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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醉四月     谍殇之山河破碎txt下载     谍殇之山河破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六章 檐下低头

    许久,小野平一郎说道:“你处理?你准备如何处理?”

    “让那两个被抓捕的该死的东西把所有的事情都承担起来,至于赵敬东和刘泽之,请将军发落,属下不敢多言。将军如此宽容,李主任一定知恩图报,黄金必可追回。张胜宇……”

    小野平一郎打断了倪新的话:“不行,张胜宇对大日本帝国如此忠心,我岂能不投桃报李?76号他是待不下去了,我准备任命他担任我这里的特工队长。至于赵敬东和刘泽之,只是奉命行事,这是做下属的本分,既然放过了李士群,他们两个我也不想追究了。”

    倪新如释重负,答道:“将军心胸宽广,大肚能容,属下代76号,也代赵敬东和刘泽之二人,谢谢将军包容之恩。”

    小野平一郎叹了口气,教训道:“起来吧,别忘了你今天的承诺!倪新啊,也别忘了你的理想,很多时候,大事就是坏在私心上,我对你期许深,所以责备才严。”

    倪新站起身来,驯顺答道:“是,将军的教训,属下绝不敢忘,我想……经此一事,李士群主任也必会汲取教训,绝不会再做出这样不识大体的事情来了。”

    下午五点,刘泽之一天第二次来到情报处,问道:“你们处长还没有回来?李主任这可是第二次找他了,他到底去哪里了?张组长也没见回来?”

    倪新的秘书陪笑道:“确实不知道,一上班去觐见小野将军,一直没回来,也没打电话交代。张胜宇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刘泽之想了想,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小野平一郎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是江崎贵由。

    刘泽之很客气地问道:“您好,江崎君吧?我是76号的刘泽之,我们李主任有急事找倪新倪处长,听倪处长办公室里的人说他去觐见小野将军了,能不能麻烦您看一下他还在您那里吗?如果在,请让他接一下电话。”

    江崎贵由答道:“不清楚。”

    在就是在,不在就是不在,什么叫不清楚?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吗?刘泽之只好又问道:“那是倪处长已经离开您那里了?请问他走了多久了?”

    江崎贵由笑道:“我还是不清楚,对不起,帮不上你的忙。”

    “谢谢。”刘泽之只好挂断了电话。

    刘泽之心中暗暗盘算:难道日本人已经知道了李士群是火车站黄金结案的幕后黑手?应该不会是倪新主动汇报的。此人虽是小野平一郎的乘龙快婿,对李士群却一向忠心耿耿。中午,张胜宇命他手下一个特工给李士群送来一份语焉不详的辞呈,李士群很恼火,当即命令传召张胜宇来见他,不料张胜宇却已不见了踪迹。难道是……

    如果日本人知道了这件事,会如何处置?目前对日本人来说,裁撤76号……不是明智之举,对日本人来说,李士群还有利用价值。只要李士群能逃过这一劫,奉命办事的自己和赵敬东,就不会有事。刘泽之斟酌再三,来见李士群。

    “主任,倪处长还没见回来。属下去了张胜宇的宿舍,东西都在,不像是潜逃,再说好好地他为什么要逃跑?在上海76号要抓他,他能跑得了吗?主任,有件事……虽然倪处长叮嘱,不过……”

    正在签署文件的李士群放下手里的笔,问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是。昨天晚上倪处长来找属下,他已经知道了……他看出了赵队长有些异常,于是……赵队长写的《情况简报》中有关于那辆租来的那辆车的情况,后来那辆车是我出面归还的,倪处长调查了十四家有福特车的租赁行……都是属下办事不力……”

    李士群心里咯噔一下,问道:“倪新?他还说了些什么?”

    刘泽之答道:“他还说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日本人知道,倪处长是自己人,自然知道轻重……不过属下怀疑张胜宇有没有可能……此人一心想得到日本人的重用。”

    李士群强作镇定,摆摆手命令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倪新,李士群还是信得过的,之所以瞒着自己,应该是虽不以这种行为为然,却又无法劝解阻止,只能装作不知道。日本人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应对?

    回到76号,走下汽车,见到熟悉的办公楼,倪新似乎才找回了理智:该怎么对李士群说哪?措辞不当,会不会反而引起李士群的疑心?唉,自己处境尴尬还在其次,如果李士群认不清事态的严重,触怒了日本人,76号覆灭就在眼前,更可怕的是李士群本人也许会有性命之忧。

    客轮上的黄金劫案最大的嫌疑犯应该是军统,三天之内,抓捕案犯,岂不是天方夜谭?只能先筹款补上这个窟窿,也不知道李士群能否拿出两千根金条的巨款?

    倪新决定实话实说,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来到李士群的办公室,平川新野说道:“倪处长,你这一天去哪了?李主任你找你两次了,快进去吧。”

    刘泽之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低头继续整理文件。

    倪新走进里间,说道:“主任,属下有要事要向您汇报。”

    李士群不露声色的答道:“什么事,说吧。”

    “今天属下去觐见小野将军,被将军的秘书晾在一间空房子里八个多小时,而后直接被押进了审讯室,小野将军追问火车上发现的黄金劫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士群神色如常,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李士群的表现出乎倪新的预料,他无暇多想,答道:“不敢欺瞒主任,事发后您在南京开会,属下感觉赵队长的表现有异,于是……”

    李士群打断了倪新的话:“于是你就背着我私下调查,对不对?”

    倪新吃了一惊,答道:“主任,您已经知道了?是刘泽之向您汇报的?主任,您一定要相信我:属下绝对没有向小野将军透露任何实情,是属下办事不利,被张胜宇算计,他向小野将军汇报,将军勃然大怒……”

    李士群叹道:“倪新,你何必在我面前表白?如果我连你都信不过,身边还有信得过的人吗?”

    倪新心中大为感动,心中一酸,几乎落泪,赶紧控制住感情,说道:“主任,日本人目前还要仰仗我们效力,所以……我答应三天之内给小野将军一个交代:把黄金还给正金银行,至于嫌犯吗,赵队长雇佣的两个人已经被抓获,就由他们把这个罪名顶下来,张胜宇,被小野将军任命为他下辖的特工队队长,现在的局面,只能先放着他,以后再找机会……”

    二千根金条,除了拿出刚到手的那一份,还要赔出一千根,偷鸡不成蚀把米,真窝囊!这笔巨款李士群倒不是拿不出来,可也算是伤筋动骨了,他闭上双眼,没有回答。

    倪新劝慰道:“主任,只要能过了这一关,大上海遍地都是黄金……属下一定尽全力缉捕客轮上劫夺黄金的凶犯,力争挽回损失。”

    李士群故作慷慨,说道:“我担心的并不是钱的事,而是日本人……下一步会如何对待76号?”

    倪新想着这倒是劝谏的好机会,诚恳说道:“主任,事情已经发生了,您也不必要太担心,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中国的事情到底还需要中国人来办,淞沪情报战,日本人离不开我们,只要从此后我们谨慎从事,不再授人以柄,属下估计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主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以您的睿智,不应该被这些身外之物左右。”

    李士群的想法却有所不同:日本人之所以不敢翻脸,是因为76号人才济济,实力不容小觑,只有找准机会,扩大自己的势力,才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他叹道:“你去告诉刘泽之,让他请叶时文马上来见我。三天后我会把金条交给你,向小野平一郎交差。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

    晚上九点,影佐祯昭应邀来到小野平一郎家中,小野平一郎身穿和服,亲自涤器、烹水、点茶,笑道:“影佐君,请吧。”

    影佐祯昭双手接过,举至眉间,而后深嗅茶香,细细品茶,致谢道:“好茶,小野君的茶道还是如此精纯。”

    小野平一郎自己也喝了一杯,影佐祯昭又道:“小野君,没想到李士群向天借了胆子,居然真的敢强劫黄金,嫁祸军统,偏偏现在还不能收拾他,想来实在是心有不甘!这些劣等的支那人,贪财龌蹉,令人不齿。”

    小野平一郎又为影佐祯昭斟了一杯茶,答道:“是啊,山木龙三死于非命,浅野一键不过是个赳赳武夫,制约李士群,力不从心。好在有深藏不露、心机缜密的平川新野在,,关键时候可以托付。”

    “您说得对,不过以华制华,这是不能动摇的原则,日本兵员、国土、资源都太有限了。拿下李士群后,76号还要交到中国人手里,我物色了一个人选。”

    小野平一郎问道:“谁有幸能入了影佐君的法眼?”

    影佐祯昭笑道:“就是令婿倪新,此人机敏干练、睿智多谋,更难得的是洁身自好。”

    小野平一郎笑笑答道:“影佐君抬爱了,倪新?他对李士群忠心耿耿,只怕……到时候再说吧。”

    “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对他另眼相看,支那人中很难得的人才,也许是小野君的调教,虽为支那人,却有大日本武士忠诚、重义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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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百转千回

    民国三十一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晚,阳历三月,乍暖还寒。傍晚,刘泽之来到徐建雪家中,穿着一件绿色织锦夹旗袍的徐建雪神色憔悴,并无一点新嫁娘的神采。

    刘泽之在客厅中坐下,唉,再难开口也要说说出来,他鼓足勇气说道:“建雪,按照对外的说法,你所谓的前夫仓田中尉二十七个月的丧期已过,所以……不过你放心,我知道,郭烜……我不会……你一定要相信我。”

    徐建雪心中一酸,泪落不止,刘泽之递给她一方手帕,定了定神,又道:“建雪,两年了……你是一个优秀的特工……不过今天我们不谈工作。我……其实我,我的心里有你,我等着,等着有一天你能接受我……你别误会,我从没有想过取代郭烜在你心中的位置……”

    徐建雪泣不可止,刘泽之心乱如麻,打好了腹稿的言辞一时间又都忘了,只说道:“郭烜的死,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建雪,你,别哭了,好不好?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算了,你还是哭吧,其实你早就应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我是说……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没想到会让你伤心……”

    徐建雪起身去了洗手间,刘泽之独自坐在沙发上,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尴尬,还夹杂着一丝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喜悦,这是两年来的第一次,两个人因为私事坐在了一起。

    片刻,徐建雪眼睛红肿着走了出来,脂粉不施,刘泽之一撇之下,想是在他来之前就已哭过,怜惜之情大起,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徐建雪正色道:“我以前说过:郭烜的死,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今天这句话我再说一遍,我想郭烜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背上这么重的包袱。至于你我之间的事,实话实话,目前的我没有做好准备,不过你放心,我是个军人,是你的助手,配合你的工作是我唯一的任务,我会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将来的事吗……谁又能说得准哪?”

    这番话让刘泽之纷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拿出两沓钞票,说道:“周局长把钱还给我了,76号都知道我颇有积蓄,所以还不能太简陋,你拿去买点需要的东西。我那套房子已经整修好了,这是钥匙,电台暂时不带过去,陈劲松这两天会过来转移电台。”

    三月十五日,刘泽之的婚礼在他那栋整修一新的房子里举行,规模自然不能和半年前倪新的婚礼相提并论,宾客除了76号的同事,就是刘泽之结交的三教九流的朋友。李士群到了到,喝了杯酒,随即离去。正因如此,大家反而轻松随意,放下身段,尽情的闹酒、折腾新郎新娘。

    刘泽之来者不拒,很快有了几分酒意,赵敬东端着满满两杯酒过来说道:“泽之,我再敬你们一杯,赶紧努力,早添贵子。”

    刘泽之笑道:“她不能再喝了,我陪你。”

    “不行!我敬弟妹的酒,你不过是个陪客,怎么越俎代庖?”

    徐建雪笑道:“我确实不能再喝了,泽之,你也别喝了。”

    赵敬东故做不悦,说道:“显见你们是一家人了,这个说那个喝不了,那个又说这个不能再喝了,这可还没入洞房那,重色轻友,也得从明天开始……”

    怕赵敬东再说出点什么,勾起徐建雪的心事,刘泽之赶紧答道:“建雪,我们兄弟的事你别管,老赵,我陪你干了这杯之外,她的这杯酒我也代劳了。”一边说着,一边连干两杯,赵敬东这才做作罢。

    众人见新郎酒兴正浓,正中下怀,纷纷过来凑热闹,很快,刘泽之走路开始打晃,醉眼迷离。徐建雪看了看表,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十点多了,泽之,你回房歇一会,看你,也不知道少喝一点……”

    偏偏毛骏听到了这句话,起哄道:“新郎走了,我们还怎么待的下去?才十点多,还早得很哪,对啊,对我们这些孤家寡人是还早,对于人家急着入洞房成就好事的,可是心焦的很呐,新娘子下逐客令了!”

    徐建雪大窘,飞红了脸,不知所措,有了几分酒意的赵敬东推波助澜:“既然心急,那就当我们不存在,想干什么就干吧。”

    一边说着,一边推了一把刘泽之,刘泽之立足不稳,倒在徐建雪身上,没有一点防备的徐建雪踉跄几步,被众人半推半拥倒在沙发上。赵敬东带头起哄:“开始了,需不需要我们闭眼?”

    沙发上的刘泽之被众人挤得和徐建雪肌肤相亲,心中晕乎乎的,如在云雾之中。

    倪新拦着众人,笑道:“时间确实不早了,我们一起再喝一杯,散了吧,这几天泽之和弟妹也辛苦了。”

    赵敬东反驳道:“你又出面做好人?好啊,你不让我们在这里闹,我们闹到你家里去!”

    倪新笑道:“好啊,欢迎之至,不过我那里不是新房是旧房了,请吧。”

    大家借着这个台阶,就势纷纷告辞。徐建雪打起精神送客,倪新笑道:“不好意思,弟妹,男人们就是这样没出息,喝点酒就……你可别介意。泽之喝多了,最好让他安安静静的躺着。”话一出口,倪新就觉不妥:此话分明有意提醒……这可是人家的新婚之夜,干卿底事,多此一举。

    徐建雪却没有多想,客气道:“哪的话,怠慢了,诸位慢走。”

    刘泽之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觉头疼欲裂,口渴难耐,摸出手表一看:已是凌晨六点,他揉了揉太阳穴,隐约记得似乎呕吐过,看了看地面,却没有一点痕迹。起身向外走去,发现居然穿着睡衣,他一愣:谁为自己换的衣服?难道是……他转身坐回床上,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十六号的上午,陈劲松来到昆山面见周成斌,问道:“采购物品的进展如何?东北来人五天后抵达上海,为了安全,他不能久留,我已经命令张弛亲自带人护送他去重庆。”

    陈劲松摇头道:“很不顺利,清单上的东西很多都是被监控的军用物资,数量又大,我命令孙栋盛启用两个外围组织的十来名人员,化整为零,尽可能低调的悄悄采购,截至到今天,还不到一半。东北来的是何方神圣?如此兴师动众,还让张弛亲自护送?”

    “你不认识,这个人叫杨文举,是以前被我暗杀的那个日本生化武器专家福田英夫的学生,沈阳站费了很大的功夫,策反了他。”想起曾和自己一同执行暗杀福田英夫行动的杨爽,周成斌心下黯然。

    陈劲松很意外:“是被策反的?以前是汉奸?靠得住吗?再说重庆要这么一个人有什么用?前些日子我去苏北,见到了张弛,倪新搞的那个基层情报员制度,很让人头疼,那些情报员人数量太多,又都是在本乡本土活动,人头、地形都熟,才刚组建一个多月,第三纵队几次险些吃了大亏,长此以往,恐怕……这个时候,你派张弛送人,合适吗?”

    周成斌教训道:“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事先对一个人有成见。当过汉奸怎么了?不允许弃暗投明啊?美国对日本宣战后,日本的空军、海军全被牵制住了,急于抽调在华兵力,加大了对细菌战、生化战这些丧尽天良的技术的研究,据可靠情报:有可能在数月内进入实战阶段,我们不能不未雨绸缪。”

    陈劲松点了点头,答道:“这个杨文举就是这方面的人才?那他的安全我们必须保证。周局长,采购的那些东西是不是也是为他准备的?”

    “是啊,制作防毒面具、研制疫苗,一些原材料只能在上海采购。局本部筹办了一个培训班,为各个战区培训应对细菌战、生化战的教员,万事俱备,只等杨文举抵达重庆就可以开课了。”

    陈劲松问道:“原来是这样,可是有些物资需要小野平一郎的工作处开具证明才能买到,能不能让八十六号想想办法?”

    周成斌突然笑道:“劲松,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

    “三月十五号,什么日子?不知道。”

    “昨天是刘泽之和徐建雪成婚的日子,他这两天不在上海,去杭州、常州度蜜月了。”

    陈劲松笑道:“成婚?真的假的?我倒希望是真的,说起来也算是一段人间佳话。那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对了,如何对付基层情报员,您有什么打算?”

    周成斌叹道:“的确很棘手,这些人平日并无大恶,又都是中国人,总不能都杀吧?更不能等其中有人给我们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再出手处理。在张弛护送杨文举去重庆的这段日子里,我去苏北,随第三纵队行动。”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即使你在,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周成斌也觉得无计可施,只好说道:“这件事先放一放。杨文举被策反,日本人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以来上海参加一个研讨会的名义,公开来的。本来的计划是到上海之后,我派人和他联系,之后他失踪,潜逃去重庆。劲松,我有一个计划:让他公开采购我们需要的物品,然后连人带物品,一同失踪,你看如何?”

    陈劲松还是很担心:“这个办法不错,不过我还是担心此人是不是靠得住?”

    “你派孙栋盛和他联系上之后,接触一下再决定。”

    陈劲松又道:“这是当然,不过孙栋盛的判断能力……我不太放心,如果泽之能赶回来,以76号李士群秘书的身份,和他接触,从另外一个角度做判断,把握会大的多。”

    周成斌想了想答道:“以杨文举的身份和来上海的目的,76号有可能和他发生联系吗?”

    陈劲松提醒道:“您刚才不是说因为福田英夫之死,杨文举和76号打过交道吗?来了上海,去看看故人,很正常啊。”

    周成斌思忖片刻,答道:“算了,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对杨文举不了解,万一……八十六号受牵连暴露,代价太大。我有一个计划……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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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千里长堤

    三月二十一号中午十一点,火车缓缓进站,杨文举拎着着行李下了车,他参加的这个研讨会是由日本淞沪占领军司令部举办的,想起上次作为福田英夫的随员,来上海的经历,感慨万千:恩师福田英夫已不在人世,而自己也重新做出了选择,希望这一次,他的选择是对的。

    走出车站,培训班的一名干事举着写有杨文举名字的牌子在站前钟楼处等候,杨文举迎上前去,自我介绍道:“我就是杨文举,这是我的证件,您是培训班来接站的吧?给您添麻烦了。”

    那人笑道:“杨先生,您好,一路辛苦了,证件就不用看了,我见过您的照片,请上车吧,我先送您去司令部的招待所。”

    途中,杨文举瞥见一家挂着“醉和春”招牌的酒楼一闪而过,几分钟后,汽车停了下来,那名干事替他拎下行李,送他进了房间,笑道:“我下午还要去码头接两名参加研讨会的长官,您在这里好好休息。”

    杨文举致谢道:“谢谢你,下午我想去周围转转,可以吗?不瞒你说,一年多之前我来过一次上海,那一次出了点事,哪都没去成。”

    “你随意,那我先走了。”

    下午一点,杨文举来到醉和春酒家,找了个临窗的座位,要了一杯佛手露,两碟小菜。几分钟后,一名身穿深蓝色风衣的男子走了进来,那人掏出一个银质烟盒,啪的一声打开拿出一根烟点上,顺手把烟盒放在桌上,拿起酒水单看了起来。

    杨文举也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摸了摸口袋,似是没有找到火机、火柴之类的东西,起身走过来笑道:“先生,借个火。”

    那人拿起火机递过来:“请便。”

    杨文举点着香烟,只见桌上放着的银质烟盒上雕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鹰眼是一颗殷红的红宝石。杨文举坐了下来,递回火机。

    来人正是孙栋盛,借着接打火机的机会,杨文举左手中指上雕琢成展翅雄鹰的一枚白金戒指赫然映入眼帘。孙栋盛说道:“杨先生吧?我姓孙,是军统上海分局的特工,奉陈副局长之命来和你联系。”

    杨文举坐了下来,说道:“孙先生,你好。”又提高声音对侍应生说道:“我的朋友来了,把我的酒菜给我端过来,再要一杯佛手露。”

    孙栋盛说道:“自己人,我就开门见山了直说了:你要的东西只买到了一半,陈副局长的意思是让你以东北需要的名义,直接出面购置,而后通过火车货运寄往长春,途中我们会派人劫夺。”

    杨文举犹豫道:“可是新京……长春我所在的关东军新技术研究所并没有让我买这些东西,而且他们也知道我并没有带这笔费用,如果查问起来,岂不暴露?”

    孙栋盛答道:“我教给你一套说法……”

    听完,杨文举仔细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吧。事不宜迟,我一会就开始行动。”

    二人又商议了前往苏北的细节,孙栋盛不放心的叮嘱道:“那个叫倪新的,不是善茬,你可一定要小心,最好装作一副书呆子的样子……”

    杨文举打断了孙栋盛的话:“我本来就是个书呆子,这是本色,不用再装了。你多虑了,我又不干什么,找他借钱买东西,他怎么会发现破绽?你先走吧,你走后我也要出发了。”杨文举对见过两面的倪新印象不错。

    孙栋盛点了点头,起身先离开了酒家,过了一会杨文举也走出酒家,他并没有回招待所,雇了一辆三轮,向外滩驶去。

    晚上六点,杨文举赶到了76号,对传达室的门卫问道:“我想求见倪秘书,他在吗?”

    门卫打量着眼前这个东北口音、戴着眼镜、穿着一件半旧西服、一脸书呆子模样的男人,答道:“倪秘书?没这个人。”

    杨文举大吃一惊:“不可能啊,我一年前见过他的,叫……倪新,好像是吧?我们都被关这里,他调走了?”

    门卫一愣:都被关在这里?这人是谁啊?答道:“你是不是找倪处长啊?”

    “我不知道啊,你们这里有几个姓倪的?我找倪新,他当处长了?”

    这时,下班铃声响起,门卫说道:“你往旁边站站,别挡着大门,一会也许倪处长就出来了。”

    “哦,那我等着。”杨文举走到大门一侧的角落里,仔细打量着门口出入的人,半个小时后,未见倪新,又蹩过来问道:“你能不能替我打个电话找一下倪秘书……倪处长?”

    门卫正想打电话,忽见倪新走出了办公楼,答道:“那不是倪处长吗?”

    杨文举抬头一看,大喜,就往里闯,荷枪实弹的四名卫兵刷的一下用上着刺刀的三八大盖挡住了他:“站住!”

    杨文举吓了一跳,脸色变得煞白,结结巴巴的说道:“别这样,我找人,找倪秘书……倪处长。”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走过来的倪新。

    卫兵依然举着枪,传达室的门卫赶紧走出来迎着倪新说道:“倪处长,这个人说找您。”

    记性超强的倪新微微一愣,已经想起这个人是谁,当初因为当面顶撞影佐祯昭,被关了禁闭,杨文举等福田英夫的两名随员被软禁在隔壁房间,曾见过两面,聊过几句,他笑道:“杨先生?你怎么来了上海?”对卫兵摆摆手:“是找我的。”

    见倪新认出了自己,杨文举松了一口气,说道:“我来参加研讨会的,淞沪皇军占领军司令部举办的,明天开班,我中午就到了,下午四处转了转。”

    倪新笑道:“原来是这样。”

    “倪秘书……处长,我有点事想求您。”

    “什么事?”

    杨文举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去几家五金商店和化工厂转了转,有些东西满洲国没有,想买一些带回去,事先也没有准备,没带那么多的钱……哦,我不是想问您借钱,我已经给研究所发了电报,明天能收到回电,估计没问题,我也是为皇军办事,但是汇款实在是来不及了,您能不能先替我垫上?新京研究所的汇款就汇给您……我知道有点唐突,上海……我不认识别人,对了,化工厂说还不能随便买,需要什么证明,我想76号在上海,什么证明办不来?所以……”

    倪新心道这笔钱的数目应该不小,这个杨文举就是个书呆子,两面之缘,萍水相逢,就来找自己开口。对这样一门心思搞技术、不太通人情世故的人,倪新倒也并不反感,笑笑委婉的回绝:“回电还没有来吧?等来了再说也不迟,不过我也是靠薪水过日子的,并没有太多的积蓄,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如果缺口不多,我倒可以帮个小忙。至于证明吗,等你所在的关东军新京研究所同意购买了,你也筹到钱了,再说也不迟。”

    杨文举大失所望,不死心的说道:“那也好,等回电来了再说吧。”

    倪新笑道:“好,那就这样,我先走了,杨先生慢走。”

    杨文举心道没想到倪新的反应全在孙栋盛的预料之中,难道这两个人以前就认识?如果不认识,那上海军统的人,能力也不亚于自己接触过的沈阳站的特工。

    第二天上午八点,研讨会前,接站的那名干事来找杨文举:“杨先生,新京来的电报。”

    杨文举接过来一看,果然长春关东军研究所回电同意他购置,并言道所需款项汇款太麻烦,由他先行设法解决,回去后报销。

    八点半钟,研讨会准时开始,首先是影佐祯昭讲话,致辞,影佐祯昭例行表示了欢迎,重申了研讨会的意义,最后说道:“诸位都是细菌战、生化战的专家,我这个外行就不啰嗦了,现在正式开课。”

    研讨会开始授课,影佐祯昭走出了会议室,坐在门口的杨文举追了出来,提高声音喊道:“将军,影佐将军,我有事找您,请等一等。”

    影佐祯昭心道哪来的这么一个愣头青?停下脚步等杨文举走近,问道:“你不开会,找我什么事?”

    杨文举陪笑道:“将军,您不认识我了?我被你关押过,就关在76号,我是死在火车上的福田英夫教授的学生,我叫杨文举,昨天中午来的上海,下午四处转了转,发现了好多在新京买不到的东西,太好了,踏破铁鞋无觅处……我的意思是想购置一批带回新京,这是我们研究所给我的回电,长官已经同意了,请将军过目。”

    影佐祯昭这才想起此人是谁,接过来扫了一眼递了回去,答道:“你随时都以工作为重,这很好啊。”

    杨文举为难的说道:“可我没带这么多的钱啊,再说有些物资没有证明,人家不卖!我昨天就去76号找了曾一起被您关押的倪……处长,他说等回电来了再说,而且他也没有积蓄,将军,您能不能……”

    没想到福田英夫还有这么一个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的学生,开具购置管制商品需要的证明的权利,在小野平一郎下辖的特种经济工作处,影佐祯昭答道:“你去找倪新吧,就说我知道了,让他帮你办理。”

    *作者的话:新京,就是现在的长春,溥仪在此“建都”后,改称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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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溃于蚁穴

    二十二号上午十点,接到杨文举利用课间休息的时间打来的电话,倪新答道:“既然影佐将军交代了,那还有什么话可说?还在上课?那你派个人把所需物品的清单给我送过来,我派人准备,明天中午你来一趟,过过目,然后就用我们的车,直接送到火车站走货运。”

    电话中杨文举谢了又谢。放下电话,倪新叫来权菅祜,命令道:“你替我去采购一些物资,先去财务处申请几张支票,金额先空着,回来再算,再去特种经济工作处开证明,然后回来拿清单。”很小的一件事,他没必要亲自去办。

    倪新顿了一下,又交待道:“开证明的事,你就找张胜宇吧。”张胜宇攀上了小野平一郎这棵大树,对倪新反倒越发恭敬。

    下午五点,赵敬东来找倪新:“倪处长,后天泽之休假回来,晚上我在和平饭店给他们接风,你也来啊。”

    “好啊,这小子度蜜月回来了,也不知道……老权,都办妥了吗?”见赵敬东要走,倪新又道:“赵队长,你等会,我正有事找你。”

    权菅祜答道:“都办好了,寄存在一家化工厂里,明天就可以运往火车站了,处长,明天用哪一辆车?。”

    倪新答道:“用哪辆车都行,你看着办。明天上午你等一个姓杨的来了,带着他一起走。老赵,你们行动队这两天不是有个组在火车站执行任务吗?明天我有批货要运到新京,全是限购物资,你给下面人打声招呼。”

    权菅祜笑道:“正好赵队长也在这里,能不能把您从市警署借来的那辆封闭货车借我用一天?轿车一趟拉不完。”

    倪新有点意外,问道:“这么多东西?”

    权菅祜答道:“是啊,装六个大箱子。”

    倪新命令道:“拿清单来我看看。”

    清单就装在权菅祜的上衣兜里,他掏出来递给倪新,两张清单,倪新看了又看,赵敬东说道:“一会你再看,我急着要走,你先告诉我车还用不用了?如果要用,我就给下面人打声招呼……”

    倪新赶紧答道:“等等,你先别走。老权,你去查一下这一项——”倪新在高纯度医用活性炭这一栏画了一个圈:“这种物品除了上海,还有什么地方出产?”

    权菅祜想了想答道:“不用查了,因为是要运到新京的东西,我今天采买的时候,要求化工厂的人用好一点的箱子,化工厂的人说其他的东西还则罢了,这种活性炭东北……满洲国也有,质量也不差,为什么还要从上海买?”

    倪新陷入了沉思,许久,看了看手表,把权菅祜叫到门外,片刻之后,回到办公室说道:“老赵,你在办公室等我,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起身穿上外套,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可一定要等着我。”

    赵敬东奇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吧,我一定在这里等你回来。”

    倪新匆匆离开76号,赶往司令部找影佐祯昭。

    司令部停车场,倪新看见了正要上车的影佐祯昭,他紧跑两步,陪笑道:“还好赶上了,将军,耽误您一点时间,属下有件事想向您请教。杨文举,就是将军吩咐我帮着他采购物资的那个满洲国人,他说新京关东军研究所发给他的回电,将军您看到过?”

    影佐祯昭答道:“是的,他给我看过,有什么不对吗?”

    “属下失礼,请将军回想一下电文是什么?”

    影佐祯昭知道倪新不会无缘无故有此一问,想了想答道:“同意在沪购置物资,所需资金先行垫付,事后再行报销,证明可托影佐将军代为疏通。大致就是这些,我和那家研究所的负责人有过几面之缘,算不上深交,不过这是公事,而且是为大日本帝国效力的好事,所以交代你代为办理。”

    倪新点了点头,笑着奉承了一句:“将军的记性真好,过目不忘……”

    早在刚一发现疑点的时候,倪新就打定主意:自从李士群认了个哑巴亏,赔出一千根金条之后,并没有像自己建议的那样谨小慎微、勤勉公事,反而变本加厉谋取私利,为怕引发李士群的不悦和疑心,又无法一再劝解,深为担忧,如果能把这件事归功于李士群,也许对76号会好些?

    倪新笑道:“属下向李主任汇报了这件事,李主任心思缜密,察觉有异,命令属下来找将军核实电文,具体的内情……属下愚昧,猜测不出李主任的用意。”

    影佐祯昭信以为真,不再追问,说道:“那你去向李主任汇报吧。”

    “是,打扰将军,将军慢走。

    目送影佐祯昭的专车离去,倪新暗道这件事还需要马上向李士群汇报。”匆匆开车赶往李士群的公馆。

    倪新从李士群的公馆回到76号,已经快十点了,办公室内,还在苦候的赵敬东非常不满,埋怨道:“你看看几点了?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又不敢走开,早知道你这么晚回来,我先去吃饭好不好?”

    倪新陪笑道:“抱歉,是我的错,来的时候,我已经让食堂给我们准备夜宵了,等这件事忙完,我请你吃饭……别生气了,这样吧,后天你为泽之接风,你做主人我来结账,这总行了吧?”

    赵敬东无奈的答道:“唉,算了吧,到底有什么事,你说吧。”

    倪新拿过一张便笺,写下几行字,说道:“这是影佐将军回忆出来的新京研究所发给杨文举的回电,你看看吧。”

    赵敬东看罢,答道:“电文我倒没看出什么可疑之处,不过老权说的那件事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东北有的东西,为什么要从上海买?难道是想吃回扣?”

    倪新说道:“吃回扣?物资运回去,长官看见其中有一部分东北就能买到,上海购置的,加上运费,价格肯定比东北当地的高,怎么交代?这是第一个疑点。”

    “是说不通,再说这批医用高纯度活性炭价格不高,能吃多少回扣?刚才老权来找你,我又和他聊了一会,东西是他出面买的,杨文举没去,怎么吃回扣?那我就想不明白了。第一个疑点?这么说还有其他疑点?说来听听。”

    倪新答道:“杨文举这是第二次来上海,上一次的情况你也知道,差点丢了性命,人生地不熟,回电中说让他自行筹款,只有一种可能:所需的资金不多,杨文举本人身上带的有,即使缺一点,数额不多,也可以向别人借,并知道他需要的是这么大的一笔资金。而影佐祯昭之所以会帮忙,是因为这件事对大日本帝国有好处。”

    “这么说杨文举的长官很了解影佐将军了?”

    倪新摇头道:“我当面和与将军核实过,将军说只是泛泛之交,影佐将军愿意帮网完全是个意外。如此了解将军的人只能是……”

    赵敬东脱口而出:“他的对手!李主任曾说过: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对手。”

    “不错,而且杨文举有意无意的让将军误认为我是知情并且同意帮忙的,只不过因为没有私蓄,或者是说不愿意用自己的钱替杨文举垫款,所以将军命令用公款办理。”

    “可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能不能再核实一下?”

    倪新答道:“我走的时候已经派权菅祜想办法核实了。”

    赵敬东奇道:“权菅祜?他怎么核实?”

    这时,权菅祜赶回来了,汇报道:“倪处长,您回来了,这是新京的回电。”

    倪新接过来看了看,说道:“辛苦了,你下去吧。”转头把回电递给赵敬东,解释道:“权菅祜的哥哥是新京关东军特高科的谍报组长,他们父祖两代人都是小野家的家臣,我走的时候命令权菅祜给他哥哥去了电报,让他帮忙查询杨文举所发电文的内容,果然不出我所料:姓杨的在电文中申请购买的物资数量,只有他真正想采购的一成不到。为了保密,他现在暂时软禁了他传讯的研究所的那名负责人。”

    赵敬东看罢电文,心下暗道原来权菅祜是日本人,和小野家的渊源还如此之深。他答道:

    看来这批物资根本就不是运到长春去的,我刚才等你等得无聊,查阅了列车时刻表,明天下午六点有一趟去长春的货车,上午送到车站的货物都会装在这趟货车上,普通的货车不会有很多押运人员,中途强劫,一点也不困难……老倪,你向李主任汇报了吗?”

    “当然汇报了,我之所以回来这么晚,就是又去了一趟主任的公馆,而且我在影佐将军面前的说辞是李主任看出了问题,命令你我相机办理。说实话,我本来可以坐等权菅祜核实的结果的,为了把这件事归功到李主任身上,这才去找影佐将军……”

    倪新的这种态度,赵敬东很满意,点头道:“那就好,你觉得和杨文举勾结的是什么人?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办?”

    倪新答道:“还能是谁?当然是我们的老对手军统!这些物资对正常人来说完全没有用途,想要这些物资的只能是重庆政府。比物资更宝贵的是杨文举这个技术人才。如果我所料不差,明天晚上货车驶入上海郊区,对手就会动手强劫货物。物资丢失,杨文举随时有可能暴露身份,我估计他会在明天下午研讨会的议程结束后潜逃。”

    “需要我做什么?”

    倪新说道:“我们分头行事,你带人化装成货车上的工作人员,守株待兔。我带人跟踪杨文举,放长线钓大鱼。老赵,一列货车上的工作人员不多,还要保留必要的专业人员驾驶火车,所以你能调动的人手不会很多,而对手参与行动的人不会很少,你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倪新的关怀之意溢于言表,赵敬东心下感动,答道:“你放心吧,我挑选身手出众的人员随我行动,再说我在暗敌在明,以有备攻无备,军统未必占得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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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折戟沉沙

    三月二十三号下午六点,开往长春的一列货车准时驶出上海站,乔装成副驾驶的赵敬东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铁路制服,来到最后面的邮件车,行动队的组长何其莘乔装成两名货物押解员之一,有点紧张的在闷罐车厢里来回踱步。

    赵敬东安抚道:“何组长,别紧张,上车前我仔细研究过这趟货车行进的线路,火车开出常州站之后,半个小时后路过一个小车站,减速不停靠,那里距离第三纵队活动的游击区不远,几公里之内,没有大的乡村镇店,人迹稀少,不足一里处就是河汊区,我估计他们会在那里动手。还有四个小时,沉住气。”

    何其莘答道:“您说得对,四个小时?那就快十一点了。车上只有我们四个人,既然您事先已经……应该有所布置……队长,我的意思是以您的睿智,一定会谋定而后动。”

    赵敬东笑笑,又道:“浅野君带着三十余名宪兵乘坐汽车,就在两公里之外埋伏,为怕打草惊蛇,不敢靠的再近。只要我们这里一有动静,浅野君听到枪声,几分钟就能赶过来。”

    何其莘松了一口气。

    六点半钟,杨文举在食堂吃完晚饭,换了一身衣服,和刚结识的几名参加研讨会的人打了个招呼:“我约了个朋友,他说带我去大世界开开眼,今天晚上有可能不回来了。”

    走出淞沪占领军司令部招待所的大门,前行二百余米,有一处小空场,四五名车夫在此兜揽生意,杨文举对其中一名主动迎上前来搭话的车夫说道:“去大世界游乐场,多少钱?”

    那名车夫是76号的特工改扮的,他重复了一句:“大世界娱乐场?最起码两块钱。”

    杨文举并不还价,上了三轮说道:“好吧,快一点。”

    目送这辆三轮消失在前方弯道处,另外一名76号特工乔装的车夫,掏出证件,跑到司令部大门口的传达室里,给指挥行动的倪新报信。

    七点一刻,杨文举到达大世界娱乐场,付账下车,走进大门,径直朝滑稽戏剧场走去。乔装成门童的郑敏朝那名伪装的车夫几乎不为他人查觉的点了点头,示意一切正常。

    半个小时过后,一出滑稽戏演完,杨文举在桌上放下两张小额钞票,起身对服务生说道:“我去趟厕所,给我看着座位。”

    服务生收起小费,点头哈腰的答应着:“您放心吧,我再给您换壶热茶。”

    洗手间里,杨文举见到了孙栋盛,二人没有打招呼,装作互不相识,孙栋盛先走出后门,不大一会,杨文举也跟了出来,一眼看见孙栋盛居然开着一辆汽车缓缓驶了过来,杨文举没有说话,上了车,孙栋盛加速驶去。

    途中,孙栋盛不放心的问道:“一切都还顺利吗?”

    杨文举面带几分抑制不住的得意之色,答道:“很顺利,今天上午货物就全部发出去了。这个计划真痛快,等于是76号为我们拿钱购置物资,等他们得知了真相,李士群还不得气的吐血身亡?哎,我们现在是不是去找张弛,由他护送我去重庆?”

    孙栋盛答道:“是啊,你和张弛以前就认识?对了,他刚从沈阳站调过来。”

    “当然很熟悉,就是他策反的我,他那个人很能干,在东北,鬼子悬赏五十根金条通缉他,以后他在上海,你们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孙栋盛笑笑不答。

    权菅祜驾驶的汽车已经悄悄跟了上来,第一个弯道处,又有一辆汽车跟上了权菅祜的车,这辆车里,倪新带着三名下属亲自出马。

    和权菅祜同乘一辆汽车的老钱说道:“没想到军统上海站又有汽车了,好在倪处长料敌先机,安排了两辆汽车跟踪。”

    十点,一艘乌篷船停在了常州郊外一条小河岸边,新任第三纵队队长张弛带着支队长老谢和其他两名战士下了船,叮嘱在船上留守的余浩辰:“船上有顺便带到重庆上缴给局本部的五百根金条,半个小时后,我将要护送去重庆的那个人也会赶到这里会和,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们都不要离开船,如果十二点我们未能返回,你们自己开船走,听周局长说这艘船经过改装,船况好、速度快,你安全脱逃不成问题。”

    张弛护送杨文举前往重庆后,周成斌暂时兼任第三纵队的队长,他带着余浩辰和唐吉田已于前一日抵达第三纵队的驻地,今天晚上,周成斌派出余浩辰、唐吉田协助张弛强劫火车上物资。

    余浩辰答道:“张队长可能不知道,这艘船就是我负责改装的,你们多加小心。”

    张弛带着三名部下步行数百米后,唐吉田赶着一辆马车迎了上来,说道:“上车吧。”

    一行人来到距离铁道二百余米的地方,唐吉田低声说道:“再往前也许就会被日本人的铁道巡逻车发现。”

    张弛等五人下了马车,夜色中向铁道摸去,距离铁道二十余米处,众人停了下来,张弛一摆手,老谢和唐吉田俯身快步走到了铁路的另一边,向前跑了一段,和张驰等人拉开了七八十米的距离,五人分头静悄悄的埋伏。

    十点五十五分,火车行进的况况当当的声音越来越近,张驰等人持枪在手,做好了准备。货车渐渐进入视线,这里是弯道,前方又有一个小站,这列火车虽不停靠却要减速通过。

    火车司机出身的唐吉田首先出击,攀上了车头,一枪打在门开关上,冲了进去,喝到:“不许动!继续减速!否则我一枪打死你!”与此同时,张弛带人攀上了最后一节邮件车。

    唐吉田用枪指着正在驾驶火车的司机,那名司机虽然早有准备,还是吓得脸色煞白,双手发抖,结结巴巴标的说道:“别开……枪,枪……”

    司机驾驶室内,还有副驾驶和司炉工两个人,老谢用枪指着他们。突然之间,乔装成副驾驶的赵敬东拔枪,转身对着持枪威胁的老谢就是一枪!老谢被击中右腿,倒在地上!另外一名特工飞起一脚,踢飞他手里的枪,同时开枪,老谢就地一滚,捡回了一条命。

    赵敬东并不瞄准,冲着唐吉田又是两枪,他这两枪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给浅野一键报信。

    唐吉田猝不及防,下意识的闪避还击,狭小的驾驶室内,枪声大作,子弹横飞,打在车厢壁上,火花四溅!

    那名司机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下,货车无人驾驶,继续行进。

    唐吉田连开数枪,其中的一发子弹擦着赵敬东的左臂飞过,赵敬东受伤,哎呦一声叫出声来,另外那名特工不由得分神,倒在地上的老谢已经爬到熊熊燃烧的锅炉旁边,顾不得自己会被烫伤,抄起铁锨,一锨燃烧着的热煤冲着赵敬东泼去!

    通红的煤火四散皆是,四人都不同程度的波及受伤,其中赵敬东受伤最重,一块鸡卵大的热煤正中面门,数块煤屑溅到四肢。老谢大喝一声:“老唐,跳车!去报信!”

    唐吉田冲着手忙脚乱的赵敬东又是一枪,随即跳下火车,借势一滚,向路基下面滚去!老谢又是一铁锨滚烫的热煤泼出!恼羞成怒的赵敬东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冲着半跪在地上的老谢连开三枪!老谢胸口、腹部同时被击中,就此死去,手中犹自紧握着铁锨……

    与此同时,邮件车內也在激战,第三纵队的一名战士横死当场,双方还各自有一人受伤倒地。何其莘和张弛不约而同的利用邮件作掩护,周旋对射。

    何其莘虽然被子弹擦中了左肩,可他并不着急,远处已经传来卡车行进的声音,浅野一键带领的大队援军即将赶到。

    张弛心急如焚,万没想到敌人早有准备,设下了陷阱!初到上海,就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他担心的是余浩辰等人的安全,还有那五百根金条能否保住。他心里很清楚:一定是杨文举那里出了纰漏,日伪汉奸不可能只在火车上守株待兔,一定会跟踪杨文举……怎么办?他想脱身,却被何其莘死死盯住,一旦露头,就有可能丧命!

    张弛一手举枪,一手撕开身边一个邮包,用手一摸,里面都是图书,他拽出两本,突然向右前方扔去!

    何其莘闻听声响,顾不得细看,冲着目标就是两枪!张弛得此一刹那的缓颊,冲到车门处,跳下火车!

    虽然张弛的身手和周成斌在伯仲之间,但是他对火车的了解和唐吉田相比,差的太远,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左足剧痛,一瘸一拐的向铁道路基下跑去。

    这时,浅野一键带着三十余名宪兵分乘两辆卡车赶到,夜色中车灯的光芒显得格外耀眼,何其莘也跳下了火车,一边冲着卡车跑过来,一边高喊着:“浅野君,我是何其莘!有人跳车逃跑,赶紧搜索!”

    浅野一键命令道:“全体下车,打开探照灯!呈扇面搜索,能抓活的抓活的!抓不着活的死的也要!”

    眼见脱逃无望,耳边又听得何其莘还在高喊:“他跳车比我早!向后面搜索……”张弛恨极,冲着何其莘,抬手就是两枪!

    枪声响过,何其莘顿时没有了声音,倒在地上!浅野一键命令道:“你们两个,过去增援何组长,其余的人,包围目标!留活口!”

    张弛举枪自弑,扣动扳机,枪却没有响,子弹打完了!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宪兵慢慢围拢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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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折戟沉沙(下)

    晚上九点,孙栋盛突然加快了车速,而后猛地一脚刹车,副驾驶位置上的杨文举猛往前冲,几乎撞到挡风玻璃上,他看了一眼孙栋盛,心道怎么开的车?路上的车又不多,彼此并不相熟,没好意思出口责备。

    过了几分钟,孙栋盛又来了一次,杨文举再也忍耐不住,不满的说道:“怎么回事?你慢一点。”

    孙栋盛答道:“后面有辆车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杨文举吃了一惊,从反光镜向后看去,答道:“路上有车很正常啊……我一直没太注意,你知道我不是特工。现在应该怎么办?”

    孙栋盛的反跟踪能力和陈劲松差的太远,他想了想,缓缓地把车停在了路边,下车打开后备箱拿出千斤顶等工具,做出一副出了故障,不得不停车修理的样子。

    跟在后面的权菅祜猜透了对手的心思,微微一笑,示意坐在后排的老钱通知后面倪新所在的那辆车。老钱拿起手电,发出一长两短的信号。倪新命令司机:“关闭车灯,减速,等我能看到被跟踪车辆了,在路边停下来。”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军用望远镜观测前方。

    权菅祜并不减速,向右一打转向灯,超过停在路边的孙栋盛的车,绝尘而去。孙栋盛松了口气:看样子是自己多心了。他收起工具,重新上车,继续前行。

    开出两三公里之后,一个弯道处,权菅祜把车停在了隐蔽的角落里,几分钟后,孙栋盛驾车驶过,很快,倪新的车跟着过去,权菅祜又悄悄地跟上了倪新的车。

    杨文举不解的问道:“刚才为什么停车?怎么样?发现问题了吗?”

    孙栋盛笑笑:“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想……应该没事,是我多心了。老杨,你以前一点都没接触过情报工作?我听说你所在的那家研究所归关东军情报部门管辖啊。”

    杨文举答道:“没接触过,我就是个搞技术的,以前在日本留学,福田英夫……不说这些了,唉,福田教授对我不错,不过张弛说得对:国家蒙难,个人的感情在民族大义面前必须退居其次,而且,研究所的研究成果都是用来残杀中国人的,我怎么能助纣为虐?你不知道,东北还有一个研究机构,叫731部队……更是丧尽天良!不说这些了,以后我只有好好地为国效力,才能赎清以前的罪过。”

    孙栋盛安慰道:“老杨,你能这么想,对国家,对你个人,都是一件幸事。以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杨文举点头道:“张弛也这么对我说过。老孙,你觉不觉得我有一点做特工的天赋,什么影佐祯昭,还有你提醒我不能小觑的倪新,不都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吗?”

    孙栋盛心中一动,想起了陈劲松常说的一句话:死神最喜欢做的事是把自己打扮成幸运之神,如果事情太顺利,没准就是死神要降临了。上次陈劲松被76号围捕,如果不是事先安排自己接应,后果不堪设想。

    又走了一会,孙栋盛说道:“老杨,再有半个来小时就到了预定地点了,我总有点不放心,等到了前面有弯道岔路的地方,我减速,你先下车,然后找个地方隐蔽起来,这里人烟稀少,又快到午夜了,千万别走远了,我去看看,如果一切正常,再回来接你。回来的时候车灯连闪三下,你看到暗号再出来。”

    杨文举心道有这个必要吗?孙栋盛又道:“如果我过了十一点还没有回来,你也别回上海了,常州有我们的一个联络点,你去那里先藏起来,事后我再去找你。”

    孙栋盛连说了两遍联络站的地址和接头暗号,杨文举只好用心记了下来。

    十点半钟,孙栋盛把汽车停在路边,锁门关灯,步行三百余米,找到了余浩辰的船。

    余浩辰奇道:“老孙,你带的人哪?”

    “这是他的行李,我有点不放心,先过来看看,让他在途中下车了,等着我回去接他。怎么样?有异常情况吗?”

    余浩辰看了看表,答道:“没有,一切正常,我看你还是先把他接过来吧,按照预定计划十一点十分准时出发,别耽搁了。”

    距离孙栋盛停车百余米的地方,倪新停下了车,借着前方的车灯,他隐约看见只有一个人下了车,大为不解,怎么只有一个人?他制止了正要跟踪前往的老钱,命令道:“老钱,我怎么看见只有一个人下车?难道还有一个人在汽车上?”

    老钱努力的看了又看,无奈的答道:“车灯关了,什么也看不到啊,那怎么办?跟不跟?再不跟敌人也许会跑掉。”

    “别急,汽车在这里,他们跑不了。你带个人从侧面包抄过去看看。”

    老钱答应着去了。

    权菅祜驾车赶了上来,见倪新站在路边,身边只有一个人,担心的问道:“倪处长,跟丢了?”

    “没有,我好像看到车上只下来一个人,派老钱过去看看。”

    权菅祜答道:“一个人?不可能啊,我亲眼看见杨文举上了车,难道中途下车了?”

    老钱带着一名特工快步走了回来,报告道:“倪处长,车上没人。”

    倪新暗自思忖:刚才下车的人不像是杨文举,难道杨文举已经到达目的地,而送他的人还有别的事,所以没有停车?他正想派人监控那辆汽车,以便跟踪开车的人。

    这时,孙栋盛去而复返,驾车途经这里。突见路边停着两辆汽车,站着的几个人中分明有一个是曾追捕过自己和陈劲松的倪新!孙栋盛已知大事不妙!他一踩油门,汽车蹭的一下窜了出去,一错身,孙栋盛连开两枪!在飞驰的汽车上,他并没有希望能命中目标,而是要鸣枪示警!

    万没想到孙栋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去而复返!倪新等人一下子慌了手脚,开枪还击!权菅祜还追着孙栋盛的汽车跑了二三十米,连开数枪!

    倪新冷静下来,喝到:“不准开枪!老权!开车去追!五公里之后再开枪!”

    权菅祜带着两名部下上车疾驶而去!

    这时,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倪新知道这是火车上赵敬东带队和敌人交上火了,跟踪开车的那个人扩大战果的预想已不现实,他命令道:“上车,沿着来的路线,搜查!特别是拐弯处、三岔路口这样的地方。”

    一阵枪声传来,做好了开船准备的余浩辰侧耳倾听:好像是从孙栋盛来的方向传来的!还没等他想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办,铁道方向响起更密集的枪声!余浩辰当机立断,开船,满舵离去!

    听到枪声,杨文举吓呆了,怎么回事?哪来的枪声?难道出事了?他擦了一把冷汗,怎么办?怎么办?对了,孙栋盛说一旦出事,马上赶到常州去!还给了自己一个地址……可是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常州在哪个方向?

    不管他了,先离开这里。杨文举踉踉跄跄、不辨方向的只管向前跑去。

    孙栋盛没敢走原路逃离,免得把敌人引到杨文举藏身地的附近,十来分钟后,预计杨文举已经逃走。他才考虑自己如何脱身,后面有车紧追不舍!等到敌人调兵遣将,那时万无生机!,他理路清晰回思来时走过的道路,打定了主意。一拐弯,向西冲去,五六百米后,他猛踩油门,同时推开车门,滚下汽车!几个翻滚,掉入一个不高的山坡底下,忍住翻滚时被石头磕碰、灌木剐蹭带来的剧痛,隐蔽在山坡地下。

    在惯性的作用之下,汽车蹭的一下跃了出去!掉入山谷上的一条小河内!

    全速追赶的权菅祜的汽车不料有诈,等发现前方无路,已经来不及了!汽车冲下山坡,打了个滚,也翻到了河里!

    眼见计策得逞,孙栋盛不敢追上去击毙对手,爬上山坡,向东逃去!

    倪新等人开着车沿着原路返回,每到一个拐弯处,他都命令停车下来观察,刚找到第二个弯道,老钱兴奋的说道:“处长,您看——这里有刹车的痕迹!”

    倪新俯身细看,又在四周转了转,说道:“这里还有人停留过,如果有人从这里下了车,等候孙栋盛再来接他,听到枪声,潜逃,他不可能向发生枪战的地方跑,也不太可能向后跑,最大的可能是另外两个方向,我们兵分两路,老钱,你带一个人向东边搜捕,如果没有收获,半个小时后还会这里等我。你跟我来,我们继续开车搜捕。”

    杨文举不辨方向的跑着,也不敢走大路,想着不管方向对不对,跑得越远越安全,等天亮了再说。突然,他一脚踏进了一个水坑中,脚崴了,疼得几乎喊出声来!顾不得露水、泥泞,瘫坐在地上,揉着脚,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一会,隐约看见前方似乎有一个看秋的农民搭的草棚,想着初春时节那里肯定没人,不如去躲一躲,避避风寒,天亮了再走。像这样没头苍蝇似得跑下去,万一撞上搜捕的人,就麻烦了。

    他一瘸一拐的跑到草棚前面,一头钻了进去。草棚里有一张三块宽竹板拼成的窄床,上面铺着些稻草,虽然直不开腰,总比外面暖和一些。杨文举坐在床上,缓过一口气,俯身继续揉脚,忽然,竹板断裂,咔嚓一声,杨文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哎呦一声,下意识的伸手去抓草棚唯一的一根竹柱子,废弃不用的草棚经不起这么一拽,哗啦啦塌了。

    万籁俱静的深夜,草棚倒塌的动静、杨文举的惊叫声格外惊人,正在不远处搜捕的老钱一边跑一边鸣枪示警。他并不知道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准确的位置也摸不清,厉声咋呼道:“站住!否则我打死你!”

    杨文举听他这么一喊,以为对手已经看见了自己,站起身来就向相反的方向跑去,老钱这一下看准了目标,连开两枪,他并不想击毙目标,能抓活的自然更好。这时,另外一名特工也包抄过来!

    杨文举拼命逃跑!无奈农田高低不平,脚又崴伤了,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身后的追兵越来越紧,万念俱灰的杨文举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老钱冲了过来,用枪指着他的头:“不许动!”

    另外一名特工也追了过来,掏出手铐拷上了杨文举。老钱并不认识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跑什么跑?搜他的身!”

    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倪新闻讯而来,搜身的那名特工兴奋地说道:“他身上有枪!你到底是谁?说不说你?”重重的踢了杨文举一脚。

    倪新跳下车跑了过来,一见大喜,嘲讽的笑道:“杨先生,你这是唱的那一处啊?带上车,他就是杨文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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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危局

    二十四日凌晨六点,一直在76号等待消息的李士群接到倪新发来的电报,大喜,哈哈笑道:“好,干的好!平川君,向影佐将军汇报:生擒军统排名第二的王牌杀手张弛,杨文举也归案了!倪处长押着犯人已在回上海的途中。”

    不大一会,平川新野走进来报告:“李主任,影佐将军说他马上过来,和您一起审讯。”

    一个小时后,影佐祯昭赶来了,李士群迎上前去笑道:“打扰将军了,平川君,去准备早点,多准备几份,给倪处长他们几个的那一份留出来。将军,请坐,倪处长汇报:我方九名人员受伤,没有人殉职,击毙三名军统行动人员,生擒张弛、杨文举,有三个人潜逃。”

    影佐祯昭也很兴奋:“李桑,这都是你领导有方啊。”

    “哪里哪里,全赖将军信任、重用。”

    二人相视一笑,李士群说道:“这个张弛,是我的老相识了,利用这段时间,我向将军介绍一下这个人。”

    七点半钟,倪新和浅野一键赶回来了,倪新说道:“浅野君,先把犯人关起来,我去向主任汇报。”

    浅野一键答道:“你放心吧,我亲自带人看守,万无一失。”

    来到李士群的办公室,倪新报告道:“将军、李主任,,犯人已经押回来了,赵队长面部烫伤,左臂被子弹擦伤,何其莘组长也受了枪伤,伤势不重。权组长等三人追捕对手,不慎连车带人掉入河中,好在现在是春季枯水期,捡回来一条命,几人伤的不轻,还有几名伤员,属下把他们送进了常州医院,让老钱带了三个人留下照顾。对了,还有一名俘虏也受了重伤,属下也让医院抢救了。”

    恰好平川新野带着李学惠端来了早点,李士群客气道:“将军,请将就用一点。”转身对倪新格外假以辞色:“倪处长,你也辛苦了,来,坐下一起吃。”

    倪新立正答道:“长官道劳,属下愧不敢当,这都是李主任指挥有方,属下等人奉命办事,还逃走了三个人,长官不责罚,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三人一同吃早点,李士群说道:“这个张弛,在军统大名鼎鼎,和周成斌的身手在伯仲之间,二人有瑜亮之嫌隙。以前他是沈阳站的副站长,满洲国悬赏五十根金条买他的脑袋,怎么也来了上海?”

    影佐祯昭对侍立一旁的平川新野命令道:“平川君,给新京关东军特高课发电,请他们协助,把张弛和杨文举的材料,尽可能提供给我们。”

    平川新野答应着去了。李士群问道:“逃跑的那几个人是怎么回事——站起来干什么?边吃边说吧。”

    倪新还是放下了筷子,答道:“火车驾驶室里,有一个人跳车潜逃,据赵队长说很像和咱们照过面的一个叫唐吉田的人,此人也在皇军通缉范围之内。还有一个送杨文举的人驾车逃离,权菅祜就是为了追捕他,不慎掉入河中。再有一个……是属下推测出来的,驾车逃离的那个人曾把汽车停在路边,离开了大约有一刻钟,而后回来驾车离开,属下等人不查之下,和他打了个照面,他似乎认识我们中间的某个人,当即开枪,全速逃离。属下认为他离开是去见了什么人,事后在周围四五公里的地方拉网搜捕,一无所获,估计也逃跑了。”

    李士群答道:“有道理,我想驾车逃离的那个人之所以立即开枪,并不是为了击毙对手,主要是向他示警,再说军统劫持火车上的物资,总需要有运输工具吧?一辆汽车那里装得下?应该还是用船。船上的人听到枪声,逃跑了。对了,那辆汽车缴获了吗?”

    倪新恭维道:“主任高明,一语中的。对手驾驶的汽车和权组长的汽车,都被河里打捞出来了,正在追查来历。”

    李士群又道:“可惜啊,此役虽然大获全胜,却没有抓住周成斌和陈劲松。”

    影佐祯昭答道:“李桑不必惋惜,审讯后,还有望扩大战果。”

    李士群点头道:“将军所见不差,将军,您看是马上审讯,还是等满洲国的资料来了再开始审讯?”

    影佐祯昭答道:“事不宜迟,一个小时后开始审讯,那些资料来了再说。既然你和张弛是老相识了,就由你来审讯他,我审杨文举。”

    与此同时,孙栋盛徒步跋涉了八个多小时,来到第三纵队队部驻地,见他风尘仆仆、脸色凝重,周成斌就知道出了大事,说道:“你先别急,喝口水再说。”

    孙栋盛端起搪瓷缸子,猛喝了数口,说道:“周局长,出事了,76号那个倪新带人追踪……其他的人哪?有回来的没有?火车上可能发生枪战了……”

    周成斌保持着一贯的冷静,答道:“其他的人?张弛和杨文举按照原定计划,应该和余浩辰一起去重庆了,老唐等人……算起来也该回来了,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唐吉田跑了进来,看见孙栋盛,急道:“你回来了?太好了!局长,火车上有埋伏,76号设下了陷阱,突袭火车的五个人应该是只有我一个人脱险了……”

    门口的卫兵进来报告道:“周局长,余浩辰回来了。”

    余浩辰一个人赶回来,周成斌已经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答道:“请他进来,老唐,我们四个开个碰头会。”

    听完三个人的汇报,周成斌命令道:“老谢……应该是牺牲了,张弛等人,还不好说,他知道这处驻地,必须马上转移。老余,你去安排,并随队行动。孙栋盛,你乘车潜逃,和76号没有照面,马上赶回上海,通知陈副局长这里发生的一切,请他……”必须马上和刘泽之取得联系,又不能让唐吉田知道刘泽之的存在,周成斌起身走到床边,在床头柜上写了几行字,装入信封:“把这封信交给陈副局长。”

    余浩辰起身自去安排转移。孙栋盛答应着接过信,又道:“杨文举现在还没有回来,凶多吉少,我告诉了他常州三号联络点的地址,这个联络点必须马上撤离。”

    周成斌答道:“派个人去,不能再耽搁了,你必须直接回上海。”

    孙栋盛答应着去了。

    周成斌又对唐吉田说道:“跟我来,带着电台,上老余开回来的那条船。”

    二人上了船,驶出七八里地,周成斌命令暂时停船,亲自动手给重庆局本部发电报汇报。而后说道:“老唐,我们回昆山。”

    八点半钟,度假归来的刘泽之到了76号,走廊里碰到了步履匆匆的倪新,倪新迎上来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不错啊。”

    刘泽之笑道:“少来这套!今天晚上老赵请客,你可一定要来。怎么回事?我才看到,两眼通红,胡子拉碴的,没睡好啊?”

    倪新答道:“一宿没睡,有大行动。我和老赵说好了,他做东,我掏钱,不过必须改日。今天肯定不行了,再说老赵受伤了,还在常州治疗,没回上海。”

    “受伤了?怎么回事?大行动?什么行动?我才走了一个星期,没听说啊。”

    好友面前,内敛的倪新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得色:“你没听说过‘洞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吗?没时间和你深谈了,一会你就知道了,我走了。”

    刘泽之的心悬了起来,来到办公室,面见李士群,李士群的心情也很不错:“回来了?蜜月度的怎么样?”

    刘泽之低头笑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答道:“还好。”

    李士群问道:“张弛这个人,你认识吗?”

    “张弛?认识啊,毛先生的亲信,好像也是江山人?军统的王牌杀手之一,比周成斌还心狠手辣,出手从不留活口。我见过他几次,不过这个人沉默寡言,从来都是一副冷冰冰,世人都欠了他二斗黄豆钱没还的模样,没怎么聊过。”

    李士群很难得的哈哈大笑:“说的不错,就是他!他现在在咱们76号的牢房里!泽之,一会影佐将军审讯杨文举,我审讯张弛,你做记录。”

    刘泽之吃了一惊,他并不掩饰,问道:“张弛被我们抓住了?他也在上海?杨文举又是谁?这个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说过……想不起来了。”

    “一会你就知道了,走吧,去刑讯室。”

    刘泽之知道张弛是刚上任的第三纵队队长,唉,算起来这是第三纵队的第四任队长了,前三任队长李智勇、孙文凯、戴如,都死在76号手里……但他并不知道杨文举被策反,要去重庆的事情。76号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收获?杨文举?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说过……

    浅野一键作为助手也在刑讯室,市民大手数名打手分列两旁,李士群命令道:“把犯人带上来。”

    张弛带着脚镣手铐,一瘸一拐的被两名打手押了上来,李士群微微一笑:“张组长,久违了。”

    张弛冷冷一笑,没有答话。

    李士群笑笑,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来上海是担任第三纵队队长的吧?前任队长戴如死在我手里,之前的李智勇和孙文凯也死于非命,我可真的不想你重蹈覆辙。”

    张弛还是没有答话。

    李士群沉下脸说道:“张弛,你也是军统的老人了,酷刑之下何求不得?我不想对你来这一套,你可别逼我。我想知道的并不多:第三纵队的物资补给点在什么地方?都有哪些驻地?你来上海,周成斌和陈劲松一定和你见过面,怎么样才能通过你找到他们?”

    张弛依然不发一言。

    李士群冷笑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杨文举也被生擒,还有唐吉田等其他的人,你想不想见一见他们?如果他们抢在你前面说了,你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即使你再招供,我也会把你送回东北,交给悬赏五十根金条买你脑袋的关东军特高课,他们会送你进731!”

    张弛还是不说话。

    李士群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他绑到电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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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兵不厌诈

    几名打手扑上来把张弛牢牢地绑在电椅上,李士群冷笑道:“没有人扛得住电椅的酷刑,周成斌也不行!我倒要看看你张弛能否例外,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合作?”

    张弛闭上双目。

    李士群等了一会,张弛还是一言不发,怒道:“浅野君,开始吧。”

    浅野一键命令打手接通了低档的电源,张弛四肢痉挛,脸上的肌肉颤动着,却还是不发一声!

    三分钟后,李士群摆手命令打手关上电源,冷笑道:“感觉怎么样?老张,你别以为就这样过关了,这是最低一档的电源,想不想试试更高一档的电源通过你身体的滋味?”

    张弛还是不说话,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好像眼前没有李士群这个人似得。

    这个山一样沉默的男人让李士群感到了无助和羞辱,也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厉声喝道:“我就不信他不是血肉之躯!提高电流的强度,继续用刑!”

    打手把电流调到中档,接通了电源!

    张弛的四肢痉挛的更厉害了,身体不由自主的想缩成一团,无奈却被牛皮绳紧紧地捆着,拉的电椅咔嚓嚓做响。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一件半旧的灰色衬衣被汗水浸透,塌在身上。他咬紧牙关,用全部的意志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落入李士群的手中,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日伪汉奸因自己的痛苦而兴奋,品尝到胜利者的滋味。

    李士群很是无趣,示意打手关闭电源,耐着性子劝道:“老张,你别怪我心狠手辣,各为其主吗,我们聊聊,好不好?你是不是很不以我的行为为然?唉,我也有我的难处,你是毛人凤的亲信,自然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可是他是怎么排挤我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浅野一键心下纳闷:李士群这是怎么了?对一个阶下囚,何必如此?再说这番话里全是漏洞,不怕被这个叫张弛的人骂个体无完肤吗?刘泽之却明白张弛自进了刑讯室,就一言不发,李士群这番话的用意是先设法让他开口,再图他计。

    张弛睁开眼睛,望着电椅对面墙壁上斑斑点点的痕迹,充耳不闻。

    李士群恼羞成怒,命令道:“调高电源!用最高档,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

    打手赶紧照办,张弛的四肢痉挛的更厉害了,结实的牛皮绳几乎要被扯断,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张弛昏了过去!

    李士群命令打手关上电源,一摆手,早在门外待命的彭军医快步跑了就来,赶紧急救。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张弛悠悠醒转,李士群正要再审,平川新野轻轻开门而入,俯在李士群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李士群命令浅野一键:“先把人犯押回牢房。”起身离去。

    浅野一键亲自带人押着张弛去了牢房,回到审讯室见刘泽之点着一根烟,却不抽,愣愣的发呆,他走过来看了看桌上一字没有的笔录,不由得苦笑道:“刘桑,今天你是这间刑讯室里最清闲的人。”

    刘泽之摇了摇头,答道:“真是个硬汉子,和周成斌有一拼,浅野君有所不知:这两个人时有龃龉。”

    浅野一键奇道:“为什么?”

    “这还不明白?中国有句古话:既生瑜何生亮?”

    浅野一键还是没搞明白,正欲再问,在另外一间审讯室里给影佐祯昭当助手的倪新走了进来,说道:“影佐将军和李主任在隔壁的刑讯室里商议,我到这里坐会。”

    刘泽之递给他一根烟,趁机问道:“那个叫……就是你们审的那个,招了吗?”

    “叫杨文举,瞧你这记性。还没有,唉,没准也要用电刑,一会要换到这间房子里,没想到一个搞技术的书呆子,骨头还挺硬。你们也还没收获吧?”

    刘泽之稍稍放下了一点心。浅野一键奇道:“我们是没收获,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倪新失笑道:“我瞧见李主任黑着一张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说这个张弛既然和周成斌齐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拿下?唉,我估计一味用刑……应该想点别的办法。”

    刘泽之冷笑道:“拉倒吧,别的办法?什么办法?这个张弛到现在为止,一个字都没说,连抬杠的面子都不给。”

    浅野一键也叹道:“唉,审过这么多的人,一言不发的,这还是第一个,整个人就像是一块岩石,军统……确实不容小觑。对了,平川君急急忙忙的叫走李主任,什么事?我本来还以为是杨文举招了那。”

    倪新答道:“关东军那边的回电到了,将军命令平川君请李主任过去商议。”

    另外一间刑讯室里,李士群不满的说道:“关东军这是什么意思?派人来上海?还提出希望把张弛交给他们?”

    影佐祯昭答道:“电报里不是说了吗?张弛此人这两年在满洲活动的很猖獗,暗杀、爆炸、抢劫,无恶不作,很多事情要着落在他的身上。”

    李士群冷笑道:“那又如何?人是我们抓的,周成斌等人的下落也要着落在他的身上。”

    “关东军特高课说上个月张弛还在满洲国活动,由此可以推测出张弛来上海的时间不长,此人的主要罪行还是在满洲犯下的,听说你已经使用了最高电流的电刑,还是一无所获?”

    李士群沮丧的答道:“是的,张弛已经昏过去了。”

    “这么说最起码今天是不敢再用刑了,电报说满洲国要员正好要来南京,关东军板垣征四郎的特别代表赵长青搭乘此人的飞机,傍晚就可抵达南京,我看派个人去南京接他,等他来了再商议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李士群只得点头答应,又道:“也好,那就派平川君去南京接人吧,对杨文举的审讯必须继续。”

    “那是当然,来人,把杨文举押到隔壁的刑讯室里,李桑,让浅野君和倪处长审吧,我们在监听室里等候。”

    李士群和影佐祯昭来到监听室,叫过浅野一键嘱咐了几句,浅野一键连连点头,而后离去。

    满身是血的杨文举被两名打手半扶半拉的带出了牢房,路过张弛所在的那间牢房,故意放慢了脚步,浅野一键在牢房里对着不省人事的张弛说道:“张先生,你要是早同意合作,何必受这份罪?算了,我也不说了,既然你答应为大日本帝国效劳,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闻听此言,杨文举布满鞭痕的脸上颜色一变,更加灰败。

    杨文举被带进了那间有电椅的刑讯室里,两名打手一松手,杨文举倒在了地下,刘泽之这才想起来:原来此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福田英夫的随员,福田英夫被周成斌暗杀后,他和另外一名随员被软禁在76号的禁闭室里。这个人怎么会是军统的人?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周成斌说起过?张弛被捕和这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倪新冷笑着诈他:“你怎么样?76号的刑法还入得了杨先生的法眼吗?”

    杨文举不答,倪新叹道:“这是何必?非要逼着我动粗,张弛的骨头不比你硬?上了电椅还不是乖乖的招了?你和他不一样,他招出了很多有价值的情报,而你,对上海站并不了解吧?听张弛说除了和你接头的那个人,其他的人以及联络点,你都不清楚,对吗?”

    倪新的话不过是经验之谈,诈唬住杨文举却绰绰有余,他神色不定,显然相信了张弛已经屈服招供。

    浅野一键走进来对倪新说道:“倪处长,和杨先生一起驾车去指定位置的那名军统行动人员,就是把杨先生扔在路边,自己跑了,却又被你亲手抓回来的那个,说是想见见你。”倪新等人不知道孙栋盛的名字和身份,只能含糊其辞,希望可以唬住杨文举这个书呆子。

    倪新淡然一笑,答道:“这么说他也想招了?那我过去看看,这里交给你了。”

    浅野一键坐在主审人的位置上,问道:“他们可都招供了,你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杨文举咬牙答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不会出卖朋友的!”

    浅野一键冷笑道:“朋友?谁把你当朋友啊?杨文举,你是个搞技术的,趟这趟浑水干什么?大日本帝国对你不薄,你留学,是日本教育厅给你的奖学金,福田英夫教授更是你的恩师,他死于军统之手,你却做出这样忘恩负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你有何脸面去见福田教授?”

    杨文举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可说的。,福田教授对我再好那也是个人恩怨,日本强盗在我们的国土上烧杀抢掠……”

    浅野一键啪的一拍桌子,怒斥道:“给脸不要脸!我懒得和你再废话!来人,把他绑上电椅,用刑!”

    几名打手赶紧动手,从地上拖起杨文举绑上电椅,接通了电源,杨文举惨叫一声,喊道:“畜生!你们……全都是畜生!杀了我吧,杀了我……有本事就杀了我……”

    几分钟后,打手关闭电源,浅野一键走到电椅前面,舀起一瓢冷水当头浇下,问道:“你招不招?”

    “……”

    浅野一键厉声喝道:“继续用刑!”

    杨文举突然声嘶力竭的喊叫着:“住手!!我说……你们让我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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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关外来人

    刘泽之心中一凉:杨文举到底还是没有抗住酷刑,好在他不会知道太多的秘密。

    浅野一键问道:“为什么背叛大日本帝国,甘为军统鹰犬?”

    “是张弛一再……启发我……误导我……”

    浅野一键冷笑道:“你购置管控物资,目的到底是什么?”

    “张弛护送我去重庆,开办细菌战防护、生化站应对培训班,需要一批物资……重庆没有,在上海购买也需要证明……”

    浅野一键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就自作聪明,利用倪处长,以替你所在的关东军研究所购置物资为名,实则和军统勾结,他们中途劫夺物资,而你也同时失踪,投奔重庆,对不对?”

    杨文举欲哭无泪,自作聪明这四个字说的太对了:“对……”

    浅野一键又道:“军统和你联系的是谁?”

    “一个叫孙栋盛的人,是陈劲松的助手。”

    陈劲松的助手?可惜让他跑了,否则一定可以抓到数次戏弄76号的该死的陈劲松!浅野一键又道:“在哪里接的头?”

    “距离司令部不远的一个叫醉和春的酒家。”

    刘泽之心知那里并不是军统的联络站,心下稍安。

    监听室里,李士群当即命令:“倪处长,抄查醉和春酒家,抓捕包括酒客在内的所有的人。”

    倪新答应着,又叫来了权菅祜待命,这才带队出发。

    浅野一键继续问道:“你还和谁接触过?”

    “真的没有了……孙栋盛带我去见张弛,路上他不放心,让我下车等他,说他先过去看看,过了一会,传来枪声,我就跑了……”

    浅野一键冷笑道:“你拿我开涮是不是?孙栋盛已经被抓获,你就想拿这些没用的东西换你的一条命?来人,继续用刑!”

    杨文举嚎啕大哭,哀求道:“求你了……你们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浅野一键看了一眼刘泽之,示意他开口配合,刘泽之只得陪笑道:“浅野君,看在我的薄面上,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好好想想,我想他也是一时糊涂,误入歧途,如果他冥顽不灵,再严惩也不迟。”看浅野一键点了点头,刘泽之说道:“把杨文举放下来,给他倒杯水。”

    杨文举喝了几口水,止住了哭泣,浅野一键敲了敲桌子,不耐烦的问道:“你倒是想起来了没有啊?”

    杨文举赶紧答道:“孙栋盛说如果他出了事,让我不要回上海,去常州,他给了我一家联络点的地址,我还记得。”

    杨文举说了地址。刘泽之并不担心:孙栋盛安全逃离,杨文举下落不明,按照潜伏纪律,他不会不通知杨文举知情的联络站转移。

    监听室内的李士群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派人去不过是想万一军统张皇失措,也许可以拣一个便宜。他命令道:“权组长,听到了没有?通知常州宪兵队,抓捕。”

    刑讯室内,浅野一键冷笑道:“可惜啊,你开口太晚了,这家联络点应该已经转移,你到底有没有用点用的?全是废话!”

    杨文举怕浅野一键还要命人用刑,赶紧说道:“有,我有,不过不是关于上海的,军统在长春有一个联络点,我在那里见过张弛,他虽然改了装束,可是我还是认出了他。他不知道我知道那个地方,地址……地址,我好好想想,我想不起来了,是一家俄国大菜馆,就在兴仁街。”

    看很难在诈出油水,浅野一键放缓了语气说道:“看样子杨先生确有迷途知返之意,这就对了,我会和关东军特高课商议一下,替杨先生讲个请,也许他们可以法外开恩。来人呐,把他带下去,让彭军医来看看。”

    杨文举被连拖带拉的带了下去。

    李士群有点失望:可惜不是有关上海军统的情报。虽然没有具体地址,但是按照杨文举所说按图索骥,找到这家联络点可说是易如反掌。张弛是军统沈阳站的副站长,他乔装去的联络站一定非同小可。

    影佐祯昭心中一喜,叫来自己的秘书命令道:“这是地址,立即和关东军特高课联系,摧毁这家联络站。”

    “是。”秘书答应了一声去了。

    平川新野走进来报告道:“将军、李主任,满洲方面说飞机已经起飞,中午十二点降落,不过降落地不是南京,而是上海,所以不用去南京接人了。”

    影佐祯昭笑道:“这可太好了,李桑现在快十一点了,你派个人去机场接人。”

    “刘秘书,你去一趟吧。将军,请到我办公室休息一会。”

    刘泽之本想找个机会通知周成斌,让周成斌通过重庆局本部电告沈阳站,转念一想:影佐祯昭的秘书已经直接通知了关东军特高课,自己这么辗转送出情报,等沈阳站接到电报,肯定是来不及了。又听李士群这么说,只好答道:“是,属下这就出发去机场。”索性叫上李士群的司机马新立一同前往。

    关东军板垣征四郎的代表赵长青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子,两腮下垂,双眼总像是在望着天空,目空一切。

    刘泽之接到赵长青和他的两名随员,笑道:“我是李士群主任的秘书刘泽之,主任琐事缠身,未能亲自前来迎接,失礼了,请上车。”

    回到76号,刘泽之笑道:“赵处长稍等,我去向李主任汇报。来人,上茶。”

    不大一会,刘泽之奉命请赵长青来到李士群的办公室,影佐祯昭也在座,三人寒暄已毕,赵长青说道:“我来上海,是奉板垣将军之命,押解张弛回满洲,请影佐将军和李主任允准。”

    李士群大为不悦,此人怎么如此无礼?虽然南京政府和满洲国都是日本人的天下,不过到底分属两国,只能协商,哪能就像这样通知一声,就想把人带走?他冷笑道:“恐怕不行,张弛目前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不能移动。而且我们还要继续审讯,破获军统在淞沪地区的组织一事,要着落在他身上。”

    赵长青反问道:“时而昏迷?是抓捕的时候受的伤?还是用刑了?”

    李士群答道:“抓捕的时候受了点轻伤,昏迷是因为电刑的缘故?”

    “电刑?”赵长青还是第一次听说,也不愿意询问,只道:“那么他招供了吗?”

    “没有。”

    赵长青很不以为然,说道:“在我手下没有不招供的犯人,审讯的方式也不仅仅限于用刑这么一种办法。”

    李士群反唇相讥:“可惜啊,两年多了吧?满洲国虽然有赵处长这样的人才,可就是抓不住区区一个张弛。反而是他到了淞沪没多久,就落网了,也许是我们运气好吧。”

    赵长青似是不愿多说,只道:“我已经征得冈村宁次将军的同意,押解张弛回满洲受审,后天上午九点搭乘来的时候的专机,你们还有两天的时间。”

    李士群气结,望着影佐祯昭,影佐祯昭只好语焉不详的答道:“李主任,不是还有一点时间吗?看情况再说吧。来人,送赵先生回饭店。”

    赵长青走后,影佐祯昭问道:“李桑,何时可以继续审讯?”

    “刘秘书,那个孟霄杰不是心脑血管的专家吗?数月过去了,他在军医院一无所获,从今天起,把他调回来,先让他在总务处待着,给张弛检查一下,然后向我汇报。”

    影佐祯昭起身道:“不管怎么样,今天肯定是不行了,李桑,我先回去了。”

    李士群起身送客,提议道:“好的,一旦确诊,我马上派人向将军汇报。将军,这个赵长青,太过分了,请您向冈村宁次将军说明我们的难处。”

    影佐祯昭笑笑答道:“好的,我自会处置。”

    刘泽之去军医院接回了孟霄杰,下午三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给家中打了个电话:“建雪,你在干什么……我?当然是在上班,回去,一下班就回去,好的,吃什么?想吃你做的八宝鸭,好的,你现在去买?需要我带点什么回去?好的,我去给你买青团,乔家栅的,知道了。”

    平川新野摇头笑道:“这可真是燕尔新婚,这一天也够累的了,你还特意跑到乔家栅去买青团?”

    刘泽之也有点不好意思,笑道:“这不是顺路吗……那什么,我要整理刚才的审讯记录了。”

    “顺路?你说顺路就顺路吧。再说有什么好整理的?听说张弛进了刑讯室,一个字都没说?唉,这个人,比周成斌还不识时务。”

    刘泽之答道:“我说的是整理审讯杨文举的笔录,张弛……我想还是没有到该招供的时候吧?我就不信了,他能抗住一次,还能抗住第二次?”

    六点半钟,刘泽之来到乔家栅买了四个青团,仔细观察后,闪身进了一家杂货店内,意外的是周成斌在这里等他。

    刘泽之又惊又喜,说道:“我让建雪通知的是陈劲松,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就从昆山赶来了?劲松哪?”

    “我今天中午回的上海,和陈劲松接上了头,得知你要和他见面,我也想和你见一面。劲松就在里面的密室里,走吧。”

    地下密室里,陈劲松说道:“我和孙栋盛落脚的那家中医推拿诊所只能放弃了,转移到这家备用的联络站,电台也在这里,只有目前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绝对安全。泽之,情况怎么样?”

    刘泽之答道:“杨文举经受不住酷刑,供出了孙栋盛,还有常州的那家联络点,我想应该已经转移了吧?麻烦的是他供出了长春张弛曾出现过的一家军统联络站,当时影佐祯昭就命令和伪满洲国的关东军特高课联系,实施抓捕。”

    周成斌问道:“张弛哪?他怎么样了?”

    陈劲松也问道:“常州的联络点上午已经转移了,你放心。至于长春……唉,你什么也来不及做。张弛受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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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要犯潜逃(上)

    刘泽之叹道:“怎么可能不受刑?还是电刑,这个张弛,真是个硬汉子,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周局长,我只能再停留几分钟,我有一个方案,可以营救张弛,就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周成斌当即答道:“如果有办法,当然要全力以赴,这还用问吗?说说你的想法。”

    听完刘泽之的计划,周成斌和陈劲松对视一眼,马上做了决定:“可行,劲松,你亲自指挥,我马上赶回昆山,和局本部联系,请毛先生命令沈阳站或者是北平站配合,我想张弛曾是沈阳站的副站长,北平站的站长又是张弛的好友,他们不会不尽全力。不管专机中途在哪里降落,成功营救的可能性都很大。”

    刘泽之拿过一张纸,写了几行字,交给陈劲松,说道:“这是专机的编号、在停机场的位置,后天,也就是二十六号起飞的时间。机场刚刚扩建,围墙里很空旷,外面却有很多古树。每天不分昼夜都有好几组宪兵巡逻,千万要小心。

    陈劲松答道:“你放心吧,我会事先派人再次侦查。”

    刘泽之又道:“还有一件事,倪新搞的那个基层情报员体系,我有个对付他的办法。”

    周成斌很意外,说道:“那个情报员制度搞得我很被动,第三纵队已经两次遇险,一死两伤,以后的活动会越来越困难,没想到你有破解的办法,说来听听。”

    “那二百多名基层情报员全杀了肯定是不行,这些人良莠不齐,不过我们在里面安插几个自己人,这不难办到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成斌已然明了:“安插自己人,提供假情报,日伪汉奸疲于奔命,这些人本来就是乌合之众,情报的真假他们没有能力辨别,日本人也没有办法严办,时间长了,对这些情报员就会失去信心。这和我们当年破解小野平一郎针对重庆的‘天网计划’异曲同工,泽之,你真是76号的克星。”

    刘泽之答道:“旁观者清,再说我只不过是提个建议,具体的工作还要你们去做。孟霄杰被李士群调回来76号,负责给张弛疗伤,如果可能,和他联系,让他以张弛的身体无法承受为名,这两天千万不能再用刑了,否则就算是营救成功……也是一个废人了,老周,你也受过电刑,其中的利害不用我多说了吧?”

    周成斌答道:“我会安排,你放心吧。泽之,我提醒你:在取得我的同意之前,你不能向孟霄杰暴露身份。”

    “我明白,老周、劲松,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二十五日上午八点,回到76号的孟霄杰向李士群汇报道:“李主任,我又给张弛检查了一次,他的状态还是很不好,没有脱离危险,不仅绝对不能再用刑,而且医务室的条件有限,我建议送他进军医院治疗。”

    李士群踌躇着,一旁的刘泽之插话道:“送到军医院?主任,属下认为不妥,绵贯义一,还有周成斌,都是在医院里潜逃的。”

    孟霄杰心中暗骂:这个该死的刘泽之,真是铁杆汉奸。

    李士群问道:“老孟,那你认为何时才可以开始审讯?”

    孟霄杰想了想答道:“如果送进医院治疗,情况顺利的话,也要再过四十八小时;如果在医务室里任他自生自灭,他随时有可能死亡,更别说审讯了。”

    李士群心道电刑就是这一点不好,不能反复使用,一旦使用了最高一档的电流,被刑讯的犯人随时有可能见阎王。

    见李士群沉吟不语,刘泽之又道:“四十八小时?那就是后天二十七号了,主任,属下建议马上开始二次审讯,张弛是死是活,我们没必要顾虑太多,反正满洲国……”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孟霄杰,不再说下去。

    李士群还在犹豫,平川新野敲门道:“李主任,影佐将军派他的秘书给您送资料来了。”

    “进来吧。”

    平川新野递上一个文件夹,说道:“这些都是有关张弛的资料,是根据满洲关东军特高课的电文整理的。将军嘱咐今天的审讯他就不参加了,不过千万不能让张弛死在76号,明天早晨七点一定要活着交给赵长青。”

    李士群信手翻阅着资料,彭军医匆忙赶来,报告道:“李主任,恕属下打扰:张弛再次陷入昏迷,您看是不是送医院……或者让老孟过去看看,如果出了事,属下……”

    李士群无奈的答道:“好吧,老孟,你过去看看,如果情况有好转,可以审讯,你马上来通知我。送医院……绝对不行!需要什么设备、人员,从医院里借调,我宁可把军医院搬到76号,也不能把要犯转移出去。”

    刘泽之暗道:张弛的伤势有这么严重吗?是不是孟霄杰做了手脚?好在李士群不答应送到医院去,而彭军医的专业是外科,应该不会露出破绽。

    整整一天的时间,张弛只醒过来两回,一次半个多小时,一次也不过四十分钟,根本没有办法审讯。临下班时,孟霄杰又来觐见李士群,李士群无奈的答道:“继续监护,一旦情况有所好转,你通知刘秘书。”

    刘泽之也说道:“请主任放心,属下今天留在医务室里,有情况随时向您汇报。赵长青那里……他刚才来电话,说是明天上午八点来接人,影佐将军的秘书会陪同他一起来。”

    李士群叹道:“影佐将军做了决定,还能怎么样?按照将军的命令办吧。”

    晚上八点,刘泽之正在吃面,倪新走了进来:“你怎么才吃饭?张弛的情况怎么样?”

    刘泽之答道:“张弛?就剩一口气了,好在老孟回来了。唉,这电椅啊,以后还是少用。刚才没胃口,现在有点饿了,让食堂送碗面。你怎么来了?不在家陪太太。”

    倪新坐下说道:“在家吃完饭,想想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唉,费了这么大的劲,抓住了张弛,什么收获还都没有,明天就要把人交出去,真是不甘心。”

    刘泽之放下筷子,俯身凑过来说道:“我有个想法:满洲国带走张弛,肯定也是要审讯,其实这样也好,万一死在咱们手里,还真不好交代。等他们撬开张弛的嘴,咱们坐享其成。看赵长青那副目空一切的样子,没准还真的有几把刷子。不过我担心的是就是张弛招供,有关淞沪军统的情报也会先落到影佐将军手里……”

    “你的意思是……张弛这个样子上路……如果老孟跟着去,路上张弛也有人照料,到了满洲,也有个自己人……”

    刘泽之坐回去继续吃面,笑道:“我可没什么意思,这都是你说的。”

    倪新笑笑,答道:“臭小子,行了,是我的意思,我这就去对主任和影佐将军说。你对老孟交代一声。”

    刘泽之心下一松,倪新出面,他就没必要冒险出面游说李士群了。他答道:“我等你电话,等你和主任和影佐将军说妥了,我去对老孟说,省的你再回来一趟了。”

    晚上十点,接完倪新的电话,刘泽之叫来孟霄杰,说道:“老孟。李主任命令你随同去一趟满洲,参与审讯,一旦有了涉及淞沪一带的情报,第一时间向李主任汇报,万一张弛中途……也好处置。”

    孟霄杰答应了一声“是”,心中暗喜:陈劲松向他布置任务时,他很怀疑自己是否有机会随行,眼见明天张弛就要被押回满洲了,还是一筹莫展,没想到刘泽之无意中帮了大忙。

    二十六日凌晨一多点,伸手不见五指,上海机场,一辆汽车停在了围墙之外二三百米地方,陈劲松叮嘱道:“巡逻的宪兵每五分钟往返一次,你们一定要配合好。”

    葛佳鹏、余浩辰答道:“放心吧。”

    二人下了车,分头步行到了围墙外面,看四周无人,葛佳鹏助跑两步,轻轻巧巧的先翻了进去。

    三百米开外的余浩辰也翻进了围墙,走不多远,看见了那架专机。隐蔽在角落里,几分钟后,巡逻的四名荷枪实弹的宪兵来了,走到围墙边,又折返回去。余浩辰借着夜色的掩护,接近了专机。

    巡逻的宪兵到了另外一头,刚折返向回走了二十来米,只听身后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折断,四名宪兵同时举枪,宪兵队长循声望去,只见树影婆娑,他不放心,命令道:“你们两个在这里警戒,你跟我过去看看。”

    二人赶到围墙边上,队长用高强度手电照着仔细观察,只见一支酒杯粗的树枝折断了,不远处传来几声越来越远的野猫叫声,宪兵小队长骂道:“妈的,这些野猫越来越多了,一到春天,就没完没了,走吧,继续巡逻。”

    上午八点,赵长青如约来到76号,刘泽之已经安排好了一辆救护车,他迎上前来说道:“赵先生,李主任吩咐派情报处的权组长带领两辆车八个人,协助您押送张弛去机场,我们这里的孟先生,是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影佐将军命令他一同前往满洲,保证张弛的生命安全。李主任命我向您转达他的歉意:您公务在身,也没有机会尽地主之谊,请赵先生谅解。”

    76号如此给面子,赵长青冷冰冰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请刘秘书转达我对李主任的谢意,孟先生,影佐将军已经和我交代了,给你添麻烦了。”

    特意穿着一件黄色短款风衣的孟霄杰笑道:“好说,赵先生不必客气。”

    刘泽之也笑道:“赵先生的美意,我一定转告。除了孟先生,还需要其他人随行保护吗?”

    “不必,新京机场有人迎接,你们只需要安全护送到上海机场即可。”

    刘泽之笑道:“也好,时间不早了,赵先生请吧,后会有期。”

    一行人到达机场,权菅祜等人看着飞机起飞后,才上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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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要犯潜逃(下)

    十点十分,副驾驶走到机舱对赵长青说道:“赵处长,不知怎么回事,飞机漏油了,为了安全,必须中途降落。”

    赵长青一愣,问道:“怎么回事?起飞之前没有检查过吗?”

    “当然检查过了,当时油箱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不过在飞行过程中,赶巧了被空气中的杂物击中,甚至被鸟撞击,都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完全是外行的赵长青只得问道:“在哪里降落?降落后怎么办?”

    “只能在北平南苑降落,那里是军用机场,戒备森严,安全不成问题。落地后检查油箱受损的的情况,才能决定抢修后是否能继续起飞。”

    赵长青只好答道:“好吧,请求降落。”

    一阵剧烈的颠簸后,专机停在北平南苑机场,孟霄杰突然说道:“赵处长,请你来一下,张弛的情况不太好。”

    赵长青心往下沉,他一直在担心张弛能否经得住降落的颠簸,走过去一看,担架上的张弛脸色灰败,呼吸急促,急道:“孟先生,怎么回事?”

    “可能是颠簸诱发的心脏急性梗塞,赵先生,我先给他注射强心剂,服用硝酸甘油,不过必须要送进医院急救,否则我不保证他能活下去。”

    赵长青犹豫了。

    看出了赵长青的心思,孟霄杰劝道:“就去协和医院吧,机场有武装警卫人员,您可以出面借调人员车辆。”

    赵长青只得答应,先行下了飞机,去找机场警备队商议,很快,两辆吉普车直接开进了专机舷梯边上,孟霄杰指挥赵长青的两名随员小心翼翼的抬下张弛,上了吉普,向协和医院驶去。

    行至大红门一处乡村集市,剧烈的爆破声响起!前面开路的那辆吉普被炸的侧翻在地!赵长青大惊,命令道:“怎么回事?冲过去!”

    孟霄杰赶紧说道:“前面也许还有炸弹!最好是退回去。”

    本已被吓得不轻的司机不知所措,这时,两发子弹飞来,吉普车前轮被打爆!孟霄杰喊道:“车走不了!赵处长,你赶紧下车避一避,我带人依托吉普抵抗!”

    话音未落,数名持枪的行动人员如狼似虎的从集市唯一的二层楼跳下来,一名彪形大汉黑洞洞的枪口抵着赵长青的头,喝到:“不许动!扔下枪,否则我打死他!”

    孟霄杰还想抵抗,另外一名瘦子飞起一脚,踢飞他手中的枪支!孟霄杰一咬牙,滚下车来,闪身避到一处菜摊里面,那名瘦子追了过去,孟霄杰连续掀起装菜的数个大扁筐,油菜、白菜四散飞去,他趁乱狂奔逃走!

    与此同时,一辆汽车飞也似的赶来,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两个人抬起张弛上了车,一阵扬尘,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名彪形大汉喊道:“撤!”反手用枪柄狠狠击在赵长青的后脑,赵长青哼了一声,昏了过去。

    十一点半钟,刘泽之匆匆走进办公室,向李士群报告:“主任,孟霄杰从北平发来急电:张弛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劫走了,我方一死三伤,赵长青被歹徒击中后脑,目前还处在昏迷之中。”

    李士群吃一惊,拿过电报,不由的问道:“北平?他们怎么去了北平?”

    刘泽之说道:“这谁能知道?张弛是军统的人,这些人设伏营救,肯定也是军统的。主任,老孟发来的电报,影佐将军应该还不知情,您看……”

    李士群命令道:“备车,去见影佐将军,叫上倪新,随我一起去。”

    来到司令部,影佐祯昭的秘书迎了上来:“李主任,将军正在等您,南苑机场的电报也发过来了。”

    李士群答道:“我知道了,倪处长,和我一起觐见将军,刘秘书,你在这里等候。”

    办公室里,影佐祯昭说道:“李桑,请坐,倪处长也坐吧。这是南苑机场警备队发来的电报,你看看吧。”

    李士群看罢,答道:“孟霄杰也发来了电报。好在机组人员留在机场排除故障,没有出事。将军,我认为这是一起有预谋、内外勾结的恶**件,是对大日本帝国**裸的挑战!”

    “内外勾结?你是怀疑赵长青?倪桑,你也看看这两份电报。”

    倪新起身接过,看罢答道:“将军,属下认为李主任的怀疑有道理,油箱漏油?哪有这么巧的事?提前设伏?那么对手是怎么知道张驰等人会出现在哪里的?赵长青的伤并不是枪伤,而是枪柄击伤后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对手首先控制了他,难道事先知道他的身份?那为什么又没有击毙他?”

    影佐祯昭命令道:“倪桑,你去一趟北平,我给你一道手令,全权侦办这个案子。”

    倪新看了一眼李士群,李士群道:“我记得下午一点有一趟去北平的航班,到了北平有进展马上向将军汇报,最好能把张弛缉拿归案。”

    倪新答道:“是,请主任示下:属下想带上权组长和毛科长,三个人一起去。”

    “你看着办,回去准备一下,出发吧。”

    倪新答应着离开。

    影佐祯昭又道:“飞机油箱漏油,会不会是有人做了手脚?李桑,你派人去机场查一下。对了,那个杨文举,既然已经招供,关东军还想用他,把他送到南京,关东军自会派人接他回去。李桑也别回去了,就在这里用餐吧,下午一起去南京。”

    李士群点头答应,叫来刘泽之吩咐道:“你回去带几个人,去趟机场,查一下自从那架专机到了上海,都发生过什么。命令平川新野把杨文举押到南京。”

    刘泽之回到76号,交代了平川新野,正要去行动队找人,赵敬东推门而入:“李主任在吗?”

    “主任去了司令部,下午从那里直接去南京,你的伤怎么样了?”

    听说李士群不在,赵敬东随意坐了下来,答道:“脸上的烫伤本来就不重,胳膊上的擦伤还得养些日子,在常州待着无聊,就回来了。和我对阵的那个姓唐的军统的人,身手不错。听说张弛被满洲国关东军要走了?那我们不是白忙乎了?”

    刘泽之苦笑道:“你那个消息是旧闻了,今天上午十一点,张弛在北平潜逃了,倪处长奉李主任和影佐将军的命令,已经飞去了北平。老赵,给我调几个人,我要去机场调查。”

    “什么?跑了!?不是说乘飞机直飞新京吗?怎么又在北平跑了?你去机场的调查是不是和这件事有关?我和你一起去。”

    赵敬东又命令何其莘随行,路上,刘泽之一边开车一边简单的介绍了情况。赵敬东怒道:“凭什么要把人交给满洲国那个人?什么特别代表?张弛在满洲上蹿下跳好几年了,他们连个影子都抓不着,还有脸到上海显眼?倪新怀疑的对,我看赵长青就是内奸!”

    刘泽之答道:“我也觉得老倪的话有道理,但愿他能找到证据。”

    三人到了机场,命令找来专机到达上海后执行过巡逻任务的十余名宪兵,赵敬东不厌其烦的一一分别讯问,而后对刘泽之说道:“我觉得情况应该出现在今日凌晨,你看哪?”

    刘泽之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现在应该怎么办?”

    赵敬东笑笑答道:“何组长,你给那个时间段巡逻的四个人做个笔录,我和刘秘书去现场看看。”

    二人来到停机坪,刘泽之说道:“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单独说?”

    赵敬东叹道:“你刚才不是问我下一步怎么办吗?唉,还能怎么办?做个笔录,回去交差。泽之,你说孟霄杰会不会有问题?”

    刘泽之答道:“不好说,这个人我基本上没有接触过。倪新此次去北平,姓孟的也是当事人之一,也会接受讯问,等他们回来就清楚了。”

    赵敬东问道:“提到倪新,我正有件事,想和你聊聊。泽之,虽然你们都没和我细说,可是我也知道上次我们搞黄金的事,日本人知道了。那个该死的张胜宇,是我管教不严,对不起李主任。”

    刘泽之答道:“都是搞情报的,本来也没想着能瞒住你。张胜宇以前是军统的,又不是你招来的,主任不会迁怒于你的。”

    “我倒不是怕李主任责备,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些吃两家饭的叛徒,能有什么好东西……泽之,我可不是说你,你别多心。”

    刘泽之笑笑,答道:“哎,我听说张胜宇想挖走你手下的几个人?”

    赵敬东愤愤不平:“他仗着日本人的势力,眼里哪还有76号?总有一天……唉,主任一再交代最近少惹事,本想着此次抓住了张弛,能顺藤摸瓜,彻底摧毁淞沪一带以周成斌为首的军统组织,没想到……”

    刘泽之劝道:“张弛是我们抓的,却不是在我们手里跑的,只要孟霄杰没问题,76号怎么着也是有功无过。老赵,主任说得对,76号现在处在风口浪尖上,张胜宇又正得小野将军的重用,你可别惹事。如果……你可以让倪新出面,再信任亲近的部下,也比不了翁婿至亲。”

    赵敬东若有所悟,点头道:“我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走吧,估计何其莘给那四个宪兵的笔录也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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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破绽

    汪伪南京政府特工总部北平站名义上归属76号管辖,实则受命于华北侵华日军司令部特高课,不过倪新名义上总是总部的处长,又是日本人面前的红人,不敢怠慢,六点,站长杜逊亲临机场迎接,七点整,在庆丰楼设宴接风。

    杜逊亲自敬酒:“倪处长,我敬您一杯,要犯张弛在北平潜逃,都是我等办事不力,倪处长您来了就好了,我们算是有了主心骨了,但有差遣,北平站一定全力以赴,我先干为敬。”

    倪新心道这个老狐狸是不想承担责任那,笑着又把球踢了回来:“哪里哪里,我们几个奉影佐将军和李主任之命,来北平督办此案,说实话,平津一带人生地不熟,杜站长只管放开手去侦办,有什么需要我在影佐将军和李主任面前疏通的,倪某一定尽力。我干了这杯,借花献佛,再敬站长和诸位一杯。”

    杜逊见倪新不肯承担责任,只得也喝干了杯中酒,说道:“案发后,我赶赴现场做了勘察,劫持人犯的那些人训练有素、彼此之间配合默契,并不是乌合之众,我怀疑是北平军统站所为。”

    倪新说道:“这一点应该可以确定了,张弛是军统的王派杀手,毛人凤的亲信,营救他的还能是谁?枪战现场有没有目击者?赵长青处长的伤势怎么样了?何时可以接受讯问?孟霄杰怎么也住院了?”

    杜逊答道:“现场有几个目击者,都是些小商小贩、市民主妇,都吓坏了,整个过程又只持续了一分多钟,夹缠不清,也提供不了有价值的线索。赵处长醒过来一次,不到半个小时又陷入了昏迷,孟先生只不过扭了脚,行动不便,没什么大问题,我把他和赵处长都安排在协和医院,为的是方便警戒,再出了事,兄弟我可是担当不起。”

    倪新又问道:“专机勘查了吗?”

    杜逊答道:“还没有,事情刚刚发生,南苑机场直接归皇军管辖……”

    倪新笑道:“我有影佐将军的手令,有权调查平津所有的军政机关。谢谢杜站长的盛情,我的酒有了,到此为止吧。请杜站长派人协助毛科长这就去南苑机场调查,杜站长,我想去现场看看。麻烦您领路。”

    杜逊答道:“倪处长勤劳公事,实在令我等佩服,那就分头出发吧,王雄,你陪毛科长去机场。”

    北平站行动队长王雄赶紧应了。

    到达现场后,倪新在那条不长的集市上来回走了好几遍,又观测了各个岔路口,问了很多很具体的问题,杜逊无法,只得说道:“倪处长,我当时也不在现场,现在都快十二点了,明天我让负责现场勘查、目击者讯问的工作人员向您汇报,您看行吗?您一路风尘,是不是回六国饭店……”

    倪新打断了他的话:“杜站长,辛苦你陪我去一趟协和医院,走吧。”

    几人来到协和医院,已经是二十七号凌晨一点了,值班医生接待了他们:“杜站长,你们送来的两个病人一个还在昏迷,另外一个已经睡了,需要叫醒他吗?”

    倪新笑道:“不必了,让他好好休息,我就问问你吧。孟先生的脚崴的厉害吗?他还有别的伤吗?”

    “脚崴的很厉害,肌肉严重拉伤,一个月之内最好不要下地,其他的伤倒是没有。”

    倪新笑道:“那么赵先生哪?”

    “他的头部被重击,头部吗……最是麻烦,不太好说,看个人的体质了,你们那个孟先生好像也是个医生?”

    倪新答道:“不错,孟先生是个很优秀的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值班医生答道:“孟先生很热心,坐着轮椅去探视同伴,还曾参与过治疗方案的讨论。你需要看一下病历吗?”

    倪新笑道:“没这个必要,我是个外行,看不懂。您的意思是赵先生头部的伤,根据个人的体质不同,有不同的反应?有的人可能很快苏醒,有的人可能昏迷的时间比较长?还有的体质弱的人……”

    医生点头道:“是这样。”

    倪新笑道:“给您添麻烦了。杜站长,我们走吧。”

    走到孟霄杰的病房外,倪新停住了脚步,从房门上半截的玻璃向内望去,似有所思,问道:“杜站长,那间黄色风衣是孟先生的?”

    杜逊有点拿不准,答道:“好像是吧?”

    倪新笑笑没再说话。

    几人走到停车场,早已疲惫不堪的杜逊答道:“倪处长,我送你回六国饭店,明天……应该说是今天了,您怎么安排?”

    倪新命令道:“杜站长,还不能休息,麻烦您带着权组长回你那里,给李主任发电报:请主任派一个行动组,赶到北平,越快越好。再请您给我派个人,现在去一趟南苑机场。”

    杜逊只得答道:“好吧,让我的司机送倪处长去机场。权组长,我们回去发报。”

    倪新来到南苑机场,命令杜逊的司机:“你在车上等我。”

    毛骏迎了上来:“我刚讯问了三名机组成员,还有赵长青借去押解张弛的那几名警备队的队员,这是讯问报告。”

    倪新走进机场临时腾出来的办公室,对陪侍在旁的警卫队长章队长命令道:“通知下去:有关人员未经我的许可,不得离开。毛科长,说说你对专机的勘测结果。”

    毛骏答道:“专机的油箱被人为破坏了,两根输油管根部各有一个直径不到零点三公分的小洞,被人用熔点很低的锡封住,起飞后很快就会溶解,飞机开始漏油,根本飞不到新京,只能在南苑或者大连等地临时紧急降落。”

    “机舱里面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

    倪新说道:“毛科长,给杜站长打电话:请他在办公室里等我。”

    毛骏答道:“是。”76号的人对倪新的敬业早就习以为常了。

    倪新仔细翻看了几分讯问报告,又叫来机组人员问了一些问题,而后叫来了参与押解张弛的五名警卫人员,问道:“劫持事件发生的时候,孟霄杰是不是穿着一件黄色风衣?”

    众人都有些奇怪,上海来的这个处长怎么问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问题?其中一人答道:“是的,那件衣服挺醒目的。”

    倪新又问道:“对手开了几枪?别急,慢慢想,想好了再说。”

    几人低声商量了一下,其中一人答道:“好像开了不少枪,准确的……真的算不出来了,不敢胡说。”

    倪新笑笑,又道:“第一辆吉普被炸翻了,张弛在第二辆车上,是谁做的主?”

    众人面面相觑,倪新很温和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警备队借出了两辆完全相同的吉普,要犯张弛在一辆车上,另外一辆车随后押解,也说得过去;在第二辆车上,另外一辆车开道,也说得过去。是谁做主把张弛抬到了第二辆车上?”

    其中一名警卫答道:“想起来了,当时叫什么来着……就是穿黄色风衣的那个人说了一句你们上那辆车前面带路。”

    倪新笑道:“给诸位添麻烦了,章队长,先到这里吧,我们告辞。”

    章队长松了口气,送倪新等人来到停车场,恭敬的亲自拉开车门,上车后,倪新命令道:“去北平站。”

    北平站站长办公室内,杜逊和权菅祜一边闲聊一边等待倪新。“权组长,这可都凌晨四点多了,倪处长还会回来?”

    “我们处长就是这样,一有工作,就废寝忘食的,倪处长说他会回来,就肯定会回来。”

    杜逊笑笑,问道:“没想到倪处长如此敬业,且机敏干练,听说倪处长的太太认了小野平一郎将军做干爹?难怪都说倪处长是日本人面前的红人……”

    权菅祜很不高兴,冷笑道:“你误会了,小野将军膝下二子一女,倪太太是嫡出长女,小野家族最尊贵的大小姐。这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杜站长这样的人岂可相信?”

    杜逊吃了一惊,赶紧掩饰:“晚饭时多喝了两杯,当时倒没什么,现在有点上头……权组长,我信口胡说的,你可别……倪处长,您回来了?请坐,辛苦了。”

    倪新问道:“76号的回电到了吗?”

    “李主任的回电刚到,说是正好有一架专机中午从上海起飞,直飞北平,已经命令一些人搭乘这架飞机赶过来了,不过因为座位有限,只来了四个人。倪处长,其实您有什么命令,兄弟我手下的人可以效力,何必千里迢迢从上海调人?唉,说句心里话,你老兄的敬业,实在是让兄弟望尘莫及。”

    倪新笑笑,答道:“杜站长,你要是不说我还不好开口,我确实需要一些行动人员,大概七八名就够了。你调集齐了人员,交给权组长指挥。还有一件事,需要杜站长大力协助。”

    “请倪处长吩咐。”

    “从明天开始,北平站全体出动,在平津地区搜捕要犯张弛,悬赏三十……不,五十根金条,凡有嫌疑的,先抓起来再说。声势搞的大一点,就是要打草惊蛇。还有,从现在起,我和权组长、毛科长,还有明天来的76号的人,全都搬到这里办公、食宿,请杜站长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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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北平谍战(一)

    二十七号上午八点,倪新带着权菅祜又来到协和医院,这一次直接来病房探视孟霄杰:“老孟,昨天晚上我就过来了,看你睡着了,就没惊动,怎么样?好点了吗?”

    孟霄杰挣扎着起身,倪新一把摁住了他:“自己人,客气什么?好好躺着。”

    倪新昨天来过医院的事孟霄杰已经从值班医生那里听说了,他暗道:倪新并没有叫醒自己,接受讯问,可见应该是没有怀疑到自己身上。他笑道:“那我就不和您客气了,倪处长,您请坐,权组长也坐啊。唉,我就是脚崴了,别的没事,谁料想直飞新京的飞机还能出事。”

    “是啊,谁也想不到的事。张弛失踪,影佐将军震怒,李主任派我们来北平,能不能缉捕逃犯,是一回事,怎么着也得把声势做足了,才好交差。老孟,你没事就好,一会权组长给你做个讯问笔录,而后你也到北平站杜站长那里,你脚不方便,替我盯班,接发电报,帮我点忙。我带几个行动组在外面追捕。”

    倪新这番话说的很中肯,孟霄杰想着这样也好,可以随时掌握倪新等人的动态,一口答应:“应该的,我随行押运,要犯潜逃,立功赎罪,才是上策。倪处长,还要你多加关照。”

    “好说,能帮忙的一定帮忙,不过……有的是我做不了主,这不,影佐将军又把浅野一键派来了,下午就到。老孟,你收拾一下,再开点药带着,和权组长这就去北平站吧,我去看看赵长青。别忘了带上轮椅,免得行动不便。”

    孟霄杰和权菅祜来到北平站,杜站长腾出了一楼西侧的四间办公室共倪新等人使用,还把手下的行动人员分为十来个抓捕小组,全部撒了出去。从十点来钟开始,不停地有各种消息反馈回来,真的假的,有价值的没价值的,一时也难辨真假。

    下午两点,浅野一键带着手下的两名宪兵,和刘泽之四人到了,浅野一键问道:“老孟,看你的样子没什么大事?那就好,那个叫赵长青的怎么样了?倪处长哪?”

    孟霄杰答道:“赵长青受伤比较重,还在医院住院观察,倪处长说是去探望他,到现在还没消息,应该是带队搜捕张弛去了吧?对了,这是今天一天十来个行动组反馈回来的线索,浅野君你看看吧。”

    浅野一键接过来翻了翻,递给了刘泽之,说道:“线索不少,可不知道那一条才有价值。”

    这时,倪新赶了回来,笑道:“浅野君、刘秘书,不好意思啊,应该去机场接你们的。”

    浅野一键答道:“自己人,别那么客气,接不接我们那又有什么关系?倪处长,有线索了吗?”

    倪新微一犹豫,答道:“也不能说没有……浅野君、刘秘书,你们说张弛最可能在哪里?”

    浅野一键答道:“这可不好说了,平津地区这么大……”

    刘泽之把登记本递给倪新,说道:“没看出什么,老倪,你就别卖关子了。”

    倪新这才说道:“你们别忘了:张弛受过电刑,身上有伤……”

    “你的意思是他应该在医院,或者是曾去医院买过药……心脏方面的药,并不常用,从这个方面追查……”刘泽之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老孟,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看哪?老倪,张弛的伤不轻,我觉得军统把他转移到天津等其他地方,不太现实,也没必要……应该还在北平,北平到底有多少家医院有治疗心脏病的能力?”

    孟霄杰答道:“我这是第一次来北平,不太了解情况。”

    倪新脱口而出:“经过初步筛选,重点目标有四家,这是地址,浅野君、刘秘书,我们分头带人去追查。”

    浅野一键答道:“分析的有道理,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倪新又叮嘱道:“老孟,你和权组长还在这里值班,协调行动。”

    三人来到停车场,倪新说道:“泽之,你去协和医院吧,除了调查张弛的行踪,以李主任秘书的身份,探视赵长青。”

    刘泽之答道:“李主任派我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两个去哪里?然后怎么办?我一个人去?最好给我派两个梳洗北平情况的人。”

    “浅野君,你带着你的两名手下去普仁医院、同仁医院,我去德国医院,先去调查,有线索了再带人搜查不迟。泽之,协和医院里有杜站长派的四名警卫,有急事你可以指挥他们参与行动,有收获了还是在这里碰面。”

    刘泽之只得来到协和医院,先去病房探视了赵长青,看赵长青躺在病床上,呼吸均匀,脸色虽然不好,血压等还算正常,他没有出声,走出病房,走廊里有杜逊派来执勤的四名警卫,刘泽之问道:“赵先生怎么样了?是睡着了,还是仍然在昏迷?”

    一名卫兵答道:“昨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今天好一点了,中午还喝了一碗粥,半个小时前睡了。”

    “既然他刚睡,那我先去别处转转,一会再过来。”

    刘泽之在协和医院各处转了转,来到住院部医生值班室,说道:“我奉北平站杜逊站长之命来探视赵长青处长。”

    北平站的人医生当然不敢得罪,很客气请他坐下,详细介绍了赵长青的伤势,刘泽之耐心的听着,最后问道:“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北平,想打听一下北平那家医院可以治疗心脑血管方便的疾病?”

    那名医生答道:“这可多了,总有十来家医院吧?您的心脏不好?那就在我们医院检查治疗吧。”

    刘泽之笑道:“不是,我随便问问。”

    “有什么事您也可以问那位姓倪的先生,他今天在医院待了很久,问的那叫一个详细,有关赵处长的病情就询问了很久。”

    “倪先生什么时候走的?”

    “下午一点多钟吧?好像是。”

    刘泽之看了看表说道:“快七点了,我先回去了。”

    走出协和医院,刘泽之心道:倪新的表现不对啊,偌大的北平,怎么可能只有四家医院有能力治疗张弛的病?赵长青明显已经没有性命之忧,倪新不忙着设法追捕张弛,就像他对外号称的那样,在协和医院里询问这些干什么?

    自己刚到,营救张弛的行动又并没有参加,倪新不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难道是倪新发现了孟霄杰的破绽,设下了圈套?

    有可能!权菅祜是倪新的亲信,合理的做法是派权菅祜和浅野一键出面缉捕,自己和受伤在身的孟霄杰在办公室负责上下联络,倪新应该是在自己和浅野一键到达北平之前,就做了安排:命令权菅祜监视孟霄杰。

    孟霄杰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倪新起了疑心?刘泽之想了又想,到底没想明白。

    这么说倪新是想通过孟霄杰缉捕张弛,甚至破获北平的军统地下组织?怎么办?孟霄杰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北平的军统组织又素昧平生,单枪匹马一个人,素手无策。何况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推测,采取行动,就有暴露身份的可能,也是潜伏纪律绝对不允许的。

    孟霄杰是否知道张弛在哪里?是否和北平的军统组织有联系?如果有,会不会上当,带倪新等人找到张弛的藏身之地?

    左思右想,只有一个办法:自爆破绽,让孟霄杰醒悟过来,他相信以孟霄杰的能力,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刘泽之决定赶在倪新和浅野一键前面回到北平站,见机行事。

    刘泽之匆匆忙忙赶了回来,办公室内,权菅祜正和孟霄杰整理值班记录,见到刘泽之,权菅祜问道:“您回来了,有收获吗?这是下午的值班记录。你吃了吗?食堂有饭,我派人给你准备?”

    刘泽之接了记录,说道:“哪有时间吃饭?行,让人去吧,简单点就行。唉,别提了,白跑一趟,赵长青在睡觉,也没好惊动,估计这一次有的忙了,听说北平的医院……”

    倪新走了进来,说道:“你也回来了?正好,我有事找你,到隔壁房间来吧。”

    刘泽之只得随着倪新走进隔壁房间,对倪新说道:“我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听说你在协和医院待了很久,搞不明白你还让我也去那里干什么?这是权组长刚交给我的值班记录……”

    倪新接过来顺手放在一边,刘泽之奇道:“你怎么不看?”

    “因为我已经找到线索了。”

    刘泽之故作将信将疑,问道:“找到了?还是你行,张弛在哪家医院?”

    倪新笑笑,答道:“这我不知道,但是有个人会带我们找到张弛。”

    刘泽之心往下沉,他不露声色的问道:“谁啊?噢,对啊,杜站长和北平军统对峙多年,是不是他手下的人查出了什么线索?没想到姓杜的还挺卖力……”

    倪新打断了刘泽之的话:“不是想你想的那样,线索是我自己发现的,不过这出戏的最后一折需要你和浅野君配合唱完。”

    刘泽之摇头不满道:“你这个人那,就是这样,最喜欢故弄玄虚。好吧,既然需要我们也登场,总得告诉我这出戏的观众是谁吧?”

    倪新微微一笑,答道:“孟霄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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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北平谍战(二)

    刘泽之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不可能!他是咱们76号的人……”

    “你先别急着下判断,张弛潜逃的前因后果,你也都知情,告诉我?你觉得有没有内线配合?”

    刘泽之故作沉吟,边想边答:“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瞒你说,在上海我和赵敬东谈起过这件事,我们都怀疑是赵长青有问题……老倪,你说是孟霄杰,有证据吗?”

    “当然有,押解张弛去医院的时候,第一辆车被炸翻,张弛乘坐第二辆车是孟霄杰造成的。”

    “这有可能是巧合,老倪,你是不是有点疑人偷斧了?”

    倪新胸有成竹:“泽之,如果你和你的同伙一起执行任务,发生枪战,你们之间并不相识,也没有机会接头对暗号,如何鉴别敌我,避免误伤?”

    刘泽之答道:“你考我?这是常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服装,军装就是这么来的。”

    倪新笑道:“聪明,你能想到的事,军统也想到了,孟霄杰在重庆军统局本部待过一段时间,和上海站的一些人相识,但是他和北平军统相识的机会微乎其微。我调查过:发生枪战的双方,只有孟霄杰一个人的服装独一无二,是一件很醒目的黄色风衣。”

    事先并不知道这个情况的刘泽之暗道倪新的观察力实在是超乎常人,只有周成斌可以匹敌,每次和他过招,自己只有苦苦招架的份,可惜这个人是敌人。他只得点头道:“是吗?那倒是很可疑,还有其他疑点吗?”

    “有,孟霄杰是个医生,张弛的身体状况他说了算,所以他很容易做到让赵长青决定送张弛去医院急救,我做过现场勘查:从南郊的南苑机场赶往北平城,大红门那条道是必经之路。”

    事已至此,刘泽之索性说道:“有道理,听你这么一说,还有一个疑点:我下午去探视赵长青,警卫说昨天他一直在昏迷,而今天情况就有所好转,不仅没有再昏迷,还可以喝粥了,而今天孟霄杰不在协和医院了。”

    倪新点头道:“对,孟霄杰很可能给赵长青下了药,只要赵长青还在昏迷,无法接受讯问,这件案子就很难有突破,拖延几天,张弛就有可能平安离开北平。还有一件事:枪战现场对手有备而来,且训练有素,毫不吝惜子弹,不仅成功营救目标,我方一死三伤,敌人似乎只有一个人受了点轻伤。偏偏脚崴伤的如此厉害的孟霄杰安然逃离。”

    “是啊,赵长青也是被枪柄击伤的,费那么大的劲干嘛?一枪毙了他多省心,难道军统是为了掩护孟霄杰?赵长青如果死了,内奸的疑点就集中在孟霄杰一个人身上了。老倪,你可能还不知道,孟霄杰和赵敬东等人在长沙会战的时候,薛岳的部下居然突袭军医院救人,赵敬东一直怀疑有内奸配合,不过战地医院的人太杂,哪的人都有,伤员也来自各个部队,根本无法细查。”

    倪新答道:“这件事我早就知道。”

    刘泽之问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抓捕孟霄杰吗?”

    “当然不行!别忘了我们此行的任务是缉捕潜逃的要犯张弛。我已经和浅野君交代好了,现在唯一的担心是孟霄杰和北平的军统地下组织有没有建立联系通道。”

    “需要我做点什么?”

    倪新交代了几句,刘泽之点头道:“好,按你的计划办,只要孟霄杰可以和劫持张弛的军统匪类联系,就有机会一网打尽!”

    食堂送来了夜宵,倪新和刘泽之等人吃完,已经快十一点了,北平站撒出去的十来个行动组抓了十来个人回来。倪新说道:“今天还得加班,泽之,你我还有老权,分头审讯,越快拿到口供越好,时间拖得越久,张弛逃出平津的可能性越大。”

    刘泽之点头答应,权菅祜问道:“浅野君哪?怎么还没回来?他审讯人犯是把好手。”

    倪新答道:“他去追踪一条希望比较大的线索,老孟,你的脚有伤,留在这里等浅野君吧。”

    刘泽之等三人来到北平站的刑讯室,分头开始审讯,刘泽之分到了三个人,草草问了一遍,确定和军统毫无关系,不过是底下的行动组为了交差抓来的倒霉蛋。他微微有点失望,随即又暗笑自己的异想天开:真的有北平的军统地下特工,又能如何?且不说潜伏纪律绝对不允许他暴露身份,主动联系,就算违反纪律,也根本就不知道北平军统地下组织成员之间的联络方式,如何取信于人?

    办公室里孟霄杰暗自盘算着:以张弛目前的身体状况,经不住跋涉的辛苦,应该还在北平某处养伤。离开上海之前,陈劲松给了他一家北平军统联络站的地址、电话和接头暗号,自己脚上有伤,行动不便。也不知道倪新等人审讯会不会有所收获?但愿他们一无所获,这样就不必冒险报信了。

    二十八日凌晨一点,浅野一键匆匆赶了回来,表情凝重,问道:“老孟,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倪处长在哪里?”

    “倪处长在审讯室连夜审讯北平站抓回来的嫌疑人,怎么了,浅野君,有收获?那我派人请倪处长过来。”

    浅野一键答道:“别提了,一无所获,我过去找他……”

    恰在此时,倪新回来了,见到浅野一键,他招呼道:“你回来了?辛苦了,稍等一会,老孟,马上命令北平站值班的电讯人员给上海76号总部发电:查一下军统有个叫李颖之的,我记得机要室里有他的资料,请尽快给我发给来。”

    孟霄杰答应了一声,浅野一键急道:“有收获了?”

    倪新边走边答道:“谈不上收获,很可能会有突破,我审的一个人招了,不过他的级别太低,并不知道……”

    权菅祜一脸兴奋的跑进来说道:“倪处长,刚才您审的那个人招供后,我让他和我审的那个对质,那个瘦子也招了,刘秘书正在给他录口供,他说张弛在藏在一家民宅里,这个人还在天人交战,不过以我的经验,他就快扛不住了。”倪新推断孟霄杰并不知道张弛的藏身之地,兵行险招。

    倪新很有点兴奋,答道:“我不是告诫过你吗?似乎是陷入了困境,实则是劈竹子,劈开头一刀,马上迎刃而解。你别说了,我过去看看。”

    浅野一键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倪新摇头道:“不用,你这就和杜站长联系,请他赶回单位,组织人手,等我的准确消息,随时准备出发。”一边说着一边和权菅祜匆匆向审讯室赶去。

    浅野一键马上给杜逊打了电话,杜逊一口答应马上赶过来,并说道:“请转告倪处长,我这就给行动队长王雄打电话,命令他和几名没有执行任务的组长都赶回去,听候倪处长差遣。唉,如能借倪处长的光,抓捕张弛和那些该死的军统劫匪归案,北平站也算找回了几分面子。”

    不到一个小时,杜逊和王雄前后脚赶到,北平站的行动人员也都被紧急召回,办公楼里灯火通明,停车场四辆吉普车待命出发,随处可见匆忙出入的工作人员。

    凌晨两点钟,倪新回到办公室,权菅祜和刘泽之紧随其后,倪新命令道:“浅野君、刘秘书、权组长,咱们四个人分头带队包抄围捕,不能让一人漏网,特别是张弛,如果再让他跑了,我们只能切腹谢罪了!杜站长,北平站的行动人员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出发吧,王队长,你跟我行动。老孟,你还是留在这里负责联络。”

    浅野一键和权菅祜答应着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刘泽之的情绪似乎不高,跟着倪新也走了出去。

    很快,办公楼内安静了下来,杜逊说道:“孟先生,倪处长两个晚上没合眼了吧?精力实在是充沛,到底年轻啊,您在这里值班,我就不陪了,上楼回办公室歇会,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号码就在办公桌的玻璃板底下。”

    孟霄杰坐着轮椅到了办公桌边,玻璃板底下确实压着一张通讯录,人名、职务、电话号码列的很清楚,有的是内线号码,有的是外线号码。孟霄杰拿起桌上的电话,这是一部可以不经过总机,直拨任何北平市电话号码的外线电话,在值班期间,他曾数次使用过。

    孟霄杰侧耳倾听,走廊里静悄悄的,他心一横,拨通了一个号码!

    响铃三声后,那头有人拿起了电话,孟霄杰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敲击话筒,用摩斯码通知:鹰翼急告,藏身地暴露,立即转移!

    北平站后门一所不起眼的民房内,倪新露出了一丝笑意:终于上钩了!他命令道:“王队长,马上查清这个号码的地址,而后立即通知还在北平站外五百米外待命的各个行动组实施抓捕!”

    “是。”王雄立正答应了一声,自去执行任务。

    杜逊感慨道:“倪处长,兄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倪新笑笑,说道:“我再想这其中还有没有漏洞……鹰翼,这应该是孟霄杰的代号把?”

    杜逊答道:“你太仔细了,不可能有漏洞的,那部电话早就做了手脚,半个小时前可以正常使用,现在不管使用者拨通什么号码,只能通向这里的这一部电话。姓孟的急于通知同伙转移,暴露了电话号码,而电话局那里早就接到了通知,严阵以待。”

    倪新叹道:“没想到孟霄杰真的是……唉,杜站长你也许不信,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是他自己不识时务,居然敢和大日本帝国为敌,死不足惜!倪处长,何时抓捕孟霄杰?”杜逊心道:这个倪新,孟霄杰上当,事情有了突破,他怎么反而优柔寡断起来?

    倪新摇头道:“先不说破,让他以为我们扑了个空,把他带回上海,交给李主任发落。杜站长,张弛未必一定在军统的这家联络站里,我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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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北平谍战(三)

    一辆吉普车上,刘泽之暗自祷告希望孟霄杰不知道如何才能和北平的军统地下组织取得联系,孟霄杰已是在劫难逃,但愿侥幸逃出魔爪的张弛不会再次落入76号手中。

    刘泽之的祷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王雄带着两名特工跑了过来:“出发,西单裱褙胡同,浅野君带领另外一组堵住胡同西口,我们去东口。”

    刘泽之的心彻底凉了,怎么办?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再次发生?数年潜伏,这种无力感如影随形,这一刻他甚至想到早知会搭上孟霄杰和这家军统联络站,还不如当初不提议营救张弛。唉,现在想这些干什么?王雄就在身边,报信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张弛不在这里。

    凌晨三点,王雄命令车子停在距离裱褙胡同东口二三百米的一个路口处,说道:“刘秘书,三点半钟统一行动,倪处长特意交代说张弛是军统的王派杀手,身手不凡,我先带三个人过去协助浅野队长,你带着剩下的三个人在这里堵截有可能逃出来的人。”

    刘泽之暗暗叹了口气,笑道:“王队长别客气了,张弛的身手再好,也是刚受过电刑的人,其他的人不足为虑。再说我们是凌晨突然袭击,跑出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唉,我心里明白这是倪处长照顾我,怕我再受伤。也罢,能者多劳,你多费心。”

    王雄笑笑答道:“倪处长的确是这么说的,说前些日子你因为他一时不查,被一个叫叶……叶君远的人打伤了头部,所以让我……你和倪处长的关系如此莫逆,令人羡慕。那我去了。”

    王雄走了,十几分钟后,刘泽之带着三名北平站的行动特工下车步行百余米,他布置道:“这里好像就这两条岔路,你们两个在这条胡同堵截,我去那边,你跟我来。”

    与此同时,浅野一键命令北平站调拨的三名特工守住胡同西口,自己带着权菅祜和从上海一起来的川崎哲也等两名手下,悄悄摸近裱褙胡同十二号,这是一栋黑漆老式大门的独门小院,王雄等人也摸了过来,二人对视,浅野一键命令道:“动手!”

    川崎哲也率先翻墙而入,轻轻拉开门栓,浅野一键等人悄悄进入院中,只见三正两厢,中规中矩的一个小四合院。几人呈品字型四散开来,即可相互掩护,又可交叉进攻。

    正房东间卧室内,一名熟睡中青年男子警觉地睁开了眼:院内似乎有动静!他只穿着一身半旧的白色府绸内衣,起身下床,从枕头下拿出一支点三八手枪,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一角,大吃一惊,高声喝道:“什么人?!小四,院内有人!”

    浅野一键身先士卒,抬起一脚,踹开房门,喝到:“不许动!”众人冲进房间!

    一发子弹擦着浅野一键飞过,浅野一键当即还击,冲着里屋就是两枪!

    权菅祜示意众人冷静,各自隐蔽,二人一组监控东西两间卧房,另有一人在院中控制住窗户。

    王雄喝到:“屋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交出武器,还可保住一条性命!”

    堂屋,东西两间卧室,仅仅隔着两张夏蓝布的门帘,双方对峙,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东间那名男子出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半夜三更私闯民宅?”

    浅野一键冷笑道:“他妈的军统匪类,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缴枪投降!”

    王雄劝道:“我们是特工总部北平站的,刚才和你说话的是皇军浅野少佐!马上投降大日本皇军,才是你们唯一的生路!”

    里屋那人又道:“军统?什么军统?太君,你们搞错了吧?我们是本分的生意人!你们有证件吗?不会是土匪吧?”

    浅野一键怒道:“给脸不要脸,准备进攻!”

    那人似乎害怕了,赶紧说道:“别开枪,有话好说,你们真的是北平站和大日本皇军吗?”

    浅野一键正要回答,权菅祜却发现了对手的企图,低声说道:“浅野君,对方在拖延时间!您想啊,刚才那人一枪打来,没有丝毫犹豫,哪有这样的生意人?再说我们并不知道两间卧室里有几个人,那人发现有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西边卧室的人示警!”

    浅野一键如梦方醒,恨极,命令道:“冲进去!格杀勿论!”

    那人兀自喋喋不休:“我们可真的是老实巴交的生意人,随身带着武器是为了防身,这不是乱世吗……”

    浅野一键带着川崎哲也冲了进去!那人连发两抢,可惜门帘挡住了他的视线,进门后的浅野一键又动作神速,都没有命中!反而被浅野一键击中小腹,倒在地上。

    王雄和权菅祜冲进了西屋,屋内空无一人,权菅祜驶四顾一看,说道:“我警戒,来人!帮王队长把床抬开!”

    院子内警戒的那名特工跃窗而入,二人抬开双人床,一个地道入口赫然在目!

    权菅祜骂了一句:“他妈的,太狡猾了!”

    浅野一键命令道:“你去把外边埋伏的人叫进来,你们两个把这个该死的军统匪类送进医院,千万别让他马上死了!”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进西屋。

    看着那个地道口,浅野一键命令道:“留下几个人控制这个院子,其他的人跟我来!”

    权菅祜拉了他一把,说道:“还是让王队长带人去追吧,也不知道这条地道有多长,通到那里,我们对北平的地形,特别是着多如牛毛的胡同不熟啊。”

    王雄只得答应,这时在外面埋伏的特工也赶了过来,王雄命令道:“你们两个先下去探路,你们两个跟我来!”

    眼见王雄带人下了地道,浅野一键说道:“老权,我们带人仔细搜查这个院子,他们事先没有准备,我就不信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好的,对了,给倪处长去个电话,他和杜站长在等我们的消……”

    权菅祜话音未落,剧烈而沉闷的爆炸声从地下传来!震得地板晃动起来,浅野一键等人几乎立足不稳,数片房顶上的瓦也被震得掉下屋顶,碎成几片!

    浅野一键骂道:“八嘎!地道里有炸弹!等抓住这个埋炸弹的畜生,我剐了他!”

    权菅祜说道:“地道应该被炸塌了!也不知道王雄怎么样了?我带人分头去追,你们两个跟我来!”

    “老权,你当心点!”

    这时,又有两名特工跑进院子,向浅野一键行礼道:“刘秘书听到爆炸声,命令我们过来看看。”

    浅野一键答道:“你们来的正好,搜查这所房子!”自己走进东屋,给倪新和杜逊打电话。

    胡同西口,刘泽之身边只剩下一名北平站的特工,他递给那人一支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两条黑影跑了过来,一个搀扶着另外一个!刘泽之心念一动:爆炸声是从地下传来的,这个时候跑出来的人十有**……他本就持枪在手,一枪打了过去!随即迅疾隐蔽起来。

    这一枪自是大失水准,那两条黑影冲着枪响的位置同时开枪还击!那名特工还没反应过来,连中数枪,重重的倒在地下!

    两条黑影并不恋战,消失在黎明之前的黑暗里。刘泽之眼见他们冲出了有效射程范围,这才走出藏身之处,连开三枪!

    地道里埋设的炸弹只炸死了一名走在最前面的北平站的特工,王雄带人退出地道,正不知道该向哪里追击。听到枪声,王雄跑了过来,只见刘泽之俯身抱着那名特工,没等他开口,刘泽之喊道:“你们来了?太好了!有人从这里跑了,这名兄弟受了重伤,赶紧找车送医院!快啊!”

    王雄命令一名部下:“你去把车开过来,刘秘书,你们是不是和军统的人遭遇了?他们往哪里跑了?”

    刘泽之正在安慰那名受伤的特工:“别怕,没打中要害,你不会死的,我先替你处理一下……王队长,你说什么?”

    王雄只得又问:“你们是不是和军统的人遭遇了……”

    刘泽之勃然大怒:“废话!这个时候,持枪拒捕,狂奔逃命的,还能是谁?!当然是被我们追捕的军统的人!”

    这时权菅祜也跑了过来,恰好车子也开了过来,刘泽之命令道:“你们两个,把他送医院急救!”几名特工七手八脚的把伤员抬上汽车,刘泽之又道:“老权,有两个人跑了过来,我估计就是我们要抓的人,当即开枪!没想到对手枪法不错,他们往南边跑了,我和你们一起去追”

    这时,汽车拉着伤员急驶而去,刘泽之喊住了已经跑出十来米的权菅祜:“老权,等一等,你,去把另外一辆汽车开过来!”

    权菅祜停住脚步答道:“另外一辆车被调过去送抓住的受伤的那名军统的人去医院了。”

    刘泽之无奈的说道:“我先带两个人去追!老权,你和王队长去把停在胡同西口的两辆车调过来,四个轱辘总比两条腿跑得快!”

    说着,带着两名北平站的特工追了出去!权菅祜想了想觉得刘泽之说得有理,说道:“王队长,走吧,我们一起去开车,然后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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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28年全民抗日烽火连天。军统青浦训练班毕业年余的刘泽之奉命监视有叛逃倾向的李士群。果不其然李士群叛逃,阴差阳错,刘泽之无意中救了李士群一命。李士群出任南京汪伪汉奸集团76号特务组织头目,刘泽之顺水推舟,卧底76号。国军特工与日本间谍、汉奸之间展开了生死搏杀!逐日计划,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九死一生;毒杀李士群,个人情感与国家大义,何去何从?战友被捕,营救计划被无情驳回,万般无奈,亲手击毙,此生再难有安宁之日……劫夺黄金,中国的财富绝不允许他人觊觎!铁血男儿,携手共谱英雄悲歌!铁汉也有柔情万种,心爱的女人却被献上了祭坛……谍殇之山河破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谍殇之山河破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谍殇之山河破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