才算脱离了危险,倪新得知后前来探望:“怎么样?好点了没有?你啊,点是挺背的,经常受伤。弟妹去哪里了?”

    刘泽之有气无力的答道:“她三天没合眼,我让他回去了……唉,我听说周成斌跑了,就你一定会讯问我……能拖到这个时候,已经很感激了……何必当着她的面……你问吧。”

    听刘泽之这么说,倪新反而不好讯问,笑道:“你想到哪去了?你以前没这么小心眼,讯问什么?就算是讯问,也是例行公事,还用我亲自出面?”刘泽之的状态很不好,再推后几天讯问也好。

    刘泽之苦笑道:“迟问早问,都是要问的,以前……那是李主任在,袒护着我,现在……唉,主任不在了,我才明白过来主任对我有多好……”

    刘泽之感慨颇多,几句话说过,又出了一头冷汗,脸色潮红。

    提到李士群,倪新心里也很不好受,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削皮,不再说话。

    刘泽之犹豫再三,说道:“老倪,我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我想求你一件事:放我走吧,主任死后,我灰心了,你放心,我身边还有点钱,够花几年的……”虽然几乎死在张弛枪下,也难以洗清嫌疑,刘泽之不能不以退为进。

    倪新微微愣神,随即答道:“胡说!唉,别想那么多了,先把伤养好。”

    医生不敢直接提醒探视时间过长,走进来看了看输液管、心电图,故意蹙眉。倪新借机说道:“目前你的身体太虚弱,不要过于劳累,医生,一切拜托了。泽之,我先走了。”

    刘泽之似是不死心,说道:“你听我说,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又从来没在一线……”

    医生陪笑对倪新说道:“倪局长,我送您,请您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刘泽之只得作罢。

    三日后,刘泽之状态稳定下来,被转到了淞沪占领军军医院。浅野一键奉命而来,放下手里的奶粉、水果,笑道:“早几天就想来看你,到现在才抽出时间……”

    刘泽之苦笑道:“你是奉命来讯问我的吧?问吧。”

    被一语道破,浅野一键有点不好意思,答道:“是来看你的,顺便问问,那就开始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情况有异的?”

    “张弛开车冲过来的时候。”

    浅野一键又问道:“那你觉得张弛是如何发现疑点的?”

    刘泽之叹了口气,答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却怎么也想不通是那里出了问题,又不敢多想,头疼得厉害……周成斌能跟着我去正金银行,那个时候他肯定是没有起疑,应该是我们离开之后……”

    “你和周成斌见过几回面?”

    “三次,第一次是被抓后,捆着扔在地窖里十几个小时,周成斌来了,我和他说愿意投诚,只要军统能够协助我逃亡瑞士,我手里有两份情报,还有一批物资和一个保险柜,里面有一百五十根金条和同样价值的美钞,愿意先把情报、物资交给他,而后和他一起去银行,到了那里告诉他保险柜的密码,他可以拿走金条,我只要美金。他当时就同意了,还让我喝粥吃饭,也不再把我关在地窖里,而是给了我一个单间,还有一名勤务兵。”

    浅野一键点了点头,说道:“那名勤务兵以前和咱们76号照过面吗?你和周成斌第二次见面的情况如何?”

    “没见过,说是姓孔。第二次是二十七日上午,他又让我去见他,这一次谈了些细节。我估计那批物资他们拿到手了,对我的怀疑也就消失了。”

    说了这名几句,刘泽之脸上涌起不健康的潮红,浅野一键摇起病床,照料他喝了两口水,才继续问道:“第三次哪?”

    “就是出发来上海前,对了,他把假证件和船票给了我,我没敢细看,只扫了一眼,证件伪造的水平很高。”

    “证件和船票哪?”

    “和一些日用品一起装在柳条箱里,我追车的时候,扔在现场了,怎么?没有找到吗?”

    当然找到了,现在就在技术处手里,浅野一键笑笑答道:“我不太清楚,顺口问问。你说你也是,怎么想的?追什么车?你那两条腿追的上四个轱辘吗?”

    刘泽之也很后悔:“当时没想那么多,下意识的就追上去了……唉,到底经验不足,你知道我没在一线干过……”

    “你啊,自己说受过多少次伤了?既没有经验,又没有头脑,偏偏还爱逞能,又不知道保护自己,算了,不说你了,就问到这里吧,好好休息,想起什么再派人找我。”

    刘泽之不服气,想反驳几句,无奈力不从心,只得闭目不再理他。浅野一键笑笑,交代了医生护士几句,才离开了病房。

    此后一个来月,刘泽之安心养伤,倪新又来看过一次,看他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倒也放心。打了两次电话问他何时可以出院上班,刘泽之只以偏头疼复发、伤势尚未痊愈为名推托。民国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下班后,倪新抽空再次来医院探视,大门口,巧遇徐建雪。

    倪新笑道搭话:“弟妹,又来送饭?我有一周没有过问泽之的伤势了,他这几天怎么样了?”

    “是啊,他总说医院的饭素菜没味,荤菜油腻。听他自己说还不太好,头疼失眠,暂时不能上班。”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病房走去,病房外走廊里,刘泽之拉着一名小护士的手,头凑得很近,眉飞色舞的说着些什么,派来照顾他的一名干事笑眯眯的在一旁围观。

    突然见到倪新和徐建雪,刘泽之吓了一跳,赶紧放手,脸腾的一下红了,结结巴巴的解释:“我再给她算命……算了好几个,这么没事待着无聊,找了本《麻衣神相》,那什么,进来说吧……建雪,不是说纪姐来送饭吗,坐啊,都坐吧。”那个小护士脸涨得通红,赶紧溜走。

    倪新笑笑,徐建雪似笑非笑的答道:“外面快下雪了,我不放心,顺便过来看看。早知道刘处长您这么忙,我就不来打扰了。”

    刘泽之被噎的答不出话来。倪新信手拿着床头柜上的《麻衣神相》,一边翻着一边说道:“泽之,我给你算一卦:看你的面相,近期要交桃花运,不过河东狮吼,吼散了桃花运不说,你还有皮肉之苦。”

    刘泽之呵呵干笑:“瞧你说的,哪来的桃花运?我是最规矩不过的,这你最清楚啊,建雪又是我见过的最温柔贤惠的老婆。”徐建雪冷笑不语。

    倪新说道:“是吗?你以养伤为名在这里干些什么,我怎么会清楚……算了,明天元旦,就放你一马,弟妹,别生气了,泽之从来是有贼心没贼胆,你放心吧。对了,鹤子让我请你们两个回家吃饭,走吧。来人,给刘处长办理出院手续。”

    刘泽之不好再坚持,答应着收拾东西出院。

    倪新定于正月初七在白云观打醮超度李士群的亡魂,民国三十二年二月六号,正月初二上午八点,刘泽之来到人头攒动的白云观安排有关事宜,接替道衍担任主持的道济亲自陪着刘泽之来到跨院内的素斋馆,刘泽之说道:“平安醮都安排好吗?”

    道济陪笑道:“刘处长放心,都安排好了,初六闭观后全观清扫,初七不再接待外客,怕观里的人不济事,我又从其他道观请了四名年高德劭的道兄,素斋也会提前准备。”

    刘泽之满意的点了点头,递过一沓钞票,说道:“诸事拜托,这是定金,其余的初九我在来结清。既然来了,我去转转,上柱香,您不用陪我了。”

    那沓钞票的厚度让道济颇为满意,两眼笑的眯成了缝:“恕我失陪,刘处长请便。”

    刘泽之四处转了转,回到停在后门的汽车上,用备用钥匙打开了车门的周成斌已在等候,两个多月未见,周成斌上下打量着刘泽之,说道:“侥天之幸,你捡回了一条性命,否则……当时那个时候,我没想到张弛还能腾出手来开枪,虽然做出了反应,可惜……”

    刘泽之答道:“不是你的错,更不是张弛的错,你不应该有所反应,卧底,死在自己人手里比死在敌人手里的要多……不仅是暴露后的灭口,更有这样的误伤,这就是宿命,总有一天逃不开。”

    “张弛猜出了你的身份,不过张弛这个人还是信得过的。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不出手?”

    刘泽之不愿多谈这个话题,问道:“你找我什么事?说吧。”

    “你这些日子在76号处境如何?”

    “还好,张弛这一枪也算歪打正着,帮着我通过了讯问甄别。”

    周成斌答道:“这就好,本来我想着如果的处境困难,就不让你介入了。预计中日今年四五月份即将在鄂西展开会战,日本第11军司令官横山勇中将是此次会战的日方最高指挥官,据可靠情报,他将于这个月十五号抵达上海,一是为了治疗旧伤,二是来南京商议从淞沪地区的调兵,向冈村宁次汇报作战计划,局本部命令我们设法搞到作战计划,并且不能让日本人事先有所察觉。”

    搞到作战计划,还要人不知鬼不觉,谈何容易?刘泽之问道:“他乘坐何种交通工具抵达上海?下榻何处?在上海停留几天?在哪家医院治疗?”

    周成斌答道:“这正是我找你的目的,这一切都需要你来搞清楚。”

    刘泽之为难道:“这太匪夷所思了吧?横山勇是日本主力师团的中将,和情报系统没有多大的关联……何况即使搞清楚这些,也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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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再布陷阱(上)

    二人相对无言,刘泽之突然想到:“你刚才说据可靠情报……哪里来的情报?不能从这个来源下手吗?”

    周成斌也不想瞒,答道:“是周佛海说的,南京汪伪政府最高级别的会议上提到了这件事,不过具体的作战计划……他不可能知道。”

    刘泽之很不满意的发着牢骚:“难道戴老板不知道搞到日军作战计划的难度?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泽之!不准非议长官!”周成斌严厉责备,随即又不由自主的叹道:“是在高级军事会议上,有人当众提出的,戴老板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自负好胜……”

    “原来如此……这样吧,我先设法搞清楚刚才提到的那些问题,今天是六号,九号,也就是初五,我还要来这里一趟,见面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周成斌点了点头答道:“也只能如此了,还在你车上见吧。”

    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倪新带着妻女一早就来到小野平一郎家中。快半岁的娇娇越发白嫩可爱,学着翻身,吭哧吭哧的用力,却总翻不过来,在沙发来回上滚着。小野平一郎怕孩子掉下来,耐心的护着。试了好多次,也翻不过身来的娇娇爬上外祖父的膝头,窝进怀里,腻着不肯离开。倪新站在一旁饶有趣味的看着。

    小野平一郎说道:“鄂西会战一触即发,横山勇将军要来南京,还要来上海治疗旧伤。”

    倪新唯唯应着,搬过来一把椅子在对面坐下。

    小野平一郎又道:“重庆政府召开鄂西会战筹备会议,陈诚担任会战总指挥,提出戴笠的情报部门能否搞到我方的作战计划。”

    倪新失笑道:“他想什么哪?开玩笑!重庆政府的高级军事会议的内容,您是从哪里知道的?”

    小野平一郎的神情却很严肃:“李士群这样身居高位却和敌人暗通款曲,梦想左右逢源的‘聪明人’,重庆政府里也有。”

    对李士群暗通重庆政府的指认,倪新一直不相信,又不便当面反驳小野平一郎,绕开了这个话题:“既然重庆政府高层有人和我们合作,能否设法搞到陈诚的作战计划?”

    “怎么可能?这种方方面面都有人参加的最高军事会议无非是当众任命指挥官,责令各方面全力协作等等官样文章,具体作战计划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提及。”

    倪新点头道:“那倒是,所以我才说重庆想搞到我方的作战计划是痴心妄想的笑话。”娇娇先是玩腻了手里的小金橘,随手一扔,砸翻了紫砂功夫茶杯,而后摸着小野平一郎的胡子,咯咯的笑着,倪新对来收拾的下女说道:“这孩子真闹腾,把她抱走。”

    娇娇嘴一撇,哭出声来,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拽着小野平一郎的衣服,小野平一郎宠溺的哄道:“不走不走,娇娇就在这里,那都不去。”倪新无法,挥挥手命下女下去。

    小野平一郎说道:“的确是个玩笑,不过我们可以把这个玩笑变成军统的噩梦。”

    闻听此言,倪新思忖道:“您的意思是……给军统设局?”

    “两个月前周成斌在最后一刻逃离,而我方损失惨重,周成斌难免得意。这个人我很了解:胆大心细,对他来说只要对战局有利,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什么都可以牺牲,没有什么不敢干的。”

    倪新犹豫道:“周成斌的为人确如将军所言,可是不管我们如何设计,总会牵连到横山勇将军,万一……后果不是我们能承担的起的,请您三思。”

    小野平一郎微微一笑,低声说了自己的计划,倪新再三思量,答道:“应该没问题,横山勇将军的安保措施无懈可击,周成斌应该会从我们这里入手。问题是如何才能让他知道76号介入了鄂西会战的前期准备……将军,此时属下反而希望内部有个军统的卧底就好了。”

    小野平一郎答道:“美国人洛佩兹被军统劫走,此次周成斌在最后一刻离奇逃离,我总觉得我们的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当然,只是一种直感而已,不能指望真的有这个人,还是要把动静搞得大一点,周成斌并非善于之辈,这么大规模的记者招待会,他不可能事先不知情,更不可能不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设法打探军情。”

    当天晚上,刘泽之接到刘威平的电话,通知他第二天上午加班。

    正月初三,刘泽之来到76号才发现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来了。

    八点半,会议室里,倪新说道:“横山勇将军即将抵达上海,为了激励士气,特意在十六号举办一次记者招待会。这件事是早就定下来的,本来和我们76号没有太大的关系,昨天接到小野将军的指示:针对此次记者招待会,军统等反日势力会有所动作,所以命令我们作为安保单位之一介入。我决定由浅野君负责,刘处长协助,限令在明日之前组建一支十六个人的临时保安组,进驻和平饭店。”

    浅野一键和刘泽之起身答了一句“是”,倪新示意他们坐下,继续说道:“鄂西会战在即,76号奉命组建行动队,等待横山勇将军在南京公干结束后,前往鄂西。权队长、何处长,这件事由你们负责,明日之前必须把名单交给小野将军审核,会后你们到我办公室来再详谈。”

    刘泽之暗道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可惜倪新没有让自己参加行动队的意思,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找到机会介入。他决定先设法把龚振宗安插进去。

    会后,浅野一键和刘泽之商议道:“总务处都是些内勤人员,安保组从我的宪兵队抽人可好?”

    “那是当然,不过你那里中文流利的没几个,我建议加几个中国人好办事。”

    浅野一键点头答道:“你说得对,权队长和何处长那里也正在组建队伍,早点和他们说好才成。这样吧,你去找权桑,我去和平饭店现场看看,和横山勇将军的副官取得联系。”

    “浅野君辛苦,我这就去找,去晚了剩下些歪瓜烂枣,还是你我受累。”

    行动队队长办公室,权菅祜和何其莘也在商议着拉人员名单,刘泽之说明了来意,权菅祜一口答应:“没问题,这是行动队骨干人员名单,你挑吧。”

    刘泽之一边致谢一边拿过几张名单,看了看挑出龚振宗所在的那个组,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组的人员都不错,我基本上都认识,合作起来顺手,从第一个开始到第六个拨给我,剩下的你自己留着用。”

    权菅祜答道:“行,我和何处长走不开,你自己通知他们几个,就说我同意了。”信手把剩下的几个人的名字写进拉了一半的名单里。

    初五上午,刘泽之再一次见到了周成斌,有点兴奋的叙述了76号参与横山勇即将召开的记者招待会和筹备鄂西会战的情况,说道:“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这么顺利,我已经把龚振宗安排进去南京参与鄂西会战准备工作的行动队,等记者招待会结束后,我也想想办法加入。”

    周成斌悬了很久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倪新能让你负责横山勇记者招待会的安保,可见他确实对你没有起疑心,这我就放心了。”随即又有些奇怪:“横山勇召开记者招待会的事我也从别处得知了,不过小野平一郎说军统有所行动?这是怎么回事?”

    “我当然知道军统并没有安排针对这个记者招待会的行动,想来是日本人和76号在你手里吃亏的次数太多了,捕风捉影吧。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人,比如gd的地下组织干的。老周,即使76号参与筹备鄂西会战,可是这和拿到日本人的作战计划还差得远,你想出办法没有?”

    周成斌叹道:“没有,还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横山勇到了南京,面见冈村宁次,制定作战计划后,再想办法。对了,局本部派人送来了一批美国人援助的谍战物资,我给你带来了一支笔式手枪、一个烟盒式微型相机,还有一部便携式电台,为了安全你马上把原先的电台通过武顺转移出去。”

    刘泽之喜道:“这么说洛佩兹换来的美援到了?美国人还挺讲信用,我知道了。”接过周成斌递来几样东西,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放心吧,你是知道的,我那里的电台等东西并没有放在家中,上次田中胜荣搜查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徐建雪用化名租下了相隔三户人家的一间亭子间,带外说是主家逃避战火后仆佣租房安置家具杂物,电台就设在那里。

    周成斌又递过一张纸条,说道:“我们见面越少越好,等你有了进一步的消息,或者我有了计划,会通过这个死信箱和你联系,你派徐建雪来见我即可。”

    刘泽之记在心上后烧毁。

    二月十五日浅野一键和刘泽之带队进驻和平饭店,这家上海滩最豪华的饭店之一被淞沪占领军包下来了。临时办公室里,刘泽之说道:“浅野君,我刚才巡视,怎么看见有一辆救护车停在院子里,出事了?”

    浅野一键笑道:“瞧你这乌鸦嘴!横山勇将军以前在战场上头部受过伤,治愈后得了个……神经病,此次来上海顺便治疗,为了安全,把几个医院的专家都找来会诊。”

    刘泽之嘲笑道:“神经病?你怎么想的?头部受伤的后遗症会是神经病?横山勇将军又怎么会得精神病?那是神经官能症。以后别信口就说,让外人听见,牙都笑掉了。”

    “我想起来了,就是叫这个名字,笑什么笑?我本来就是个外行。”

    刘泽之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能给将军治病的肯定是最好的专家,唉,其实我也有这个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将军的光让专家看看。”

    “别惹事了,哎,你可以去看看都是哪些医院的专家,等横山勇将军走了,你再去看病也不迟。”

    刘泽之答道:“还是浅野君谨慎,我听你的。其实没必要,除了将军的侍卫,上海军警宪特布满了和平饭店里里外外,能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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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再布陷阱(中)

    十六号凌晨三点,浅野一键来到和平饭店,没想到刘泽之已经在带人搜查即将举办记者招待会的会议室,见到浅野一键,说道:“你不是八点过来吗?”

    “睡不着,就来了,你也很敬业吗。”

    二人带队仔细搜查着,过了一会,窗口的刘泽之愣了一下,问道:“浅野君,外面好像有个人影,你看到了吗?”

    浅野一键不以为然的答道:“没有啊,就算有人,那又怎么了?你别看外边这么大的风,负责饭店外警戒的市警署的分局局长胡以正亲自带队巡逻,几组警察来来往往的。你还记得吗?胡以正,就是那个救过倪太太的警官,在倪局长的婚礼上见过的,升任分局长了,攀上小野将军这棵大树,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刘泽之摇头道:“不对,刚才那个人影嗖的一下就不见了,不像是巡逻的警察,倒像是利用巡逻的空挡做什么见不得人勾当的……你看,巡逻的警察过来了。”

    浅野一键顺着刘泽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四名武装警察巡逻路过。浅野一键不敢大意,说道:“刘桑,我们下去看看。”

    二人带人下去四处搜查,闻讯而来的胡以正和浅野一键招呼着:“浅野君,有什么不对吗?”

    “刘处长从窗口看到有个可疑的人影闪过。”

    刘泽之扫了一眼路边每隔三四十米安放的半人高的仿竹筒式陶瓷垃圾桶,看准那条黑影出现的位置,借着路灯的光线亲自动手搜查,稍一不慎,手腕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浅野一键过来问道:“手破了?伤的重吗?”转头命令道:“你们几个再把所有的垃圾桶都搜一遍。”

    刘泽之掏出手帕摁住伤口,答道:“没事,划了一道口子。”

    刘泽之心中已然明了:和平饭店这样的高档饭店,众目睽睽之下的物品不可能有破损,能锋利到把自己的手划伤,一定是刚被破坏的新缺口。刚才那个人影应该是来破坏垃圾桶的。这几十个垃圾桶警察搜查过不止一遍了,目前所有出入和平饭店的人不仅需要持有严格核发的通行证,还会被仔细搜身。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有人要有所行动:第一步破坏垃圾桶,天亮后饭店后勤部门发现了紧急更换,而换来的新的垃圾桶……

    到底是谁?不可能是军统,周成斌的目的是鄂西会战的作战计划,并不是横山勇本人。既然军统已经有了计划,那就也不会是同属民国政府的中统,会不会是gd……自己该怎么办?点破他?奉倪新的命令诈降诱捕周成斌,虽然功亏一篑,可从表面上看并不是自己的责任,能和周成斌过招不落下风,他一直担心倪新和日本人改变对自己的观感,虽说事后以退为进,可倪新这个人,他实在很忌惮。何况不管是谁所为,总也是抗日力量,自己出手破坏,万一有人因此被捕,岂非亲者痛而仇着快?

    听之任之吗?也不行,倪新派自己和浅野一键来和平饭店,出了事,难逃渎职之罪,肯定会被审查讯问,失去了行动自由,军统的计划怎么办?

    众人一番忙碌,一无所获。浅野一键说道:“刘桑,你不会是眼花了吧?你怎么连外套都没穿?伤刚好,还不注意,走吧,你回房间休息,其他的事有我那。”

    刘泽之自嘲的笑道:“没准还真是眼花了,就怕出事,这几天都有点神经过敏了。”

    八点正,刘泽之凭窗向外望去,果然两个身着饭店制服的男子正在更换垃圾桶。一直游移不定的他决定提醒浅野一键,身为军统的中校特工,配合周成斌完成任务是他的职责,顾不上了会不会误伤友军了。

    恰在此时浅野一键推门而入,脱下军装,一边换穿便衣一边说道:“看什么哪?再过半个小时记者招待会就开始了,走吧,去大厅。”

    刘泽之答道:“我也换身衣服,哎呦……”

    “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碰到被划伤的地方了,你看和平饭店的后勤部门还挺负责,在换垃圾桶。”

    刘泽之换好西服,跟在浅野一键后面向大厅走去。途中,浅野一键突然止步,若有所思的看着刘泽之。刘泽之被他看的很不自在,问道:“怎么了你?看我干吗?”

    “你被划伤的伤口挺严重的,这么说垃圾桶的缺口很锋利,新缺口吧?有人影闪过……更换垃圾桶……”

    刘泽之佯装恍然大悟:“你是说有人故意……浅野君,赶紧去看看。”

    二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饭店院中,应邀参加招待会的记者们陆陆续续到来,同是便装的胡以正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乔装成摄影记者混在人群里。浅野一键不便声张,破坏了好不容易粉饰出来的太平景象,走过去低声说道:“胡局长,你去找四个穿警察制服的人过来,把这八个垃圾箱抬上货车,记住:不得惊动别人,轻抬轻放!先运出饭店再说。刘桑,你去把咱们那辆小货车开过来。”

    见浅野一键神情严肃,胡以正不敢怠慢,赶紧照办。

    四名警察把垃圾箱装上车,浅野一键说道:“刘桑,你见过那两个穿饭店制服的人,带着咱们的人在这里警戒,胡局长,上车跟我走。”

    八点半,记者招待会准时开始。刘泽之一直悬着心:更换垃圾桶的人会不会还有第二步的行动?

    八点四十分,饭店西面不远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刘泽之持枪在手,76号执行任务的数名特工向他靠拢。刘泽之命令道:“别慌,守住出入口,所有的人不得随意出入。”又是一声爆炸声传来。

    担任警戒的市警署、淞沪占领军宪兵团、政保总部等军警机关的安保人员纷纷慌乱起来,刘泽之不停地解释道:“我是76号的,大家不要慌,刚才发现异常情况,浅野队长和市警署的胡局长紧急运走了有问题的垃圾桶,爆炸声应该是浅野队长在处理爆炸物。” 刘泽之是76号的总务处长,与其他单位的协作基本上都由他出面,这些人大都和他相识,闻言惊魂稍定。

    几名记者拥过来,刘泽之边走边道:“诸位,抱歉,公务在身,实在是不能接受采访,对不起,请让一下……”

    横山勇的侍卫长井上和彦走过来,刘泽之刚交代了几句。浅野一键匆匆赶来,说道:“井上君,垃圾桶里安有两枚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好悬那,只差三分钟,如果在这里爆炸,院子里的人都难逃一劫,宴会厅也会被波及,混乱中会发生什么,不堪设想。炸弹的结构太复杂,时间又紧,只得把炸弹扔进了苏州河。泽之,你去应付一下记者。”

    刘泽之答应着去了。

    井上和彦吓了一跳,问道:“怎么回事?外面的警戒是谁在负责?垃圾桶没有搜查过吗?”

    浅野一键神色严峻,眼睛里却有一丝得意,答道:“是市警署负责,当然搜查过,不过那些警察只知其一……凌晨我发现有几个垃圾桶破损,试想和平饭店如此高档的场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疏失?当时我带人搜查没有发现异常,却不敢大意,一直留意着。八点正,有两名身穿饭店员工制服的男子更换垃圾桶,于是紧急搜查发现炸弹。”

    井上和彦松了口气,赞不绝口:“常听说76号人才济济,今日一见,果然不错,亏得有浅野君在,更令在下佩服的是浅野君处置得当,先把炸弹运走。如果在这里处置,难免人心惶惶,搅了将军的招待会。”

    浅野一键故作谦逊:“哪里哪里,过奖了,想想也是后怕,运出去的时候我就怕颠簸引发爆炸,一直到了河边才算稍稍放心。我已经命令把饭店相关人员控制起来了。”

    井上和彦再次表示感谢后回了宴会厅。

    七八名记者围住刘泽之还在追问:“刘处长,您估计是何人所为?”

    “这个问题必须调查后才能答复。横山勇将军召开的记者招待会,居然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件,一定会追查到底。”

    一名女记者问道:“处理炸弹的苏州河现场有没有人员伤亡?”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绝对没有。76号做任何事情,都会把市民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考虑,这也是浅野队长冒着生命危险把两枚炸弹运出饭店的原因。”

    又有一名记者问道:“的确是惊心动魄,难道你们事先没有发现异常?”

    “对手很狡猾,八点才把藏有定时炸弹垃圾桶换过来。多亏浅野队长心思缜密,机智神勇。”

    记者们问个不停,刘泽之笑道:“诸位今天是来参加横山勇将军的招待会的,鄂西会战的情报通报已经快结束了吧?答记者问马上就开始了,你们在这里追着我问,岂不因小失大?再说刘某还有公务在身,请见谅。”

    记者们这才散去。站在一边的浅野一键听刘泽之不停地夸奖自己,虽面做严肃状,眼睛里却全是得意。

    刘泽之走过来说道:“浅野君,你去哪了?亏得有你,否则……”

    “这有什么?言重了,你啊,其实也挺聪明的,就是不用心。我刚给倪局长打完电话汇报,倪局长命令你在这里 警戒,让我把饭店相关人员押回7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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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再布陷阱(下)

    中午,记者招待会结束,横山勇宴请上海军政各界达官显宦,刘泽之敬陪末座。倪新带着浅野一键赶了过来,井上和彦迎上去说道:“倪局长,失礼了,将军命我临时邀约,请这边坐。”

    浅野一键走过来坐在刘泽之身边,刘泽之低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审讯有结果了?”

    “七八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快?我负责的那个招了,说是炸弹是通过你看见过的那辆救护车带进来的,他负责潜入饭店库房安装在备用的垃圾桶里,其他的他就不清楚了。离开审讯室的时候我听见有几个一直在喊冤,权队长还在继续审讯。井上君奉命邀请倪局长,说是希望我们能参与他在南京逗留期间的随行警卫,而后再随将军一同前往鄂西。”

    刘泽之赞道:“76号被横山将军如此看重,都是因为你的功劳。可惜倪局长已经命令扈从将军的行动队由权队长和何处长负责。”

    浅野一键笑笑,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得色答道:“将军点名由你我带队,我估计倪局长也没有回绝的理由。”

    刘泽之心中一喜:虽说龚振宗被安插在前往鄂西的行动队里,可是他的级别太低,接触到作战计划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最有可能搞到作战计划的机会是在南京。自己作为负责人之一随行警卫横山勇,岂非天助我也?离开上海之前,他要把这个消息向周成斌汇报。

    针对横山勇的爆炸行动策划的很周密,十有**是gd干的,如能顺利搞到鄂西会战日军的作战计划,不仅可以减少参加会战的**将士的伤亡抗日,甚至有可能决定这个会战的走向,可以弥补他出手破坏友军行动的罪过。

    吃了两口菜,刘泽之问道:“我是借了你的光,浅野君,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横山勇将军身上?是军统吗?对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审讯结束后就清楚了。听说将军还要在上海逗留两天,二十号前后去南京。”

    酒过三巡,横山勇致辞,特意提到了76号,点名称赞浅野一键“智勇双全,是帝**人的楷模”,浅野一键大悦,极力故作淡定。

    第二天上海各大媒体报道鄂西会战记者招待会的新闻中,不约而同的提及了爆炸事件,浅野一键更是志得意满。

    二月十八日中午,唐吉田特意赶到军统根据地面见周成斌,递过来一份密码写成的情报,周成斌亲自译电后,沉吟不语。

    这些日子张弛一直在为如何才能搞到鄂西会战日军的作战计划发愁,现在的他对周成斌七分是敬,三分是畏,不敢去找周成斌催问进度,听说唐吉田来了,暗道难道是有办法了?想了想来到食堂吩咐道:“周局长的午饭准备好了吗?我端过去,唐组长来了,再加个菜。”

    走到办公室窗外,张弛扬声道:“局长,我给您送餐来了。”

    周成斌自然知道张弛的来意,答道:“进来吧,老唐,你去忙吧。老张,坐吧。”唐吉田走出房间,周成斌递过译出的电文:“你看看这个。”和刘泽之有关,本不想假手于人,不过那几天恰好他要去约见周佛海,分身乏术。

    张弛看完,又惊又喜:“那个人没事了?他居然混到横山勇身边了?太好了,我这几天愁死了……”

    周成斌一边吃饭一边说道:“他的代号:八十六号,他混进横山勇身边我并不意外。”

    “是啊,李士群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潜伏数年之久,八十六号肯定是一个优秀的特工,我心服口服。炸弹?是您派人安放的?”张弛很高兴:周成斌主动说出来刘泽之的代号,送来的情报也没有瞒着自己,以后也许有机会和刘泽之并肩战斗,一种莫名的兴奋袭上心头。

    “怎么可能?我们的任务是日军的作战计划,并不是横山勇本人,何况把炸弹放在院子里,要想取横山勇的性命,异想天开了吧?”

    张弛答道:“那也不应该是中统干的,难道是gd?他们想制造混乱,而后……周局长,这件事最好瞒着局本部,万一将来追究起破坏联合抗日、陷害友军的罪名……”

    周成斌本想发电报询问局本部内情,听张弛这么说,也觉有礼,点了点头。

    张弛又道:“龚振宗也在76号扈从横山勇的行动队里,原本想着根本无从着手,谁知……局长,我觉得有一半成功的希望,龚振宗初到76号,也是他设法安插进去的吧?这个兄弟出手不凡,但愿有机会好好聊聊,那天我突然想起我在北平脱险,是不是也有他一份功劳?唉,我受人大恩,却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周成斌看了他一眼,他吃饭的速度极快,放下空了的饭碗,说道:“的确是他提供的专机停放的地点,营救方案也是他一手策划的,你潜逃的时候,他就在现场,设法放走了你。他救你,是因为你是他的战友,那是他的职责,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可是我……”

    “行了,谈正事吧。”周成斌打断了张弛的感慨:“混到横山勇身边,和拿到作战计划,差着十万八千里,你有什么主意吗?”

    张弛想了想,老老实实的答道:“没有。”这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报答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兄弟的救命之恩,弥补几乎命丧他枪下的罪过。

    周成斌只得说道:“我想八十六号也许有办法,南京……我们的力量不够,老张,整个上海分局只有你我知道他的身份,你带上余浩辰,开保险柜的技术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高明的,还有葛佳鹏,再带几个身手好一点、和76号没有照过面的战士,潜入南京,在南京一号、二号备用联络点先安顿下来。我会派唐吉田通知八十六号的助手你们的藏身之地,如有需要,他会主动和你联系。”

    张弛应了一声“是,我们离开后这里叫交由孙栋盛和冯根生负责,您看行吗?”

    周成斌点头答应,二人商议定下了联络暗号。

    周成斌又道:“我这两天也会去南京,不过另有任务,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可以到这个地址找我。”

    同一时间,小野平一郎的办公室,倪新汇报着进展:“这两天上海南京各大媒体都登出来了,浅野一键暴得大名,属下本想着他和刘泽之的脑子都不太够用,还安排了个人乔装成记者,如果他们两个反应不过来,就设法提醒一下。”

    小野平一郎不以为然的答道:“多此一举,这两个人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不堪大用。正在钻头觅缝想搞到作战计划的军统上海分局军统不可能不注意到横山勇将军身边人的变化,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不露声色的让浅野一键或者是刘泽之拿到‘作战计划’,且军统有机会对他们下手。”

    再一次让刘泽之涉险,倪新微感不忍,却没敢说出口,只答道:“属下已经有了计划……你看可行吗?大本营为军统上海站特意杜撰的那份‘鄂西会战作战计划’,何时可以拿到?”

    听完倪新的汇报,小野平一郎点头:“还算完备,你随机应变吧。”随即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文档,递给倪新,冷笑道:“你来之前刚送到的,除了内容,其他的都是真的,且看如获至宝的支那军队如何丢盔卸甲。”

    那份用日文写就的文档封面上赫然标注着“绝密”二字,附有四五张军用地图。

    倪新仔细的手巾公文包里,请示道:“将军,如能在抓捕周成斌或其部下的同时,把这份西贝货送到重庆政府最高军事当局的办公桌上,自是最好,如果不能两全,是否放过出手截获情报的军统匪类?”

    “那是当然,唉,假如出手的是周成斌……我还真的难以决断,罢了,大局要紧。哼!即使我们放过了周成斌,支那军队在鄂西会战中一败涂地之后,他能逃得过军法、军统家法的制裁吗?周成斌,如能死在他死忠的长官手里,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倪新答道:“属下还是希望能一箭双雕,能亲手抓捕周成斌归案。”

    小野平一郎看了一眼倪新,无可奈何地答道:“还是这样循规蹈矩,不说这个了,对了,那几个‘饭店’的工作人员怎么样了?”

    倪新答道:“为了掩人耳目,除了浅野一键审问的那个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属下和权队长亲自审问的,属下离开上海后,其他人未奉我的命令,不会再提审,现关押着吧,等行动结束后,再为他们请功。”

    “其他人我不放心,只能让你和权菅祜以去日本本土参加研讨会为名,暗中在南京指挥行动。76号和我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用,我已经交代南京宪兵团杜团长——那几个饭店的工作人员,也是杜团长的属下——从明天起,由你全权节制。他们这个团上个月刚从两广调到淞沪,和军统上海分局从未打过交道。”

    “将军思虑周全,属下佩服。”

    二月十九日上午八点,温桂胜、何其莘、刘威平等人到机场送倪新、权菅祜二人去日本,倪新交待道:“我要到月底才能回来,等横山勇将军从南京动身前往鄂西,何处长带着行动队余下的成员和浅野君、刘处长会和,一同扈从。温处长,我外出期间,76号的事就交给你了,安静无事就好,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几人答应着:“请倪局长放心,局长您一路顺风。”目送倪新二人上了飞机,分头上车离去。他们不知道的是飞机推迟一个小时出发,倪新和权菅祜悄然潜入南京。

    当天中午,横山勇的车队抵达南京,下榻在南京政府国防部招待所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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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漏算

    二十一日下午三点,刘泽之从南京市警署回招待所途中,一直感觉似乎有人在跟踪,他很奇怪:是精神过敏?还是确有其事?如果真的有人跟踪,又会是谁?想起陈劲松曾说过有机会愿意和自己探讨一下跟踪与反跟踪的技能,唉,也不知道截肢后重返重庆的那个兄弟怎么样了?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回到招待所见到浅野一键已在房间里,刘泽之问道:“你不是扈从横山勇将军去国防部开会了吗?”

    “今天就是个碰头会,参加鄂西会战的方方面面的人都到了,见个面而已。正式的会议明天才开始。晚上七点冈村宁次将军宴请横山勇将军等人,四点我们这些人奉命去饭店戒严,井上君命令我们76号的人便装执勤,我回来换身衣服。既然你回来了,一起去吧。市警署那里怎么样?”

    “挺配合的,几个分局的局长都来了,听他们说军统最近没有什么大的行动,其他的反日势力也很消停。虽是这么说,我们也不能放松戒备。”刘泽之心道:这么说日军参加鄂西会战的人都到齐了,明天召开的会议议程应该就是审议横山勇提出的作战计划。

    浅野一键答道:“那倒是——进来。”一名勤务兵用一个托盘送进来两菜一汤,浅野一键命道:“再添一碗饭,泽之,晚上的宴会没你我的份,先吃点吧。”

    刘泽之玩笑道:“我先吃了,你没必要,横山勇将军对你影响颇佳,没准一时想起你来,请你登堂入室也未可知。”

    浅野一键无可奈何地笑道:“去你的!你先吃,我等着。”

    当天晚上的宴会戒备森严,让刘泽之略感惊讶的是居然有几个记者闻讯赶来,提出要采访横山勇,被严词拒绝后,不死心的等到宴会结束,横山勇等人离开饭店上车时,远远拍了几张照片才离开。

    二十五日下午四点,南京政府国防部外,戒备森严,这一天是横山勇参加的鄂西会战筹备会议的最后一天。站了两个多小时的刘泽之似是百无聊赖,四处转了一圈,回到负责的区域,没见到浅野一键,低声问一名部下:“浅野君哪?我不在,他怎么擅离岗位?”

    “刚才横山将军的侍卫长井上君把他叫走了,刘处长,你看,浅野君回来了。”

    浅野一键一脸肃然,走过来说道:“刘处长,命令咱们的人集合,你带队上大门口内东侧操场停着的三辆车,等我和井上君,我们扈从他离开。”

    刘泽之点头答应。

    国防部大门口,停着一辆吉普、一辆黑色福特轿车、一辆银灰色封闭式小货车,均已有司机,76号特工上了车,只有刘泽之一个人在车边等候。十来分钟之后,浅野一键陪着井上和彦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名便装侍卫,井上和彦手中拿着一个比普通公文包大一些的黑色皮包。

    刘泽之的心猛跳了两下:这会不会就是局本部命令上海分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搞到手的日军鄂西会战的作战计划?

    浅野一键示意刘泽之上货车,他自己上了那辆吉普,井上和彦等三人钻进了轿车里,车队驶出国防部大门后,三辆车的司机早已得到指示,彼此之间跟的并不近,在不明就里的外人眼中看不出这是一个车队。

    汽车驶回国防部招待所大院内,同车的一名特工不由得发着牢骚:“这么兴师动众,我还以为去哪里,原来是回这里。”见刘泽之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赶紧闭嘴。

    三辆车前后脚停在院内最后面一栋二层小楼前,井上和彦下车径直进楼,浅野一键走过来说道:“从现在起,这栋楼的警卫由你我负责,我们都搬过来住,先排一下值班表。”转头命令身边一名特工:“你带两个人去以前的房间里把东西搬过来。”

    刘泽之暗自揣测:身为横山勇的侍卫长,离开长官身边单独住在这里,难道作战计划真的在他手里?刘泽之不敢大意,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犹豫再三,决定等一等再说。

    第二天清晨,值夜班的刘泽之回到位于楼门口一侧,和浅野一键同住的房间,浅野一键正在吃早点,招呼道:“一起吃点?”

    “你吃你的,没胃口,等会再说。”信手拿起桌上的报纸,一边看一边失笑道:“我们如临大敌,记者们的消息却比我们还灵通,你看:《横山勇将军二十七日启程赶往鄂西》,还有这里,本报专访:《鄂西会战皇军必胜——横山勇访谈》。”

    浅野一键答道:“大规模的兵团作战本来就没有办法彻底保密,何况横山勇将军乘坐专列离开南京赶往前敌,参谋、副官,还有整整一个加强警卫营,哪里瞒的住人?”

    “是啊,还有我们这样凑热闹的,浩浩荡荡的。对了,明天出发,76号随行的行动队的其他成员什么时候到?”

    浅野一键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答道:“我刚和何其莘处长联系了,他们九点动身,中午前后就到了。我上岗去了。”

    距离南京政府国防部招待所大院七八公里之外的宪兵团驻地,权菅祜来见倪新:“倪局长,到目前为止,几个负责跟踪浅野一键和刘泽之等人的小组都有了反馈:76号所有的人昨天回到招待所大院后,都没有出来。这几天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们。”

    倪新思忖道:“鄂西皇军作战计划军统志在必得,不可能不有所行动啊?是有人跟踪浅野一键等人,我们的人没有发现,还是确实没有其他人打他们的注意?”

    权菅祜犹豫着答道:“这个……属下不好说,您知道负责跟踪的宪兵到底不是职业特工……倪局长,为什么不和浅野君、刘处长挑明?”

    倪新犹豫道:“挑明?李主任常说最好的伪装就是不伪装,你觉得以他们两个的能力,能做到不露声色吗?”

    自从狼狈败于军统之手,权菅祜一直很低调,不敢附和长官非议浅野一键和刘泽之的能力,笑笑没有接话。

    倪新又道:“南京、上海各大媒体已然披露:横山勇将军即将于明日启程赶往鄂西前线,今天是军统最后的机会……沉住气,我们和军统之间的比拼,不仅仅局限于身手、智力、运气,更是耐心的比拼。”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一旦军统动手,一定要放走拿到作战计划的主犯,其他的从犯,如果有从犯的话,倒不妨打死一到两个,让军统更觉得这份珍贵的作战计划来之不易。”

    “属下明白,您的命令国防部招待所外面设的几个行动组都通知到了,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局长,其中的分寸很难掌握,属下不放心,想亲自去负责军统动手后,最有可能逃走的路线的那个小组看看。”

    “也好,你去了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和军统很多人照过面,越少露面越好。”

    轮班休息的刘泽之躺在床上,似乎进入了梦乡,实则毫无睡意,他一直在反复的衡量着:作战计划真的在二楼的井上和彦手中吗?为什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到底是一个陷阱?还是难得的机会?

    中午十二点,没有时间犹豫了,不能因为没有理由的疑虑,放弃如此大好的机会,动手!刘泽之把心一横,披衣起床,朝外走去,他要把情报赶紧送到事先约好的张弛等人落脚的联络点,之后的事张弛自会安排。

    昨天夜里利用值班的机会,他已经观察了井上和彦房间里的那个保险柜,上海分局有余浩辰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撬开保险柜,拍下作战计划,而后复原,不是难事,自己也会全力掩护战友完成任务。

    南京政府国防部招待所大院里有四栋两两相对的二层小楼,横山勇下榻在一进大门的那栋,右侧的一栋住着横山勇的贴身侍卫队,隔着一个大花圃和一方矗立着假山的池塘,是另外两栋小楼,其中最靠后门的一栋现在住着井上和彦,刘泽之等人刚到的时候和横山勇的参谋秘书住在相对的另外一栋小楼里。

    刘泽之不疾不缓的走到大门口,恰逢一名卫士长巡视各个岗哨,不时交代几句。无意中两句话飘进刘泽之的耳朵:“……范畴是前面的两栋楼,花圃后面不在警戒范围……”

    隐隐约约的话语确如五雷轰顶,刘泽之顿时明白了是哪里不对:这一切全都是一场戏,若果他所料不差,唯一的观众就是军统上海分局,而自己和浅野一键,不过是不明就里的演员之一!

    记得周成斌告诉过他军统之所以接下这个任务,是因为在高级军事会议上,有人当众将了戴老板一军,那么知道的人就不会只有参与行动的军统特工,日本人很可能知道军统奉命不惜代价,定要搞到鄂西会战日军的作战计划,从而设下了陷阱。

    如果作战计划真的在井上和彦手中,他绝不该下榻在最靠后门的那栋小楼里,而对他的安保措施也仅仅只会低于对横山勇本人,怎么会交代卫兵们的警戒范畴并不包括花圃后面的两栋楼?这么看来,井上和彦手里的“作战计划”十有**是假的!

    再推演下去,上海和平饭店发生的一幕也未必不是日本人和倪新整个计划的一部分:76号参与鄂西会战前线的防谍情报战,顺理成章,可是介入横山勇的安保工作,岂非怪事?为了避免对手起疑,设局在和平饭店放置炸弹,故意让浅野一键或者自己立功。即便如此,通报嘉奖,晋升军衔,那个不能酬庸其功?刘泽之很自责的暗叹道:唉,早该想到的!自己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了。

    好在还来得及,日本人和倪新贼喊捉贼,只要军统不上当,按兵不动,就不会有损失。想明白了一切,刘泽之四处转了转,和相识的人招呼了几句,施施然走回住所。

    小楼门口,刘泽之突然愣住了:他漏算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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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漏算(下)

    龚振宗!他是第一批来南京的76号行动人员,归余浩辰领导,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周成斌曾向自己介绍过龚振宗,说他出身江湖帮派,讲义气,责任心很强。昨天夜班的执勤人员之一,但愿他还没有去送情报。

    刘泽之走进一楼右侧宿舍,随意推开一间门问道:“老钱,你们几个都在?龚振宗是不是也住这间房?去哪里了?让他来见我。”

    几名下属面面相觑,老钱答道:“他是住这里,我们三个刚睡醒,没看见他,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刘泽之心知不好,佯装不悦道:“不像话!他不是你这个组的成员吗?出去居然不和你这个组长打招呼!四处找找,再去大门口问问,我找他有急事。”

    几人答应着去找。刘泽之心道实在不行,只能出去送出情报,告诫张弛千万不能擅自行动。

    招待所并不大,老钱很快有了回音:“刘处长,我查了门口的出入登记薄:龚振宗一个小时前出去了。您别生他的气了……您和浅野君并没有命令所有人员轮休的时候不得外出,是吧?回来我替您教训他。”

    刘泽之只得答道:“算了,你去忙吧。”

    老钱离开后,刘泽之马上来找浅野一键,说道:“浅野君,明天就要走了,我出去买点东西,你需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我正要去找你,让别人去吧,刚才井上和彦说二点钟要开个会,你我都要参加。”

    刘泽之无法,暗自盘算:没有得到自己的情报,张弛应该会犹豫不决,再说窃取保险柜里的文件的最佳时间本就是夜间,二点的会议,时间还来得及。他答道:“那我就先不出去了,也别让别人替你我买东西了,等会议结束了再说。”

    此时,何其莘带着其他即将前往鄂西的行动人员也赶到了。

    下午两点,宪兵团杜团长急匆匆来找倪新:“倪局长,有消息了!布在国防部招待所的一个行动组汇报:有一个人,是你们76号的,你让我们看过的照片中的一个,出来了,去一条小巷,往一个信箱里放了些什么东西!这个组的三个人继续跟踪,剩下的一个监控那个信箱!您看下一步……”

    “太好了!”倪新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杜团长辛苦了,你马上再派三个人去信箱那里增援,跟踪来取情报的人,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惊动此人。”

    “是,我这就去安排。”

    很快,杜团长回来报告:“已经安排好了。”

    倪新站在摊开的南京市地图面前,命令道:“那个送情报的人叫什么名字?信箱在哪里?请你给我标注出来。”

    杜团长边想边答:“照片上标的有名字,跟踪的人说叫什么……宗,一下想不起来了,信箱在这里。”用红铅笔画了一个圈。

    “龚振宗,是这个名字吗?”没想到76号果然还有军统的卧底,小野将军果然高明,这个人来的时间似乎不长,好像听刘泽之提起过,一会抽空名流留守的秘书调阅一下档案。

    杜团长恭维道:“是叫这个名字,倪局长的记性真好。”

    为防万一,倪新不敢用电话向小野平一郎汇报,亲自拟了一份密报,命令宪兵团的电报员电告小野平一郎。

    同一时间,南京鸡鸣巷一家西餐厅,军统启用了这家联络点,张驰带着葛佳鹏和另外两名部下在这里焦急的等待着,横山勇明天就要离开南京前往鄂西,刘泽之那里却没有任何消息。

    距离这个联络点三公里之外的一家杂货铺里,同样心急如焚的余浩辰终于等到了消息,设在店里的公用电话响了,两声后挂断,三秒钟后,又是两声,再次挂断。他起身向两名部下交代了几句,离开杂货铺,步行一公里,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看四周无人,从挂在一户大户人家公馆后墙的死信箱里取出来情报,而后向张弛所在的联络点走去。

    张弛看完余浩辰送来的情报,沉吟不语,暗自盘算:有余浩辰和自己在,还有刘泽之、龚振宗里应外合,拿到作战计划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可是为什么刘泽之没有送出情报?是没有找到机会,还是……

    余浩辰忍耐不住,提议道:“张队长,你还犹豫什么?机会难得,明天横山勇那个老鬼子就离开南京了!您看我是不是先去国防部招待所观察地形?我提议午夜行动。”

    张弛犹豫不定,答道:“再等一等……看看你留在杂货铺的两个人会不会还有进一步的消息。”

    并不知道刘泽之存在的余浩辰急道:“进一步的消息?怎么可能?这份情报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龚振宗不可能再次冒险,这不符合工作纪律,也不符合常识……张队长,事不宜迟,局本部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

    张弛答道:“你带人先去侦查一下地形也好,记住:现在是下午三点,六点还在这里碰头,我们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余浩辰只得答应着去了。

    有没有必要利用这段时间去找同在南京的周成斌请示?张弛再一次犹豫了。

    和他同样犹豫不决的还有倪新,听说找到了张弛的落脚点,倪新的心猛跳了几下,几乎窒息,太好了!他夸奖道:“杜团长,你的手下能力不错,事后我一定为他们向小野将军请功。”

    杜团长大喜,陪笑道:“倪局长过奖了,我要求参与行动的人反复浏览周成斌、张弛等匪首的照片,把他们的长相牢牢记在心中。倪局长,张弛的落脚点已经被重重包围,何时动手抓捕?”

    “我犹豫不定的也正是这一点……”小野平一郎要求把让重庆政府得到伪造的鄂西会战作战计划作为首要任务,宁可放过张弛,甚至周成斌。倪新却不以为然:周成斌等人是他个人及其76号的死敌,那份假的作战计划落到重庆政府手中后,如有高人,看出破绽,怎么办?鄂西会战最有可能爆发的时间是初春,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出现变化,交战双方重新调整部署怎么办?放过张弛,以后还有抓捕的机会吗?

    杜团长提议道:“倪局长,如果您拿不定主意,为什么不向小野将军请示?”

    倪新笑笑,说道:“杜团长,你在这里留守,我去监控张弛的监控点看看——田中君,你怎么来了?”

    田中胜荣撇了一眼杜团长,杜团长识趣,搭讪道:“你们聊,我再去组织两个行动组,以备倪局长随时调用。”

    田中胜荣直言来意:“小野将军不放心,怕你不顾大局,冲动抓捕,命我来督促你执行命令。”

    倪新很不悦:小野平一郎即是长官又是长辈,怎么做都不算过分,田中胜荣如此直言,却很失礼。他不露声色的说道:“你来了也好,有件事我正找不到合适的人,龚振宗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若无其事的回国防部招待所了,浅野君和刘泽之的能力……你是知道的,而且此二人并不了解整个计划,我不放心,你去看看,就说奉小野将军的命令来检查出发前诸般事宜是否都妥当了。对了,权队长在国防部招待所后门外的这家监控点,你可以先去找他,再去找浅野君和刘处长。”

    田中胜荣回绝道:“换个人去吧,我还是留在倪局长的身边……”

    倪新冷冷打断他:“哦,我忘了,田中君是奉命来监视我的,并不是来协助我工作的,失礼了。”

    田中胜荣这才明白过来言语不当,忙道:“倪局长言重了,小野将军的命令我已传达到了,想来您不会抗命,我这就过去。倪局长,可以对浅野君和刘处长说明我们的计划了吗?”

    “可以挑明,那里的行动由权队长全权负责。”

    田中胜荣没敢多说,倪新,他的罪不起。

    支走田中胜荣,倪新叫来杜团长,指着距离张弛落脚的西餐厅七八百米的两个路口命令道:“让你刚组建的那两个行动组分别在这两个路口设伏,等候我的命令。”

    “是,倪局长,您一个人去监控点,万一……还是带两个人在身边吧。”

    倪新一边换装乔装一边答道:“不必,带着人目标太大,我去看看就回来。”

    四点半,井上和彦召开的出发前准备工作汇报会结束,刘泽之和浅野一键聊了几句,说道:“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那我出去转转。”

    “你去吧,给我带两身内衣,其他的不要了。”

    刘泽之答应着向外走去,大门口碰到了龚振宗,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本想打个招呼过去,身后也想出去买些零碎用品的老钱却叫住了龚振宗:“小龚,你去哪里了?连个招呼都不打,不像话!刘处长到处找你。”

    刘泽之只得驻足,龚振宗陪笑走过来说道:“明天就要出发去鄂西,我出去买点洗漱用品。”说着,还举了举手里的一个布袋子。

    刘泽之只得也教训道:“那也应该和钱组长打声招呼!下不为例。本来还想找你打听一个在帮的大佬的行踪,现在没这个必要了,即使他在南京,我也没时间去拜访他。你回宿舍吧。田中君,你怎么来了?”刘泽之并不知道龚振宗已被跟踪,身份暴露,想着只要送出情报,张弛按兵不动,天下太平,龚振宗虽然外出,也不会有任何嫌疑。田中胜荣突然出现,他感觉到了事态比他想的还要坏。

    田中胜荣答道:“钱组长,你通知下去: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外出。刘处长,走吧,我们和浅野君开个碰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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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重创(一)

    以此同时,迟迟未等来刘泽之消息的张弛终于决定去找周成斌请示,六点前往南京政府国防部招待所外侦查地形的余浩辰会回西餐厅,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招待所大门口,刘泽之极为不满:“田中君,越俎代庖了吧?不得外出?这是不是应该由我和浅野君做主?”

    田中胜荣板着脸说道:“这是倪局长的命令。”

    “倪局长?他不是去日本了吗?”

    田中胜荣冷笑道:“你很快就会知道,权队长马上就到。”

    咯噔一下,刘泽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倪新和权菅祜没有去日本,而是在南京!难道龚振宗暴露了?那么去取情报的人哪?自己也暴露了吗?不可能,这几天自己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冷静,一定要冷静,刘泽之再三告诫自己。

    房间内,浅野一键也很奇怪,问道:“田中君,你怎么来了?刘桑,你不是要去买明天要带走的东西吗?怎么没走?”

    刘泽之怒道:“我怎么没走?这要问田中君!他替你我下令:任何人不得外出!还说是倪局长的命令。”

    目前76号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中,田中胜荣最看不上眼的就是浅野一键和刘泽之,他懒得解释。

    外面传来何其莘的声音:“权队长,你这副打扮,我几乎没认出来,请进,浅野君他们在里面。”

    戴着一顶快压到眉间的皮帽、风衣衣领竖着,还带着一副浅茶色眼睛、沾着两撇八字胡的权菅祜走进房间,摘下帽子,边脱风衣便说道:“还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吗,我都没敢和田中君一起过来。浅野君、刘处长,辛苦了。”

    浅野一键问道:“还真是你,你没去日本……这么说倪局长也没走?到底是怎么回事?”

    权菅祜答道:“倪局长也在南京指挥行动,我向大家通报一下:军统今天晚上会有窃取井上和彦手中掌握的鄂西会战皇军作战计划的行动,倪局长命令我们让他们得逞,困难的是一定要做的像那么回事,不能让军统起疑,我们几个商量一下细节吧。”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明白了倪新的用意。刘泽之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点:原来那份作战计划是假的!事情还没有糟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张驰等人窃取作战计划,并不会被抓捕,而是会被故意放走。自己只需在事后告知周成斌作战计划是假的,军统就不会有损失。

    龚振宗应该是暴露了,为了掩人耳目,76号暂时不会抓捕,找个机会让他安全逃离即可。这下好了,连找机会出去报信都没有必要了。

    刘泽之故作最后一个明白过来:“不抓捕?为什么?哦,明白了,原来井上君手里的作战计划只是个诱饵,早知如此,我也和浅野君这几天也不至于草木皆兵。”

    自从被诱供,连累刘泽之重伤,偏事后刘泽之还没有抱怨,权菅祜很过意不去,和刘泽之的关系日渐亲密,见田中胜荣又要出言责备,赶在前面说道:“这件事情是绝对机密,除了在座的五人,只有小野将军和倪局长知情,倪局长也是相信二位的能力,事先不说明,更像是真的。”

    本也有些许不满的浅野一键闻言心里舒服了不少,随即又很惋惜:“可惜,不能亲手抓捕来窃取作战计划的军统匪类!”

    接到张弛用电话发来的请求见面的暗号,已和周佛海见过面,本已决定动身返回上海的周成斌推迟了行程。五点二十,南京圣保罗大教堂,张弛见到了乔装成牧师周成斌。

    听完张弛的汇报,周成斌沉吟许久,命令道:“没有八十六号的的情报……按兵不动!”

    “可是机不可失,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想有没有可能是八十六号没有机会脱身?或他是知道龚振宗身份的,认为龚振宗会送出情报,所以没有必要冒险?”

    “按照潜伏纪律,他和龚振宗互不统属,龚振宗是否送出情报,对他是否行动没有任何影响。老张,你不了解八十六号,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特工之一。你也别太担心,他随同横山勇前往鄂西,以后还有机会。”

    张弛点头道:“我听你的,这也许并不是一个机会,而是陷阱。那我先走了。”

    周成斌的判断是对的,谁知天不佑我,阴错阳差。

    六点半钟,倪新回到宪兵团驻地,见到焦躁万分,来回踱步的杜团长:“杜团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您可回来了!倪局长,负责跟踪那个叫张弛的小组报告:张弛去圣保罗教堂见了一个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周成斌!”

    倪新愣在当场!周成斌?上海分局的灵魂,军统的王派杀手周成斌出现了!一网打尽的机会就在眼前!怎么办?他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晴不定,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短短数日相处,杜团长眼中的倪新是温文平和的,喜怒极少行于色,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倪局长,您听清楚我的话了吗?您看……应该怎么办?”

    如果要想让重庆政府对拿到手的作战计划信以为真,不仅不能当场抓捕前去盗取计划的人,近日内也不能对周成斌等人动手。而这些人一旦返回军统所属的根据地,何时重返上海,走哪条路,都不是单凭跟踪可以搞清楚的,何况自从宋宁生的那家杂货铺被破获,目前76号在那里连个联络点都没有,军统在自己的地盘防谍工作严密的无懈可击,临时布置人手,缓不济急。

    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周成斌等人安然从自己的掌控中逃离?倪新实在是不甘心!

    直到杜团长再次出言提醒:“倪局长……倪局长,您看……”倪新才下了决定,命令道:“抽调精干人员,你亲自带队,暗中包围圣保罗教堂,找一部有公用电话的地点,强行临时征用,人员暂扣,设立监控点,通知我号码,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惊动对手。你离开之前再组建两个行动组,交给我指挥。”

    “是,我马上去办。”

    权菅祜等五人商议行动细节,刘泽之、何其莘无可无不可,浅野一键和田中胜荣却一再发生争执,权菅祜只得耐心劝说,八点,才算定了下来。权菅祜说道:“我前些日子诱捕周成斌失手,亟需戴罪立功,诸位,由我来指挥此次行动,如何?”

    倪新本就命令由权菅祜负责,众人都没有异议,权菅祜又道:“何组长,二楼除了井上和彦,只有一名翻译、一名秘书,万一伤到井上君,就不好交代了,你带几个人搬到二楼住,以防万一。”

    何其莘点头答应。

    田中胜荣说道:“我去西餐厅外指挥监控张弛,这里就辛苦你们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人的神经越绷越紧,谁知到了午夜十二点,仍是万籁俱寂,太平无事。

    刘泽之烦躁的在房间里来往溜达,借着月光一直在擦枪的浅野一键蹙眉道:“你能不能消停待着?搞得我心烦意乱的。”

    刘泽之抬手再一次看表,答道:“过了十二点,二十七号了,怎么还没动手?别擦了,当心走火。”

    他越来越担心:军统为什么还不行动?难道是没有收到自己的情报,张弛取消了行动,那可怎么办?倪新会不会命令抓捕?这种可能性很大。张弛并不了解自己,取消行动并不符合他的个性。如果是周成斌,倒有这种可能,可是徐建雪接到的情报说的很清楚:此次行动由张弛负责指挥。如此重要的行动,由张弛负责,周成斌去了哪里?难道是去面见周佛海?所以也在南京,而张弛向他请示后由他做的决定?

    同样心急的浅野一键答道:“不会走火的,我把弹夹摘了。权队长在哪里?”

    “他肯定在房间里,你别出去了,老权连灯都不让开,说是要做出毫无知觉的样子。有人潜入,老权布置的监视暗哨会以三声猫头鹰的叫声报告吗?浅野君,你说有没有可能猫头鹰叫了,你我没听见?”

    “不可能,夜里这么安静,再等等吧,有人送情报,也有人取走了情报,张弛也露面了,军统不可能不动手。”

    刘泽之只得点头,回身坐在床边,又问道:“你说送情报的那个奸细是谁?老权还瞒着咱们几个不说。”

    “干咱们这行的,他不说是对的,你别打听了。”

    二人边聊边等,很快到了二十七日凌晨三点十五,浅野一键也坐不住了,黑暗里起身来回踱步,不停的自言自语:“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不来了?看出破绽了?周成斌,独狼,不对,他比狼狡猾的多……”

    刘泽之断定军统取消了行动,以他对周成斌和张弛二人的了解,也基本上可以断定周成斌在南京,取消行动是他的决定,周成斌在哪里?如果他是来南京约见周佛海,那么他的落脚点就应该还是圣保罗大教堂。必须马上设法通知他龚振宗暴露,张驰等人已被监控!怎样才能摆脱同在一室的浅野一键?

    比他们更加着急的是宪兵团驻地的倪新,他一直站在窗边,望着无边的夜色出神。三点半钟,倪新神色一肃,走到电话机边,拨通杜团长的电话:“杜团长,我是倪新,教堂里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一切正常。”

    倪新断然命令道:“三点四十五分动手抓捕!死的活的都行,周成斌跑了,我送你上军事法庭!我派权菅祜去增援你。”

    “是,请倪局长放心。”

    倪新继续拨通监控张弛等人的田中胜荣的电话,下了同样的命令后厉声说道:“执行命令,小野将军那里我自会交待,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听明白了没有?何其莘马上会去增援你。”

    “请倪局长放心,属下遵命照办。”这个时候了,张驰等人还没有出发,田中胜荣也担心事情有变,决定照办,反正事后自有倪新承担一切,如敢抗命,他和倪新的冤家就算是结下了,而小野平一郎未必会袒护他。

    最后,倪新拨通浅野一键的电话。

    浅野一键连声答应: “是,请倪局长放心。”

    放下电话,刘泽之着急地问道:“谁的电话?是倪局长打来的?事情有变化?你怎么开灯了?浅野君,到底怎么回事,说话啊!”

    浅野一键精神抖擞的答道:“我去抓捕龚振宗!把他押解交由倪局长处理。你去通知权队长,倪局长命令别再张着口袋傻等了,军统应该取消行动了。万一军统来了,你带着剩下的人动手抓捕,死的活的都行!通知权菅祜,带队去圣保罗教堂,何其莘去西餐厅,增援围捕周成斌、张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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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重创(二)

    三点四十,急促的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惊心,夜来心绪不宁,和衣而卧的周成斌翻身坐起,知道这个电话的只有张弛、距离此地三百米外担任外围保护的助手唐吉田和周佛海的亲信管家,还有刘泽之。

    拿起话筒,无人说话,电话那头有人敲击着听筒,用摩斯码传递着短短的几句话:教堂已被包围,马上撤退,急!急!八十六号。

    周成斌一凛,镇定的拨通西餐厅的电话,张弛拿起话筒,周成斌言简意赅:“出事了,立即组织撤退!”

    持枪在手,周成斌疾步出了房间,向地下室冲去。那里有一条密道,通往唐吉田所在的一家书店。这条密道虽然不太可能逃过76号的眼睛,可是圣保罗教堂是南京最大的天主教堂,很多达官显宦,包括日本人在内的天主教徒都来这里敬拜天父。德国牧师克里斯蒂安为人正直,在南京颇有人望,是郭烜的恩师乔治爵士的儿子,之前上海一家教堂牧师的查尔斯先生的好友,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一定会出面保护查尔斯介绍来的挚友。他只需三到五分钟的时间。

    接到周成斌的急令,张弛马上叫醒同屋的余浩辰:“出事了!通知所有的人立即分头转移!回根据地。”

    张弛一行带着五枚美制手雷,余浩辰拿起三枚,他已知情况危急,所有人安全逃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决定断后掩护,把一线生机留给战友。

    张弛拿走剩下的两枚,叫起宿在西餐厅后厨的葛佳鹏等人,迅速转移。

    西餐厅外,田中胜荣布置好了一切,他抬腕看表,一名部下请示道:“田中君,是等何处长来了再动手,还是时间一到就动手?”

    天罗地网已经布好,田中胜荣当然不希望何其莘分薄功劳,命令道:“按倪局长的命令,三点四十五准时动手!”

    西餐厅所处的区域是南京的高档街区,很多达官显宦的公馆就在附近,为免误伤,田中胜荣决定公开缉捕。

    指针终于指向三点四十五分,田中胜荣挥手命令道:“打开探照灯,向里面喊话!两个行动组冲进去抓捕,另外两个行动组在外围包抄!”

    四盏早已准备好的大功率探照灯同时打开,临街的不大的二层西餐厅被照的亮若白昼,一名特工用大喇叭开始喊话:“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皇军优待俘虏,放下武器,否则死路一条!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顽抗是没有出路的……”

    十余名武装宪兵冲进西餐厅,枪声响起,最前面的宪兵中枪倒地!数名训练有素的宪兵赶紧隐蔽,看准子弹是从餐厅收银台的一头飞来,冲着那里乱枪齐发。

    余浩辰开枪后早就隐身在收银台的另一侧,避过弹雨。

    眼见无人还击,田中胜荣也冲进了大厅,命令道:“呈扇面散开,把桌椅向后面集中,全面搜查……”

    话音未落,余浩辰听得明白:行动指挥者来了!抬手就是一枪,田中胜荣中枪倒地!

    余浩辰随即闪进收银台一边的包间,扔出一枚手雷!迅速关上实木门,俯低身子避过爆炸冲击波。

    剧烈的爆炸声中,四五名宪兵被炸翻在地,血肉横飞!美式手雷威力巨大,餐厅房顶被炸塌半边,残砖破瓦、木板吊灯噼里啪啦掉下,烟尘四起。

    其余的宪兵有的抢救伤员,有的被炸蒙,不知所措,行动组的一名组长抱着田中胜荣喊道:“田中君,你怎么样了?醒醒!田中君——”

    右腹中枪的田中胜荣断断续续的命令道:“别管我……放跑军统的人,谁都活不了……他们没几个人,搜捕……快……”

    那名组长只得命令身边两名宪兵:“我带人抓捕,你们两个叫救护车,把田中君和其他伤员送往医院急救!”

    此时余浩辰已经趁着爆炸从包间的窗户跃出,这家西餐厅东侧有一个不大的供客人的包车停放的小院,早在此埋伏的四名宪兵同时开枪!早有准备的余浩辰就地翻滚,避过子弹,扔出第二枚手雷!他的目标并不是这四名对手,而是一墙之隔的一家有百余辆黄包车的大车行。

    每天四点到五点是黄包车行夜班车交车结账、白班车租赁的时间,已有二三十名车夫陆陆续续到了,隔壁枪声大作,探照灯雪亮,还有人喊话,乱成一团。吓坏了的车夫们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七嘴八舌的低声议论着。谁都没想到居然有一枚炸弹在院中爆炸!车夫们惊恐万状,纷纷冲出房间逃命!有的车夫的车是自己的,和车行的关系只是领取拍照,代上税款,黄包车是他们唯一赖以谋生的资产,有几个稍微胆大的舍不得放弃,拉着车向外冲,场面乱成一团!

    借着爆炸烟尘的掩护,余浩辰趁乱混了进来,展眼换上来一件车夫的黄红二色坎肩。宪兵团的宪兵单兵素质上佳,死死盯住余浩辰,冲着他又是几枪!

    子弹不停地飞来,车行里更加混乱,所有的人都往外乱跑,夹杂着凄厉的尖叫声。

    曾长期在军统局本部行动队供职的余浩辰单兵身手在上海分局仅次于周成斌和张弛,枪战素质尤有过之,一个避弹s型路线跑过,身上那件显眼的黄红二色坎肩又不见了。

    西餐厅后门处,张驰、葛佳鹏带着小孔等两名第三纵队的战士被十余名宪兵死死堵住,两次强行突围均没有成功。

    南京是日伪汉奸的首都,时间拖得越久,脱身的希望越渺茫,第一声爆炸传来,张弛心知是余浩辰出手了!再不趁此机会突围,就会全军覆灭。葛佳鹏是军统的人才,有一线可能,就要掩护他脱险。

    张弛命令道:“葛佳鹏,你带小孔从正门突围!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开枪!”

    葛佳鹏无暇多想,应了一声转身途经后厨冲回大厅。

    张弛扔出一枚手雷,和身边那名部下同时开枪!

    耳听爆炸声不断,在前门外负责包抄的那个行动组的组长见到被抬出的田中胜荣和另外两名伤员,生怕己方不支,军统特工成功突围,想着军统应该不会傻到从正面突围,命令道:“这里交给我,你们几个,去后门增援!”

    餐厅被余浩辰炸塌,几名宪兵生怕其中还有爆炸物,从街道上向西餐厅后门跑去。

    仓促之间叫救护车的那名宪兵想不起军医院的电话,只得打急救电话叫来了普通医院的民用救护车。救护车赶到后,事先并不知情的医生看见眼前的一切,耳边枪声不断,吓的脸色发白,结结巴巴的和司机商议是否放弃这趟差事,赶紧逃离是非之地。

    没等他们商议出结果,两名宪兵用一块临时卸下的门板抬着田中胜荣向救护车跑来,见他们穿着军装,医生不敢招惹,战战兢兢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和师傅叶君远不同的是葛佳鹏的身手并不弱人,见到救护车,大喜:天助我也!抬手就是一枪!在后面抬着门板的宪兵应声倒地,门板上田中胜荣重重的掉在地上。那名医生双腿一软,吓得瘫倒在地。另外一名抬门板的宪兵和前门留守的两名宪兵怕对手再向田中胜荣下手,赶紧过去全力护着田中胜荣向安全区域退去。

    小孔掩护,连开两枪,又撂倒了一名宪兵,葛佳鹏一把拽下簌簌发抖的救护车司机,小孔冲上救护车,呼啸着离去!

    不到一分钟,救护车冲到了外围包围圈的路障处,葛佳鹏毫不减速,一边从车窗里伸出手拼命挥舞,夹杂着不流利的日文声嘶力竭的喊道:“让开——田中君受伤了!闪开——”

    眼见这辆救护车开进去的宪兵赶紧移开路障,让救护车全速通过。

    在车行里追捕的宪兵只顾盯着穿着车夫坎肩的目标开枪,击倒了数名无辜者,余浩辰随着狂奔的十来名车夫冲到了大街上,四散逃离。

    何其莘带着增援的76号特工赶到,向着枪声最密集的西餐厅后门冲去,本已苦苦支撑的张弛二人再也无力和敌人对攻,眼见对手越来越近,身边的那名战士中枪身亡。张弛扔出最后一枚手雷,漫天的烟尘火光中,张弛神色自若,殉国就在今日,从容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烟雾中一个人影蹿出扑倒在他身上!

    与西餐厅抓捕行动同一时刻,圣保罗大教堂礼拜堂内,权菅祜带人赶到的时候,牧师克里斯蒂安还在和杜团长对峙,克里斯蒂安脸色铁青:“我已经说了几遍了:教堂是敬拜上帝的所在,没有你们要找的通缉犯!如果要搜查,请出示证明你们身份的证件,还有搜查证!”

    杜团长的脸色还要难看,厉声说道:“我也回答过你的问题了:搜查证我事后可以补办,我奉命搜查,缉拿通缉要犯,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权菅祜怒极:时至现在还没有开始搜查,姓杜的真是个草包!他抢步上前:“如果我一定要立即搜查哪?”

    克里斯蒂安牧师坚持道:“那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我成全你!”权菅祜掏出手枪,对着克里斯蒂安连开两枪,克里斯蒂安倒在血泊里,身后的牧师、教友全惊呆了……

    杜团长也愣住了:克里斯蒂安是德国人,南京很多达官显宦都是他的座上宾,权菅祜居然……好狠!

    权菅祜厉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搜捕!任何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其他的人不得离开大厅一步!”

    十几分钟后,杜团长带着几名部下过来,低声报告道:“权队长,没发现周成斌……教堂早被我包围,也没见有人出去,万一情报有误,枪杀了克里斯蒂安牧师……”

    权菅祜冷冷扫向礼拜堂内众人,掏出手枪,向前一步,顶在一名牧师的额头,问道:“说,教堂里有没有密室?”

    眼见克里斯蒂安横尸当场,那名牧师双腿直抖,颤声道:“有,地下室有一条密道……”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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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28年全民抗日烽火连天。军统青浦训练班毕业年余的刘泽之奉命监视有叛逃倾向的李士群。果不其然李士群叛逃,阴差阳错,刘泽之无意中救了李士群一命。李士群出任南京汪伪汉奸集团76号特务组织头目,刘泽之顺水推舟,卧底76号。国军特工与日本间谍、汉奸之间展开了生死搏杀!逐日计划,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九死一生;毒杀李士群,个人情感与国家大义,何去何从?战友被捕,营救计划被无情驳回,万般无奈,亲手击毙,此生再难有安宁之日……劫夺黄金,中国的财富绝不允许他人觊觎!铁血男儿,携手共谱英雄悲歌!铁汉也有柔情万种,心爱的女人却被献上了祭坛……谍殇之山河破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谍殇之山河破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谍殇之山河破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