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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醉四月     谍殇之山河破碎txt下载     谍殇之山河破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六章 奇男子(下)

    九月十三日十一点,带着手铐的绵贯义一被押了进来,刘泽之心道这个日本人怎么会是军统的人?是被胁迫?还是被收买?看着不像啊。

    平川新野冷冷的打量着绵贯义一,后者很平静。刘泽之说道:“给他搬张凳子,让他坐下说。”

    打手办过来一张凳子,绵贯义一依言坐下,平川新野说道:“绵贯义一,我们已经发现了原汇丰银行大楼金库里那眼竖井,也亲眼看到了军统一个叫戴如的人坐着工地往城外运输建筑垃圾的车,在途中停留卸货。我奉劝你识时务,老老实实的交代,尚可求得一线生机,否则……哼!日本人叛国资敌,罪加一等!”

    绵贯义一语气平和、态度却很坚定,答道:“我从来没有叛国,我爱日本。是你们,这些口口声声的‘爱国者’,把美丽的日本拖入了战争的深渊,是你们,让孩子失去了父亲,母亲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你们,才是日本的罪人!”

    闻听此言,刘泽之和平川新野都愣住了,刘泽之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水,掩饰自己的情绪。平川新野怒道:“巧言令色!军统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愿为下贱的支那人效力?你,玷污了大和民族的荣誉!”

    绵贯义一冷笑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你口口声声说支那人下贱,口出秽言,你的教养哪?玷污了大和民族荣誉的人是你!是你们这些不计后果,崇拜武力的战争狂人!”

    平川新野猛地一拍桌子,骂道:“混账!大日本帝国怎么会出了你这样的叛徒?今天我要让你知道叛国是什么下场!来人——”

    刘泽之开口劝阻:“平川君,稍安勿躁。我们是奉命审讯,不是来和他吵架、泄愤的,让我来吧。”

    平川新野悻悻然不再说话,刘泽之例行公事的问了姓名、年龄、职业等基本情况,而后介入正题:“今日凌晨有人发现从你负责监工的工地上开出的运输建筑垃圾的车,在途中停留,并卸下了一批货物,卸货的人就是重庆政府军统局一个叫戴如的特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三年前我参加了军统,是军统东京情报组的一员,此次奉命来上海执行任务,戴如是我的上司。”

    虽然早有准备,证据确凿,绵贯义一也确实很难抵赖,但是他的坦然还是让在场的刘泽之和平川新野等人,监听室里的李士群和小野平一郎都大吃一惊。

    平川新野很想问一问你为什么自甘堕落,为支那人效力,刘泽之摆了摆手,继续问道:“我喜欢你的坦率。戴如从车上卸下来的货物是什么?”

    绵贯义一答道:“金砖。”

    “很好。这批金砖被运到了那里?”

    绵贯义一很简洁的答道:“这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诉你,这是军统的秘密。”

    平川新野实在是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死人到了76号也要开口!来人——把他给我绑到老虎凳上去!”

    监听室内,小野平一郎皱起了眉头:“这个平川新野,怎么回事?太冲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来人,叫他出来!”

    绵贯义一毫不示弱,反击道:“对刑讯逼供这样违背法律,被现代文明所不齿的下作行径,你很得意是吗?”

    “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没听见我的话吗?为什么还不动手?”

    打手们很为难,两位主审官明显有分歧……还是听日本人的吧,只好上来准备动手。

    一名负责监听的电讯员进来对平川新野低声说道:“等一等,先别动手。平川君,小野将军让你去见他。”

    监听室里,小野平一郎拉下脸训斥道:“太不像话了,你是在审讯人犯,还是小混混打架?如此冲动,难当大任!李桑,我亲自审讯。”平川新野很不服气,却不敢顶撞,默然不语。

    李士群笑道:“将军出马,一定会有所斩获,我等伫听捷音。平川君,你陪我在这里监听吧。”

    小野平一郎走进审讯室,刘泽之起身相迎,小野平一郎示意打手退到一边去,说道:“刘桑,我们继续吧。”

    刘泽之应了一句“是”,坐回座位:“绵贯义一,你还是坐下说吧。那批金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刘泽之没纠缠这个问题,继续问道:“戴如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

    刘泽之看了一眼小野平一郎,又道:“那我问个你一定知道的问题:和戴如一起偷运金砖的人有几个?都叫什么名字?”

    “还有三个,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

    刘泽之又看了小野平一郎一眼,小野还是没有什么表示,只好又问道:“那批金砖被运走之前,藏在哪里?”

    “就是你们发现的那口竖井里。”

    “据我们的人亲眼目睹:戴如从车上卸下来的是大理石地砖,这是怎么回事?”

    绵贯义一答道:“我们做了伪装。”

    “谁做的伪装?”

    “不知道。”

    刘泽之问不下去了,再次看了一眼小野平一郎,小野平一郎轻咳了一声,开口问道:“你说你不知道金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戴如去了哪里,这我都相信。试想你一个日本人,军统怎么会真心相信你哪?他们不过是蒙蔽利用你罢了。刚才你说你是军统东京情报组的,这个组都有些什么人?是谁介绍你加入的?”

    绵贯义一还是很平静,答道:“这是军统的秘密,一个职业特工,最基本的操守就是保守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小野平一郎并不动怒,笑笑,问道:“绵贯义一,我喜欢你的淡定和坦率。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或者又什么把柄落到了军统手里,被他们胁迫?如果有,不妨直言,我一定尽力帮你走出困境。”

    绵贯义一答道:“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有什么难处,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对日本的爱。”

    小野平一郎哑然失笑:“这话怎么说?我实在是不明白。”

    “自明治维新后,日本进入了现代化国家的行列,国力日增,这是事实。可是很多人被一时的强盛冲昏了头脑,走上了对外武力扩张的不归之路!现在的世界,早已不是丛林法则的中世纪了,要想走在世界前列,国家昌盛、国民幸福,靠的是民心,靠的是素质,而不是武力,武力只可得逞于一时。穷兵黩武必将把日本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小野平一郎极为不悦,冷笑道:“危言耸听!你不过是在为你的叛国找借口。”

    “我不需要借口,落到你们手里,我就没打算活着!对我所做的一切,我绝不后悔!以区区日本四岛,挑起日中之战,若不悬崖勒马,必将付出最惨重的代价!早日战败,或者还有机会浴火重生,如果一意孤行,进一步扩大战争规模,亡国灭种之祸就在眼前!那个时候,我们这一代人,就是大和民族的千古罪人!”

    一番话,义正词严,刘泽之被深深的感动了,这样的人,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容赴死?

    小野平一郎强压怒火,几乎同样的说辞,他曾从周成斌嘴里听过一次。那一次的愤怒也不能和这一次相提并论,因为此次说这番话的居然是一个日本人!他冷笑数声,说道:“你用不着和我讲这些大道理!日中之战之所以旷日持久,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败类!哼!我不管你如何口如悬河,你总不能否认日、中处在交战状况之中吧?你协助军统,让这么大数量的黄金落入交战的敌对国之手,你还敢说你不是叛国?不是资敌?”

    绵贯义一冷笑着反击:“这批黄金是日本人的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英国汇丰银行的黄金储蓄,亏你还有脸在这里大言不惭。一个小毛贼,被金钱晃瞎了眼,起了贪念,这很正常!你是一个军人,是大和民族的将军啊,居然堕落到与毛贼为伍,觊觎他人的财产,不择手段的企图据为己有,你真让我恶心……”

    “混蛋!”小野平一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抄起桌上的文件夹砸了过去!“来人,把他给我绑到电椅上去!我要教训教训这个数典忘祖的叛徒!”

    四名打手不敢怠慢,七手八脚的把绵贯义一拖到了电椅上,用四个铁环铐住他的四肢。小野平一郎走过来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知道的所有情报:你认不认识周成斌?知不知道他的下落?是谁介绍你加入的军统?你所在的情报组都有哪些人?你和戴如是怎么联系的?”

    绵贯义一轻蔑的看着他,不屑的呸了一声,骂道:“你们也只剩下这点龌蹉的伎俩!用刑逼供,哼,日本和大和民族的脸都让你们这些不肖子孙丢尽了!”

    小野平一郎气得浑身乱战:“好,好,骂得好!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血肉之躯,来人,接通电源!”

    打手接通了电源,绵贯义一的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口吐白沫,眼珠突出,随着他的挣扎,电椅咔哧作响,两分钟后,小野平一郎挥挥手,打手关上了电源。小野平一郎问道:“感觉怎么样?这是最低一档的电流,还想不想尝尝高档电流穿过你身体的滋味?”

    绵贯义一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缓过一口气来,叱道:“大和民族的败类……科技的进步,让你们用来害人,猪狗不如……一定会有报应的,会的……”

    小野平一郎恼羞成怒,厉声道:“给脸不要脸!来人,调高电流!”

    打手调到中档电流,绵贯义一眼前一黑,口鼻流血,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泼醒他!”

    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绵贯义一没有任何反应,打手吓坏了,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小野平一郎,没敢说话,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刘泽之起身拉开门,军医老彭在门外待命,意外的是孟霄杰也在。刘泽之低声说道:“老彭,进来看看人犯会不会有危险?”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抢救,绵贯义一悠悠醒来,已有些散乱的目光渐渐聚拢起来,轻蔑的看着小野平一郎,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刘泽之示意老彭去向李士群汇报。

    小野平一郎再次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

    “好,我成全你!来人——”气急败坏的小野平一郎命令道:“把电流调到最高档!”

    “请等一等——”李士群走进来说道:“将军,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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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声东击西

    小野平一郎回到监听室,李士群说到:“正金银行找来了,责问为什么抓捕了绵贯义一?南京财政部也……”

    心绪极差的小野平一郎冷冷的说道:“那又怎么样?莫非我还没有权利处置一个叛国资敌的内奸?哼!正金银行?我定要追究他们用人不当的责任!谁知道这家银行里还有没有第二个绵贯义一?”

    李士群陪笑劝解:“将军息怒,正金银行不足虑,事后追究他们的责任,只是将军一句话的事。不过李某有句话要请将军三思:目前最重要的是要设法追回这批金砖。最高档的电流……将军还记得杨爽之死吗?我实在是心有余悸。”

    小野平一郎叹了口气,喝了两口茶,勉强平抑了心绪。

    李士群又道:“我觉得绵贯义一确实不知道金砖被转移到了何处,也不知道戴如等人的下落。从今日凌晨五点算起,金砖被运出去已经八个小时了,随时有可能被运出上海。说实话:金砖在上海,还有一线可能追回来,一旦运出上海,那就真的是大海里捞针了。我刚接到浅野君和赵敬东的电话,说是在和平码头发现了线索,赵敬东马上赶回来汇报。”

    小野平一郎负责的特别经济工作处,主要的工作就是为了在日本和欧美等国爆发战争之前,调查在上海的黄金白银、美钞等硬通货的储备情况,一旦爆发战争,则可据为己有。这么一大批金砖流出上海,第一个要承担责任的就是他。一听这么快就有了线索,小野平一郎又提起了精神,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干得不错。李桑,绵贯义一应该如何处置,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将军,刚才军医老彭对我说绵贯义一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如果他死在76号……他总是日本人,正金银行也是日本最大的……当然,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过也许会有人据此抹黑将军的声誉。医务室条件有限,我看把他送到军医院去,他死在那里,对外就说是突发心肌梗塞,好在电刑没有外伤;如果他缓上来,腾出手来再慢慢审讯,也还不迟。”

    小野平一郎游移不定,正因为绵贯义一是日本人,却甘心为敌人效力,更让他切齿痛恨。李士群又道:“如果将军怕他在医院会趁机逃离,不妨多派人手,加强戒备。不过我想军统对他无非就是利用,他被我们抓捕,而且是当着众多工人的面,军统肯定已经知道了,该转移的早就转移了。沦为废子了。唉,也不知道军统给他下了什么蒙汗药,这个绵贯义一,脂油懵了心,糊涂至此!”

    李士群的看法暗合了小野平一郎的心思:对绵贯义一这样的糊涂虫,军统只是利用,现在自然会弃之如敝履。如果自己大发慈悲,给他医治的机会,也许可以幡然悔悟,做个反面教材?真能如此,绵贯义一所在的东京情报组自会土崩瓦解。再说目前绵贯义一的情况,也确实不能再用刑了。

    小野平一郎冷笑道:“就是一个自甘堕落、不明是非的糊涂虫!军统还能冒险救他?派两个人例行公事跟着他去医院,死在这里,确实不好,何况什么也没有得到,实在是不甘心!”

    李士群命令道:“平川君,你去安排,话虽这么说,可也别大意了,送他去医院,派四个人轮班看着他。将军,赵敬东应该回来了,我们去办公室吧。”

    下午三点,赵敬东匆匆赶回76号,来到李士群的办公室,汇报道:“主任、将军,距离和平码头两公里的地方有一家修船厂,今天派人去检查,无意中看到了一艘已经修理好了的二手私人游艇,登记的船主是一名叫爱德华兹的英国人。这是那艘游艇的基本情况,请您二位过目。”

    小野平一郎看完,递给李士群,说道:“李桑,这艘船的排水量和马力,虽然不能进行远洋货运,在近海航行没有任何问题。”

    李士群点头答道:“将军说的不错。赵队长,这艘游艇有何可疑之处?别站着了,坐下说吧。”

    赵敬东很恭敬的在沙发上斜签着坐下,答道:“这艘游艇是七月三十号送修的,当初签订的合同是五十天修好,也就是九月二十日完工交付给船主。开工后,船主来了好几次,出手很大方,每次都给工人不少小费,拜托工人赶工,所以昨天就提前完工了。修船厂通知船主随时可以开走了,船主特意来结清了尾款,却没说何时起锚离开。更奇怪的是船主花了大价钱,主要是重新给船刷了一遍油漆,更换了大功率的发动机,别的地方基本没动。”

    李士群说道:“也就是说这艘船本来没有什么大毛病,刷油漆?是为了改变外观吗?一艘游艇,换这么大功率的发动机,有必要吗?私人游艇是奢侈品,此人如此不惜工本,怎么内部反而没有装修?”

    赵敬东答道:“主任说的对,下属向我汇报后,我微服去了一趟,发现了一个更可疑的细节:这艘游艇的编号可以拆卸更换,据工人说是船主特意交代的。您看这几张照片,这是游艇的名字‘海星号沪海a103’不是用螺丝固定在船身上的,而是用可以随时拔掉的铜插销卡上的。”

    李士群拿起放大镜,仔细看了又看,说道:“是很可疑,没有惊动船主吧?”

    “没有,属下派了六个人乔装成修船工人,监控了整个修理厂。知情的几个工人都让他们暂时放假回家了。”

    “这个爱德华兹是什么人?”

    “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上海买的起游艇的人不多,其中的英国人更少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

    李士群点头道:“干得不错,重点监控这里,其他的地方也不能放松,你去忙吧。”

    晚上六点半,刘泽之正在收拾,准备下班,平川新野推门而入,问道:“李主任下班了?”刘泽之一愣问道:“是啊,十几分钟前刚走。那个绵贯义一死了?”

    平川新野奇道:“没有啊,我刚从淞沪占领军军医院回来,虽然情况不太好,可是一时半会也死不了,怎么有此一问?”

    “那你怎么回来了?平川君,你可别以为军医院有卫兵看守,就天下太平了,可以垫高枕头睡大觉了。你来得晚,有些事不知道,当初的周成斌就是从军医院跑的,那一次我和倪新,还有老赵、山木君,好几个人,全吃了瓜落,都被关起来了,老赵为这事还蹲了大半年的班房。”

    平川新野摇头笑道:“你啊,瞎操心,当初如果没有人营救,周成斌跑得了吗?肯定跑不了,对吧?周成斌是上海站的站长,上海站拼死营救,那是情理中事。绵贯义一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误入歧途的过河卒子,谁会管他的死活?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好意提醒,医院里四个人分两班看着那,一个刑余之人,跑不了。”

    “也对,我这几天染上倪新疑神疑鬼的毛病了。晚上有事吗?没事一起吃饭吧,前天我从南京带回来一只桂花鸭,我记得你那里还有日本清酒,别忘了带过来,倪新说他忙完了也来蹭饭。”

    九月十四日上午七点刚过,刘泽之在办公楼门口碰到了驾车来的叶时文,他笑道:“叶先生,你怎么来了?”

    叶时文神情中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焦虑:“刘秘书,我是来找李主任的,先和你说说也无妨。你不是让我把这两个月的账目整理一下,仓库里的存货也盘点清楚,然后再和你商量出货的事吗?”

    “是啊,你不是说今天下午才能有眉目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出什么事了?就在院子里说吧,平川君已经到办公室了,不太方便。”

    叶时文叹道:“今天早晨六点,南京财政部的欧阳,你认识的——”

    “我知道,就是那个对李主任挺巴结的大胖子,稽查处的。”

    “就是他,给我打来了长途,说是有人举报意诚商贸公司走私军用原材料,财政部准备派人来上海稽查,让咱们早点做好准备。”

    刘泽之骂道:“财政部这帮王八蛋,也太不像话了吧?明目张胆的报复啊,76号是在执行公务,再说那个叫韩瑞天的,不是没弄死他嘛,不就是丢官抄家,坐几年大牢的事吗,至于吗。”刘泽之心道周成斌的动作很快啊。

    十二号刘泽之去意诚商贸公司和叶时文对账,提起过韩瑞天的事,叶时文心道难怪人人都说76号霸道,丢官抄家坐大牢,还想把人家怎么着?难道没要人家的命,就算是莫大的恩德了?明目张胆的报复?人家不该报复啊?唉,千万别把自己夹在中间,当了炮灰。他陪笑道:“先别说这些了,刘秘书,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我做不了主,要听主任的安排。呵呵,瞧你担心的样子,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吃早点了吗?没吃先去食堂吃点。”

    “谢了,我没胃口。”

    “那就走吧,到办公室去等李主任。”

    八点整,李士群来到办公室,见到叶时文,也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进来说吧。”

    十几分钟后,李士群摁响了叫人的铃声,刘泽之赶紧走了进去,李士群说到:“时文都对你说过了吧?其他的货物还罢了,那批军用钢锭赶紧出手,别再为一点蝇头小利,讨价还价的耽搁下去了,答应武汉那个掮客的价格。”

    刘泽之答道:“是,出手了也好,算起来也有快三倍的毛利了。”

    李士群命令道:“运输应该是咱们负责吧?你带着时文,去见见黄金龙,借他的船,途经南京、芜湖、九江,给买主运到武汉去。”

    刘泽之笑道:“那个黄金龙,上次您放了他一马,也应该给他个回报您的机会了。为了安全,属下跟船押运吧?”

    “不必,一去一回时间太长,你离开太久会引人瞩目。你安排好了,让时文跟船押运即可。”

    刘泽之答应着:“是,要是您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告退。叶先生,咱们这就去吧。”

    刘泽之忧心忡忡,周成斌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李士群不让他负责钢锭的运输,更糟糕的是还指定要用黄金龙的船。经过上次的事,侥幸逃过一劫的黄金龙吓破了胆,对李士群巴结逢迎唯恐不及,绝不敢再玩什么花样。

    他必须尽快见到周成斌,向他通报这一最新情况,郭烜的悲剧绝对不能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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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义不容辞(上)

    上午十点,叶时文开着车,和刘泽之来见黄金龙,道明来意,黄金龙忙不迭的答应:“好说好说,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李主任的仗义回护,这是李主任对我的信任,看得起我黄某人那。”

    “黄老板误会了,叶先生虽然是李主任的内亲,这件事却和李主任不相干,是叶先生自己的事,我只不过因为有幸和您相熟,从中牵个线罢了。”

    大家心照不宣,黄金龙哈哈一笑,答道:“刘秘书说的对,黄某失言了。我马上通知他们把船简单检修后开到旭日码头,明天就可以抵达上海,随时可以出发。是用原来船上的四个人,还是你们从新雇人,请刘秘书示下。”

    刘泽之转头问叶时文:“叶先生,你看哪?”

    叶时文想着这个姓黄的对李士群很恭顺,时间这么紧,再找人也是麻烦,笑道:“黄老板的船,自然是用原来的人最顺手,不过实在是太麻烦您了。”

    “哎,都是一家人,叶先生您就别客气了。明天您到旭日码头找汤老大兄弟,我会提前交代他们的。”

    说完正事,刘泽之婉拒了黄金荣共进午餐的提议,起身说道:“诸事拜托,黄老板,公务在身,不敢久留,刘某告辞。叶先生,我们走吧。”

    二人走出黄公馆,途中,刘泽之说道:“十一点多了,路上找个地吃饭,吃完饭分头走,不用送我了,我雇个三轮回去就行了。你赶紧回公司安排,记住:明日入夜装船,然后马上出发。”

    叶时文客气道:“还是送你回去吧,再忙也不急在这一会。装船的事你放心,当然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动手。”

    刘泽之笑道:“也不单是为了赶时间,你总在76号出入,不好。”

    叶时文这才明白过来,答道:“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刘泽之笑笑,说道:“出发前如果有人检查,你先给他出示市警署开具的通行证,如果还是不放行……我估计很有可能就是76号的人,原因你就别问了,你给我打电话,我来处理,别惊动李主任,主任不方便直接出面——停车,就在那家素菜馆吃饭吧,这几天胃口一直不好,你把车停在拐弯那棵大树下面,我先进去了。”

    叶时文停好车,走进餐厅,刘泽之已经坐定,一边喝着大麦茶一边点菜。匆匆吃完午饭,二人分头离开,目送叶时文开车走远,刘泽之来到拐弯处一家咖啡厅,很快,周成斌也走了进来,刘泽之说道:“我只能在这里停二十分钟,让你不幸言中,李士群不让我插手军用钢锭装船运输的事……”

    刘泽之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周成斌安慰道:“别着急,我早想到了,你不介入,也就没有了嫌疑。明天午夜装船,远东号,走芜湖、九江,去武汉,搞清楚这些你的责任已经尽到了。我提前做了安排:我准备调换那批用木板做包装的钢锭,葛佳鹏现在正在带人把金砖伪装成钢锭,明天午夜……应该来得及。”

    刘泽之长出了一口气,周成斌的从容淡定让他心里有了底:“太好了,可是黄金和钢铁的重量不一样,你确定没有破绽吗?”

    “放心吧,葛佳鹏的功力的确能和他的师父叶君远分庭抗礼,金砖的体积小,他用石膏等材料伪装后,重量完全一样。黄金荣的远东号上有几个人?”

    刘泽之隐约猜出了周成斌的用意,答道:“汤老大兄弟,就是他们出卖了李智勇,还有两个青帮弟子,估计随身有武器,这四个人负责驾船,也许叶时文会带一到两个人押运。还有武汉的那个买主程先生。”

    “这个叶时文,你说过他是李士群老婆的堂表弟?留着他,免得李士群恼羞成怒,追查到底,惹来麻烦。其他的人……归根结底,第三纵队被日伪联手围剿,二百多名兄弟死在日伪的屠刀之下,汤老大兄弟是始作俑者,这笔账,该和他们算清楚了!”

    刘泽之还是有点不放心,问道:“你准备在哪里动手?派谁去?”

    “我马上命令戴如带领十二个人出发,提前在芜湖等他们,芜湖有军统的行动组,我会通过局本部和他们取得联系,命令他们配合行动。军统的王派杀手,事先准备,对付几个蒙在鼓里的青帮弟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之后要做的是戴如在芜湖动手后,尽可能对李士群封锁消息,为戴如他们转运黄金提供充裕的时间。”

    刘泽之思索着:“芜湖?驻守在那里的警备团的团长,和李士群有旧,也是个铁杆汉奸,曾来过上海,李士群请他吃过饭,我作陪。”

    周成斌略一思忖,答道:“这样更好了……你看这个计划可行吗?”

    刘泽之建议道:“这样可说是面面俱到,而且不株连无辜。”

    周成斌点头道:“说的不错。看你的样子,还有事想对我说,对不对?抓紧时间。”

    “对,小野平一郎那个老鬼子用电刑酷刑审讯绵贯义一,目前绵贯义一被送进了日军军医院,只有四个人分两班看守,我建议营救,你先别回绝,听我说……”

    周成斌摆手道:“你先听我说——”刘泽之惴惴不安的看着周成斌,生怕他一口回绝,周成斌不由的问道:“如果我拒绝,你是不是很失望?为什么对绵贯义一,你如此介意我的态度?作为一个卧底,战友被捕、受刑、牺牲,你经历过很多次了。”

    “那是不一样的,老周,我们是中国人,杨爽、郭烜、孔文清、孙文凯……和我们一样,都是中国人,国家蒙难,前赴后继为国效命是我们的本分,可是绵贯义一不一样,他是日本人,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他在帮助我们,我们欠了他的!老周,我求你……”

    周成斌拍了拍他的肩膀,答道:“泽之,别把我想的那么冷酷,实话告诉你,在你开口之前,我已经决定和你商量,只要有一线可能,一定救出绵贯义一。”

    一阵莫名的酸楚涌上心间,刘泽之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老周,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周成斌奇道:“这话从何说起?绵贯义一并不是你的亲人,你和我都是他的战友,彼此之间的关系是一样的,你这个谢字,我当不起。”

    刘泽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道:“医院的警戒是平川新野负责的,昨天晚上我请他吃饭,从他那里得知绵贯义一在军医院住院部顶层三楼左手最靠里的那间病房里,两名特工在房间里陪同警戒。每天上下午六点换班。”

    周成斌有点疑惑,问道:“你确定每一班只有两个人?没有暗哨?76号为什么如此大意?”

    刘泽之苦笑道:“那是因为绵贯义一确实不知道金砖的下落,也不知道戴如等人去了哪里,他唯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东京情报组的一些情况,而那个组的成员应该都是日本人。李士群和小野平一郎都认为军统对他们,就是欺骗和利用,绵贯义一被捕,已经沦为弃子,军统决不会为了他这样的日本人冒险的。何况76号正在全力追查金砖的下落,这就给了我们机会……如果当初郭烜……”刘泽之突然想起了郭烜,说不下去了。

    提起郭烜,周成斌感同身受,叹道:“是啊……可惜,对郭烜,76号几乎是精锐尽,严密看守……不说这个了,你放心,交给我办,有件事告诉你也无妨:陈劲松在军医院发展了一个小组,是为了另外一个任务,没想到这一次就派上用场了。泽之,你回去吧,多保重。”

    九月十四日晚上十点,日军军医院,医生晚间查房,对看管绵贯义一的何其莘和老钱说道:“你们是这个病人的家属?病人的情况不是很好,心率不齐,有很严重的房颤,时发心脏骤停,既然不愿意送进重症监护室,你们多留点心,如果发现病人突发气喘、呼吸困难,马上拨打这个内线号码找我。让他把药吃了,可以休息了。”

    送走医生,何其莘打了个哈欠,说道:“这么晚还来查房,听医生话里的意思,一时半会还出不了院。老钱。咱们轮着看着吧,我先躺会。”

    何其莘和权菅祜陪同张胜宇,从重庆潜逃,来76号的时间不长,却是行动队的组长之一,资历深得多的老钱只能听命。半夜十二点多,老钱昏昏欲睡,起身想着叫醒何其莘换班,忽然发现绵贯义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灰白,他赶紧喊道:“何组长,醒醒,你看——”

    何其莘猛然惊醒,一翻身坐了起来,果见绵贯义一胸口起伏不定、呼吸困难,他赶紧拿起电话拨通值班医生留的那个号码,通知医生病人情况有变。而后说道:“老钱,你看用不用对平川君说一声?万一出了事,你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当然要汇报,这部电话好像不能拨打外线……”

    医生带着一名推着急救车的护士小跑着赶过来,一看病人的情况,当即说道:“不好!来,帮个忙,抬上车,送急救室。”

    何其莘和老钱都慌了,在他们值班的时候,人犯有个三长两短,追究下来,责任可大可小,何况这个犯人还是个日本人。二人七手八脚的帮着医生把绵贯义一抬上急救车,那名医生说道:“家属跟我来一个,另外一个去前面那个楼的急诊室把呼吸机推到九号手术室。”

    何其莘说道:“老钱,你快去推呼吸机,快点啊,别耽误了事。”

    老钱答应着跑下楼。三个人推着急救车向手术室奔去,途中,何其莘气喘吁吁的问道:“哪有可以拨打外线的电话,我有急事……”

    那名护士一边推车一边答道:“前面那间房,右手边,沙门,就是那间,你打完电话赶紧到九号手术室,病人情况危急,家属必须在场。”

    何其莘答道:“谢谢,我知道了,打完电话我就赶过去,拜托了……”

    电话打到76号宿舍,门卫叫醒了平川新野,平川新野听完,说道:“你去手术室外守着,告诉医生务必全力抢救,我马上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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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义不容辞(下)

    平川新野快步走出宿舍楼,迎面碰见刚加班回来的倪新,说道:“倪处长,碰到你太好了,借你的车用用,我要去趟军医院。”

    倪新一口答应:“没问题,钥匙在办公室,我这就给你取去。对了,这么晚了,你匆匆忙忙去军医院?绵贯义一出事了?”

    “何其莘打电话说绵贯义一病危。倪处长,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看看?”

    “好啊。”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办公室,倪新突然想起来了:“我刚才去医务室取点胃药,今天孟霄杰值班,我记得他是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叫他一起过去看看吧。”

    平川新野点头答应:“还是你想的周到,你去取钥匙,看能不能再叫上一到两个下属,我去找孟霄杰,一会在停车场见。”

    何其莘打完电话,来到一楼左侧的手术区,虽然是午夜,有两间手术室里有急救手术,灯火通明。门口的女护士挡住了他:“先生,您去哪里?”

    何其莘答道:“我是九号手术室里病人的家属,医生让我来的。”

    护士很奇怪:“九号手术室?您没记错?目前只有一号和六号手术室有病人在做手术。”

    何其莘大吃一惊,已经感觉到了事情不妙:“不可能!你肯定搞错了,就是刚才送过来的,不到十分钟,一个男人,心脏方面的毛病。”

    何其莘的语气和言语都很不礼貌,那名女护士白了他一眼,冷冷的答道:“我怎么可能搞错?心脏手术?没有!六号手术室是车祸,腿被撞断了,一个小时之前来的。一号手术室是难产,进去半个多小时了。”

    犹如一碰冷水当头浇下,何其莘愣在了当地,老钱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何组长,急诊室说呼吸机不外借,还说……还说,手术室有呼吸机,每间都有。”

    何其莘不死心,推门闯进了手术区,护士赶紧说道:“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不能进去!”

    老钱拦住了要去追何其莘的护士:“我们是市警署的,在执行公务,这是我们的证件。”

    护士将信将疑的接了过来,看了看,递了回来,发着牢骚:“那也应该说一声啊,不管不顾,就往里闯……什么素质,像个地痞,哼!”

    老钱只好厚着脸皮装作没有听见,几分钟后,满脸沮丧的何其莘走了出来,老钱迎上去说道:“何组长,到这边来说,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事了?”

    何其莘垂头丧气的答道:“人犯不见了。”

    啊?老钱大吃一惊:“你确定没有看错?怎么回事?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何其莘强打精神,说道:“我刚才和平川君联系上了,他说马上赶过来,你去大门口接一下,我去医院总机房,查一下那个内线号码。”

    军医院大门口,看到张望等候的老钱,平川新野心里咯噔一下,他说道:“倪处长,老钱在等我们。”

    倪新命令随来的一名下属:“停车,平川君、老孟,我们下车。你把车开到停车场,然后去住院部三楼左手最里面的那间病房等着。”

    平川新野走到老钱面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绵贯义一的情况不太好?”

    老钱一脸焦虑,吞吞吐吐的答道:“不是,先是情况不太好,叫来医生,医生说要送进手术室急救,然后……然后,人不见了……”

    什么?人不见了?平川新野等人都吃了一惊,平川新野脸一沉,训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倪新摆摆手,说道:“平川君,稍安勿躁,老钱,到底是怎么回事?边走边说吧。”

    几人赶到住院部门口,老钱简单叙述完了情况,倪新止步,沉吟片刻,说道:“看样子对手事先做了周密的安排,没想到对绵贯义一这个日本人,特别是在黄金下落不明的关键时候……唉,我应该想到的,我们的对手是周成斌……”

    平川新野急道:“倪桑,你在说什么哪?我看首先要马上向李主任汇报,老钱,发现人犯失踪后,为什么没有封锁医院?”

    老钱嗫喏道:“平川君,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封锁……何组长来了。”

    倪新说道:“也不能全怪他们,人手的确不够。走吧,借用住院部的值班室,向李主任汇报后,命令值班的行动人员立即赶过来增援。”

    值班的护士一听是76号的,忙不迭的让出了位于住院部一楼进门处的值班室,平川新野打电话向李士群汇报,何其莘向倪新汇报道:“那个医生应该是假冒的,他给我的那个内线号码,我通过医院总机房查清楚了:是从太平间看守室的那部内线电话私接出去的一部分机,通到医院地下室一间空房子里,我去看过了,人去屋空……”

    倪新问道:“意料中事,大门口有没有人看见绵贯义一等人出去?听老钱说那个医生之前来查过房?那个时候你们没有怀疑吗?他给绵贯义一吃的药,还有吗?”

    何其莘愣了一下,答道:“还没有调查。”

    倪新沉下脸来,命令道:“那还不去查?”何其莘和老钱赶紧应了一句,匆匆出去调查。

    平川新野放下电话,说道:“已经向李主任汇报了,也通知值班的行动人员赶过来了。倪处长,我觉得应该是军统上海站干的好事!”

    “除了他们,还能是谁?周成斌——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让他在我手里跑了!总有一天,我要亲手再把他抓回来!”

    二十分钟后,何其莘回来了,汇报道:“大门口的警卫说今天晚上人来人往的很多,进来的人需要查验证件,按照规章,医生护士也在其列,实际上对穿着白大褂的人,很少检查。出去的人就没有这道手续了,他们也没留心是否有我形容的三个人出入。对了,在住院部长期锁着不开的后门,发现了丢弃的急救车。”

    老钱前后脚赶回来了,说道:“医院值班的医生说查房是不定期的,一般是上下午各一次,具体的由各自的主治医生决定。那个假冒的医生给绵贯义一的药,当时我们看着绵贯义一吃下去了。几个小时后,绵贯义一呼吸急促,脸色灰白……我们这才打了那个内线号码。”

    一直没有说话的孟霄杰插话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是氯化钾,这种药可以诱发心脏病。”

    倪新问道:“老孟,你觉得服用了这种药物之后的绵贯义一,能自主行走吗?需要住院治疗吗?”

    孟霄杰很老实的答道:“这要看个人的体质,还有药量的大小。”

    这话等于没说,可也是实话,倪新默然。平川新野说道:“倪桑,一会增援的人来了,需不需要封锁医院?下一步该去哪里搜查?”

    倪新苦笑道:“还封锁什么?如果是我,甩掉何组长他们两个之后,会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医院。搜查?去哪里找?对手早有准备,肯定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等绵贯义一的身体恢复后,再作打算。”

    “那怎么办?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李主任那里还好交代,别忘了,小野将军那里怎么办?这个绵贯义一,协助军统盗走了黄金,小野将军对他恨之入骨。”

    倪新答道:“将军那里,我去说吧。将军一向通情达理,体恤下属,我想不会无故迁怒的。”

    众人松了一口气,倪新和小野平一郎的关系,很多人都或多或少的知道那么一点,他肯出面承担责任,太好了。

    倪新又道:“这两个冒充医生护士的人,对军医院的情况似乎很熟悉,我怀疑他们有可能就是医院的人,最起码应该有医院的人指点……绵贯义一是十三日上午七点被捕的,现在是十五日凌晨两点,不到四十八个小时,临时安排,来得及吗?难道这家医院里早就有军统的人?何组长,你和老钱一会描述一下这两个人的长相,看看能不能从这里入手追查。”

    孟霄杰暗暗吃了一惊:这个倪新,心细如发,理路清晰,很难对付。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在场,倪新还有一个怀疑没有说出口:绵贯义一十三日下午两点被送进军医院,军统这么快就得到了准确消息,并策划了行动,难道76号里还有军统的人?不过绵贯义一入院的保密程度并不是很高,知情的人太多,查起来很困难。

    半个小时后,权菅祜带人来到医院,倪新命令道:“尽人事听天命,老权,你带人四处搜查一遍,何组长,你和老钱去做嫌疑人画像吧,凌晨五点回来集合,汇总后做份《情况简报》。等医院的院长上班后,平川君,你去要一份医院员工花名册,还有档案,拿回去我抽空好好看看。”

    孟霄杰心道应该设法通知周成斌倪新的怀疑,保护医院里这个军统行动组,可是目前自己处在静默期,怎样才能把消息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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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金蝉脱壳(上)

    搜查了几个小时,一无所获,嫌疑犯的画像初稿也出来了,拿给医院的人看,都说没有见过。倪新叹道:“看样子是军统的人乔装的,不是医院原来的人。走吧,先回去。”

    众人回到76号已是上午八点多了,平川新野对倪新说道:“你陪我一起去见李主任吧。”

    倪新一口答应:“好的,我也有几个疑点要向主任汇报。”

    二人见到李士群,平川新野汇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倪新也说了自己的两点怀疑,李士群说道:“军医院有三分之一的医生是日本人,上海站在那里发展了组织,一定有他的原因,唉,也许会有大麻烦。倪新,平川君来得晚,你还记得周成斌从军医院潜逃的事吧?”

    倪新答道:“记得,那个时候军医院应该没有军统的内线,主任您的意思是这个行动组如果真的存在,是最近发展组建的?”

    “不错,丁林杰和权菅祜破译了两家军统的外围组织,从口供中可以推测:这些组织都是陈劲松近期负责发展的。”

    倪新答道:“周成斌全力以赴转移黄金,作为副站长的陈劲松发展外围组织,很正常。您的意思是交由他们二人追查军医院里的军统行动组?”

    李士群无奈的笑道:“他们?不行,不是陈劲松的对手,你出马,也许还有几分胜算。”

    倪新为人温和谦让,从不随意褒贬别人,陪笑道:“主任过誉了,属下愧不敢当。听说丁组长、权组长已经有些线索了,此时介入,比完全没有头绪容易多了。属下一定全力以赴,不辜负主任您的期许。”

    “至于你说的第二个疑点……”李士群沉吟许久,终于下了结论:“危言耸听了,我们成功抓捕郭烜,军统放弃营救,都说明段文涛就是我们苦苦寻找了很久的卧底。”

    倪新答道:“主任说得对,是属下想得太多了,刘泽之经常说我最近这段时间疑神疑鬼的。泄密的渠道应该是军医院里军统的人,那里的很多医生都是日本人,绵贯义一也是日本人,而我们大意了,派去监视警戒的都不懂日语的。而且医院里已经基本可以肯定有军统的人。”

    李士群叹道:“没想到周成斌居然冒险营救……说句实话,此人是军统里我极少看在眼里的对手之一……”

    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李士群拿起来,刘泽之说道:“主任,赵队长回来了,说有急事要向您汇报。”

    “让他进来吧——倪新,你先去向小野将军汇报,从今天起丁林杰和权菅祜这两个行动组暂时划归你指挥。你们去忙吧。”

    赵敬东走进来说道:“李主任,那艘可疑的私家游艇海星号的主人找到了,是英国驻沪领事馆的新任领事。属下派人跟踪,爱德华兹先生的秘书租用了两辆卡车,使用时间是今天晚上八点到明天上午八点,还告诉修理厂今天晚上十一点要往游艇上运东西,货物运到装船后,就把船开走。目前浅野君在修理厂带队布控。”

    李士群叮嘱道:“沉住气,先不要惊动他,一定要从他身上引出这批黄金。”

    “是,请李主任放心。”

    李士群又道:“十一点装船?好得很!十二点我带人去现场,一定要人赃并获!哼,汇丰银行已经搬家,地下金库的黄金储备早就不见了,我倒要看看英国人怎么解释这批黄金的来历!这下好了,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巨额财产,又说不清楚来源,不是贼赃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查扣!英国佬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那个该死的安德森,没有他,毛人凤早变成我的阶下囚了,这一次,我要让他终身追悔莫及!”

    九月十五日晚上八点,李士群叫来了刘泽之:“今天是远东号出发的日子吧?我还是不放心,你去旭日码头看看”

    刘泽之答道:“是,属下去看看也好,万一……虽然很有可能是咱们自己的人,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也不一定就是76号的人,小野将军的部下,特别是市警署的警察,人数很多……时文有些事情怕是应付不了。”

    刘泽之心念一动,答道:“是,属下马上就去。按照合同,远东号离开码头,驶出上海地面后,买主程先生先付一半的货款,属下跟船出发,收完货款,再下船回上海,前后不到一天的时间,也不会引人注目,您看这样行吗?”刘泽之还是不放心,能多跟船走一段,也是好的。而且他并不想激怒李士群,戴如在芜湖动手后,提前拿到一半货款,按照周成斌的计划,大部分钢锭也会失而复得,李士群追查水匪的动力也会小得多。

    下属如此敬业周到,李士群当然不会有意见,他答道:“你看着安排吧。”

    刘泽之从车队要了一辆车,向旭日码头驶去。

    叶时文带着张小丹和王起才两名员工,分头押运三辆装满货物的卡车来到旭日码头,叶时文对搬运工人说道:“两个小时必须装卸完毕,老张,你在这里盯着,我去船上看看。”

    张小丹大包大揽:“您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装卸到一半,在码头巡视的郑敏等两名76号的特工走了过来,问道:“这是谁的货物?有通行证和货物验讫的证明吗?”

    张小丹赶紧过来,问道:“有,你们是……”

    温吞水脾气的郑敏答道:“我是76号的,负责在这个码头追查一批资敌的违禁品。暂停装船,我们要按章检查。”

    一听是76号的,张小丹来了精神,说道:“我们是意诚商贸公司的。”

    偏偏郑敏和同来的一名情报处的特工小何并不知道意诚商贸公司,说道:“我不管你是那家公司的,把通行证拿来。”

    张小丹怒道:“意诚商贸公司的货物,76号也要检查?兄弟,你没有搞错吧?你们是不是地位太低,不知道我们公司的底细啊?你是行动队的吧?别说你们这两个小脚色,赵队长来了,也不能随便查验。”

    郑敏脾气再好,也火了,喝道:“我警告你:我是在执行公务!你如果再不配合,我马上拘捕你!”

    “呦呵,拘捕我?76号的牢房我也不是没去过,来吧,抓吧,怎么抓的,怎么把我放出来!”

    郑敏急了,掏出枪,小何也掏出手铐,恰在此时,刘泽之赶来了,正好听见张小丹的话,他怒道:“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不把76号放在眼里?”

    张小丹一看刘泽之来了,气焰更高了:“刘秘书,你来得正好,他们两个……”刘泽之脸色铁青的瞪着他,张小丹心虚了,解释道:“意诚商贸公司和76号是一家……”

    “胡扯!你们两个,开箱查验!如有人胆敢阻挠,立即抓捕!你叫什么名字?”

    张小丹心道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我叫啥你还不知道?忍气吞声的答道:“张小丹。”

    “马上把通行证和货物验讫证明拿来,我要检查。”

    张小丹不敢多说,上船找到正在和汤老大兄弟商议途中细节的叶时文:“叶经理,76号的刘秘书来了,公事公办的要检查咱们的证件,还有两个人在开箱查验。”

    叶时文微微吃了一惊:刘泽之怎么来了?难道事情有变化?他匆匆拿了证件,下了船,来见刘泽之,没敢打招呼,陪笑递上证件。

    刘泽之接过来例行公事的打开,一边向开箱检查货物的郑敏等人走去,一边翻着证件,叶时文跟了过来,刘泽之皱眉低声道:“李主任不放心,派我来看看,并跟船离开上海后再回来。幸好来了,否则非出大事不可。这个张小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狗仗人势!很多事情可以做,怎么可以说哪?76号和意诚商贸公司的关系,不足为外人道!”

    叶时文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一会我好好教训他。”

    刘泽之把证件递了回来,对郑敏说道:“有问题吗?”

    郑敏二人已经随意撬开抽查了三只货箱,还没有来得及细查,说道:“是钢锭,就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又运到哪里去?证件有问题吗?”

    刘泽之没有正面回答,说道:“我们是干什么的?追查那批金砖,对不对?既然不是黄金,放行吧。”

    张小丹的话,等于已经点明了这家公司和76号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关系,刘泽之突然赶来,看样子和那个经理也不像是素不相识,反正出了事,也有刘泽之扛着,郑敏笑道:“刘秘书说的对。”他转头提高声音对叶时文说道:“继续装船吧。”

    刘泽之对郑敏说道:“你们去别处转转吧。”

    看样子刘泽之还要在这里停留,郑敏也不敢多问,笑笑遵命离开。

    十点,货物全部装上离船,远东号离开码头,驶入黄浦江中,从这里走长江,途经芜湖、九江,前往武汉。

    十一点四十,李士群带人到了和平码头修船厂,赵敬东迎了上来:“李主任,您来了,他们正在装船,两辆卡车,每件货物都须两名装卸工抬着。现场的修理工都是我们的人乔装的,装卸工人是爱德华兹那个英国人自己雇的,他也在船上监督工人装船。这个修理厂全在我们的监控之下,浅野君在出口处带人拦截。”

    夜色中望去,距离修理厂办公区四五百米的停船区,很多人来来往往的忙碌着。李士群问道:“车上的货物是从哪里来的?”

    “是从郊区一个砂石厂装的车,按照您的吩咐,暂时没有惊动他们。您看何时动手?”

    “稍安勿躁,等货物全部装上船,再动手。”

    赵敬东答道:“是。主任,那边的值班室、财务室等办公室里也都是我们的人,您先去休息一会吧。”

    九月十六日凌晨零点十分,赵敬东走进修船厂财务室,对李士群说道:“主任,倪处长陪着小野将军到了,货物全部装上船了。”

    李士群走出门相迎,小野平一郎说道:“李桑,动手吧。”

    “请将军在此等候,我亲自指挥。”

    “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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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金蝉脱壳(下)

    赵敬东带人冲上海星号,荷枪实弹的特工包围了底仓,控制住驾驶室。爱德华兹先生从船舱中走出来,用汉语说道:“你们是谁?”

    赵敬东上前严肃的答道:“你就是船主?市警署和特工总部联合行动,有人举报海星号上有违禁货物。”

    爱德华兹脸色凝重:“违禁物品?什么违禁物品?有人举报?谁举报的?你既然是在执行公务,为什么不出示证件。”

    赵敬东冷笑道:“这是我的证件,请爱领事先生审阅。至于是谁举报的,无可奉告。这是上海,不是伦敦,难道你还想打击报复吗?”

    爱德华兹先生接过证件,看罢交还,微嘲讽的笑道:“原来是赵队长,失敬。你知道我是英国人这不奇怪,但是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大英帝国驻沪领事馆的新任领事?我正式接任是后天,也就是九月十八日,之前领事馆的工作是由一秘代理的。赵队长的消息过于灵通了吧?总不至于你们违背外交原则,一直在对我进行非法监听和监视吧?”

    赵敬东一时语塞,前呼后拥的李士群走了过来,赵敬东行了个军礼,介绍道:“这是我们特工总部的李士群主任。”

    李士群说道:“爱德华兹先生,请自重。来人,搜查!”

    爱德华兹从容一笑,说道:“哦,李主任也被惊动了。海星号虽然不大,搜查起来也需要时间,如果李主任暂时还不想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恕我不奉陪了,我回船舱等着李主任的处置。”

    李士群冷冷一笑:“领事先生请便。”

    爱德华兹转身向船舱走去,赵敬东示意两名部下跟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奉命搜查的张胜宇急匆匆跑过来汇报道:“李主任,赵队长,底舱全是建筑上用的,每块重达七八十斤的青条石。”

    什么?李士群吃了一惊,他隐约感到事情不妙,难道这是周成斌的声东击西之计?赵敬东怒道:“你们确定搜查清楚了?”

    张胜宇答道:“确实搜查清楚了,不仅底仓一间一间的查了,船上其他地方也没敢遗漏。赵队长,我们追查的不是一根两根金条,而是一百多块,如果在船上,不可能看不见。你确定事先得到的情报准确吗?如此大张旗鼓,却铩羽而归……”

    张胜宇的话很不恭顺。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的赵敬东勃然大怒:“放肆!你在对谁讲话?!”

    李士群不耐烦的摆摆手命令张胜宇离开,对赵敬东说道:“陪我去见见爱德华兹。”

    二人走进船舱,爱德华兹端着一杯鸡尾酒,若有所思的独自坐在沙发上,76号的两名特工站在身后。见到二人进来,微笑道:“公务办完了?如蒙不弃,坐下来喝一杯吧。”

    李士群沉着脸没有开口,赵敬东厉声说道:“爱德华兹,你午夜时分,带人偷偷摸摸往船上偷运石料,你安的是什么心?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我奉劝你识时务,说出你知道的一切,否则,哼!”

    爱德华兹微微一笑,慢慢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凝视杯中的酒色,淡淡的说了六个字:“这是我的自由。”

    赵敬东怒不可遏,拍的一拍桌子:“爱德华兹,别忘了你是在上海!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办法收拾你?!你为什么把写有游艇编号和名字的船牌改造的可以随时拆卸更换?”

    爱德华兹放下酒杯,起身说道:“我没必要向你交代,这也是我的自由!赵队长,请注意你的言行,我是大英帝国的外交官。你侮辱我就等同于对大英帝国不敬!请问贵国的法律那一条规定午夜不得运输石料?那一条规定船牌必须固定?我要向贵国外交部门提出抗议。”

    李士群冷笑道:“爱德华兹先生,请你相信:我一定会找到我想得到的东西的。”

    爱德华兹端起酒杯,又坐了下去,笑道:“那是你的事,我不感兴趣,没必要向我汇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不留二位了,走好不送。”

    无计可施的李士群愤然离开海星号,来到修船厂财务室,在此等候的小野平一郎说道:“李桑,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唉,这一定是周成斌的声东击西之计。刚接到山木龙三的汇报,上海郊区两条道路几乎同时发现可疑车辆,强行闯关后不知去向。我已经命令他们发出协查通告,追捕嫌疑车辆。还有,我的手下在苏州河也查到了一艘可疑渔船,抗拒搜查并发生枪战,可惜人跑了,仔细搜查后发现这是一艘伪装成渔船的机帆船。”

    李士群答道:“周成斌给我们摆下了一座**阵,难道黄金真的要在今天转移出去?周成斌到底想通过什么渠道运出上海?”

    小野平一郎叹道:“也许是今天,也许今天所有的行动都只是障眼法,转运黄金另有日期。唉,对周成斌,我是越来越没有信心,当初让他成功潜逃,铸成大错。”

    一旁的倪新插话道:“这批黄金数量极大,不是一辆车可以承载的,几处的突发事件都是一辆车、一艘船。难道周成斌决定分头运输?这样的确避免了被一网打尽的可能,可是其中的一部分被查获的几率也提高了很多,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将军、主任,属下想即使这批黄金的一部分丢失,周成斌不仅无功,反而会以渎职之罪受到严厉处置。如果我是周成斌,我一定会找个相对而言最稳妥的办法,精锐尽出,把黄金全部转移出去。”

    李士群点了点头:“倪处长说的有道理,目前我们可以确定的是爱德华兹的海星号是障眼法的一部分,我们被误导,主要精力全被吸引到这里了,所以我认为今天晚上的确是周成斌决定转移黄金的日子。”

    小野平一郎又道:“运出上海也不意味着万事大吉,上海周围重重布控,步步危机……李桑,目前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继续加强盘查,这么一大批金砖,我就不信周成斌能安排的滴水不漏!赵队长,以淞沪日本占领军的名义,和当地军警机关联系,命令他们配合,扩大布控范围,在上海四周设立检查站。这个爱德华兹也非善类,他刚上任,还有的是时间,有朝一日……哼!李桑,这里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命令先撤了吧。”

    九月十六日中午三点,赵敬东向李士群汇报道:“强行闯关的两辆车都找到了,车上已经没人了,仔细搜过也没发现遗留有任何可疑物品,据查这两辆车都是偷盗来的。”

    李士群说道:“用车辆运输这批黄金,成功的概率太低,强行闯过一道检查站,前方必然拦截,只有弃车逃跑一条路。分段运输……不啻天方夜谭,周成斌到底想干什么?这批黄金还在上海吗?”

    赵敬东答道:“属下觉得还在,周成斌一再声东击西,就是希望误导我们这批黄金已经被运出上海了,等我们放松了下来,再找机会。”

    “这也是一种可能……”

    刘泽之赶回了上海,来见李士群,李士群说到:“敬东,继续加强盘查,不得稍有松懈。你去忙吧。”

    赵敬东答应着去了。刘泽之这才说道:“主任,货款收回来了,还是交给夫人吗?”

    李士群点了点头,问道:“当然还是交给夫人。一路上还顺利吗?”

    “路上很顺利,我也交代了叶经理:即使无事,每天上午九点也要和我联系一次。就是在码头上装船的时候,差点出了事:郑敏和另外一名行动人员按惯例巡查,张小丹那个人您是知道的,媚上凌下,差点起了冲突,好在主任您思虑周详,我赶过去恰好碰上,制止了他,让郑敏开箱查验,郑敏也很识趣,抽查了三个货箱后,也没多问就放行了。”

    李士群很满意,夸了一句:“不错,你要是总这么上心办事,我也少生些气。去看看倪新在什么地方,让他来见我。”

    刘泽之笑道:“那是您对我有成见,属下一向都是兢兢业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说我是最敬业的。主任,找到倪新后,我就直接回公馆见夫人去了。”

    李士群无可奈何的一笑,摆摆手说道:“下去吧。”

    走出李士群的办公室,刘泽之问平川新野:“平川君,你知道倪处长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一点多钟的时候好像见他回来了,车也在停车场,但是肯定不在他自己的办公室,因为我刚去找过他,想让他在绵贯义一潜逃的《情况简报》上签字,就没见到他。你找他有事?”

    “是主任找他,我也想找他借车。我去找找他,这家伙最近神出鬼没的。”

    问了情报处的几个人,才得知倪新回来后就直接去了审讯室,刘泽之想了想,也来到审讯室,对门口的卫兵说道:“倪处长在里面吗?李主任让我来找他。”

    卫兵笑道:“在,第一间审讯室,您请进。”

    审讯室门口,刘泽之放慢了脚步,倪新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应该只和他手下的联络人员接触,怎么可能知道他的藏身之地?”

    丁林杰接着说道:“你可别想着和我玩花样,否则……刘秘书,您怎么来了?”

    刘泽之答道:“倪处长,可找到你了,李主任命令你马上去见他。”他们说的是谁的藏身之地?怎么样才能打听一下?受审的人都是军统刚发展的外围组织的成员,他们应该不会知道周成斌等人的情况吧?

    倪新起身交代丁林杰:“我去去就来,你继续审讯。泽之,我们走吧。”

    二人走出地下室,刘泽之说道:“你可真是大忙人,我楼上楼下转了好几圈,快去见主任吧,平川君也在找你,说是要等你签个什么字。对了,把你的车钥匙给我。”

    倪新答道:“在我办公桌左手第一个没上锁的抽屉里,你自己去拿吧……对了,不行,我一会要用,情报处其他的车都还没回来。”

    刘泽之很不满:“你们情报处三辆车,全出去了?”

    倪新陪笑道:“老权和丁林杰,还有张胜宇,不是暂时在我那里吗?所以车子不够用了,你想你借车,只要有车闲着,我能不给吗?泽之,委屈你去司机班看看,以后一定先紧着你用,这总行了吧?”

    刘泽之撇了撇嘴,答道:“好吧,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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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江上惊魂

    九月十七日晚上六点,暮色降临,在甲板上透气的叶时文回到仓房中,张小丹提议道:“离芜湖不远了吧?还需要多长时间?叶经理,我们在芜湖停留一天,上岸逛逛,好不好?这里的煮干丝、蟹黄包,都很有名气的。”

    汤老大笑道:“老张,你真是见多识广。现在江面上有风,船速不能过快,抵达芜湖管辖的地面估计要到晚上十点多钟了。我没意见,听叶经理的,愿意停船就停一天。”

    叶时文和买主程先生商议了一下说道:“不瞒你们说,刘秘书下船的时候,告诉我说驻防芜湖的警备团马团长,和他颇有交情,还托我代他问候。唉,罢了罢了,不是什么太平年代,小心无大错,等到了武汉,办完了公事,回来的路上再说吧。”

    张小丹只得作罢。众人吃过晚饭,聊了会天,分头回仓房休息。

    十一点,江面起了薄雾,风势也渐渐大了起来,汤老大对兄弟汤老二说道:“夜间行船,还是我来吧,天亮了你带人来换我。”

    汤老二答应着带着一名弟子回仓房睡觉,躺在床上朦朦胧胧的正要睡去,突然只听咣当一声巨响,船身剧烈的晃动起来!

    汤老二翻身坐起。对徒弟说道:“可能发生碰撞了,跟我出去看看。”

    那名青帮弟子答道:“师叔别急,咱们的船重,吃水深,船况好,吃不了亏。”

    二人赶到驾驶室,叶时文跟在他们身后也赶来了。汤老大神情自若:“没事,雾越来越大,一艘渔船不小心撞上了,他们那是远东号的对手?可能被撞漏了。哎,叶经理,你别着急,出不了人命,这段航道虽然比较弯曲,水流却稳。您要是不愿意惹事,陪几个钱,就算是他们碰上好人了,您要是懒得搭理他们,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也追不上。”

    叶时文放下了悬起的心,答道:“花点钱消灾吧,人家也不容易,惊动了水警,也是麻烦事。”

    汤老大笑道:“叶经理真是善人,一会他们来的,您别说话,这些人,全都得寸进尺、欺软怕硬,一看您不在乎钱,他们就上劲了,能多讹几个算几个,我替你出面对付他们。”

    不大一会,渔船上有人喊着要登船,汤老大说道:“老二,让他们上来吧。”

    汤老二带着一名徒弟向甲板走去,搭上跳板,两名穿着黑衣,渔民模样的人上了船,走在前边的那个人说道:“你们会不会开船?我们的船被撞漏了,怎么办?”

    汤老二嗤的一笑,高声说道:“说什么哪?谁的责任大啊?这么大的船你们看不见?眼瞎了?我告诉你们,今天算你们运气好,雇船的大老板心善,愿意给你们几个钱,大家省事。”

    闻听此话,那名渔民态度顿时一变,陪笑道:“老板说的对,您家大业大,还能和我们这些苦哈哈的打渔的一般见识……”

    一边说着,那人已经走近汤老二身边,笑着问道:“你就是汤老二吧?”

    汤老二很奇怪:“你是……不认识啊,你这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嘿嘿一笑:“我见过你的画像,自从别后,周站长一刻也没敢忘了贵昆仲!”话说到此,那人的语气一变,肃杀而冷酷:“第三纵队三百多名冤魂等你们很久了!”

    汤老二大吃一惊!一道寒光闪过,他只觉脖颈处一凉,鲜血喷溅而出,一句“你是军统的”五个字还没说出口,身体一软,被割断了脖颈动脉,见了阎王!

    跟随戴如登船的余浩辰几乎同时出手,一把匕首插入那名青帮弟子的左胸!

    又有六条黑影从渔船上悄无声息的登上远东号,戴如一挥手,众人散开,包围了驾驶室。戴如提高声音说道:“还要请您在老板面前美言几句,我们在长江上讨生活不容易啊……”

    戴如走进驾驶室,汤老大奇道:“你怎么自己进来了?接你上船的兄弟哪?想要多少钱?我警告你不要狮子大张口。”

    戴如笑道:“他走了,走的时候留话让你马上也去找他。”

    “去哪里了?我去找他?你这人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戴如两步欺上前来,一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汤老大的眉心,余浩辰等七人从两个舷窗口、舱门口等处冲了进来,持枪在手,控制住了局面。

    汤老大双手高举过头,陪笑道:“兄弟,有话好说,需要什么,只要我汤老大有的……”

    戴如一字一顿的切齿道:“我就要你这条命!”他压低声音,用仅仅汤老大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李智勇这笔账今天该算了!”

    汤老大一惊,已知来人的身份,大难临头,他拼尽全力徒劳的想舱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他们……”

    戴如岂能容他说出“他们是军统的”这句话,扣动扳机,连发三枪,汤老大半个天灵盖被掀掉!鲜血脑浆四处飞溅!从未见过这种血腥场面的叶时文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昏了过去。张小丹两腿发抖,出了一身冷汗,想开口求饶,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王起才、程老板和剩下的那名青帮弟子也吓得面无人色。

    余浩辰指挥众人动手,把船上剩下的五个人五花大绑,戴如故意说道:“把他们扔到渔船上,找个荒地滩头,卸下这几个人,能不能活命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唉,我混江龙这个人哪,就是心肠软,身在江湖却慈悲为怀,算他们几个祖上积德。渔船没真的被撞漏吧?”

    余浩辰答道:“大哥放心,我们的船提前做过加固。嘿,这艘船吃水这么深,一定有好东西,没想到这么快就得手了,也不枉我们盯了他们一百多里地。弟兄们,动手。”

    众人一起动手,把叶时文等五名捆绑的像粽子一样,连拉带拽,扔到了渔船上。渔船慢慢悠悠离开远东号,消失在夜雾之中。

    戴如命令两名部下:“开船。”

    余浩辰提醒道:“用不用在船上仔细搜查一遍?万一还有人,就麻烦了。”

    戴如笑道:“这艘船上一共八个人,死了三个,渔船带走了五个,不会再有人了。周站长办事,自然不会有错。”再多的话,他不能说了。其实戴如也很想知道周成斌的情报来源,周成斌不仅知道船上有几个人,而且知道这些人的准确身份、长相。前些日子听说军统在76号的卧底,叫什么来着?段文涛吧?死了,自己还颇为伤心,可是看周成斌波澜不惊的样子,戴如起了疑心:难道76号还有自己人?或者是说那个自己人一直是安全的?当然,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他目前要做的是把远东号连夜开到芜湖郊外那个河汊码头。

    十八日凌晨两点,远东号停了下来,芜湖军统工作组的郝威组长在此等候多时了,他对戴如行了个军礼,说道:“戴队长,那批钢锭运到了。”

    戴如命令道:“把远东号上的货物卸下来后,装到你们开来的这艘货轮上。把九成的钢锭换装到远东号上。我走后你按照原定计划办,记住:过犹不及,一定不能让人看出刻意为之的破绽。”

    郝威说道:“我刚接到局本部的密电,命令我的副组长杜一帆随你行动,他是芜湖当地人,加入军统之前就是在长江里讨生活的纤夫头,也在帮,人头熟,这一片的地形更是了如指掌。”

    有这样一个助手,戴如当然求之不得,他笑道:“杜副组长,以后要辛苦你了。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要把远东号换下来的这批货物分为两部分,其中一部分交给随后赶来的英国人,另外一部分安全运到重庆。”

    杜一帆并不打听这批货物到底是什么,郑重答道:“为国效命,不敢后人,戴长官,您以后叫我老杜吧。”

    两个小时后,货船开走,远东号独自留在了码头上。

    十八日凌晨三点,渔船停泊下来,几名化装成“水匪”的渔民把叶时文等五人扔在了江边一处荒滩上。早起批发鱼虾的两个商贩抄近路向长江岸边走去,匆忙中几乎踩到一个麻袋一样的东西上面,定睛一看,吓了一跳:荒滩上横七竖八的扔着五个人!他大着胆子仔细一看,松了口气:还活着。这又是遇到水匪了?嘴都被堵着,这是些什么人?一名商贩随意掏出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嘴里塞着的破布。

    这人正是张小丹,他吐了两口吐沫,说道:“快把我们解开,我们是……警备团马团长的人,快点啊!算你有运气,解开我们后,能捞一笔钱。”芜湖地界当然是抬出马团长才有用。

    两名商贩交换了一下眼色,上来搜张小丹等人的身,渔船上戴如的部下把叶时文等人扔到这里来的时候,已经搜走了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一无所获的商贩很沮丧,呸了一口,骂道:“倒霉!看穿的倒像有几个钱的,原来是几个穷鬼。”踢了张小丹两脚,转身走了。

    张小丹喊道:“哎,别走啊,回来!你救了我们,马团长真的不会亏待你们的!他妈的,你们这两个王八蛋,等老子找到马团长,饶不了你们!”

    叶时文等四人苦于嘴被堵住,无法说话, 心中都暗暗叫苦不迭:张小丹啊张小丹,求求你别叫了,更别骂了!让那两个人回过味来,灭口想必还不至于,但是再把你的嘴堵起来,连高喊求救都做不到了!

    又过了二个来小时,上午七点,几名卖完了打来的鱼,上岸买米、买日用品的渔民路过,听到张小丹沙哑的呼救声,才救了这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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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意外

    五个人被抓的时候都没有穿外套,被绑的像个粽子似得扔在荒滩上七八个小时,又冷又怕,苦不堪言,平日养尊处优的叶时文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其他几个人状况也很不好,倒是自小跑江湖的张小丹尚能勉强支撑。他对几名渔民说道:“我们遇到水匪,船被抢走了,能不能给我们凑几个钱,事后加倍奉还,我们和芜湖警备团的马团长是好朋友……”看见渔民们将信将疑,张小丹脱下身上仅有的一件衬衣:“这很值钱的,你看多厚实,送给你们……对了,老王,把你的衣服也脱下来送给这几位大哥。”

    意诚商贸公司的财务主管王起才只好也脱下了自己的衬衣,一名岁数比较大的渔民说道:“衣服我们不要,你们没了衣服,光着膀子怎么见人?钱……我们没有多的,送你们一块钱,从这向南两里地,再向西走半里,有个小镇,那里有电话。”

    张小丹等人千恩万谢,商量了一下,决定张小丹、王起才二人去报信,其他人在原地等候。

    马团长闻听此事,立即派人开车接回了众人,直接送进了医院,对叶时文说道:“叶经理,李主任也太见外了,途径芜湖,事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出了这样的事,你让我拿什么脸去见李主任?你安心将养。混江龙……我倒是听说过,包在我身上。”

    虚弱不堪的叶时文说道:“谢谢马团长,不要直接惊动李主任,请您给刘泽之秘书……发个电报。”

    “刘秘书?我认识,你放心吧。”

    九月十八日中午十二点,刘泽之从市警署回到76号,接到了芜湖警备团马团长发来的电报,到里间办公室找李士群,说道:“主任,出事了,叶经理发来电报:远东号被劫,汤老大兄弟和他们的一名徒弟被杀。”

    李士群吃了一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叶时文怎么样了?”

    “其他的人没事,被绑起来用渔船扔到了长江沿岸一处荒滩上。叶经理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电报是今天上午九点多收到的,我一上班就去了市警署,回来后电讯处才派人交给我。从电报上得知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十一点多钟,芜湖警备团的马团长已经介入。请您过目。”

    李士群稍稍放下了心,接过电报,刘泽之又道:“主任,属下想带人开车马上赶往芜湖,叶经理……属下怕他应付不过来。”

    “从电报上看似乎是江湖水匪所为?”

    “目前看是这样,但是属下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杀人?水匪一向是劫财,轻易不会要人命,难道是因为汤老大兄弟持枪反抗?

    李士群想了想,说道:“你给马团长发个电报,就说是我的意思:此事低调处理,暗地里查一下,有了眉目再和你联系。”

    刘泽之答道:“属下还是去一趟的好,马团长上次来说有可能调防到上海郊区,他以后仰仗您关照的地方多着那,我很担心他拿捏不好分寸,搞得满城风雨,帮倒忙。主任,当初如果派人武装押运就好了。”

    李士群训道:“武装押运?没脑子!你还怕知道的人不够多,是不是?你去一趟也好,让老马开车陪你一起去。”李士群不愿意让外人介入自己的私产,马新立是自己的司机,很多事本也瞒不过他,性格又沉默寡言,派他给刘泽之做个帮手。

    刘泽之走出李士群的办公室,交代马新立:“主任命令你跟我出去一趟,可能要三五天才能回来,自然不能开主任的专车去,你去司机班,把那辆军用吉普开出来。平川君,如果有我的电报,请你转交给主任处理。”

    马新立答应着去司机班要车,平川新野也说道:“你放心去吧,我知道了。”

    倪新匆匆忙忙的进来,和刘泽之打了个招呼,说道:“怎么你要出去?等你回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刘泽之不以为意:“你能有什么好消息?主任命我出趟差,走了。”

    倪新笑笑,走进李士群的办公室,汇报道:“主任,找到陈劲松了。”

    “哦?”李士群很有点兴奋,这不仅仅是因为陈劲松是上海站的副站长,这个人,曾诈降76号,和周成斌里应外合,盗走了盘尼西林生产线,杀了颜克明、大杨、小杨三名特工,刘泽之的弟弟刘无也死在他手里:“说说具体情况。”

    “是,军统在光明纺织厂组建了一个外围小组,该厂很多工人都对大日本帝国不满,这个小组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由最初的三个人发展到十二个人、三个小组,其中还有四个是退伍军人。陈劲松似乎想把这里作为一个重点,十天前来厂里给三个组长讲过一次话。”

    李士群问道:“他来光明纺织厂,难道没有提前做好安保工作吗?”

    倪新答道:“当然是做了,三名组长只知道他是军统站的副站长,不知道他的姓名,而且这个狡猾的陈劲松还做了乔装。谁知百密一疏人算不如天算,呵呵。”倪新颇有几分自得。

    李士群训道:“怎么不往下说?还等我向你求教不成?喜怒勿叫人知,教过你多少次了?看看你这副喜形于色的样子,难成大器!”

    倪新低头一笑,说道:“三名组长里面有个叫罗翔阳的,以前在部队里是侦察兵,皇军占领南京的时候被打散了,脱下军装更名改姓留在了上海,还娶了一个带着一名三岁男孩的寡妇,据说是他以前战友的遗孀。陈劲松有一个一般人不注意但是却很独特的特征——”倪新停顿了一下,李士群继续签署着手里的几份文件,头都没抬。倪新不敢再卖关子,老老实实的说道:“他的左手小指断了一截。罗翔阳是水电工,每天上午六点到下午二点在厂里上早班,一星期前下班后为了贴补生计,经人介绍去海员俱乐部做四个小时的门童,六点半钟下班。”

    “陈劲松也在那个海员俱乐部出入?”

    “主任高明,一语中的。陈劲松的掩护身份是海员俱乐部的财务主管,每天六点正常上下班,他有一辆三枪牌自行车,每天都是罗门童给他推过来。罗翔阳上了三天班,连着两天看到陈劲松的左手的断指,他一时好奇,仔细观察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是谁,很兴奋却没有言明。一个月来,罗翔阳一直想把厂里一名高级主管发展进自己的小组,可能是他觉得时机成熟了,对这名主管挑明了自己的目的,没想到这名主管的哥哥是市警署的,闻听此事,马上向我们做了汇报。”

    李士群放下手里的笔,说道:“这么说昨天你抓进来的那个带孩子的妇人就是罗翔阳的妻儿?财务主管?如果我没有记错,陈劲松在山西阎长官那里卧底的时候,就是山西财政厅的一名科长。”

    “是的,见到妻儿,一直很强硬的罗翔阳很快答应配合,不仅交代出了他手下的三名组员,还出人意料的说出来陈劲松的下落。为免打草惊蛇,他手下的三名组员我没有采取行动。权菅祜和陈劲松没有照过面,我把陈劲松的照片给他看了,随后他找借口进去看了,确认此人就是陈劲松,虽然陈劲松已经改头换面,与之前被我们抓获时的样子大有不同,那也逃不出老权的眼睛。”

    李士群叹道:“人非草木……陈劲松,唉,多少特工都折损在极其偶然的因素之中,造化弄人那。”

    李士群感慨良多,倪新陪笑道:“主任,对此人您似乎起了惜才之心?那好办,等抓到了他,想办法让他为您效命。”

    李士群摇头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真的如此,求之不得。哎,我觉得陈劲松是76号最合适的情报处长,你看哪?”

    李士群难得开句玩笑,倪新自然凑趣:“这好办,我让贤,回来继续给您当秘书,肯定比刘泽之合格。”

    “刘泽之最近还是不错的,他弟弟刘无死在陈劲松手里,抓住陈劲松,他一定很兴奋。”

    倪新笑道:“完了,看样子有刘泽之在,我这个秘书是当不成了,那我给陈劲松打下手吧。”

    李士群笑笑,说道:“好了,言归正传,说说抓捕计划吧。”

    倪新敛起笑容,郑重答道:“主任,目前黄金下落不明,而且陈劲松并不是我们最重要的对手,属下建议暂不抓捕,全面布控,看能不能一箭双雕,通过陈劲松,找到周成斌。”

    李士群沉吟许久,做出了决定:“不行,马上抓捕——你别说了,陈劲松是军统数得着的跟踪和反跟踪高手,罗翔阳无故失踪,如果让他警觉起来,煮熟的鸭子就飞了。”

    “您的顾虑有道理,罗翔阳有很严重的刑讯外伤,也没有办法露面。可是如果陈劲松拒不配合,周成斌……而且一旦抓捕陈劲松,我估计周成斌很快会得到消息,望风而逃。”周成斌的存在是倪新的一块心病。

    李士群命令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即行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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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失荆州(上)

    九月十八日下午三点,倪新来到设在距离海员俱乐部三百多米开外的一座高楼天台上的临时监控指挥部里,丁林杰迎上前来:“倪处长,下午一点,陈劲松在外面用餐后返回俱乐部,一直没有出来。”

    倪新很满意,笑道:“丁组长,主任前几天还对我说执行完此项任务,想任命你为76号总务处处长,这个位置空了一年了,也该有人补缺了。”

    丁林杰大喜过望,唉,信仰、良知都如过眼云烟……不提也罢,能多挣点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也不错。他笑着答道:“谢谢倪处长的关照,那是李主任错爱,我哪里能够胜任?我们先集中全力缉捕陈劲松吧。”

    既然是笼络,倪新索性好人做到底:“尊夫人的身体也好多了,昨天我听说最近就可来沪团圆,一忙乎忘了告诉你了。老丁,李主任可是真没把你当外人,你是主任面前的红人,以后还要请你多加关照,在主任面前美言。”

    丁林杰连忙逊谢:“哪里哪里,玩笑了,您才是76号的栋梁之才、李主任的心腹,丁某全要仰仗你关照。”

    倪新微微一笑:“都是自家兄弟,好说。目前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是抓住陈劲松,替李主任去掉一个心腹大患。权菅祜权组长在哪里?”

    “他化装成日本海员在一楼咖啡厅里。”

    倪新刷的摊开地图,仔细研究后说道:“俱乐部一共四层楼,里面房间众多,每层都是三四个出口,楼梯间、电梯间,地形太复杂,还有很多外国人。陈劲松狡猾无比,进去的人多了,他万一事先有所察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丁组长,我看在一楼的三个出口布控,这里居高临下,等他出来,发出信号,动手抓捕,你看如何?”

    倪新的方案切实可行,地位又在那里摆着,丁林杰当然不会反对,答道:“请倪处长做主,我等遵命照办。”

    权菅祜上来了,见到倪新,说道:“倪处长您来了。我在咖啡厅里不能坐太久,有两个手下去换我,我就回来了。”

    倪新向他简单介绍了行动计划,权菅祜答道:“倪处长,有句话……”

    倪新皱眉道:“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话就说吧。”

    “陈劲松虽然只是上海站的副站长,通过近期对被抓捕的军统两个外围组织的审讯,属下认为上海站的扩编、联络点的设立都是由此人在负责,所以他的价值不在周成斌——我们的头号目标之下。目前看陈劲松应该不知道他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即使有同伙,也不会很多。”

    倪新答道:“有道理,最近周成斌应该是全力以赴偷盗、运输黄金。这里所有的行动人员都是你和丁组长的部下,传令下去:一定要生擒陈劲松,如果谁打死了他,不仅无功,我定要追究他的渎职之责。海员俱乐部六点下班,五点半全体人员进入待命状态。”

    下午五点,化名李宏宇的陈劲松踱到窗口,伸展几下胳膊,极目远眺,大上海秋意渐浓,橙黄榴红,美不胜收。应聘来这里上班快两个月了,工作之余,眺望上海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目光所及之处,淞沪驻军司令部门口那面高高飘扬的太阳旗和往常一样,俯视着它身下的中国人,和中国人祖辈留下来的国土。

    后侧门出口那棵大樟树底下,多了一个以前没有的修鞋摊,陈劲松心道明天让他给自己冬天穿的那双皮鞋订个前掌。那名岁数不大的修鞋匠手艺看起来也不太娴熟,怎么两眼不盯着手里的活,四处乱看?

    陈劲松走出办公室,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望向正门口,两名等待雇主的三轮车夫坐在车上闲聊,海员俱乐部所在的静安寺路是上只角,在这里揽活的三轮车况都不错,这两辆车也有七八成新,三轮车夫对赖以为生的车子都很爱护,等待雇主的时候大部分都不会坐在客人乘坐的座位上,而是坐在乘客脚踏的位置上,这两名车夫有点与众不同。

    陈劲松回到办公室,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粗布手提袋,对出纳打了个招呼:“钱大姐,我有点事先走一步,老板那里……”

    “我晓得了,你去吧。”虽然来这里时间不长,陈劲松人缘却很不错,偶尔帮点小忙当然不成问题。

    陈劲松步行到三楼,看周围无人,从设在走廊的消防箱里取出一只事先藏在这里的双排供弹的点三八手枪,又拐进了洗手间。

    五点二十,洗手间里走出一名头发很长、连鬓胡子的日本海员模样的人,戴着一副茶色眼睛,手里拿着一本画报,身穿一件黑色和服便装,大摇大摆的乘坐电梯下到一楼,随着七八个人一同走出大门。

    这群人最前面是两名中年妇女,径直走向停在门口的两辆三轮车,讲价雇车,后面的几名男子有的向公交车站走去,有的去稍远处雇车。那名海员模样的人很快雇好一辆三轮,消失在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晚上七点,海员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差不多都走完了,上夜班的人陆陆续续也都到了,一直没见陈劲松的身影。倪新感觉有点不妙,问道:“权组长,你确信陈劲松今天在里面吗?”

    权菅祜答道:“确定,虽然我和他没有照过面,但是我看过他的照片,上午八点我亲眼看见他走进了大门,中午的时候出去吃了碗面,就是那家面馆,一点钟又回去了。”

    倪新想了想命令道:“老权,俱乐部的财务室在四楼,对吧?你上去看看有没有人,如果没有人,撬开门进去搜一下,主意千万不要留下可以看出有人进去过的痕迹。”

    权菅祜答应着走了,二十多分钟后,赶了回来,说道:“倪处长,财务室没人了,我进去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

    倪新很不解:陈劲松去了哪里?难道看出来什么破绽,乔装后跑了?他沉思许久,说道:“老权,你带个人到俱乐部门口,雇佣咱们自己人的那两辆三轮,到什么地方转一圈,这两个人今天不要回来了,明天再加两个人,继续在大门口布控,记住:每隔半个小时,四辆三轮轮着接活出去一趟,不要像个门神似的在那里守着。”

    权菅祜答道:“您的意思是需要继续布控?陈劲松会不会已经发现了疑点?他还会回来吗?”

    “陈劲松是个很谨慎的人,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疑点。不过疑点,也只不过是疑点……也许,他还会回来,也许不会,但是我不能不做他回来的准备。但愿他看到这里一切如常,能回来……毕竟找一个合适的藏身地点,也不容易。”

    “是,那我去了。”

    倪新又对丁林杰说道:“其他人继续坚守岗位,该修鞋的修鞋,该卖水果的卖水果,叮嘱他们:干一行要像一行!76号的车绝对不允许在方圆一公里之内出现,封锁点也要设在一公里之外。给电讯处打电话,要两个人过来,从俱乐部的总机接出一条线,监听所有打进打入的电话。切记:必须瞒住俱乐部所有的人。”

    丁林杰答应着:“是,我这就去安排。我估计陈劲松即使回来,也要先看看风头,应该要到后天,最快也是明天下午,这里是天台,这两间简易房又四面透风,入夜后风高天寒,您先回去休息吧。”

    倪新摇头拒绝:“不用,从现在起我就在这里守着。”

    九月十八日晚上十点,刘泽之带着马新立到了芜湖,直接去了叶时文等人住院的鹤峰医院,马团长居然也在,刘泽之笑道:“马团长,多亏有你,李主任让我转达他的谢意。”

    马团长寒暄道:“刘秘书,风尘仆仆,辛苦了。在兄弟的辖区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真是没脸去见李主任,哪还敢当这个谢字?不是我责怪你,李主任日理万机,你就应该提前给我打招呼,兄弟之间有啥客气的?太见外了。”

    刘泽之叹道:“谁想到会出这样的事?那个水匪,叫什么来着?”

    “混江龙!这个名号,早就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有个好消息:远东号上那批钢锭在黑市上露面了,我命令手下全力追查,也许可以找回来。”

    刘泽之很高兴,答道:“是吗?全仗马团长仗义援手。马大哥,李主任特意交代:这个案子是一个普通的水匪劫财杀人案件,和李……”

    没等刘泽之说完,马团长连连点头:“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也请转告李主任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那就拜托了,最好是能找回来,船是黄老板的,否则还真没办法交代。”

    马团长一拍胸脯,大包大揽:“船是一定可以找回来的,这么大的一艘船,不可能不翼而飞。有我在,船上的货也十有**可以完璧归赵。刘秘书,请委屈一下,到寒舍下榻。”

    对马团长的虚邀,刘泽之自然不会当真,客气道:“不麻烦了,我已经订好旅社了。”

    “那我就不勉强了,等把船找回来,咱们兄弟再喝一杯,那个时候,你可一定要赏老哥哥的脸。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们聊。”

    刘泽之送马团长到了楼梯口,回到病房,对马新立说道:“你去附近看看,租两间房。我和叶经理边聊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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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失荆州(下)

    九月十九日上午八点,负责电话监听的一名特工叫醒了在一张竹制躺椅上小憩的倪新:“倪处长,十分钟前陈劲松给俱乐部的经理打来了电话,说是腹泻请假去医院看病,下午好一点就过来上班,如果撑不住,就要到明天了。”

    疲惫的倪新陡然来了精神,太好了!看样子这条大鱼有可能自投罗网!他命令道:“继续监听。丁组长,通知下去,各个监控点各就各位,扮演好自己的脚色,一定不能露出马脚。我再说一遍:抓捕的时候,要留活口!权组长,把这里的情况向李主任汇报。”通过陈劲松,找到周成斌,倪新志在必得。

    丁林杰赶紧答应着去了。

    九点,陈劲松的助手孙栋盛回到了他负责的联络站——海员俱乐部三公里外的一家水果店内,对陈劲松说道:“老陈,我去看过了,那个修鞋的还在。你说的三轮车夫,就是你画了像的那两个人,我刚到的时候,只有一个人在,二十几分钟后另外一个拉着客人回来了,又过了一会,之前等活的那一个揽上活走了。我以给住宿的客人送水果的名义进去看了,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按照孙栋盛所说,似乎没问题,上午给经理打电话请假后,又给同一办公室的钱姐通过电话,也没有发现异常,难道说是自己多疑了?

    看到陈劲松游移不定,孙栋盛说道:“这几天咱们新发展的两家外围组织被76号摧毁了,光明纺织厂那里我也感觉有点不太对:听说厂里曾两次去过身份不明的人,二组的组长罗翔阳携妻女回老丈人家探亲还没回来。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我的意见是你不能再回去了。”

    陈劲松有不能说出来的苦衷:按照事先的计划,孟霄杰通过甄别后,为了安全,由他直接指挥,完成局本部另外一个行动。孟霄杰和参与行动的人将不会知道刘泽之的身份和周成斌的藏身之地。海员俱乐部是孟霄杰解除静默状态后,第一个联络点。何况,进入海员俱乐部这样的地方,取得合法身份,也非易事。

    他犹豫再三,终于做了决定:“应该是我多疑了,我还是决定回去。老孙,你换身衣服,带上武器,去租车行租一辆车,带上该准备的东西,十二点在俱乐部南面三百米外的那个巷口等我,如果没有事,一个小时之后,我会从窗口给你发信号,你就可以离开了。别担心,我这两天会随身携带武器,小心从事,而且去俱乐部上班之前,我早就勘察过周围的地形。”

    十二点钟,李士群带着平川新野乘坐一辆挂着民用车牌的轿车,来到了天台上的临时指挥室,倪新赶紧起身相迎:“主任,您怎么来了?”一边让座,一边亲自斟茶奉上。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陈劲松回来了吗?”

    倪新答道:“还没有……”

    丁林杰喊道:“李主任、倪处长,陈劲松回来了!您看——”

    李士群居高临下,向海员俱乐部看去:一身职员打扮的陈劲松赫然出现在海员俱乐部大门口!

    李士群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命令道:“各就各位,十分钟后动手!”

    倪新建议道:“主任,能不能缓一到两天再动手抓捕?也许可以钓出周成斌,即使不能,属下担心陈劲松昨天突然凭空消失,今天会有所准备。”

    李士群冷笑道:“不能再等了,抓住他,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准备?哼,我就不信了,陈劲松有三头六臂?可以逃出我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走进俱乐部的旋转大门,陈劲松上了电梯,却在三楼随着一男二女提前走出电梯,观察了一下,周围并无异样,步行上了四楼,推开财务室的门,出纳钱姐笑道:“这么急着回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在家里休息一天。”

    “没事了,可能是昨天吃坏了,医生给我开了点药,吃了好多了。”

    门口传来不疾不缓的敲门声,办公室里开门关门等杂事往日一向是岁数小、资历浅的陈劲松承担,这天他打开文件柜,忙着找文件,钱姐起身开门。

    一名以前没见过面,身穿芽黄衬衣、浅灰色西裤、平底丁字皮鞋的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笑道:“我们公司刚租下隔壁那两间空房子,要从您这里走一下电话线,给您添麻烦了。”楼梯口三名穿着工装的男子向这里走来。

    这名纤弱苗条的女子声音甜静、礼貌周到,钱姐笑着答道:“好啊,没问题,以后就是邻居了,你们是什么公司的?”

    侧身站在文件柜前的陈劲松一眼看去,发现了破绽:三名男子手中虽然都拿着工具,却没有成捆的电话线,相邻的两个房间接条电话线,用得着三个人吗?如果是新来的那家公司的人,只租了两间办公室的公司会有三名工友吗?且还穿着统一的工装?那么这家公司的职员会有多少?海员俱乐部的租户大都是实力雄厚的贸易进出口公司,这些公司要么有外国背景,要么虽是中国人办的,却比外国人更注重西方礼仪,以示自己比之一般的中国人,高人一等。这样的公司雇佣的女职员,着装除了旗袍就是裙装,哪有上班时间穿裤子、平底鞋的?

    三名工友模样的人进了门,扔下手里的工具,掏出枪来,喝到:“陈劲松,举起手来!你被捕了!”

    双方近在咫尺,陈劲松快了一步,手中的枪抢先发言,一枪撂倒一个,借助开着的文件柜门的掩护,从窗口翻身跳了出去!

    顾不得抢救倒在地上的同伴,三名特工几乎同时开枪,子弹打在窗户上、墙壁上!钱姐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权菅祜带着在他们后面的第二批执行抓捕任务的行动人员也跑了上来,身先士卒,也从窗口翻了出去,几名部下纷纷效仿。

    陈劲松扒着窗台,借力跳到三楼,子弹在他四周呼啸着飞过!千钧一发之机,陈劲松依然保持着冷静,他从自己周围飞过的子弹感觉到这些人没有真的要打死自己,看来他们要捉活的,这也许是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陈劲松跳到二楼,冲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权菅祜连发两抢,权菅祜右臂受伤,配枪脱手,人也从三楼掉了下去,恰好落在楼下花坛里。陈劲松也跳到了花坛里,猛跑两步,翻出围墙,向远处跑去!

    在大门口布防的数名特工和从四楼翻窗而来的同伴会和,拼命追赶。陈劲松一边狂奔,一边不时回头射击。76号的特工们谁也不敢忘记倪新三令五申一定要生擒陈劲松,开枪还击,都不敢瞄准陈劲松的致命位置。

    很快,又有三名特工受伤倒地,陈劲松和后面追捕的人渐渐拉开了距离。突然,丁林杰带着埋伏在岔路口以策万全的三名属下冲了出来,堵住了陈劲松!

    陈劲松心中一寒,已知断无安全逃离76号魔掌的可能了,他估计枪里还有四发子弹,闪身隐蔽在路边一颗大树后面,做最后一搏!

    丁林杰等四人纷纷开枪,子弹打在树身上,四周的行人四散狂奔。

    陈劲松探出半个身子,又发三枪,一名特工横尸街头,丁林杰被子弹擦中左腿,跪倒在地。从海员俱乐部追出来的七八名行动人员也越来越近。

    一发子弹击中他的左肩,终于到了殉国的时候!陈劲松决意自裁,绝不能再次落入76号手中!突然间,孙栋盛驾车冲了过来,他高喊:“上车!”同时向丁林杰等人射击。

    76号众人猝不及防,陈劲松一个俯跃,冲上了汽车,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手中的枪再一次发言,最后一发子弹又撂倒了追在最前面的一名特工!

    汽车疯了一样狂奔而去!

    天台上李士群脸色铁青,这是怎么了?!所有的人表现都大失常态!他命令道:“通知下去,封锁周围各条马路,一定要抓住陈劲松!死的活的都行!”

    倪新答道:“周围几条马路一两公里之外已经提前封锁了。”

    汽车后座上,陈劲松顾不上包扎伤口,用毛巾匆匆擦了擦血渍,换了一只装满子弹的点四五手枪,拿上装有乔装用的工具的一个公文包,车子开出四五百米后,孙栋盛减速,陈劲松跳下车,冲进马路边一个军统的备用联络站里。

    汽车又开出二百余米,孙栋盛弃车,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电影票,混进了国泰电影院。

    下午三点,经过二个多小时的封锁搜捕,只找到了被弃在路边的租赁来的汽车,提前设伏、重兵围捕,己方三死五伤,对方毫发无伤,杳如黄鹤,不见踪迹。右臂受伤、左脚踝骨骨裂的权菅祜、左腿擦伤的丁林杰都没敢离开,强撑着来到天台。李士群气坏了,怒道:“一群废物!这么多人抓不住一个陈劲松!要你们有什么用?!”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李士群又道:“为什么大失水准?一枪也没有击中?封锁的地方为什么远在一两公里之外?难道你们和军统有所勾结,故意放跑了要犯?”

    众人不敢分辨,皆都默然。倪新不愿推卸责任,硬着头皮解释:“主任,都是属下的错,是我提前一再命令一定要生擒陈劲松,不得伤到他的要害。大家投鼠忌器有所顾忌,才……封锁点设在稍远的地方也是我的主意,主任,大家都尽力了……”

    李士群沉着脸不说话。倪新只得又道:“属下想陈劲松昨天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疑点,今天虽然冒险回来,但是提前也做了准备……属下本来建议缓几天再抓捕的……”

    李士群勃然大怒,重重的抽了倪新一记耳光!骂道:“狡辩!来人,把他给我押回去,关进禁闭室,等待审讯!”黄金不翼而飞,远东号遭劫,陈劲松又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他的心绪从来没有这么差过。

    平川新野不敢怠慢,更不敢求情,说道:“是,来人,下了倪处长的佩枪,拷上他,押回去关进禁闭室。”

    倪新顺从的交出佩枪,伸手让下属拷上自己,下了天台。

    平川新野陪笑道:“李主任息怒,赵队长说他马上赶过来,按照您的命令继续搜查……那个,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有结果的事……能不能先回去?这一天您也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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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完璧归赵

    九月十九日下午五点,刘泽之陪着叶时文聊天:“老叶,身体怎么样?我刚从马团长那里回来,听说有点眉目了。”

    叶时文主要是连吓带惊,四肢被捆绑的淤青,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答道:“刘秘书,我想早点回去,今天张小丹他们几个身体也好多了。”

    刘泽之笑笑,说道:“还是等几天吧,程先生那里怎么交代?我们收了人家一半的钱,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退给他,再说我也做不了主。实在是找不回来,也要向李主任请示。你安心休息。”

    “按照合同规定只要货物运出上海,那一半的货款就是我们的了,为什么要退?算起来也不赔钱。你还是先给李主任发个电报吧,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惊动你们主任,可以直接找我姐姐。”

    刘泽之答道:“怎么不赔?汤老大兄弟和那名青帮弟子不抚恤啊?远东号找不回来,也得赔给人家。当然,就是不赔,黄老板也不敢怎么着,不过这可不是76号执行公务,做生意嘛,和气生财。而且乱世做这样的生意,没有三倍以上的利润,就是赔钱。叶经理,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是李主任的部下,哪有迈过李主任,直接找夫人的?”

    戴如要从这里把英国人的黄金运到海上,交给威尔士亲王号,还要把军统分得的一份运回重庆。离开上海之前,刘泽之曾命令徐建雪把自己来芜湖的消息和叶时文等人住院的鹤峰医院的地址告诉了周成斌。周成斌也把戴如的行动计划告诉了他,“归还”钢锭就在今天。行百里者半九十,金蝉计划到了今天,决不能有任何闪失,他当然不能离开。

    叶时文不以为然,却不好反驳,刘泽之看出了他的不满,又道:“再等两天,我看你的脸色还很不好,如果你在医院里觉得无聊气闷,出去转转,芜湖这个地方不大,但是还是不错的。”

    叶时文只得答道:“好吧,你做主,晚上我们一起到外面吃饭吧?医院的饭实在是不怎么样。”

    “没问题,我来的时候看见西边不远处有个苏州淮阳春酒楼,看样子还不错,我这就让老马去订个包间。我出去买点当地特产,一会回来找你。”

    走出住院部大门,医院不大的花园里,十来个病人、家属三三两两的聊天、透气。恰好碰到了马团长:“马团长,正说要去请你,晚上一起吃饭吧?我在淮阳春定了个包间。”

    马团长笑道:“来的真巧,晚一步就碰不到你了,吃饭的事好说,再说哪有让兄弟你请客的道理?有件事——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花园一侧的一张石凳上坐下,马团长说道:“我手下两个兄弟在黑市上发现有人兜售军用钢锭,已经跟踪找到了那两个人的住址,想和你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办?动手抓人,还是继续跟踪,找到他们藏匿抢劫来的货物的地点?听手下兄弟说那两个水匪找好了买主,约定今天晚上八点验货。”

    刘泽之佯装想了又想,答道:“依我看先不要抓捕,现在急着抓捕,如果碰上硬茬,抵死不肯说出藏匿货物的地点,岂不糟糕?这样吧,派两个机灵一点的弟兄跟踪,找到藏货点后,先不要动手。对手有两个人,看守东西的一定另有其人,动起手里,我们未必能占到便宜。再说我请您老兄帮忙,是私交,万一出现伤亡,上峰追查起来,给你添事,就不好了。”

    马团长感叹道:“不是我当面夸你,你这个人,心思细,够义气,这个朋友我姓马的交定了。我一直在发愁盯梢的人多了容易露馅,去的人少了,又怕打起来不占上风。听你的,找到藏货地点后,我亲自带队动手。还有个好消息:远东号有下落了,巡逻的水警说距离芜湖十六公里的长江支流漳河,那里有个奎胡,里面有个小岛,发现了一艘船,我听了听他们说的情况,应该就是远东号,我已经让他们把船开过来了。”

    刘泽之很高兴:“马团长,你让我怎么谢你?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这份恩义我记下了。”

    “自家兄弟,客气啥?”

    刘泽之又道:“马团长,等你手下的兄弟找到藏货点,动手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

    “没这个必要,一个警卫排足够了,水匪再凶悍,也是乌合之众。”

    刘泽之笑笑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来芜湖是干什么的?你老兄也别小看我,我可不是个只会拿笔杆子的。”

    “别误会,我哪敢这么说,谁不知道你们76号个个都身手不凡。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去,咱们兄弟两一起带人动手。时间也不早了,叫上叶经理他们,这就去淮阳春吧?怎么你还有事?”

    刘泽之看了看表,笑道:“也没什么事,本来想出去买点土特产回上海送人,先去吃饭也好,吃完了也该有消息了。”

    马团长一拍刘泽之的肩膀,埋怨道:“见外了吧?还用你自己去买土特产,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一共四份,你和叶经理一人一份,其他人分一份,还有一份托你转交给李主任。”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好在兄弟们以后相处的时间长着那。”

    杯觥交错,一顿饭吃到了八点多钟,马团长警卫排的安排长急匆匆赶来了,马团长说道:“事情怎么样了?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有话直说吧。”

    “是,团长,找到藏货的地点了,在芜湖郊外十几公里的一处小河汊里,我派两个弟兄看着,自己带着一名兄弟赶过来向团长汇报。”

    马团长问道:“对方一共几个人?”

    “四个,两个看守货物的,两个带买主看货的。”

    马团长看了一眼刘泽之:“刘秘书,你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刘泽之说道:“事不宜迟,叶经理,你们几个回医院吧,我和马团长去看看。”转头对马新立说道:“别开马团长的车了,就坐咱们从上海开来的那辆军用吉普吧。”

    马团长答道:“好,你们那辆车是最新式的美式吉普,我的车差远了。安排长,让和你一起回来的兄弟给我们带路,你回团部带着警卫排赶过去,现在是八点四十,九点半一定要赶到藏货地点。”

    马新立开车,带着马团长和他的一名警卫员,四人赶到芜湖郊外,刘泽之问道:“这里距离藏货地点还有多远?”

    那名带路的警卫员答道:“大约还有一里地。”

    刘泽之皱眉道:“停车,把车灯关上。坏了,这辆车车况虽然不错,不过开起来声音很大,车灯又这么亮,会不会打草惊蛇?”

    马团长看了看表,也有点担心:“现在才九点一刻,我们四个人,对手也是四个,地形肯定不如对手熟,马上动手……万一出事……”

    很少说话的马新立插话道:“还是等一等吧,这笔生意一直不顺,别再搭上一两条性命。刘秘书,找回远东号和钢锭之后,能抓住水匪最好,抓不住也没……”

    刘泽之看了一眼马新立,笑笑,说道:“有道理,如果对手警觉,现在冲过去也晚了,还是等等马团长警卫排的人吧。”

    月朗星稀,秋来风凉,夜虫交相悲鸣,点点萤火时隐时现。四人坐在熄火的车上,五六分钟后,远处灌木芦苇丛中,影影绰绰似乎有几条黑影,刘泽之低声说道:“马团长,前面有人。”一边说一边掏出佩枪,推开保险,轻轻打开了车门。

    “我看到了。”

    刘泽之下了车,说道:“马新立,你在车上接应,等马团长的警卫排来了,告诉他们我们的位置。马团长,我过去看看。”他当然不好直接要求马团长一起去冒险。

    马团长也掏出了枪,答道:“我们三个一起去。”

    “也好,注意安全。”

    刘泽之在前,马团长带着那名警卫员在后,前后拉开七八米的距离,呈品字型在夜色中向发现黑影的地方靠近。马团长心道76号果然人才济济,这个刘泽之看起来文质彬彬,却颇有胆色,机敏干练。

    三人向前走了七八十米,那名警卫员一脚踏进一个没膝的水洼中,挣扎中被水洼四周乡民收割了的芦苇剩下的茬子刺中手掌,忍不住“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声音虽然不大,在万籁俱寂的荒郊,却显得格外刺耳。

    近百米外几条黑影似乎愣了一下,停止了移动,很快又动了起来,刘泽之冲着其中一条黑影开了一枪!几乎同时,对手的枪也响了,子弹从好几个方向呼啸而来!

    顾不得地上的泥水、芦苇茬,刘泽之等三人卧倒在地,马团长还了两枪,喊道:“刘秘书,不要冲动!对手人手不少,我们地形不熟!”

    刘泽之没有答话,连开两枪,只听黑暗中传来受伤后的惨叫!对手似乎并不恋战,冲着刘泽之的位置连发数枪,交互掩护着撤退。

    摸不清对手的虚实,说实话也不愿意真的搭上几条性命,反正只要把船和船上的货物找回来,李士群这个人情就算是欠定了。马团长不敢也不愿追击,还有点担心没有搭话的刘泽之是否已经中枪,李士群的秘书死在芜湖,就不好交代了。他命令那名警卫:“你去看看刘秘书,注意安全,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再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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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退而结网(上)

    三四分钟后,安排长留在这里监视的两个人跑了过来,二三十米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是哪部分的?”

    “是我,马团长!”

    那二人赶紧跑过来:“团长,我们是警卫排的,安排长命令我们在这里监视,茅屋里面的人,应该是四个,听到车声跑了出来,我们在后面,安排长说没有命令,不准开枪……那几个人现在不见了。”

    马团长没有出言责备,此时,远处传来军人行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果然是警卫排听到枪声赶了过来,马团长提高声音:“安排长,我在这里!”

    安排长跑了过来,马团长命令道:“给我留下几个人,其他的人分成两队,一队包围藏货地点,一队追击逃走的水匪。”

    “是。”安排长答应着带队执行命令。

    马团长跑到刘泽之面前,见那名警卫员正在给刘泽之包扎,很担心的问道:“受伤了?怎么样,很严重吗?”

    “没事,左臂擦伤,削掉了一块肉……”话虽如此,借着月光,马团长看到刘泽之神情痛苦,额头汗津津的。

    刘泽之又道:“越往前路越不好走,别开车了,万一陷进去就麻烦了,我们步行过去看看,货物是不是都还在。”

    马团长责备道:“你看你,说你什么好?都受伤了还惦记着这些事。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了,你上车歇着吧,听我的!我陪你过去。”

    十点钟,安排长回来报告道:“团长,货物都里面,我清点了一下,没少多少,九成以上的货物还在。人没抓住,天太黑,这里的地形又太复杂……”马团长事先曾有过交代:尽量避免人员伤亡,当着刘泽之的面,这话没好说出口。

    马团长心知肚明,点了点头:“多派几个人,守着货物。刘秘书,我们先回去吧?”

    “好,马团长,一客不烦二主,等明天远东号回来了,麻烦你找几名船工,帮着装船……”

    没等刘泽之说完,马团长一口答应:“你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找好船工后,我派八名兄弟随船押运,保证平平安安抵达武汉。走吧,坐车回鹤峰医院,一是给叶经理说一声免得他担心,而是你的伤也让医生看看。”

    一行人回到鹤峰医院,马团长说道:“我就不上去了,早点休息,还有件事,我正好要去趟南京,两个人,后天走,能不能同行?”

    “太好了,路上多个伴。叶经理他们还要随船去武汉,咱们四个人一辆车,正合适。到了上海,这辆车你就先用着。”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下了车,刘泽之又道:“马团长,等一下。”从放在车子里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一点心意,不成敬意,给兄弟们喝杯酒吧,你可别和我客气——”硬塞给了马团长。

    马团长推辞不过,用手捏捏,也并不太厚,只好收了下来。等刘泽之等人上楼后,坐进自己的车里,抽出一看,又惊又喜:信封里并不是南京发行的储备卷,居然是一沓崭新的美钞!没想到刘泽之出手如此大方。

    九月二十日上午,刘泽之给李士群发电报汇报了大致情况后,远东号开回芜湖,重新装上货物,叶时文等人也上了船,下午五点,启程继续驶往武汉。第二天上午七点,马团长搭车,四人于当天下午四点赶回了上海。

    左臂被纱带吊着固定的刘泽之脸色苍白,冷汗不断,他勉强笑道:“老马,我先去趟医务室,怎么感觉缝线开了?你带马团长去见李主任吧,告诉司机班这辆车暂时借给马团长用几天。”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一路上路况不好,太颠簸了,血都渗出来了。”

    马团长如此卖力,李士群当然很高兴,一听马团长来了,马上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致谢道:“舍亲在芜湖出了这么大的事,多亏马团长仗义援手。”

    李士群话里的意思是不肯承认自己就是货主,心知肚明的马团长自然顺着李士群的话说:“在兄弟的辖区出了这样的事,惭愧啊。令妻舅叶经理太客气了,早点打声招呼,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二人寒暄客气了几句后,马团长又道:“李主任,并不是马某面奖,强将手下无弱兵,您的那个刘秘书真的不错,精明干练,身先士卒,对您更是忠心耿耿。也是我的疏忽,还让他受了伤……”马团长不厌其烦的对刘泽之大加赞赏了一番。

    有人当面夸奖自己的属下,李士群当然很高兴,加之刘泽之在电报中并没有提到自己受伤的事,李士群不由的关切道:“哦,他受伤了?要紧吗?马团长你过奖了。”

    “贯穿擦伤,子弹没有留在体内,不过削掉了一块肉,伤的不轻。李主任,您日理万机,马某还要赶到南京,不多打扰了,等调防上海,就会多一些机会向您请教了。”

    “马团长,太客气了,你还有正事要办,我就不强留了。”

    刘泽之来到医务室重新包扎伤口,和军医老彭聊了几句,临出门的时候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那个孟霄杰哪?去哪里了?”

    老彭答道:“他通过甄别了,被安排在情报处,不过具体担任什么职务还没有定,因为倪处长被关禁闭了。”

    “啊?倪新被关禁闭了?”刘泽之并不当做很严重的一件事,又坐回老彭对面,好奇地问道:“这个倒霉蛋,又惹什么事了?”

    老彭心道这也不是什么机密,即使自己不说,刘泽之很快也会知道,何必白白得罪人?他看四周无人,答道:“抓捕陈劲松失手,三死五伤,李主任火了,就给关起来了。听说赵队长替倪处长讲情,碰了个大钉子。”

    抓捕陈劲松?刘泽之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在审讯室外无意中听到倪新等人提到的“藏身之地”,指的是陈劲松!好在陈劲松没有落入魔掌,如果陈劲松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错过如此重要的情报,岂非失职?孟霄杰通过了甄别,这是一个好消息。可是陈劲松脱险后不可能不转移,苏醒后的孟霄杰如何和他取得联系?如果二人不能及时联络,二次盗火计划,又将如何展开?以他对周成斌的了解,得知陈劲松差点被捕,一定已经做了新的安排。

    刘泽之恨恨不平,怒道:“居然又让陈劲松跑了,真是不甘心!倪新也是,也不是第一次和狡诈奸险的陈劲松送打交道了,居然能让他跑了,该关!”

    老彭吓了一跳,随即想起刘无死在陈劲松手里,难怪刘泽之大失常态,他没敢再说下去,换了个话题:“刘秘书,你的伤不要紧,不过我给你开的消炎药记住要连服七天,别大意了。一周后拆线,复查后才能决定是否可以停药。”

    刘泽之长叹一声,点了点头答道:“我知道了。唉,我想倪处长一定也很懊悔,这个陈劲松,76号死在他手里前后有七个人了,比周成斌还可恨!算了,晚上瞒着李主任去看看老倪……对了,老彭,借你的电话用用。”

    拨通徐建雪的电话,徐建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适柔糯:“泽之啊,你回来了?今天过不来?好的,那你忙吧。中秋节快到了,我让纪姐给你送点我自制的月饼,一盒四块枣泥核桃馅的,是给你一个人吃的,还有一盒什锦的,大盒的,一盒八块,是送给你的那些没有家室的同事们的。”

    “你还惦记着他们?你也是,想吃什么去买就是了,自己做?再把你自己累着了,我知道了,估计要过几天吧,想我了?什么自作多情?我哪有,中秋节放假,我好好陪你玩两天,好,不说了,去之前我给你打电话,那就这样?再见。”

    老彭笑笑不语,心道虽然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特工,到底是年轻人,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唉,受伤了也不肯说。刘泽之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句:“你忙,我走了。”

    刘泽之来到李士群的办公室,看见他左臂吊着,李士群问道:“听说你受伤了,要紧吗?”

    “谢谢主任关怀,没大碍。马团长走了?这一次能找回远东号和货物,多亏了他,不过这个人……还有,属下给了他一千五百美元,事先没有来得及请示……”刘泽之暗道两年来,几次受伤,都伤在自己人手里,这就是宿命吧?

    李士群摆摆手,答道:“钱的事是小事,你做主就是了。看样子你对马团长颇有腹诽?说来听听。”

    “是,属下感觉他虽然很尽心尽力的寻找远东号和货物,但是对抓捕水匪却并不热心,怎么说那,似乎很怕出现伤亡……不过我想您一再交代不要把事情张扬的尽人皆知,如果出现伤亡,可能会把事闹大,也就装糊涂没和他挑明。”

    李士群笑笑,说道:“只要找回货物和远东号,就行了,马团长到底不是我的下属,能做到这一步,很不错了。”看刘泽之欲言又止,李士群皱眉道:“想说什么?吞吞吐吐的,说吧。”

    刘泽之陪笑道:“属下听说倪新被您关起来了?关得好!居然放跑了陈劲松,实在是该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过……属下想倪处长应该已经尽力了,我不敢为他求情……我就是想去看看他。”

    李士群冷笑道:“颠三倒四!你到底是为他求情?还是建议我杀了他以正军法啊?你的消息很灵通,刚回来就知道这么多。哼!你们两个一起搜查原汇丰银行,却没有发现军统藏金的竖井,你是不是想和他商量如何逃避罪责啊?陈劲松脱逃的责任,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刘泽之嗫喏道:“没敢四处打听,在医务室处理伤口,听老彭说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参加行动的人那么多……”突然间,刘泽之明白过来,笑了笑,说道:“您说是他的责任,当然就是他的责任,何况本来就是他的责任,除了陈劲松脱逃,汇丰银行金砖不翼而飞,他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当然属下也要负次要责任……您一向是很偏袒他的,不像对属下,一直很严厉,只要倪处长认错,承担该承担的,您也不会不回护他的……”

    李士群沉下脸训道:“胡说八道!你是不是想去禁闭室和倪新作伴?什么?对你格外严厉?就是公事公办,也早就应该揭了你的皮!罢了,我就给你一个面子,你去看看他吧。”

    刘泽之喜出望外,笑道:“谢谢主任,那我去了……这个倪新,我早说过他是个榆木脑袋,不会来事,眉高眼低都看不出来,您放心,是我私自去看他的,这回倪新要欠我一个大人情了,您什么时候能把他放了……那什么,我不问了,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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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退而结网(下)

    二十一日晚上七点,下班后的刘泽之来到禁闭室,对卫兵说道:“倪处长在那间房子里?开门,我去看看他。”

    卫兵陪笑道:“在最里面那个单间里,刚给倪处长送晚饭,随便还送进去了几份报纸,您放心,倪处长一切都好,刘秘书,您来……奉的是李主任的命令吧?”

    刘泽之不置可否,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开门吧。你们两个检查一下:这是两件换洗衣服和两包烟……”

    卫兵笑道:“刘秘书,您请进吧,不用看了……不对,是检查过了,没问题。”

    见到刘泽之,正在吃饭的倪新又惊又喜,说道:“你怎么来了?不会是瞒着主任悄悄来的吧?哎呦,你怎么又受伤了?要紧吗?来,坐下说。”自己坐在床上,把唯一的椅子让给了刘泽之。

    刘泽之把一个小布袋子放在床上,答道:“你就先别担心我了,就算我是瞒着主任来的,主任也不会因此事杀了我。以前老赵坐牢,我去看他你抱怨我,我说过以后你坐牢,我绝对不去看你,现在你只是关禁闭,来看看你也无妨。”

    一向拿刘泽之没什么办法的倪新苦笑道:“我够倒霉的了,你还来说风凉话损我。泽之,对不起,因为我的错,让陈劲松跑了。”

    “怎么会是你的错?难道你不想抓住他?是他太狡猾了。”刘泽之端起倪新的杯子,喝了两口水,又道:“老倪,你不用和我认错,最近76号不顺,黄金找不到了,虽然最大的责任应该是小野将军的,但是上海是日本人的天下……我知道你和小野将军的关系,可在我心中,和我一样,你首先是76号的人,是李主任的部下,现在陈劲松又跑了……我的意思是……李主任也有他的难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

    倪新打断了刘泽之的话:“泽之,你别说了,我明白,也知道该怎么做,你替我给主任传句话: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替长官分责、分诽,是做下属的职责。”

    刘泽之笑了:“我就知道你最明白事理了。老倪,我来之前去给你拿衣服,碰见孟霄杰了,看他神情郁郁,唉,不由得想起了两年前,李主任没有吐口收下我,那个时候,我也是患得患失,郁郁寡欢。老倪,我知道你曾替我说过不少好话。”

    倪新笑道:“可算是说句良心话了,知道我对你不错,还每每针对我。孟霄杰……他跟着我参与行动,表现没有什么可疑的,怎么了?没通过平川君的甄别啊?”

    “听说是通过了,否则也不可能让他在一个人宿舍里晃悠,好像是因为你被关起来了,所以没有安排具体的岗位,可这话也没人和他说啊,他可能心里没底。”

    倪新答道:“泽之,不瞒你说,是我主动把他要到我的情报处的,本想任命他担任情报二组的组长的,这一被关起来,疏忽了。如果方便,你替我和他说一声。”

    “算了吧,也不急在一天两天的,我现在是李主任的秘书,一开口,即使不是主任的意思,别人也会误解,他以后是你的人,有能力的人总是有脾气的,不像我,没能力所以也没脾气,由着你欺负。恩威并用才能驾驭,这份人情还是你自己做吧。”

    倪新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不瞒你说我一直怀疑日军军医院里有一个军统的行动组,我想把孟霄杰安排进医院,暗地里追查。”

    刘泽之心中一喜,不露声色的答道:“他是个医生,当然比任何人都合适。你的怀疑……嗯,有道理,绵贯义一潜逃,不可能没人配合。也好吧,我替你和他说一声,万一你把牢底坐穿,十年八年出不去,也别让人家等着了。”

    “十年八年?去你的!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你提前说一声也好,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刘泽之起身道:“一晃半个小时了,你接着吃饭,我回去了。我从芜湖带了好多特产,蟹黄包、茶干、刀鱼,走的时候老赵又去食堂要了几个菜,说好七点半一起吃饭,这些时日都累坏了。”

    “那你快去吧,别忘了给我留一份。”

    出了禁闭室,向宿舍走去,大门口碰到了提着两盒月饼的纪群,刘泽之笑着迎了上去:“纪姐,还麻烦你跑一趟,给我吧。”

    纪群递过月饼,问道:“刘先生,你受伤了?”

    “不要紧,一点擦伤,不要让徐老师知道,我怕她会担心。过几天伤好一点,我就过去看她。”

    “那好,我先走了。”

    “我送你。”二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到了距离大门口七八十米的公交车站,刘泽之叫好了三轮,目送三轮走远,才拿着月饼回宿舍。

    宿舍门口,刘泽之碰到了出门的张胜宇,问道:“出去啊?老孟在吗?你打扮的衣冠楚楚的,干什么去啊?”

    张胜宇有点忸怩不安,笑道:“他去食堂吃饭去了,门没锁,一会就回来,你找他?我去会个朋友。”

    刘泽之心道刚来上海,会什么朋友,这个朋友住在四马路*吧?当下也不揭破,说道:“那你去忙吧,你见到老孟转告他:倪处长说了,任命他担任情报处二组组长,具体工作倪处长会亲自交代他。”

    孟霄杰和张胜宇同住的二人一间的宿舍就在一楼。

    回到宿舍,赵敬东和平川新野、浅野一键已经坐在桌边等待,张克清和毛骏在布置碗筷,刘泽之脱下外套,匆匆洗了手,笑道:“来晚了,不好意思。老赵,我有伤,不能喝这么多,倒给你半杯。”

    赵敬东问道:“谁给你送的月饼?”

    “你少管闲事!大盒是给你们的,小盒谁都不许动。”刘泽之一边说着一边把小盒月饼特意放进了里间的卧室里。几个人心知肚明,相视一笑。

    走出卧室,赵敬东又问道:“你真的去看倪新了?是李主任同意的,还是……他没事吧刘泽之答道:“老倪没事,关禁闭也不算大事,在座的除了平川君,谁没被关过?工作失误,关几天,主任气消了,也就出来了。我是悄悄去的,李主任不知道。”

    赵敬东叹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隔几天不惹出点事,你就难受,是吧?算了我也不说你了,等李主任知道了,哼,倪新是出来了,该轮着你进去了!”

    刘泽之很不满意,一瞪眼就要反唇相讥,平川新野赶紧转移了话题:“去都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浅野君,山木君怎么没来?下班的时候我看见他了。”

    浅野一键答道:“龙三还那样,下了班就一个人待着,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唉,平川君,你来得晚,有些事不知道,龙三他……算了,不说了。赵桑,那批黄金还是没有下落?”

    赵敬东很沮丧:“是啊,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好像平地蒸发了。浅野君,你那里有什么线索?”

    浅野一键摇了摇头:“也没有。本来指望抓住陈劲松,能有所突破,唉,军统上海站,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

    赵敬东不以为然:“也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上海站怎么了?前后三次全军覆灭,前任站长郭烜死在76号,现任站长周成斌也曾落入我们手中,段文涛、杨君、李智勇、杨爽、阮波、龙瑞康、孙文凯、李立、翟岩民……死的死,降的降。泽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

    “哦,没事,忙起来不觉得,一坐下来伤口突然痛起来了,我去吃两片药,老赵,再给我倒杯酒。对了,老赵,蟹黄包和茶干给倪新留一份,用纸袋装好放到窗户外头,天气凉了,应该可以放两天。”

    前些日子都忙坏了,难得轻松,几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喝的高兴了,说好留给倪新的芜湖特产也拿出来吃掉了,小盒月饼也被吃了三块,只剩下一块“压盒子”。

    很快,十点多钟了,赵敬东简单收拾了一下,说道:“咱们走吧,泽之刚回来,又受了伤,让他早点休息。泽之,本来想留给倪新蟹黄包和茶干也吃完了。”

    刘泽之笑道:“吃完就吃完了呗,算他没口福,你别管了,我慢慢收拾,我的伤没那么严重。”

    一楼宿舍里,孟霄杰半躺在床上,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如何和陈劲松取得联系。看看天色已晚,他起身洗漱,准备睡觉,关上灯,拉上窗帘,突然隐约看见窗台上有几个字,他定了定心,微微侧目,迎着月光看去,字迹明显了许多:一个中间套着三角形的同心圆,军统的联络标志!还有几行数字,应该是电台频率。还有一个时间:12:15。曾有人来过这间房子,在窗台上蘸水写下了这些字,这个人是自己的战友!而这里是76号的宿舍!

    孟霄杰的心猛跳了几下,难道……不,这不是他该打听的事,他现在要做的是:收听晚上十二点一刻,写在窗台上的那个频率的电台广播。他悄悄擦掉窗台上的字,仿佛感觉到了那个不知名的战友的体温:这一刻,终于不再孤独。

    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孟霄杰猛地一下拉开抽屉,果不其然:一本当月的《良友》画报赫然在目!他冷静下来,很快否认了圈套的可能:临行之前,除了陈劲松在海员俱乐部的那个联络地点,上峰还为他准备了一个备用的联络方式:通过电台,传出密码。密码的母本就是当月上海出版的《良友》画报。频率临时决定,等待通知,而通知时用于表明身份的标志就是一个中心有三角形的同心圆。备用的联络方式除了自己,只有周成斌知道,陈劲松都未必知情,而且陈劲松也并没有落入76号手中。

    很明显,暗地里来和自己取得联系的战友也是知道这一切的,是周成斌设法通知他的吗?更让孟霄杰惊喜的是这个战友能随意出入76号的宿舍,他会是谁?

    *四马路:上海娼寮妓馆的集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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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粮草先行

    九月二十二日下午,百味斋素菜馆,事发三天后,周成斌严厉教训着陈劲松:“你知不知道敌后情报工作容不得一点侥幸?你发现情况不对,这就是上天垂怜,你居然糊涂到又一次返回去,太让我失望了!你也是老特工了,如此的幼稚!你就是不爱惜自己,戴老板的命令怎么办?你刚建立的五家外围组织怎么办?就因为你的不理智,我不得不命令八十六号冒险通知孟霄杰新的联络方式,你也做过卧底,知不知道这么做,会给他带来危险?”

    陈劲松低头不语,周成斌越想越生气,怒道:“这要是在重庆,我亲自把你关进息烽集中营去!你等着把牢底坐穿吧……我要呈请局本部处理你!”

    陈劲松抬眼看了一眼周成斌,低声答道:“站长息怒,都是我的错。降职、处分,我都心甘情愿的领受,只求你别把我调回去。”

    周成斌冷笑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敢任意妄为,我直接毙了你!”

    陈劲松陪笑道:“事不过三,老天不会再给我第三次机会了,如果再有一次,您也别费心毙了我,76号和日本人自会代劳。”

    “哼,你知道就好!”周成斌放缓了语气,说道:“二次盗火计划即将开始,这家素菜馆位置适中,距离76号不远不近,又有密室,经地道通向地下污水管线,移交给你和孙栋盛,除了唐吉田,另外两个人也留给你。对外就说是老板从外地赶回来了,亲自经营。76号认识你的人太多,轻易不要抛头露面,即使是自己人和你联系,也要孙栋盛确定安全后,你再露面。重庆给我新派了两个人,也是我的旧部,我带着他们转移到新开的一家棉花布匹店,电台也一并转移。金蝉计划还有些收尾工作,目前那个联络点的地址你暂时不需要知道,有事我会派唐吉田主动联系你。如果有急事,你可以通过一号紧急方案和我联系。”

    “是,您放心吧,按照计划,今天晚上孟霄杰会来这里和我联系。营救绵贯义一,倪新推断出日军军医院有我们的人,有利有弊。弊处就不用说了,意想不到的好处是倪新会把孟霄杰安排进军医院,我们执行二次盗火计划,就容易多了。”

    周成斌叹道:“这个倪新,是我们最危险的对手之一,不容小觑。劲松,我要提醒你一句:八十六号的身份是最高机密,不管对谁,包括孟霄杰在内,都要绝对保守秘密。启用他,必须经过我的同意,由我安排。”

    陈劲松郑重答道:“我明白。为了掩护我,刘无……我欠八十六号的太多,如果有危险,我即使舍出性命,也要护他周全。”

    “刘无是为国而死,这一点泽之也很明白,你不必把如此沉重的一份愧疚感强加到自己身上。唉,郭烜说过:我们所有的人都会为国而死,只有中国是不死的。现在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九月二十四日上午九点,倪新被叫到了李士群的办公室,倪新递上两份《情况简报》规规矩矩的站在李士群的办公桌前,说到:“主任,这是属下写的黄金丢失、陈劲松脱逃的《情况简报》,请您过目。属下几日来深刻反省,知道自己错了,造成这些失误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没有贯彻您的指示。”

    李士群冷笑一声,说道:“坐下说吧。”

    “是。主任,属下认为下一步工作的重点应该放到对军统组织的绞杀上,决不能任由他们做大。”

    李士群答道:“这是自然。有件事你心里有个数:大日本帝国与欧美交战迫在眉睫了,当然具体的时间谁也搞不清楚,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希望避免这场战争。唉,两线作战……自古都非吉兆。这些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日本人命令我们加强与小野将军的合作,这一点要多借重你了。”

    李士群的心意,倪新如何能不明白?他马上答道:“我是您的属下,该怎么做,您吩咐一声就是。”

    李士群对倪新的态度还算满意,说道:“五天的禁闭期到今天就算是满了,你回去吧,先把孟霄杰安排进军医院。”

    “谢谢主任您的宽宏体恤。”

    九月三十日凌晨,戴如返回重庆,一别经年,又回到青天白日旗之下,与繁华的大上海相比,落后、杂乱的重庆却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舒心,他不敢先去见日日悬念于心的妻子爱女,准备回局本部复命。

    没等下船,一名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男子赶了过来,戴如隐约记得此人好像局本部总务处的,那人说道:“戴队长,一路辛苦,请在此等候,戴老板和我们处长马上赶过来。”

    戴如心中一喜,戴笠亲自驾临,是对上海站诸同仁出生入死的认可。一刻钟后,两辆黑色桥车停在朝天码头,戴笠从车上走了下来,军统总务处处长、中央银行庶务科等人扈从在后。戴如迎上前去,立正行礼:“长官,属下等完成金蝉计划,向您复命。”

    戴笠点头道:“辛苦了,带我们上船看看。”

    几人走上船来,戴如示意杜一帆撬开最上面的一个货箱:金砖耀眼夺目!

    戴笠不由得微微一笑,夸奖道:“干得不错。沈处长,和央行办一下交接手续。戴如,黎明的空气真好,重庆难得有这样秋高气爽的时候,陪我走走吧。”

    戴如曾做过戴笠的侍卫,长官格外假以辞色,当然不能不识抬举,二人下了船,戴如跟在戴笠身后,沿着嘉陵江畔漫步,侍卫等人在他们身后三四十米之外跟随。

    戴笠开口说道:“还有个好消息,我刚收到芜湖郝威组长的电报,英国人应得的那部分黄金,已于两个小时之前安全运到了在公海上航行的威尔士亲王号军舰上。金蝉计划顺利完成,有你一份功劳,不负我多年调教之劳。”

    戴如的心终于彻底放下,答道:“属下不敢居功,这都是长官您领导有方,毛先生策划周详,周成斌站长和上海站同仁携手合作的功劳。”

    戴笠又道:“还没有回家探望家眷吧?本应该让你在重庆休整一段时间,无奈战事正紧,天不从人愿啊。”戴笠停顿了一下,问道:“在上海的时候,你去过郭烜的墓地吗?”

    “国家蒙难,舍家卫国是军人的本分。郭烜……为怕节外生枝,属下一直没有机会去祭拜……”

    戴笠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我也不想瞒你:这件事我一直很后悔,失去郭烜,军统的电讯工作,如失左右手。”

    戴笠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悲凉惋惜和坦诚让戴如很感动,他应了一句“如果当初命令上海站全力营救,也许金蝉计划就会以失败告终,为了大局,不能不自断臂膀,您的苦衷,郭烜在天有灵,一定能体谅。请您自宽,为国珍重。”

    “你离开重庆有段时间了,国统区市场西药供应越来越恶化,我们的许多抗日将士就因为缺医少药……因此,我命令上海站设法再搞一条盘尼西林生产线,上海站的难处我并不是不知道,国难当头,作为黄埔军人,我们不撑持,谁撑持?我们不牺牲,谁牺牲?”

    戴如答道:“属下明白,可是……并不是属下斗胆抗命,实在是……唉,如果76号没有潜入重庆,炸毁康慈制药厂就好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戴如自觉失言,及时住口。

    “二次盗火计划其实早就展开了,为此军统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故意纵放了给组织造成巨大损失的叛徒。戴如啊,先回去看看家人,三天后出发赶回上海。我特批给上海站一笔经费,你带回去。盗火计划,拜托诸位。”

    戴如立正行礼:“长官,拜托二字,属下万不敢当。请长官放心,属下一定尽全力协助周站长,不成功,则成仁!”

    九月三十号上午九点,孟霄杰奉命回到了76号,来见直属长官倪新,倪新待人一向很温和,笑道:“老孟,来,坐下说。怎么样?在军医院立住脚了吗?上海在我们手里,还让你隐藏真实身份,秘密暗查军统的行动小组,实在是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孟霄杰答道:“倪处长言重了,记得您曾说过山木君曾以普通病人的身份,乔装进入济民医院,暗查郭烜的下落,山木君都能这么做,我能有什么委屈?我的专业是心脑血管,军医院恰好缺少这方面的医生,所以可说是一拍即合。不过刚去三四天,进展还谈不到,属下办事不利。,请倪处长谅解。”

    倪新笑道:“言重了,谅解什么?这就不容易了。你还需要我做点什么配合你的工作,尽管说。军医院是日本皇军和南京和平救**重要的医疗机构,一旦华中有战事,就会以他为中心组建战地医院,平日也有很多官兵在此接受治疗。更重要的是这家医院还是许多前线医院、随军医疗站的人员培训基地、药品供货中心。一旦军统有组织的渗透进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一定要在军统行动组刚组建不久的时候,就彻底破获摧毁他。”

    “倪处长说的对,属下想第一步是确定究竟有没有这个所谓的行动组存在,然后才谈得上破获。我一个人……处长,能不能给我安排两名助手?”

    倪新点头道:“我也考虑到了,明着往军医院派人不是不可以……不过打草惊蛇,一旦对手进入静默,就很难入手了。”

    “属下担心的也是这个问题,对手保持静默,一旦皇军有重要人物入院治疗,或者组建战地医院,那个时候再出手破坏,麻烦就大了。”

    “是啊,那可是重大的失职之罪啊……这样吧,有一个叫张世伟的,以前也是军统的,外科医生出身,跟随孔文清潜入上海,后来投诚为李主任效力,现在身体已无大碍,我会安排他进入军医院作为你的助手,还有行动队的老钱,懂日语,我想把他安插到药房里。”

    孟霄杰起身答道:“谢谢倪处长的周密安排,属下一定尽全力,查出这个军统的行动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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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临危受命

    十月五号,中秋节到了,因为最近一直工作一直不顺,那批黄金依然杳如黄鹤,没有下落,李士群兴致寥落,76号也没有举办聚餐赏月等活动,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后,刘泽之衣冠楚楚来到停车场,刚从外面回来的倪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看样子你不像是有公务要办,开着我的车去哪?”

    “今天中秋节,提前下班,我去……你就别管了。”

    倪新摇头叹道:“说是专车,我们几个处长队长谁也不敢公然开出去办私事,车子也总有人办公事用,只有你,谁的车闲着你就开谁的,比任何人都方便,也不做的隐秘点。提前下班了?那我也不回去了,雇辆三轮去……吃饭。”

    刘泽之笑道:“雇什么三轮?我送你吧,你是去找鹤子吧?听说你要结婚了?”

    倪新上了车,并不否认:“自告奋勇的送我?还算有点浪心。是啊,下个月,刚找好房子,还没有布置好。到时候你给我当伴郎吧?”

    “没问题,只要你不嫌我抢了你的风头,你不要有压力,我知趣的,一定往难看里打扮。哎,不对啊,小野将军那里有房子啊,我去过的,很宽敞,你还找什么房子?”

    倪新笑道:“就你能抢了我的风头?你的脑子又糊涂了吧?是我娶妻,哪有住到老丈人家里的?”

    “我还以为你肯定入赘……别瞪眼,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其实要我说还是入赘的好,你能找到什么好房子?人家鹤子是千金小姐,跟着你受委屈。对了,你找的房子在什么地方?”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嫌委屈可以不嫁。房子还不错,在爱俪园公寓。”

    爱俪园高级军官公寓住的都是淞沪日本占领军的军官,倪新把家安在那里,不用说还是因为小野平一郎的面子。刘泽之笑笑不再说话,车子很快到了小野平一郎的公馆,倪新问道:“晚上十点能来接我吗?”

    “接你?难道不扫榻留宾……”

    没等刘泽之说完,倪新抬手一拳打在刘泽之的胳膊上:“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刘泽之作势痛苦的趴在方向盘上,喊道:“哎呦,我的伤口刚拆线五天……”

    倪新赶紧问道:“对不起,我忘了,不要紧吧?疼得厉害吗?我看看……”突然反应过来,又是一拳:“又上了你这臭小子的当了!你伤的是左臂,我打的是右臂!”

    刘泽之笑不可抑:“原来你也不傻,得,算我的错,我十点来接你。”

    刘泽之开车来到徐建雪的联络站,周成斌已经在等他。

    周成斌和徐建雪闲聊着等他,自从郭烜死后,刘泽之私下见到徐建雪,总是不苟言笑,这一天也不例外,在一旁坐下默然不语。徐建雪起身道:“今天是中秋节,在这里吃饭吧?我去准备。”

    刘泽之望着墙上的一张画,没有答话,周成斌皱眉道:“问你话那,离得这么近,没听见啊?想什么哪?”

    刘泽之很尴尬:“我以为是在问你……那什么,吃饭?我没问题。”他来这里,如果不吃饭就回去,特别是在今天,反而不正常。以前他来这里,身心都可以得到放松,现在的他,却如坐针毡,徐建雪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很正常的一个动作,总让他疑心会不会是对自己无言的谴责;每每见到徐建雪的愁容,刘泽之总是抱愧于心,而自从伊人远去,在他的记忆中,徐建雪再也没有过由衷的笑容。

    周成斌笑道:“当然问的是你,我来了一刻钟了,早就说好了不在这里吃饭。”

    徐建雪离开了房间,心细如发的周成斌暗暗叹了口气,说到了正题:“泽之,中日两国在长沙厉兵秣马,一场大的主力会战一触即发,局本部严令我们在十一月十五号之前,搞到一条盘尼西林生产线,或者是搞到一百箱以上的盘尼西林成药,设法采购也罢,劫夺也好。”

    “一百箱?一箱十二盒,一盒十二支……采购根本不现实,上海站有多少经费?金蝉计划搞到的金砖运回了重庆,就算是在上海,也不是你我做主就可以动用的。而且我估算着……以一个月为期,上海黑市流通的全部盘尼西林加起来有没有这个数量,都是个问题。日本人也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我估计没等你采购到十箱,就会掉入对手的陷阱。”

    “是啊,所以我早早就死了在黑市上采购这条心。”

    刘泽之问道:“孟霄杰那里有什么进展吗?”

    “有,日本人也在筹建医疗队,支援长沙的战地医院,还有一大批药品也在征集、生产、采购中,准备运往长沙。”

    刘泽之等了几秒钟,见周成斌没了下文,只好问道:“医疗队何时出发?孟霄杰能参与其中吗?目前药品准备到了何种地步?在哪里储存?都有些什么品种?生产?这么说淞沪日军军医院还有药品生产线?在哪里?都能生产哪些品种?这些药品何人负责运输?是否和医疗队同时起运?”

    刘泽之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周成斌一个也回答不出来,说道:“都不清楚,你知道孟霄杰刚进日军军医院,能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就很不容易了。”

    刘泽之答道:“你别误会,他的难处我能不知道吗?记得你说过孟霄杰是一个很优秀的特工,对你的判断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意思是盲人摸象,且不说我们会付出很惨重的代价,任务也会以失败告终。”

    “所以毛先生命令我通知你:从今天起,正式加入二次盗火计划。你知道英日、美日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大,开战不可避免,一旦开战,上海的租界即将不复存在,而我们从日本参谋本部内部得知小野平一郎将会指挥废租界,建设并管理关押欧美人士集中营。原来的设想是让你保持静默,以待来日的。”

    刘泽之想了想答道:“并不是我推脱,长沙会战的准备工作,和76号不搭界,我从哪里入手?”

    周成斌答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泽之,军医院到底只是一家医院,抽调人手支援长沙战地医院,是可以做得到的。但是秘密筹集药品、运输到长沙,这些不是一家医院有能力办到的。”

    “说得对,我们应该先搞清这些工作都是谁在负责,再设法探听到准确情报,而后才谈得上根据情报,制定行动计划。这么大的行动,参加的人数不会很少,再保密也有机可乘。而且负责这项工作的最有可能是日伪的谍报机关,应该不是76号……否则不会连孟霄杰都知道了的事情,我却没听到一点风声……给我几天时间,我来想办法。”

    周成斌说道:“今天是十月五号,五天够不够?”并不想给刘泽之太大的压力,但是时间太紧,他没有别的选择。

    “我尽力吧。老周,最近你最好少露面,军统的几家外围组织都被破获了,很多人招供,虽然这些人不太可能知道你和陈劲松等人的具体藏身之地,但是草蛇灰线,万一被76号摸到些蛛丝马迹……我不希望有朝一日,眼睁睁的看着你和……一样,赴死,却束手无策,那样的煎熬和折磨,我实在是承受不了第二次。”刘泽之下意识的回避了郭烜的名字。

    周成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陈劲松历险,已经是一次教训了,我一定会谨慎从事的。你搞清楚是那个部门负责之后,命令徐建雪把情报送到这个死信箱里。在二次盗火计划完成之前,我们尽可能少直接见面,通过我新设的四个死信箱联系。”

    周成斌拿过一张纸,写下四个地址和刚更新的联络标志:一个中心有圆点的等边梯形。刘泽之记在心上,点燃了字条。

    周成斌道:“我先走了。”起身穿上外套。刘泽之从衣架上摘下礼帽递给了他,周成斌犹豫了一下,说道:“泽之,放开怀抱,很多事不是你能决定的,也不是你能改变的……”再多的话他没法说出口,但愿这种难言的尴尬不会影响到彼此之间的配合。

    刘泽之强自笑道:“我知道,多保重。”有些事情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

    第二天上班后,刘泽之仔细观察:山木龙三近日似乎很少在76号露面,每天早晨上班后,很快带着人外出,他的专车来他负责的日本特务组的两辆车也很少在停车场,办公室里经常是只剩下有数的几名值班人员,回到76号,也是来去匆匆。

    没听说李士群派给他什么任务啊,山木龙三投笔从戎之前,是名外科医生,对此他早就有过疑虑,原以为是倪新请他去军医院配合孟霄杰追查军统行动组,看来这是个误判:以孟霄杰的身份,山木龙三不可能给他打下手,而且追查军统行动组,负责人是倪新,需要人手,从76号情报处调人才合情合理,不需要山木龙三和他手下的特务组全体出动。

    时间太紧,不容他细细查究,更不能再次出现误判,刘泽之决定给山木龙三设一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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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28年全民抗日烽火连天。军统青浦训练班毕业年余的刘泽之奉命监视有叛逃倾向的李士群。果不其然李士群叛逃,阴差阳错,刘泽之无意中救了李士群一命。李士群出任南京汪伪汉奸集团76号特务组织头目,刘泽之顺水推舟,卧底76号。国军特工与日本间谍、汉奸之间展开了生死搏杀!逐日计划,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九死一生;毒杀李士群,个人情感与国家大义,何去何从?战友被捕,营救计划被无情驳回,万般无奈,亲手击毙,此生再难有安宁之日……劫夺黄金,中国的财富绝不允许他人觊觎!铁血男儿,携手共谱英雄悲歌!铁汉也有柔情万种,心爱的女人却被献上了祭坛……谍殇之山河破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谍殇之山河破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谍殇之山河破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