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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醉四月     谍殇之山河破碎txt下载     谍殇之山河破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舍卒保車

    七月十一日中午,李士群等人回到76号,略事休息,对刘泽之说道:“叫上倪新,陪我去司令部。”

    见到影佐祯昭,李士群说道:“将军给我的电报中提到讯问安德森的情况,感觉这个英国佬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目前有进展吗?”

    影佐祯昭叹道:“该死的英国佬,好的没学会,学会了中国人打太极的本事!满口的外交辞令,不知所云。问了四五遍,始终坚称和毛人凤是旧交,回大东亚旅社的路上有一个不相识的人塞给了一张纸条,到了房间一看,出于朋友间的私意,才去警告毛人凤。又没有办法用刑,实在是让人恨得牙痒!我现在软禁了他,命令轮番疲劳讯问,让他吃点苦头。”

    “那现在怎么办?外交部门的意见哪?”

    影佐祯昭恨恨不已:“外交部门建议向英国政府提出抗议后,将其驱除出境。太便宜他了,依我的意思,还不如装聋作哑,等到两国断交宣战,把他抓起来,给他点颜色看看!到了那个时候,我活剥了他的皮!”

    气头上影佐祯昭撂下狠话,这当然是办不到的事。李士群何尝不觉得胸口犹如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的窝囊,却还不能不耐着性子劝解:“安德森是职业外交官,做出这样与其身份不相符合的事情,前程和名誉就此断送了,这比杀了他更痛苦。将军,还是让外交部门让程序和惯例办吧,这样做在欧美等国面前也表现了南京政府的文明和克制,让那些抹黑大东亚共荣圈的谣言不攻自破。”

    “唉,费了多大的劲,调兵遣将,才把毛人凤和周成斌等人围在了乌巢禅寺,只等瓮中捉鳖,一网打尽,谁知道百密一疏,大事居然坏在这个英国佬手中。李桑,听说76号的卧底确认是段文涛了?”

    李士群叹道:“是的,可惜此人凶悍无比,咬舌自尽了。安德森领事的无稽之谈暗合了段文涛酷刑后自杀前的供诉:情报是他趁平川新野不背,交给路过的一家军统联络站的,军统的通讯员又在路上转交给安德森的,这一点将军您怎么看?”

    “那个时候毛人凤等人已经逃出了乌巢禅寺,安德森是如何得到情报的已经无关紧要了。段文涛一心寻机求死,估计也没有更多的精力编造另外一套假说辞。也就是说安德森此话未必是假,我思来想去,这只有这么一种可能。唉,也罢,挖出了这个卧底,总算是没有彻底白忙乎一场。唉,否则这么大的行动,只打死了军统的八名普通成员,没有一个够分量的,岂不让人笑掉了大牙?倪桑从重庆回来了?你把他带来了吗?”

    “倪新此时正在会议室里等候将军传见。”

    倪新来到影佐祯昭的办公室,影佐祯昭格外假以辞色,笑道:“倪桑,重庆之行,辛苦了。如果人人都像倪桑这样有勇有谋,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何至于举步维艰?”

    倪新正襟危坐,答道:“将军过奖了,属下愧不敢当,属下资质愚鲁,稍有所成,也是李主任栽培调教之功,也是将军手下众人尽忠效命,方奏肤功。李主任、将军,请恕属下无知妄言,有两件事……”

    李士群奇道:“什么时候不让你说话了?有话说吧。”

    倪新理路清晰的分析道:“作为一个职业外交官,在安德森领事心目中,大英帝国的利益是唯一比英伦贵族的个人荣誉更重要的存在。安德森说他和毛人凤是旧交,属下认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退一步说即使毛人凤真是他的至爱亲朋,也不足于让他放弃职责、牺牲名誉。”

    李士群点头道:“说的不错,继续说下去。”

    “毛人凤冒险来苏北,重要的一个目的是会晤安德森领事,属下认为他们之间一定在策划一个大的行动,而这个行动是英国人有求于军统上海站,或者说军统上海站如果覆灭,这一行动将无从谈起。只有这么解释,安德森宁可酿成英日两国外交纠纷,自己个人被驱除出境,前途尽毁,也要冒险报信,才是合理的。”

    影佐祯昭说道:“小野将军曾说过倪桑心细如发,此话果然不差。倪桑,你认为英国人到底有什么地方需要仰仗军统帮忙?”

    倪新诚惶诚恐:“将军谬赞,属下是旁观者清,偶有所得而已。周成斌所辖的军统上海站能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和英国人相关的,无非就是两件事:提供英国人需要的重要情报,或者是帮助英国人转运物资、人员,而转运的物资、人员对我们同样很重要,公开转运,绝不可能。属下现在也没想明白会是哪一种情况。”

    影佐祯昭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日英两国虽然摩擦不断,到底没有断交宣战,正常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有什么涉及到英国的重要情报是军统能得到,而英国人拿不到的?目前英国人离开上海,或者带走他们自己的东西,也不困难啊?更没听说有什么大人物在我们手里啊……能让安德森和毛人凤会晤协商的计划到底会是什么哪?”

    李士群悠悠说道:“难道英国人是想借军统之力,转运走汇丰银行等金融机构的黄金储备?”

    一句话点醒了影佐祯昭:“对,李主任的想法有道理。小野将军对大上海租界的黄金、美元等硬通货的储备做过全面排查,调查报告中的第一章就是关于英国人的。不过由于是直属大本营指挥的秘密行动,详情我并不清楚。李主任、倪桑,我会尽快调查。”

    李士群说道:“将军得出结论后,如果有需要76号效力的,请尽管吩咐。倪处长,还有一件事哪?”

    倪新答道:“此次围捕行动中,毛人凤和周成斌等人,被我们追的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毛人凤平生还没有如此狼狈过。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我是毛人凤,回重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查卧底。将军、李主任,属下和赵敬东率领潜伏在重庆的谍报网的诸位同仁,炸毁了军统的制药厂,让戴笠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说句心里话,没有丁林杰的配合,行动不可能成功。所以属下恳请为长远计,设法保护丁林杰的安全。属下有一个李代桃僵之计:可否命令张胜宇潜逃上海,坐实他是我们的人,从而达到保护丁林杰的目的。”

    影佐祯昭犹豫不决,对李士群说道:“能不能在保护丁林杰的同时,也保下张胜宇这颗钉子。他是军统局本部电讯处的,位置比之丁林杰,更加重要。”

    李士群答道:“将军,倪新的话有道理:能接触到上海站和军统局本部联络密电的人,实在是太少,张胜宇暴露是迟早的事。”

    倪新插话道:“还有一个原因:不敢欺瞒将军和李主任,属下计诱张胜宇,才得到了密电,说实话,对遥制此人没有任何把握。而丁林杰的老母爱子在我们手里,控制他的把握大得多。”

    影佐祯昭听罢,点头赞道:“不居功,有大局观,倪桑,你是个人才。李主任,影佐很羡慕你有这样出色的部下。”

    “将军错了,倪处长不仅仅是我的下属,包括李某在内,76号所有的人都是将军您的部属。”

    影佐祯昭哈哈大笑:“李主任,失言了,部属这两个字,影佐当不起,我们互不统属,只能说是默契的合作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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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逃离重庆

    七月十二日上午十点,重庆。还清了赌账的张胜宇并没有一点无债一身轻的感觉,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恐惧和自责中:那个自称叫石洪昌的上海人真的只是一个西药掮客吗?他不惜重金,千方百计的诱惑自己盗取局本部和上海站的联络密电,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自己监守自盗,会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恶劣后果?如果不幸言中,能接触到上海站和局本部之间来往密电的人,范围太小了!很容易就会被抓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死的会有多惨?他不敢想下去。

    十多天的坐立不安,张胜宇几乎崩溃,他决定去医院探视郭烜,看有没有机会摸到一些实底。

    重庆陆军医院化验室,郭烜住院已经有半个月了,这天,给郭烜复查后,主治医生孙大夫正和简秘书商议下一步的治疗方案,一直在医院里照顾郭烜的刘林站在一边旁听。“郭主任头部有淤血,重庆没有做开颅手术的条件,只能用药慢慢调理。”

    简秘书问道:“康复的可能性有多大?哪家医院可以做开颅手术?”

    “可能性不好说,不到百分之十,而且越拖下去情况会越严重,健忘、语言能力下降、智力受损、偏头疼、神经功能症等后遗症都还不要紧,如果淤血压迫到中枢神经,随时有可能突然昏厥,严重的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除了欧美等国,中国只有上海的两家医院有做开颅手术的条件。对了,我开了一张后续治疗所需的药品名单,重庆没有的我都标出来了,你们想想办法吧。”

    简秘书拿过单子一看,十来种药品,只有两三种后面没有标注“缺货”这两个字。他叹了口气,说道:“谢谢您,我上报局本部,尽可能采购吧。”

    孙大夫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如果能购买到这些药品,拜托您最好多买一些,除了郭主任用的,其他人……还有消炎抗生素,能不能也……唉,重庆的西药供应,简直是……”

    简秘书笑道:“我明白,如果有可能,我一定不负所托。”

    医生走后,刘林提议道:“简秘书,我看与其设法购置这些药,也不知道是否能治好郭主任的病,还不如送郭主任去上海手术。郭主任曾是上海站的代理站长,和现任的周站长又是好友兄弟,上海站的成员大多都是他的旧部,只要计划周全,应该可以保护郭主任的安全。”

    简秘书哑然失笑:“刘林啊刘林,你就是长不大。唉,不错,上海站全力以赴,也许可以保护郭主任的安全,可是你明不明白:上海站是军统的上海站,不是周成斌周站长的私人组织。如果命令上海站设法联络医院并保护郭主任的安全,是需要戴老板批准的。”

    刘林并不觉得自己的提议有何不妥,答道:“郭主任是军统的人才,又是因为参加康慈药厂的开业庆典才受的伤,也算是工伤吧?戴老板没有理由不批准啊。”

    “唉,上海是日本人的天下,戴老板曾说过:有行动就会有危险,就会付出代价,我们不惧牺牲,但是绝不能做无谓的牺牲。为国效力,责无旁贷,可是为了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郭烜,命令周站长等人涉险,除非上海站近期恰好没有别的任务,才有一线可能。可是上海是日本人、汪伪汉奸和我们军统情报战的主战场之一,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刘林撇了撇嘴,在他看来,上海站即使有任务,其重要性也不应该排在给郭烜治病之前,正要继续游说,外面有人敲门。简秘书开门一看,老熟人了:张胜宇是局本部电讯处特别密电组的,曾是郭烜担任教官的某期电讯短期提高班的学员,受过郭烜的点拨,算起来不仅是同仁,也有师生的名分。看见张胜宇拎着两瓶水果罐头、两瓶炼乳,招呼道:“老张,你来探视病人?”

    “我是来探望郭主任的,护士告诉我你在这里,还说探视郭主任需要经过你的批准。”

    简秘书笑道“老张,你的心意我替郭主任致谢,不过郭主任情况不是很好,医生建议静养,所以暂时不能探视。”

    张胜宇心中咯噔一下,七月三日,那个姓石的约见自己,算起来过了快十天了,目前郭烜的病情不允许探视,十天前姓石的说是探视郭烜的时候,郭烜建议他找的自己,这可能吗?他还不死心,追问道:“简秘书,我和郭主任有师生之分,虽然算不上是及门弟子,总也不是外人吧?我可是听人说他七月二日,就来探视过,还和郭主任请教了一些技术上的问题,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

    简秘书回答得很干脆:“这又是谁造的谣?七月二日?郭主任七月四日才算是彻底苏醒过来,暂时脱离了危险。老张,你别以讹传讹。”

    完了,被石洪昌骗了!张胜宇心中一寒,强自镇定的说道:“现在还不能探视?这都过去十多天了,有这么严重吗?”

    简秘书叹道:“刚才医生还建议做开颅手术,偏偏重庆又没有有条件做手术的医院,你说严重不严重?”

    “那好吧,我先走了,方便的时候请代我问候郭主任。”

    张胜宇越想越怕,只好又来找扬子立,不料青树坪分局的门卫说杨局长奉命外出公干,要两三天才能回来。万般无奈,张胜宇只好来找只有一面之缘的权菅祜。

    中药铺内,权菅祜正在为顾客抓药,看见张胜宇,把手里的活交给伙计,说道:“我算着张先生也该来了,到里面聊吧。”

    什么叫算着也该来了?妈的,这些人都是一伙的,给老子下套!库房内,张胜宇恶狠狠的问道:“石洪昌哪?他千方百计骗取军统局本部和上海站联络的密电,到底想干什么?和军统作对?!你们活腻了!”

    权菅祜笑笑,斟了一杯茶:“张先生消消气。石洪昌,那只是倪处长的一个化名,身为南京政府特工总部——也就是俗称的76号——的情报处长,完成了在重庆的任务,当然是回上海了。和军统作对,那是倪新倪处长和我们的工作。”

    虽然早有准备,权菅祜的这几句话还是惊到了张胜宇,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大夏天的正午时分,他出了一身冷汗:“你们……你们活腻了,别拉上我陪绑!76号的情报处长?他来重庆干什么?他要那几封密电,到底想干什么?”

    权菅祜气定神闲的说道:“大家在一条船上,也没必要瞒你:倪处长来重庆,是为了炸毁军统的康慈制药厂。他要那几封密电,是为了破译密电从中得出毛人凤去苏北的具体行踪,好抓捕毛人凤和他的随员、扈从的军统上海站成员,比如周成斌、陈劲松等人。”

    什么?毛人凤去了苏北?张胜宇几乎昏厥:“你们抓到了毛人凤?”

    “我还不太清楚,想来毛人凤应该跑不了吧?有你提供的准确情报,他往哪跑?这三百美元花的太值了,买了毛人凤、周成斌等人的性命,这些人都是大日本皇军和南京政府的眼中钉啊。”权菅祜故意隐瞒了毛人凤已经安全逃离的消息。

    张胜宇气的目瞪口呆:“你们……你们也太损了!骗我说什么想摸清戴老板的底细,好多赚点钱……如果早知道,我宁可被停职、入狱,也绝不会……”

    权菅祜冷笑道:“不这么说,你怎么可能配合?你现在才后悔,晚了。”

    “我和你拼了!”张胜宇冲上前去,一把拽住权菅祜的衣领:“你们不要我活,大家一起死吧!”

    一名伙计探头进来,权菅祜说道:“没你事,在外面守着。张先生,放手!男子汉敢作敢当,像什么样子?谁想要你的命了?”

    张胜宇彻底崩溃了:“你还说不想要我的命?毛人凤是什么人?周成斌又是什么人?因为我,他们落入日本人手中,我会死的多惨,你知道吗?好,好,我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我这就去自首,把你和扬子立都供出来!他妈的一起玩完!”

    权菅祜正色答道:“张先生,稍安勿躁,你不了解倪处长,才这么说。倪处长离开重庆的时候,特意叮嘱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的安全,不能对不起朋友。不过问题是倪处长把你当朋友,你是不是也认可倪处长这个朋友?”

    张胜宇愣了一会,说道:“少给我来这套!你知不知道军统局本部能接触到上海站联络密电的人,包括电讯处、机要室的人在内,加起来不到五个。我又突然还清了赌账,不是我泄的密,还能有谁?”

    权菅祜答道:“这一点倪处长也想到了,他交代:如果危机时刻,你能来找我,就说明你把我们当做自己人了,让我调动潜伏在重庆的整个谍报网的力量,掩护你逃走,到上海投奔李士群李主任。等到了上海,那就是花花世界任你享受,绝不会再为区区一百多美元的赌账坐困愁城。”

    张胜宇想了又想,别无它策,只好说道:“我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我……好吧,那我们就走吧,我是不敢再回去了。”

    “哎,沉住气。这样吧,你去上海总要给李主任、倪处长准备一点见面礼吗?我还要安排一下人手。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两个小时后,在朝天码头最西边的纸烟店见面。”

    走投无路的张胜宇终于点头答应。

    军统局本部大门口,特别电讯组的言组长迎头碰上了正要走出大门的张胜宇:“老张,工作时间,你去哪?”

    张胜宇笑道:“组长您忘了?我连值了两个夜班,今天调休,想去合作社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点平价再生布,作一身夏天穿的内衣。”

    “那你去吧。对了,老张,有些风言风语刮到我耳朵里:似乎你经常去赌博啊——不准和我顶嘴!说你是为你好。别忘了洁身自好,惹出什么祸来,我也保不住你。”

    张胜宇答应着走了。言组长回到办公室,拿出前一天工作日志,一封一封的核对来往密电。

    两个小时后,七月十二日下午四点,局本部稽查处处长徐逸轩接到了毛人凤在途中发来的密电,他越看脸色越凝重,在一张便笺上写下了几个名字,命令道:“马上调集十二名稽查员,按照这个名单扣押这四个人,关进禁闭室,听候处置。”

    半个小时后,部下汇报道:“处长,名单上的三个人都被关进禁闭室了,只有张胜宇,今天轮休,不在办公室,听言组长说两个小时前在大门口碰见他,他说要去合作社转转,属下已经命人去找他了。”

    没等徐逸轩开口,另外一名部下急匆匆进来报告道:“处长,属下等人按照规矩暂时查封被扣押禁闭的人的办公室,发现张胜宇使用的文件柜里丢失了两本密码,言组长不常用的文件柜最底下的抽屉里丢失了两份文件,初步勘察抽屉的锁是被人为撬开的。”

    徐逸轩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来,命令道:“缉捕张胜宇!派人封锁码头、车站,还有,你去检查一下他最近和什么人有来往,经济状况如何?总之有关他的一起材料。你跟我来,突审言组长。”

    下午六点半,丁林杰下班后来到东森书店,伙计对假意挑书的丁林杰低声说道:“倪处长来电:毛人凤跑了!不过军统潜伏在76号的卧底,被挖出来了。倪处长让我转告:他安排张胜宇潜逃,所有的罪名都会被推到他身上,您的安全没有任何问题。令堂令郎已经搬进了新居,无需惦记。”

    毛人凤遇险,军统不可能不全面甄别内奸,听道倪新早有安排,丁林杰放下了一半的心,问道:“替我谢谢倪处长。可是万一……张胜宇被抓住了,怎么办?”

    “您放心吧,倪处长命令随同张胜宇潜往上海的人:一旦有被捕的危险,第一件事就是击毙张胜宇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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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蛛丝马迹

    七月二十日下午四点,刘泽之开着赵敬东的专车刚出76号的大门,倪新在后面一边喊一边追。刘泽之停车等待,倪新拉开车门坐在前排,气喘吁吁的说道:“好在追上你了,我去找老赵借车,说是借给你了,你是去和平码头接人吧?正好我也去那里——走啊,怎么还不走?我着急着那。”

    刘泽之问道:“第一你自己的车哪?为什么要找老赵借车?第二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和平码头?”

    倪新笑道:“情报处除了我的那辆专车,只有一辆车,今天有任务,两辆车都开走了。七天前你不是接到一份从台湾发来的民用电报吗?台湾来的电报,肯定是徐老师发来的。今天中午你连饭都不吃,出门理发刮脸,我再一查,下午六点有一艘台湾开来的客轮停靠在和平码头,你还敢说你不是去接人?”

    “臭小子,主任说的没错,天生就是干情报的料,你居然监视我?”

    倪新笑着说:“别误会,职业习惯。开车吧,要不我来开?”

    刘泽之偏偏不紧不慢,又道:“那你去和平码头干什么?总不会陪我去接人吧?”

    倪新摇头笑道:“我哪有那么无聊?我也是去接人,搭个顺风车。如果你今天不用陪徐老师,晚上我请你吃饭,这总行了吧?”

    刘泽之这才发动了汽车,答道:“今天不行,要请客改日吧。我走的时候李主任交代晚上七点半主任在锦江饭店设宴,让我作陪——噢,你说的是不是就是这一顿啊?我说你也没这么大方,原来是借花献佛。我给你说啊,即使晚上没事,今天也不能在她那里逗留,她刚回来,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船,累坏了,让她好好休息。”

    倪新玩笑道:“哎呦,一下三个‘她’,她是谁?谁是她?看样子好事近了吧?早知道不该借你的房子的。如果你自己要用,提前给我说一声。”

    刘泽之一边开车一边叹道:“什么好事近了?人家说二十七个月的丧期未满。唉,算来算去还有小半年那。这次她回台湾探亲,我就不同意,谁知道她居然一意孤行,我不像你,没出息,见了女人变成绕指柔了。我和她大吵了一架:告诉她你去了就别回来!”说到这里,刘泽之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怎么样?还不是乖乖的回来了?老倪,你记着我的话:对女人不能太好了。”

    倪新哭笑不得:“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什么叫我没出息?我说你啊,也算是读过书的,一点也不懂得女士优先,徐小姐是瞎了眼了。我看这个女人不错,重情重义,又孝顺长辈。徐小姐乘坐的客轮是六点到岸吧?”

    “是啊,你接的人什么时候到?对了,你到底是去接谁?”

    倪新笑道:“我说你怎么不紧不慢的,我接的人五点就到。哎,用不用你先陪我去,然后我再陪你去接徐老师?我接人是办公事,谁像你,上着班就溜出来办私事。”

    刘泽之瞪了倪新一眼,答道:“倪处长,管的太宽了吧?主任都没说什么。我不陪你接人,你也少掺合我的事。”

    “得,算我的错,你们久别重逢,我是不该去凑热闹。”

    二人闲聊着很快到了和平码头,刘泽之把车停在停车场,说道:“我们各接各的人,还在这里会齐,先到先等。应该是你回来得早,车钥匙留给你。”徐建雪假意从台湾赶回来,如果倪新也去码头客轮上岸处迎接,也许会发现破绽。

    六点半钟,刘泽之带着徐建雪出现在停车场,后面还跟着两个扛行李的脚夫。刘泽之掏出几张小额钞票,说道:“放在车边上就行了,这是给你们的。老倪,等急了吧?”

    倪新下车帮着往后备箱里放行李,寒暄道:“徐小姐,路上辛苦了,请上车吧,您坐前排。泽之,先送徐小姐回去。”

    刘泽之瞥了一眼:后排坐着三名男子,其中的一个似乎见过,另外两个素不相识。倪新拉开车门,也挤坐在后排。刘泽之发动了汽车。一边走,倪新一边介绍道:“这位是刘秘书,这三位就是我接的人,权先生、张先生、何先生。”

    没等刘泽之打招呼,那名姓张的男子说道:“刘秘书,我们见过的,您还记得我吗?”

    刘泽之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不记得了。”

    那人又道:“刘秘书,你记性不太好啊,作为一个特工,特别是作为倪处长的秘书,这可是一大缺陷。”

    刘泽之冷笑道:“说的不错,我就是个庸才,所以倪处长不要我。”他也认出了此人:军统局本部电讯处的,记得曾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他负责给毛人凤送每日的电文,汪秘书负责签收,他和此人虽然没有过过话,却有过数面之缘。原来军统局本部的卧底就是他?应该是,密电泄密最有可能的嫌犯当然是电讯处的。

    倪新赶紧解释:“张先生,你搞错了,刘秘书是李主任的秘书,今天接你们,还是搭的他的顺风车。”

    刘泽之并不领情:“倪处长,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了,我又不是处长、队长,哪来的专车?这是借的赵队长的车。”

    那个姓权的插话道:“赵队长?那个赵队长?赵敬东真的当了队长了?”

    刘泽之点头道:“是啊,还能有那个赵队长?权先生,是吧?您认识赵队长?”如果此人见过赵敬东,一定是在重庆。

    “见过两次。”

    张胜宇问道:“赵队长?就是76号行动队的队长?”

    权菅祜答道:“是的,老张,你没见过他。”

    几人一边聊着,很快到了徐建雪的住所,刘泽之停下了车,对倪新说道:“你到前排来坐吧,我送徐小姐进去,马上出来。”

    倪新客气道:“用我帮忙吗?”

    徐建雪笑道:“不用了,谢谢你。不好意思,纪姐回木渎探亲,晚上才能回来,家里还没有收拾,乱的很,也没有办法请几位进来坐坐喝杯茶。倪先生,给你带了点台湾的土特产,你别嫌弃。”说着递给倪新一个蒲包。

    “徐小姐您太客气了,千里迢迢还记着我,谢谢您。”

    刘泽之先放进去一个行李箱,又出来拿起另外一个柳条箱说道:“等我一会,我马上出来。”

    走进房间,刘泽之反掩上门,低声说道:“后面中间那个人,那个姓张的,叫什么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是军统局本部电讯处的,具体职务我不清楚,应该就是他出卖的军统局本部和上海站之间的密电,才导致毛先生遇险,翟岩民、介聪、介慧等八名战友牺牲。”

    “需要我马上向周站长汇报吗?”

    “当然需要,但不是汇报姓张的是卧底这件事,他既然已经逃到了上海,局本部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你听仔细了,马上向周站长汇报:此人不是军统局本部唯一的卧底,追查内奸的行动不能因为这个姓张的潜逃而终止。”

    “我明白了。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泽之答道:“当然是刚才在车上,从他们的对话中推测出来的,现在没时间细说,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判断,还有,请周站长安排,这两天和我见一面。”

    “我知道了。”徐建雪暗暗叹道自己也在车上,不仅没有听出来,刘泽之挑明了之后,还是没想明白。相比之下,自己的水平也太差了。

    门口,倪新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了,七点半李士群设宴给张胜宇等人接风,这个刘泽之,一见女人就变得黏黏糊糊的,怎么还没出来?迟到了让长官等,就不好了。他想去敲门催催,又觉不妥,只好耐着性子等着。

    七点十分,刘泽之走了出来,看到倪新已经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上车说道:“走吧,看你急的,从这里到锦江饭店不过一刻钟的车程,来得及。”倪新笑笑没有说话,发动了汽车。

    赶到锦江饭店,包间里,点好了菜的平川新野起身说道:“怎么才来?服务生,上冷盘吧。”

    还没等倪新彼此介绍,赵敬东陪着李士群走了进来,众人赶紧起身相迎,李士群笑道:“都坐吧,今天我设宴给张先生等人洗尘,不是在单位,不必如此拘谨。影佐将军托我问大家好,他今天有事来不了。倪新,介绍一下吧。”

    倪新站起身来介绍道:“这位就是张胜宇张先生,这位是权菅祜先生,这是权先生的助手何其莘何先生。李主任,我们大家的长官,76号的当家人。平川新野,李主任的秘书,行动队的赵队长,刘泽之刘秘书,刚才在车上大家已经认识了。”

    众人各道久仰、幸会,酬酢已毕,李士群说道:“我先敬张先生、权先生、何先生一杯,给三位接风洗尘。”

    三人慌忙起身,均道“不敢”。

    酒过三巡,张胜宇说道:“李主任,有句话不揣冒昧,想请示您:不知道您准备如何安排我们几个?说是三个人,其实也就是我一个人,权先生和何先生本来就是您的人。”

    李士群答道:“当然是想借重张先生在电讯方面的专长,无需讳言,76号电讯处一直没有得力的技术主管,和军统交锋,总是处于下风。张先生来了,就有希望扭转这种被动局面了。”

    张胜宇笑道:“李主任你太抬爱了,张某愧不敢当。这不是一句客气话,实在是力不从心。不过——李主任,此来上海,我有两个见面礼:一个是军统局本部正在使用的几套密码。这个我想军统已经废弃不用了,只有一定的参考价值。还有一份大礼,您一定感兴趣:我有办法把郭烜诱到上海,让他为您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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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心细如发

    李士群心中一喜,将信将疑,说道:“张先生,此言当真?”

    “李主任,张某初到上海,不敢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

    李士群笑道:“今天是便宴,不谈公事。张先生,委屈你暂时在倪处长负责的情报处屈就。老权,你和何先生担任76号行动队二组、四组的组长,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李士群话说的很客气,其实就是不容违抗的军令,三人站起身来,权菅祜和何其莘答道:“谢谢李主任的信任和栽培,属下等必将尽忠效命。”

    张胜宇却说道:“李主任,如果张某能够配合倪处长诱捕郭烜,之后,请容我解甲归田。”

    诱捕郭烜,李士群梦寐以求,他不愿意这个时候和张胜宇挑明,笑道:“好说,李某从不强人所难。大家都动筷子,别拘泥。”

    倪新起身笑道:“主任,属下等敬您一杯,我先干为敬。”

    “好,大家一起来吧。倪处长,饭后你和张先生谈谈,有了具体计划再向我汇报。刘秘书,他们三个人的配枪、证件、宿舍等等事宜,你带着行政科,尽快安排。还有,先发三个月的薪水作为补助。”

    “是。”刘泽之答应着,又道:“主任,我也敬你一杯,有三位加入,76号一定如虎添翼,虽然不知道张先生有何妙计,但是郭烜成擒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属下担心的是即使抓住了郭烜,他肯不肯弃暗投明?那个人我以前打过交道,一根筋,不识时务。”刘泽之想借此机会探听一下张胜宇准备如何对付郭烜。

    李士群冷笑道:“能为我所用,自是皆大欢喜,如果执迷不悟,就杀了他!此人曾多次戏弄大日本皇军,死有余辜!”

    刘泽之不敢再问下去,转头对张胜宇三人说道:“几位,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李主任日理万机,倪处长、赵队长也是公务繁忙,需要什么,尽管对我说,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我也敬三位一杯,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倪新也笑着说:“今天太晚了,三位先在我的宿舍凑合一下。泽之,我去你那里挤挤——我知道,床是你的,我睡沙发。”

    “好啊,没问题,只要你自觉自愿睡沙发,住几天都行。”

    晚宴结束后,回到宿舍,倪新却迟迟没有过来。刘泽之明白敬业的倪新一定是连夜和张胜宇策划诱捕郭烜的事。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张胜宇,有何能耐能把郭烜骗到上海?

    半夜一点,倪新轻轻推开宿舍的门,低声说道:“臭小子,睡觉连门都不管。”

    倪新打开台灯,坐在写字台上写着些什么,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在沙发上躺下睡觉。

    第二天六点,刘泽之起床后,已经不见了倪新的踪影,他拿起写字台上几张空白的便笺,对着晨曦看了又看,什么也看不出来。看起来有可能留下字痕的那几张已经被处理了。倪新应该对自己没有起疑,这应该是他习惯性的谨慎吧。

    七月二十一日,刘泽之一直在留意倪新的动静,一整天,倪新和他的专车没有出现在76号,张胜宇也不知所踪。快下班的时候,刘泽之接到了徐建雪的电话:“泽之,纪姐中午回来了,给你带了点木渎特产,你过来吃饭吧,八宝鸭和炖笃鲜就快做好了,别忘了路上给我带两样素菜。天阴的利害,好像又要下雨了,连个挑担卖菜的都没有。”

    徐建雪这是用暗语通知他周成斌在百味斋素菜馆等他,刘泽之自然心领神会,答道:“好吧,我一定到。”

    刘泽之来到百味斋素菜馆,顶替牺牲了的翟岩民跑堂的位置是上海站一名叫唐吉田的特工,刘泽之说道:“清炒鸡毛菜、发菜扒双菇,打包带走。哎,掌柜的,给我拿份菜谱。”

    周成斌递过来一份菜谱,说道:“毛先生昨日安全返回重庆,我已经和他取得了联系,告诉了他你的判断:局本部的卧底不止张胜宇一人,请他继续追查。泽之,我听徐建雪讲了事情的经过,很好奇你是如何推断出这个结论的。”

    “老周,如果换了你我,人生地不熟,潜入重庆,有没有可能成功炸毁康慈制药厂?”

    周成斌答道:“很难,除非有内线提供准确情报。可是这个内线有没有可能就是张胜宇?”

    刘泽之答道:“张胜宇不认识赵敬东,而且他是电讯部门的,军统的制药厂谁负责、保安警卫措施如何、规模有多大、需要多少炸药等等情报他有可能知道吗?”

    “也许张胜宇留心收集到了有关制药厂的准确情报,至于他不认识赵敬东,有没有可能和他联系的一直是倪新,而赵敬东并没有露面?”不是不相信刘泽之的判断,只是二人在一起讨论的时候,周成斌已经习惯了通过辩驳搞清楚事实真相。

    “当然有这种可能。我作出判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张胜宇的身份有可能暴露后,按常理李士群应该千方百计保护他继续卧底,如果不能,李士群会抛弃这枚弃子,身份暴露了的卧底一文不值。而李士群是怎么做的?命令张胜宇逃出重庆,为此还搭上了权菅祜等两名潜伏特工。张胜宇没有暴露,他比权菅祜等人重要得多,一旦暴露,就没有价值了。既然权菅祜有能力掩护他逃走,也完全有能力杀了他灭口,自己和那个姓何的继续在重庆潜伏。”

    周成斌有七八分相信了刘泽之的判断,但又说道:“这也可能是因为张胜宇和李士群是旧识?也许是因为他是电讯技术人员……”

    刘泽之答道:“别说是张胜宇,换了是我,毛先生会怎么做?别忘了,我跟过毛先生一年多,算得上颇有渊源。张胜宇和李士群之前有没有关系,我不清楚,就算有总不至于比我和毛先生的关系更密切吧?毛先生做不到或者说不肯做的事,李士群就能做到吗?你别误会,我并不是在背后非议长官,只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这就是一个卧底的悲哀吧。我想如果有朝一日我暴露被捕,和李士群比起来,更希望我马上闭嘴,永远不能再开口说话的应该是毛先生和你。至于什么技术人员,你以为凡是搞电讯的,人人都是郭烜那样的人才啊?”

    一阵酸涩涌上心间,周成斌暗暗自问: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坐视刘泽之自生自灭,甚至出手灭口?他心乱如麻,叫了一声:“泽之,我……”

    刘泽之笑笑,说道:“我们之间有些话没必要说出口,我没怪你,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刘泽之说的风轻云淡,周成斌心里却更不好受了,叹了口气,回避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局本部和上海站联络的密电,知情范围太小,张胜宇暴露被捕是迟早的事。我想李士群之所以不惜搭上权菅祜等两名潜伏特工,掩护张胜宇逃离重庆,应该是为了保护另外一个卧底:张胜宇潜逃,所有的罪名会想当然的加到他的身上。另外一个卧底暂时就安全了。”

    “张胜宇不能落在军统手里,但是让他一个人逃离,很有可能被抓,他供出只提供了密电,并没有参与康慈药厂爆炸案,另外一个卧底的存在就会昭然若揭。所以派人随他一同潜逃,至于派两个人,我想这两个人应该是一条线上的,一个人撤离,另外一个人也没有办法继续潜伏。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途中遇险,以二敌一,灭口会更有把握。”

    周成斌感慨道:“对李士群而言,张胜宇落入军统手中是最不能接受的;最好的结果是他安全逃离加入76号,这样另外一个卧底就安全了。如果不是你看穿了他的诡计,我们就真的上当了。中策是杀了张胜宇灭口,这样虽然不能掩护另外一个卧底,但是也不至于因为张胜宇招供而暴露。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可是能想到这些,说明你比我强,难怪能在76号这个魔窟里坚持下去。”

    刘泽之摆摆手,笑道:“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们谈谈金蝉计划吧。”

    “重庆派来的三十二名特工已经抵达上海,一个星期以来,陈劲松一直在设法安顿这些人,并在各个大学、厂矿发展外围组织。戴如也到了上海,我抽调了一部分人手给他,专门执行金蝉计划。同时我还接管了英国人在上海的一个谍报组。明日计划正式展开。叶君远受伤未愈,来不了,好在有他的高徒葛佳鹏在。你要做的就是密切注意76号和日本人的行踪。金蝉计划成败的关键是李士群、影佐祯昭、小野平一郎等日伪汉奸的盲区,一旦他们领悟过来,我们必将一败涂地。”

    “我明白。还有件事:张胜宇夸下海口,说要诱捕郭烜,作为见面礼献给李士群。”

    “张胜宇?他准备怎么做?”

    刘泽之答道:“你别急,他准备怎么做我还不清楚,其实也没必要费力去打听,这件事最好的处理办法是以不变应万变,不管张胜宇有何诡计,郭烜在重庆,不来上海就是了。我就不信了,姓张的又不会腾云驾雾,敢千里迢迢重返重庆,把郭烜绑架回上海?退一万步说张胜宇绑架了郭烜,千里迢迢,怎么能让郭烜服服帖帖的自愿跟着他们来上海?”

    “那倒是,郭烜那个人我最了解,他宁可自杀也不会屈服的。可是这个姓张的刚来76号,就大吹法螺,有点不合情理。”

    刘泽之也很奇怪:“说的是,就是这一点我想不明白,张胜宇暂时划归倪新指挥,倪新好像对这个计划很上心。不像是完全没有可行性的样子。老周,我原来住的那套房子,倪新租用后安排了一老一少祖孙两个住,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不过我留心观察:同住的一个所谓远房亲戚、一个娘姨,应该都是76号的特工。我提前做了些安排,把后窗户上面的电话线外面的绝缘胶皮剥掉了一小段,后院晾衣用的铁丝接到了这一段上面……”

    “泽之,听你这么一说,这祖孙两个人的身份的确可疑,我会通过别的办法追查,但是不能用安装窃听设备的办法,否则有可能牵连到你。目前上海站最重要的任务是执行金蝉计划,你出了事,我就变成瞎子和聋子了。”

    再次邀请大家去贴吧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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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将计就计

    七月二十一日晚上十点多,刘泽之回到宿舍,倪新埋头在桌上写着些什么。刘泽之说道:“你今天晚上还住在这里?他们三个的宿舍我都给他们安排了。对了,她……徐小姐让我带回来的凉面,还有四喜烤麸,你吃点?”

    倪新把几张公函收进公文包,笑道:“刚忙完,还没吃晚饭,太好了。别轰我,我再住一天。宿舍里虽然有家具,可是连床被褥都没有,明天是星期天,他们买些日用品才能入住。给我来杯咖啡。”

    刘泽之去厨房沏好两杯咖啡,走出来一看,不满道:“哎,全吃了?我和你客气一下,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那是我带回来当早点的。”

    倪新接过咖啡,笑道:“全吃了都不够,还当什么早点?明天我一早起来给去乔家栅给你买水煎包,总行了吧?”

    第二天凌晨,刘泽之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一看:五点半。他烦躁的说了一句:“谁这么讨厌!好不容易歇一天,老倪,倪新,开门去!”

    外间客厅沙发上的倪新赶紧起身,开门一看,果然是张胜宇。“倪处长,《申报》登出来了……”

    “嘘,小点声,你等我一会,一起去办公室再说。”倪新轻手轻脚的关上卧室的门。

    十几分钟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刘泽之起身一看,倪新已经不见了。他只听到了一句:《申报》登出来了,刘泽之决定找份当天的《申报》仔细看看。

    上午十点,刘泽之起床后从门卫那里找了份《申报》,一版一版的翻阅着。看到最后一版,一则套色通栏广告引起了他的关注:即日起特邀美籍医学博士汤姆森安常驻我院,预约从速!底下是对汤姆森安博士的介绍,极尽溢美之能事:汤姆森博士是美国知名的脑科专家,在纽约率先从事脑部开颅手术,驰名海内外,对颅内淤血引发的神经压迫等症,更是有起死回生的手段云云。从最后的地址和电话来看,这则广告是上海知名的教会医院济民医院刊登的。

    刘泽之叹了口气,这肯定是张胜宇为了引诱郭烜到上海治病耍的花招,张胜宇离开重庆不久,看来郭烜的状况不容乐观,张胜宇才觉得有机可乘。这件事情方便的时候应该告知周成斌。那么告不告诉徐建雪那?唉,还是算了吧,她知道了徒然担心着急却又帮不上什么忙。

    《申报》上那则广告一连刊登了三天,七月二十四日,周成斌紧急约见刘泽之,当天晚上,刘泽之带着徐建雪来到一家舞厅,刚刚落座,恰好一曲响起,一名华服公子哥走过来邀请徐建雪共舞,刘泽之笑道:“你陪这位先生下场吧,我坐会。”

    喝了两口咖啡,刘泽之来到后台一间休息室内,见到了等候他的周成斌。周成斌低声说道:“这家舞厅距离汇丰银行不到两公里,原来的犹太经理全家去美国了,现在的经理是戴如,这里就是金蝉计划的指挥部。除了戴如,其他人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这些人和上海站其他人员也不会发生任何关系。我叫你来一是为了告诉你这个联络站的情况;二是也让你认识一下戴如,一会我指给你看。一旦我出了事,你可以来这里通过暗号和他联系继续执行金蝉计划,但是在你和他联系之前他不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刘泽之点点头:“这样安排很合适,金蝉计划和上海站其他联络站、行动组完全隔离,万一……可以避免被一网打尽。倪新和张胜宇如何计诱郭烜,我已经搞清楚了:他们在《申报》末版连续刊登了三四天的广告,内容是济民医院来了个美国脑部开颅手术专家云云。你心里有个数,别上当。”

    周成斌皱眉叹道:“不瞒你说,局本部给我来过密电,问我是否有能力安排郭烜赴沪治疗?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硬着心肠拒绝了,金蝉计划已经启动,实在是力不从心。唉,万一郭烜因此殒命,我……”看刘泽之若有所思,周成斌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老周,如果郭烜上当,来了上海,你是李士群,你会怎么做?”

    “我?如果我是李士群,我会先不露声色,把整个医院控制起来,等郭烜做完手术,基本康复了,再动手抓捕他。从这一点也可以推测出你说的那则广告的内容应该基本上是真实的,那个汤姆森博士的确是脑科专家。济民医院是英租界最大、最先进的教会医院,能治好郭烜的病,本是意料中事。”

    刘泽之答道:“没错,他肯定会这么办。郭烜能上当来上海,说明病势沉重,而一个死了的郭烜,或者是一个活着却变得痴呆弱智的郭烜,对日本人和李士群来说,是完全没有价值的。在治好郭烜这一点上,我们和李士群的利益是一致的。”

    周成斌仔细思索,说道:“李士群之所以千方百计想诱捕郭烜,还是因为他是军统的电讯奇才。郭烜离开上海有一段时间了,抓捕后酷刑逼供,从他身上搞到我的行踪,或者是顺藤摸瓜,缉捕上海站其他人,且不说不现实,也不是主要目的。而李士群已经认定了段文涛的身份,不知道你才是军统的卧底。可是,泽之,郭烜治好了病,当然是一件大好事,但是他一康复,马上就会羊入虎口……”

    刘泽之笑笑,答道:“病有治好的,也有治不好,见了阎王的,对不对?郭烜目前这样的状况,治不好,死在医院里,太正常了,你说是不是?”

    “郭烜死在济民医院里,还不如死在重庆得了,费那么大的事千里迢迢来送死……等等,你的意思是移花接木?能行吗?”

    刘泽之答道:“开颅手术?病人术后感染并发症,颅内出血,脸部变形……你先派人调查一下汤姆森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本事,英国谍报组在这家医院有没有关系。这件事可容不得一点马虎,否则等于亲手把郭烜的性命送给了日本人和李士群。”

    周成斌点头道:“说的不错,一定要周密计划。如果可行,我会单独安排一个行动组,负责行动,成员都应该是和76号没有照过面的人。你不需要参与其中,目前上海站没有比金蝉计划更重要的任务了。”

    “别忘了查一下郭烜有没有什么独特的体貌特征,比如牙齿,还有做没做过外科手术?有没有骨折过?如果有,知情人的范围有多大?还有,老周,假如这个计划可行,你会告诉徐建雪郭烜来了上海吗?“

    周成斌无奈的答道:“按照纪律,不能让她知道,虽然我觉得这样很不和人情。”

    七月二十八日,倪新来到李士群的办公室,汇报道:“主任,军统有动静了。北极星*丁林杰的密电:郭烜二十六日突然出院,不知所踪。还有毛人凤安全返抵重庆,三天后秘密追授八十六号为陆军上校。”

    李士群接过密电,看罢说道:“追授?毛人凤追授的,这么说段文涛就是八十六号。他是应该感谢八十六号,没有段文涛舍命报信,毛人凤就成了我的阶下囚了,可惜!郭烜失踪?你觉得他会不会已经上钩,前往上海治病?”

    “目前无法核实,不过属下认为郭烜来上海的可能性很大,主任,您看是不是马上全面监控济民教会医院?”

    李士群点头:“有备无患,你马上布置吧。记住:在郭烜基本康复之前,不要惊动他。对了,还有件事,小野将军从日本回来了,和影佐将军会面后,提出从76号借调三十名中国特工协助他的特种经济工作处,监控设有金库的汇丰银行上海支行、苏格兰皇家银行上海办事处。我命令赵敬东负责这项工作,不过银行是上层人士集中的地方,目前英日两国到底还没有翻脸成仇,行动队那些人,习惯于打打杀杀,大都面目狰狞,合适的太少,你和赵敬东协商一下,把人手调配好。”

    倪新想了想提议道:“主任,属下想既然是暗中监视郭烜,最好的办法是化装成医生、护士、病人,济民医院是英国人办的教会医院,我们76号懂日文的人不少,精通英文的却不多,满打满算不会超过十个人,据我所知,影佐将军那里懂英文的也很少,我也不通英文,能不能让刘泽之协助我指挥?他不仅懂英语,还上过两年英国伦敦的医科大学。属下想从其他部门,比如南京的外交机构借调一些人,主任,您看行吗?”

    “不行,外交机构懂英文的人的确大有人在,可是我需要的是懂英文的职业特工!而且必须是信得过的自己人。刘泽之我可以派给你做助手,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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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孙庞斗智

    七月二十八日下午,76号情报处处长办公室,刘泽之说道:“主任说把我调给你当助手了,有什么事,请倪处长吩咐吧。”

    倪新笑道:“这一年,你中过毒,还受过伤,找家大医院让你全面检查一下,休养一段时间,好不好?”

    刘泽之白了倪新一眼,冷笑道:“你有这么好心?你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不是想让我替你玩命?”

    倪新无奈的笑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么个形象?我是认真的。告诉你一个绝密的消息:郭烜要来上海治病!”

    “郭烜?就是原来上海站的代理站长?救走周成斌的那个郭烜?消息确实吗?哪家医院?”

    “还能是那个郭烜?就是他!消息应该不假,在济民教会医院。”

    刘泽之也有点兴奋:“真的?那就等他来了,动手抓捕啊,老倪,这次真的要说一句谢谢了,这么大的功劳,你居然还想着分我一份,够朋友!”

    “你先别高兴,泽之,郭烜入院,暂时不能动手。我的计划是提前布控监视整个医院,静等郭烜手术后,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行抓捕。”

    刘泽之很奇怪:“为什么?你对郭烜真的不错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上次你就说过郭烜,还有周成斌都是一诺千金的正人君子,什么什么的。老倪,我提醒你一句:郭烜不仅是军统的电讯奇才,还是小野将军和李主任的眼中钉!作为一个职业特工,特别是作为情报处的处长,个人情感必须置于职业操守之后。惺惺相惜这种感情……”

    倪新苦笑着打断了刘泽之的说教:“行了,刘大秘书,我不是刚出道的新人,你这些说教去留着去对他们说吧,老赵不是刚招募了五六十人吗?正愁岗前培训没有教官那。泽之,我问你:对我们来说,什么状态下的郭烜才是有价值的?”

    “什么状态?当然是弃暗投明,答应和我们精诚合作的郭烜,才是有价值的。郭烜就是军统电讯密码方面的‘活字典’,而且他还有很多学生,有一些也许会在他的影响之下投诚。”

    “你说的不错,但是你忘了一个前提:一个死了的郭烜,或者说痴痴呆呆的郭烜,我们要他有什么用?别忘了,郭烜是在六月二十八号的康慈制药厂爆炸中受的伤,马上就一个月啦,他为什么冒险来上海治病?”

    刘泽之答道:“肯定是病得很严重,而且重庆治不好,只能冒险来上海治病。他伤在什么地方了?”

    “头部。”

    “哦,原来是这样。你的意思是先给他治好病……老倪,那也可以先把他抓起来,然后再给他看病,对不对?”

    倪新叹了口气,说道:“虽然你以前学过两年外科,但是在脑部神经方面你还是个外行,我特意请教过汤姆森博士,他说开颅手术很危险,尤其是术后康复,需要病人全力配合。如果我们抓捕了郭烜,他一心求死,那个时候,用刑,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不敢;劝说,估计无效。怎么办?”

    刘泽之连连点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等他康复后,再动手。那个时候,劝降不行,就可以动用酷刑。嗯,好主意,郭烜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行踪,一定会配合医生的。只要布置得当,上海是我们的天下,他插翅难逃!”

    倪新信心满满:“说的不错,郭烜二十六号在重庆失踪,泽之,七月三十号我们带人进驻济民医院。”

    “就算途中一切顺利,郭烜潜入上海也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是不是太早了?八月二日前进驻就不晚。”

    倪新摇了摇头:“你想过没有,上海站一定会提前派人安排,尽可能保证郭烜的安全。郭烜离开上海有段日子了,他被抓捕后,即使投诚合作,上海站的现状他也未必清楚,所以我们要利用一切可能,力争做到一箭双雕,在抓捕郭烜的同时,破获上海站。”

    刘泽之叹道:“说实话,你想的真周全,也比我敬业的多,76号情报处长的位置,你当之无愧。哎呀,这么一算,要在医院住二十来天,的确可以借这个机会公私兼顾,好好检查调理一下身体。唉,她刚回来,我一走又是这么长的时间。”

    “难得,你能夸我一句。她?徐小姐?你住院,徐小姐可以探视的。”

    “罢罢,我不愿意让她一个外人介入。一会我给她打电话,对她说我出差去外地了。”周成斌已经决定不让徐建雪知道郭烜来了上海,如果徐建雪去医院探视,撞上郭烜,万一把持不住,被人看穿就麻烦了。

    七月三十日晚上,倪新来到位于济民医院住院部三楼的一间病房,一见面,刘泽之说道:“你怎么才来?”

    “有点事耽搁了,安排的怎么样了?”

    “二十四个人,分为两班,挂号处、分诊处、药房、电话总机、化验处各有一名懂英文的便衣,隔壁的病房暂时空着,窃听设备调式好了,院方答应只要郭烜来了,就安排他入住。这间病房你我轮流值班,配备一名特工专门负责监听。还有两个人化装成护士,大门口、住院部门口各设有两名暗哨。”

    倪新很满意,点头赞道:“很周到,泽之,我早说过只要你用心,绝对是一名优秀的特工。你对医院方面是怎么说的?”

    “对医院总务处的说法是市警署有秘密行动,市警署提供了二十多张证件,还有空白公函。医院方面将信将疑,可是咱们包下这两间病房是加倍付了钱的,所以他们也没多说。”

    倪新还是有点不放心,问道:“医院方面这件事的知情范围有多大?”

    “只有两个人,院长和总务科长,恰好这两个人都是英国人。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他们的背景了,这一两天就会有回音。医院方面也并不知道我们的目标的真实身份。”

    倪新说道:“泽之,还有件事要向你通报:医院的前后门各有一个四人的行动组,归权菅祜指挥。如果郭烜发现异常,想逃跑,李主任命令:格杀勿论!”

    刘泽之答道:“对,如果能生擒郭烜,并说服他为我所用,当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不能,也不能放虎归山!”

    八月一日,赵敬东奉命来见小野平一郎:“将军,按照您的命令,三十名特工已经上岗,在通往汇丰银行的三条路的路交口都以市防疫局的名义设置了检查站,以预防夏季时令病为名,来往车辆人员必须下车,底盘、后备箱都要喷洒消毒药水。将军,我不明白为什么检查只针对各种车辆?还有为什么不同时监控通往苏格兰皇家银行的道路?”

    小野平一郎笑道:“那是因为汇丰银行的黄金储备是每块重达三十七点五公斤的金砖,赵桑,七十五市斤的重量,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随身携带的。而苏格兰皇家银行的黄金储备很少,可以忽略不计。”

    赵敬东又提议道:“将军,我建议在汇丰银行附近设立暗哨,以备万一。”

    小野平一郎不由得暗自点头,76号果然人才济济,赵敬东的提议暗合了他的安排:除了中国特工设立的“防疫检查站”,小野平一郎的手下还设有十几处暗哨。他笑了笑并不点破:“你的建议很好,我会认真考虑。赵桑,我让你调查的汇丰银行附近的地下管道状况,进行的怎么样了?”

    “请将军放心,除了向上海市政局借阅地下管线的地图之外,两天来我还带人现场实地勘测,得出的结论是:利用地下管线转移黄金储备绝无可能。汇丰银行地下金库始建于前清光绪年间,当时就避开了很有限的几条地下管线,后来扩建修造的地下管线按惯例也都会避开金库、军火库等设施。最近的可以利用的地下管线距离金库的直线距离也有七百二十米。在不动用大型挖掘设备、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挖一条可以供人通行的管线需要五到八年的时间。”

    小野平一郎对军统上海站忌惮甚深,他吩咐道:“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赵桑,从今天起,汇丰银行附近一公里之内可以通行的地下管线全部派人武装巡视,每天三次,不得懈怠。”

    赵敬东暗道小野平一郎几次败于上海站手下,落下心病了,疑神疑鬼。他不露声色的答道:“还是将军思虑周详,属下这就去安排。将军,您说英国人有没可能把黄金切割后运走?”

    小野平一郎哈哈大笑:“赵桑,你多虑了,金砖不是豆腐,没那么好切割的。目前最先进的能够切割如此巨大的金砖的机械设备,需要一辆加长十轮卡车才足以运输。用传统方法手工切割,则需要几十几名金匠,连续工作数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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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深入虎穴

    八月三日上午十点,简秘书化名董明安,来到济民医院挂号处,说道:“罗伯特牧师预约的,董明晟先生。”

    76号特工伪装的挂号处职员翻了翻登记本:董明晟是四个重点关注的预约做脑部手术的对象之一。答道:“找到了,马上可以入院,办个手续吧,两张免冠照片、以前的检查化验结果、透视片子、病历。”

    简秘书答道:“以前的资料没有带来,预备在你们医院重新全面检查。这是病人的照片,费用在哪里缴付?”

    那名特工接过照片,心里咯噔一下:病人正是郭烜!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办理预约手续的罗伯特牧师预付了三百美元现金,暂时不必再缴费了。一个小时后去住院部领取住院证,病人何时可以入院?有无家属陪床?”

    “好的,有一名家属陪同,就是我,病人的弟弟,董明安。”

    来人没有回答“何时入院”这个问题,那名特工不敢太露骨的追问,说道:“陪同的家属也需要办理出入证,不过这种证件不需要照片了。住院证办好后四个小时不向值班医生登记入住,资格自动取消,预付的费用扣除百分之十作为罚金。”

    “明白了,谢谢。”

    看着董明安走远,那名特工赶紧去向长官汇报。病房里,刘泽之和倪新正在下棋打发时间,负责监听的郑敏在一旁观战。见到下属匆匆而来,倪新推开棋盘说道:“是不是有动静了?别急,慢慢说。”

    “是的,处长,刚才有个人,自称叫董明安,来给他的哥哥董明晟办理住院手续,这是病人的照片。”

    倪新一看,果然是郭烜!他命令道:“你按照规矩去给他办手续,记住:沉住气,不要让他感觉到有任何异常。郑敏,马上开通监听。泽之,通知下去:目标出现,全体人员即刻上岗。”

    下午两点,住院部三楼病房窗口,倪新亲眼目睹面容憔悴、身形消瘦不堪、行动迟缓的郭烜走进住院部的大门,一向沉稳内敛的他也忍不住心跳加剧,呼吸急促——郭烜,真的来了!太好了。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顺利的都有点不真实了,但愿汤姆森博士有能力治好他的病,更希望郭烜能识时务,弃暗投明。

    倪新走回病房,对刘泽之说道:“郭烜已经进了住院部的大门,马上就会入住隔壁的病房。泽之,我回去向主任汇报情况,这里就交给你了。”

    “太好了!没想到这么顺利。你去吧,早去早回。别忘了走最西头那个员工专用楼梯,别撞上了郭烜。听门口的暗哨汇报:跟郭烜来的那个人,在入住之前曾仔细观察过四周的动静,我估计也不是善于之辈,大家都要小心一点。”

    倪新叮嘱道:“放心吧,你也要注意一点,有什么事让别人去办,轻易别走出病房,郭烜认识你,我估计军统也有我的照片。我挑选的其他的执行任务的人,都是没和军统照过面的。”

    “你放心吧,郭烜认识我,可他现在病的七死八活的,他的那个随员我以前没见过。”

    晚上七点,倪新赶了回来,说道:“怎么样?”

    刘泽之答道:“一切正常,下午做了几项检查,要到明日上午才能出结果。没有监听到有价值的消息,各个监视哨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老倪,有没有这种可能:郭烜来上海并没有通过上海站?他此行暴露被捕的危险很大,可是不来阎王爷又不答应,只好死马权当活马医,碰碰运气。”

    “有道理,再说治病这种事,上海站的军统特工也帮不上什么忙,没必要让他们介入进来。唉,看样子想一箭双雕是不太可能了。泽之,今天我回去汇报工作,主任交代:检查结果出来后,如果医生认为没有手术价值,马上抓捕,即行能够审讯,趁着郭烜还没死,能掏出什么算什么。”

    刘泽之长叹道:“主任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估计抓捕审讯也不会有太大的收获,监听了一下午,郭烜一共说了不到五句话,口齿含混,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基本上算是一个废人了。”

    想起下午看见的郭烜,倪新也忍不住叹道:“是啊,你是没看见,郭烜现在的样子,唉,比死人好不了多少。但愿汤姆森博士能够妙手回春。”

    第二天上午十点,汤姆森博士拿着几张x光片来到郭烜的病房,郭烜正在熟睡,对简秘书说道:“董先生,检查结果出来了,你看——这个部位,淤血压迫神经,拖延的太久了,情况不太好,我建议马上手术,不过需要提醒你们的是手术有一定的危险。”

    简秘书答道:“博士,请您直言:我兄长康复痊愈的机会到底有多大?”

    “只有一半,而且如果手术不成功,本来还能拖延两三个月的病人,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或者死于术后并发症。”

    简秘书犹豫了,虽然目前郭烜的病情还没有发展到他故意表现给76号看的那样严重,但是如果再拖下去,不久的将来郭烜会真的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最终死于病情恶化。简秘书心道千里迢迢辗转来上海,不就是为了赌一把吗?他答道:“好,请汤姆森博士安排吧,越快越好。”

    “今天不行了,我去安排一下,如果没有意外,明天上午九点手术。”

    汤姆森博士和化名为董明安的简秘书对话用的当然是英语,倪新听不懂,刘泽之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二人的对话。

    倪新说道:“泽之,你去找院长,把郭烜的x光片借出来,我拿到日军军医院找个专家看看。然后去向主任汇报。”

    刘泽之答道:“好,我这就去找院长,不过老倪,日军军医院我去吧,别忘了我是半个医生,懂的比你多。拿到片子我就直接去了。”

    “说的有理,那我值班。我的车子没敢开进来,停在在医院后巷尽头拐弯那处空地上,你开车去吧。”

    刘泽之拿到x光片,先去了军医院,和几名军医商议后,回到76号,来找李士群:“主任,监听到汤姆森博士准备明天上午九点为郭烜进行开颅手术。我刚从淞沪占领军军医院回来,那里的两名专家看了郭烜的x光片,得出的结论和我们监听得到的汤姆森博士的说法差不多:不手术可以苟延残喘两三个月,手术有一半成功的希望,但是如果失败,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或者四十八小时之内死于术后并发症。这就是那几张x光片,请主任您过目。”

    李士群摆手道:“我又不是医生,看这些有什么用?但愿郭烜能逃过这一劫,为我所用。医院里发现其他可疑人物了吗?”

    “没有,目前在我们掌控中的只有郭烜和他的一名随员,两个人对外以兄弟相称。我和倪处长都认为郭烜来上海治病,有可能并没有通过军统上海站安排。对了,替郭烜预约的是一名叫罗伯特的牧师,具体情况不详,听院长说他按照规矩做了预约,支付了费用。”

    李士群问道:“有这个牧师的画像吗?”

    “怕打草惊蛇,还没有请挂号处经办的人描述其长相,绘制画像,分发下去查找。只知道此人的身高、年龄等基本情况。我想在沪的英国牧师不会很多吧?追查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倪处长的意思是此时不宜操之过急。”

    李士群点头到:“倪新说的有道理,如果郭烜手术成功,弃暗投明,这个人是谁自然也就知道了。此人既然出面替郭烜预约,两个人之间当然有联系,如果现在追查,传到郭烜及其随员耳中,也许会节外生枝。”

    “是,如果主任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回医院了,明天手术结束后,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情况。”

    “差点忘了,还有件事:安德森领事被驱除出境,影佐将军命令他的手下收集了一些英美等国官方、媒体对此事的看法,给我了一份副本,在平川新野那里,你抽空翻译一下,交给我。”

    “是,不过现在平川君不在办公室,主任,等他回来,您能不能转告他给我送到医院去?”

    李士群说道:“这些资料并不急用,这周之内交给我即可。除了参与行动的人员,其他的人还是不介入的好。”

    “明白了,那我抽时间回来取。”

    从七月二十五日起,葛佳鹏在济民医院太平间上班已经十天了,他奉周成斌之命带着一名刚到上海的军统特工余浩辰,协同济民医院的麻醉师埃利斯女士,她的丈夫银行职员布鲁克先生,一同执行掩护郭烜的移花接木计划。那名出面预约的“罗伯特牧师”就是布鲁克先生假扮的,郭烜的主刀医生汤姆森博士也是知情人之一,经过新来的英国驻沪领事的游说,答应帮忙。

    八月四日午夜十一点多,通过埃利斯女士的安排,当上医院清洁工的余浩辰手拿扫把,背着装垃圾的簸箕,来到了太平间。

    空无一人的太平间里,葛佳鹏对着一具装在冷柜里的尸体发呆。余浩辰说道:“不能换个地方见面吗?这里鬼气森森的,你干什么哪?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葛佳鹏笑道:“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活人才可怕。这十几天在我这里停留的过客有三十多个,只有这一具,条件最好:今天上午死于车祸,当即死亡,尸体就近送来后就进了冰柜。致命伤在头部,年龄身材都很相像。而且他是新安人,看他的衣着,家境也不会很好,家里人得知消息,再赶到上海,最快也要六七天的时间。你确定手术是明天早上九点开始吗?”

    余浩辰答道:“是的,是埃利斯女士亲口告诉我的——你干什么?为什么要翻人家的衣裳?”葛佳鹏拉开另外一格冰柜,在一具尸体上翻检着。

    葛佳鹏笑道:“大惊小怪!前两天我让你买的化妆用的东西,藏在这具无主女尸身下了,检查一下,看还缺点什么。”

    余浩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地方不好藏?偏偏要藏在那里?葛佳鹏仔细检查后,说道:“应该不缺什么了。”

    余浩辰问道:“我听人说法医能通过尸检得知准确死亡时间,不会有什么漏洞吧。”

    “你说的不错,不过那是指暴露在空气里的尸体,这具尸体,死亡后马上送入冰柜,我再做些处理,死亡的准确时间很难查出来。老余,一点钟你去后门,有人送……算了,你在这里守着,还是我去吧。万一有人来,你就说我……”

    余浩辰说道:“我知道,取东西吗,还是按原定计划我去吧,你一个看太平间的,半夜满世界晃悠,不太好。我一个夜班清洁工,四处打扫,再正常不过了。”

    葛佳鹏不怀好意的笑笑:“这可是你说的,那你就去吧,记住:取到了东西,马上送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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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移花接木(上)

    余浩辰推着一辆清洁工专用手推车,车上装着两筐垃圾,倒在位于济民医院后门的垃圾站里,果然见到了角落里有两个破破烂烂的黑色双层麻袋,用手一拎,还挺沉。他把麻袋装上车,推到通往设在地下室的太平间的一个坡道上,看四周无人,麻利的推车返回了太平间。

    守在门边上葛佳鹏卸下麻袋,说道:“行了,剩下的事我来办,你该去急诊室那边转转了,别让人起疑。”

    麻袋里是陈劲松派人送来的一具肢解了的无主男尸,葛佳鹏加入军统之前,曾跟着师傅叶君远客串过几回盗墓的勾当,见惯了这些,他不愿意挑明是怕吓着余浩辰。看余浩辰走远,葛佳鹏把麻袋里的尸体取出来拼接好,剥下用于替代郭烜的那具男尸的衣物,给新运来的尸体穿上,又从麻袋里取出和郭烜现在身上穿的衣服一模一样的一套衣物,给“假郭烜”换上,仔细对照化妆后,才分别装回冷冻保存尸体的冰格里。

    八月五日上午八点,郭烜从病房被推进了手术室,一墙之隔,倪新问道:“泽之,你估计手术需要多长时间?能成功吗?不是九点手术吗?怎么去的这么早?

    “这你就是外行了,不是进了手术室马上就可以开始手术的,备皮、前期准备等等,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估计手术最快也得四到六个小时才能结束。老倪,你看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监控?”

    倪新没太明白,问道:“为什么?”

    “因为手术后郭烜不会回病房,而是会被送到重症监护观察室,即使脱离危险,也要观察三到四天,才能回病房。”

    倪新点头道:“对,我把这茬忘了。这么说还应该派个人假扮重症监护观察室的护士,贴身监控才能放心。泽之,你安排假扮护士的那两个人,哪个合适?监护室里面有没有单间?”

    刘泽之很干脆的答道:“真是隔行如隔山,什么单间?整个医院就一个重症监护室。那两个人?都不合适。那里的护士必须有专业护理知识,你就是不顾念其他重症患者的死活,总不希望郭烜死于并发症吧?要是那样,还不如现在就一枪毙了他,还费这么大的劲,给他做手术干什么——你看着我干什么?我不行的,郭烜认识我,以前在重庆,我和他吵过架。他要是看到我摇身一变,变成医院的护士了,还不穿帮了?”

    倪新答道:“亏的有你提醒,这么说只能从咱们那的医务室调人了。事不宜迟,中午手术就有可能结束,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我赶紧回去一趟。”

    “我和你一起回去,主任命令我找平川君要些资料。早去早回,我估计手术没结束,我们就赶回来了。”

    倪新对负责监听的郑敏交代道:“我和刘秘书回去一趟,如果有事,你去大门口传达室边上那间杂物房里找权菅祜权组长。”

    刘泽之催促道:“能有什么事啊?我们一会就回来了,再说这里还留了这么多的人,一个半死不活、正在接受手术的的郭烜,还能跑了不成?走吧。”

    二人回到76号,倪新去找彭军医,刘泽之来找平川新野。平川新野拿出一摞资料,说道:“都在这里。”

    刘泽之一边翻检一边说道:“这么多?这两份是法文的,这一份是德文,我也看不懂,你另外找翻译吧。”

    平川新野为难道:“找谁啊?李主任交代不能让外人介入,否则我早就找人翻译了,我知道你忙,也不想给你添乱。”

    刘泽之一份一份的大致浏览了一下,答道:“噢,主任说的对,外人介入的确不太好,倒不是说这些是多机密的资料,你看啊,除了这些公开发行的,这是美国领事馆和华盛顿之间的密电,应该是被截获的,保密程度只是初级,不过截获别国的电报,虽然大家都这么做,到底不能拿到台面上。这一份是英国政府的内部文件,估计是买来的,还有窃听得来的电话记录,让别有用心人的传出去,很可能会闹得很尴尬。”

    “是啊,那怎么办?又不好再去请示,让李主任说咱们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刘泽之笑道:“我给你出个主意:这些资料是影佐将军给的,他那里一定有翻译好的,你找他的秘书要啊。”

    平川新野苦笑道:“我能连这个都想不到?影佐将军那里翻译出来是日文的,李主任特别交代:不要从日文转译,免得失真。”

    倪新已经交代好了彭军医,过来找刘泽之。刘泽之说道:“倪处长,你等我一会。平川君,我认识一个法国银行家,他的电话……你等我想想,我给你找找。”

    倪新看了看手表:十点刚过,手术应该在下午一点之后才有可能结束,还有时间。他笑道:“不着急,泽之,我回情报处安排点事,十二点我来找你。”

    “好,你去吧。平川君,那份德文资料怎么办?你也想想办法。”

    十一点四十五,手术室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一名助手疾步跑了出来,在外面等候结果的董明安还没反应过来,护士已经不见了。在稍远处另外一间手术室门口,两名76号的特工伪装成其他病人的家属,也在密切关注着这里的情况。

    一分多钟之后,几名医生护士抱着几瓶血浆,抬着电击心脏用的设备,小跑着冲回手术室。76号的两名特工对视,不知所措,低声商议道:“老钱,是不是出事了?你去向倪处长汇报一下,我在这里守着,我们占用的那个病房不在这个楼,来回一趟小跑也要二十来分钟,你快去快回。”

    老钱点了点头,悄悄起身离去。来到病房里,只有负责监听的郑敏一个人在,老钱问道:“倪处长哪?刘秘书怎么也不在?”

    郑敏答道:“他们出去了,有急事吗?”

    “好像是手术不太顺利,他们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好像是回单位了,听说中午就回来。倪处长走的时候交代:他和刘秘书不在的时候,由那个叫权菅祜的人负责。”

    在手术室门口留守的那名特工冲了进来:“老钱,出事了!那个病人,就是咱们的监控对象,好像死了!”

    嗡的一声,血往上涌,老钱问道:“怎么回事?真的吗?”

    “你刚走,又有一名医生冲了进去,手术室里乱成一团,我感觉不对,装出好奇的样子走过去看热闹,一名护士冲出来对家属,就是那个叫董明安的说病人心跳骤停,颅出大出血,家属很着急……”

    “别啰嗦了!捡要紧的说!现在怎么样了?”

    “估计够呛,我来的时候,正在电击心脏……”

    老钱起身说道:“小郑,你赶紧想办法和倪处长、刘秘书联系,向他们汇报突发情况。你去大门口找权菅祜。我去手术室看看。”

    老钱匆匆赶回手术室,眼前看到的情景让他心往下沉:手术室外董明安不见了,手术室的门半开半掩,两名护士在收拾,手术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顾不得掩饰身份,老钱冲进手术室,抓住一名护士问道:“人哪?做手术的人哪?去哪了?”

    那名护士又急又气,一边挣扎一边怒道:“放手!你是谁?听到没有?小黄,有人闹事,去叫警卫。”

    老钱稍稍冷静了一下,放开护士的手腕,说道:“我是市警署的,这是我的证件。手术台上的人去哪了?”

    那名护士活动了活动手腕,没好气的答道:“死了!送太平间了!警察也不能这么粗鲁啊,什么人那。”

    死了?老钱愣住了。医院的保安走了过来,那名护士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趁警卫在这里,赶紧问吧。”

    老钱顾不上护士的嘲讽:“太平间在哪?守在外面的那个家属去哪了?”

    “太平间在地下室,有路标,你应该识字吧?家属?当然是去太平间办理后事去了。没事了吧?没事请便吧,别影响我们工作。”

    老钱犹豫了一下,决定去太平间看看。刚走到楼梯口,迎面碰上带着两名下属的权菅祜:“老钱,怎么回事?”

    老钱答道:“我们监控的那个人死在手术台上了……”

    什么?郭烜死了?权菅祜问道:“死了?你亲眼看见的?现在尸体在哪里?倪处长哪?”权菅祜知道监控对象是郭烜,他当然也知道这个人和自己的主子小野平一郎之间的恩怨。

    “护士说尸体送到太平间了,我正要过去看看。不是我亲眼看见的,当时我感觉不太对劲,去找倪处长,倪处长和刘秘书都不在,监听的郑敏说他们走的时候留话中午回来。”

    权菅祜对一名下属命令道:“你马上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倪处长,老钱,我和你一起去太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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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移花接木(下)

    太平间里,葛佳鹏正在做清洁,权菅祜说道:“先别干了,刚才是不是送过来一具男尸?在哪里?领我过去看看。家属去了哪里?”

    葛佳鹏停下手里的活,问道:“你是谁?也是死者家属?”

    “我是市警署的,这是我的证件。”

    葛佳鹏接过证件仔细看了又看,递了回来,答道:“家属说出去买寿衣等办理后事需要的东西去了。尸体在西边最底下的那个冰柜里,你跟我来吧。”

    拉开冰柜,一具因为要做开颅手术,而剃光了头的男尸赫然在目!只见那人脸色蜡黄,头顶上有一道很长的手术刀口,草草缝了十几针,应该是死后处理的。口开眼张,触目惊心。权菅祜是个外行,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想着只能等倪新来了,建议他请法医验尸。

    十一点五十五,刘泽之对前来找他的倪新说道:“我就知道你又会来催,正好我也完事了。”

    倪新笑笑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老彭在车上等着那,走吧。”

    二人一起走出办公室的门,身后电话铃响起,还没走到楼梯口,平川新野追了出来:“等一等,先别走!接电话,医院里来的,找你们两个的,好像出事了。”

    倪新和刘泽之相视对看,快步走回办公室,倪新拿起电话:“我是倪新,出什么事了?什么?!监控对象死在手术台上了?我知道了,马上回去。泽之——”

    刘泽之的脸色也很凝重,答道:“我听到了,你先赶过去,我向主任汇报。”

    “好,那我先走了。”

    刘泽之走进里间李士群的办公室,说道:“主任,刚接到权组长的电话,郭烜死在手术台上了,倪处长已经赶过去了。”

    闻听此言,李士群很是沮丧,费了这么大的劲,郭烜却死在手术台上了!他叹道:“郭烜死了?唉,天不佑我啊。陪同郭烜来上海的不是有一个化名……董明安的随员吗?抓住了没有?”

    刘泽之答道:“主任您的记性真好,是叫这个名字,此人对外自称是化名董明晟的郭烜的亲兄弟,具体情况属下不清楚,不过我想郭烜死了,他虽然不知道我们已经监控了医院,但是留在上海没有任何意义了,得到消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潜逃吧?我们手里有偷拍的他的照片,还有那个出面替郭烜预约的人的签名,是否马上开始追捕这两个人?”

    “当然要立即开始追捕,你和倪新商量着办。”

    刘泽之说道:“主任,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属下回医院了。”

    “去吧——等等,备车,打电话通知倪新,我也去看看。”

    刘泽之陪同李士群来到济民医院,大门口,碰到了迎候的权菅祜:“李主任,您来了。倪处长和彭军医在太平间里检查尸体,倪处长还打电话想从市警署借一个法医。”

    “我知道了,通知倪处长完事后马上来见我。走吧,先到我们包下来的那间病房,张胜宇在哪里?叫他来。”

    张胜宇奉命来到病房,李士群问道:“听说你是郭烜的学生?这么说你应该很了解他了?郭烜有没有什么明显的身体特征?以前做没做过外科手术?是否骨折过?牙科记录你知情吗?”

    张胜宇苦笑道:“李主任,您是知道的,绝大多数所谓郭烜的学生,并不是他正式收入门墙的及门弟子,不过是在各种培训班里听过他授课而已。您问的这些问题,属下实在是不清楚。”

    李士群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说道:“也罢。死在手术台上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医疗事故吧?你去找医院院长,把汤姆森博士写的手术经过复制一份。”

    权菅祜插话道:“李主任,属下已经去找过院长了,院长说手术之前已经和家属说的很明白了: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一半,病人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家属和病人都签了字认可,所以谈不上是什么医疗事故。至于病历、检查结果、手术结果,本来只有家属才有资格借阅的,不过因为我是市警署的人,他同意在今天下午五点前交给我们一份副本。”

    李士群又问道:“那名家属去了哪里?找到了吗?还有那个替郭烜预约的外国人,有下落了吗?”

    权菅祜答道:“属下已经派人去加印那名随员的照片了,准备全城通缉。也叫来了技术鉴定科的人找预约时当班的护士,给那名外国佬画像。”

    话音未落,老钱拿着一张画像走了进来,见到李士群也在,赶紧立正行礼。

    “是那个替郭烜预约的外国人的画像吧?拿来我看看。”李士群仔细打量着画像,许久才又说道:“把你们偷拍到的那个随员的照片,也拿来给我看看。”

    权菅祜赶紧递上照片,李士群看了又看,命令道:“印制画像,通缉这两个人。刘秘书,带上几个人,陪我去趟太平间。”

    通往太平间的走廊,盛夏季节的中午也显得阴森诡秘,走到门口,恰好遇到倪新出来迎接市警署借调来的一名法医。见到李士群,倪新赶紧介绍:“这位是市警署的迟法医。迟法医,这就是我们76号的李主任。”

    李士群答道:“辛苦你了,请马上开始验尸,你估计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有初步结果?”

    迟法医答道:“不太好说,大致需要三到六个小时吧。”

    李士群答道:“倪处长,我们去病房等待结果,这里交给迟法医,命令老彭做迟法医的助手。”

    “是,拜托您了,迟法医。”倪新留下两名特工在太平间的大铁门外警戒,陪着李士群回来病房。

    迟法医熟练地开始尸检,彭军医在一旁一边打下手,一边观摩。

    医院的一间密室中,埃利斯女士正和简思尧交代:“汤姆森博士对我说手术很成功,你放心吧。这间密室是我为了此次移花接木行动特意修建的,除了我,只有汤姆森博士和院长知情。作为大英帝国的子民,贵**统局在替大英帝国效力,我们投桃报李是应该的。密室的设计很巧妙,除非有最原始的施工图纸,一般人很难发现。你就在这里陪着郭先生安心养伤,每天我会亲自过来复查、送药,十天后就可以拆线了。”

    简思尧答道:“非常感谢诸位所做的一切。”

    倪新陪着李士群来到病房,李士群命令道:“权组长,通缉那两个人的事情要抓紧办理,你们都出去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下,刘秘书,尸检结果出来了叫醒我。”

    “是。”刘泽之整理好床铺,伺候李士群上床小憩后,悄悄走到了隔壁原来郭烜住的那间病房。

    倪新带着两名特工正在搜查房间,刘泽之问道:“有什么收获吗?我估计够呛,郭烜的那名随员应该也是职业特工,不会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的。你们继续搜吧,我也躺会。”

    倪新叹道:“你说得对,他们两个忙乎半天了,什么也没有。算了,别搜了,你们出去吧。唉,郭烜就这么死了,实在是不甘心!”

    下午四点,彭军医送来了初步尸检报告,倪新打开文件夹,看了看,说道:“我这就去向主任汇报。”

    倪新来到李士群休息的病房,叫醒李士群,李士群用冷水洗漱后,拿过尸检报告,仔细看了两遍,这才说道:“从这份尸检报告上看一切正常……这名法医很细心那。”

    倪新答道:“是的,我给市警署打电话借调法医的时候,他们的后勤处长说今天值班的迟法医,经验丰富、技术精湛。主任,济民医院太平间的尸体我也一具一具对照了,数量不多不少。”

    李士群合上手里的尸检报告,说道:“那可真是太巧了,就这样吧。”

    倪新问道:“是。主任,下一步应该怎么办?郭烜的尸体——您看怎么处理?”

    李士群叹道:“唉,叫刘泽之出面办理一下郭烜的身后事,交代他别太简陋了,买具好点的棺木,不要动公款,出我个人的账。备车,留下两个人继续监视几天,其他人也都撤了吧。”

    下午六点,回到76号,李士群叫来倪新,二人单独谈了一个多小时。

    随后的两天,刘泽之细细观察,除了按照惯例留下两名特工继续监视了两天之外,76号对济民医院确实没有再采取任何行动。倪新早出晚归,应该是在忙于抓捕郭烜的随员,还有那个替郭烜出面预约的人。

    八月七日,徐建雪来到百味斋素菜馆,找到周成斌,说道:“八十六号命令我通知您:一切顺利,76号的人撤离了,一号假目标已经下葬。”

    周成斌松了一口气,隐约却有些许不安:事情如此顺利,会不会其中有诈?他暗笑自己关心则乱,八十六号办事一向细致周密,不太可能会出问题。

    徐建雪又道“他还说倪新正在带人全城通缉追捕另外两个目标,并且说这是好事。我听不太懂他的话。八十六号说我不需要懂,只需把原话传达给您即可。”

    徐建雪并不知道郭烜来上海治病的事,周成斌笑笑:“他说得对,你目前的确不需要明白,也许不久的将来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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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反间(上)

    八月十五日晚上九点半,一直在加班的李士群接到倪新打来的电话,摁铃叫来了值班秘书:“平川君,准备四辆汽车,去宿舍通知赵敬东和浅野一键,也叫上刘泽之,命令权菅祜带上他那个行动组的十名行动人员,携带武器,十分钟后跟我出去一趟。”

    被从宿舍里叫来的刘泽之赶到停车场,一看这个阵势,吓了一跳:没听说76号有什么大的行动啊,如此兴师动众,李士群这是要干什么?没容他深思,平川新野和李学惠簇拥着李士群到了停车场,赵敬东等人迎了上去听候指示。李士群命令道:“拉开距离,出发,去济民医院。”

    刘泽之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个时候去济民医院干什么?算起今天是郭烜手术后的第十天,应该可以拆线了,难道……

    看到几名部下都大惑不解,却谁也不敢主动询问。李士群笑笑,说道:“76号将有贵客光临,不远接高迎,岂不失礼?”

    几辆汽车先后赶到济民医院停车场,静悄悄的分头停下。深夜的济民医院当然不会像白天那样人来人往,车流不断,却也并不冷清。停车场内除了这几辆车,还停着三四辆汽车,一辆急救车,七八辆私人包车和十来辆揽客的三轮车,时不时有人上车下车。刘泽之已经看清楚了最靠近李士群专车的那辆汽车内,坐着三个人,倪新和山木龙三都在其中。他的心一阵发凉:怎么办?如果郭烜真的落入李士群手中,你拿什么脸去见周成斌?更没脸面对徐建雪……

    坐在专车后排的李士群闭目养神,同车的随员谁也不敢开口打扰。

    十点半,透视室中,汤姆森博士对郭烜说道:“郭先生,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不强留了。记住:坚持按时服药,药品我给你准备了三个月的用量。特别提醒你的是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不要用脑过度,不要过于激动,切忌大喜大悲,每个月都要做一次透视复查。”

    郭烜诚恳致谢:“谢谢您,博士,不仅是因为您的妙手回春,更是因为您在日本人和汉奸的眼皮子底下,冒险出手相助。也谢谢您,埃利斯女士,并请转达对尊夫布鲁克先生的谢意。”

    埃利斯女士笑道:“应该的,我们是为了大英帝国的利益,安德森领事临行前交代:在接到伦敦新的命令之前,我们的行动完全服从周站长的安排。郭先生,日本人和76号都以为你死了,所以早就撤走了监视的人手,周站长设计的移花接木计划,实在是让我等佩服。不过大上海还是日本人的天下,您一定要注意安全,后会有期。”

    十点四十五分,郭烜拎着一个小手提箱走出医院的大门,简秘书简思尧已经在前天离开医院,住进了上海站提前租好的一间民居内,这个时候,两人离开上海的车票、假证件都已经办理妥当了。只等自己一到,就可以出发离开上海返回重庆。葛佳鹏和余浩辰已于昨天和今天上午分别安全撤离,困扰自己的病魔终于被降服了,此行唯一的两个遗憾是没有机会见爱妻一面,和周成斌这个好友兄弟也缘悭一面。

    大门口,郭烜招手叫来一辆三轮,突然,他直觉到了异常,没等他作出反应,五辆车的远光灯突然同时打开,照的停车场如同白昼,十几名特工跳下车来,黑洞洞的枪口指着郭烜!

    李学惠毕恭毕敬的拉开车门,李士群施施然下了车,身后跟着刘泽之和平川新野,走近郭烜,微微一笑,说道:“郭先生,久违了,请到您这名贵客,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转头对平川新野说道:“平川君,通知影佐将军,李某终于把郭先生请来了——郭先生,请上车吧。”

    时间拉回到八月五日下午六点,李士群说到:“你也看了尸检结果,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倪新答道:“主任,您这么一问,是不是起了疑心?我们对郭烜并不熟悉,您和刘秘书见过他,其他的人只看过他的照片,何况在爆炸中受伤后,一个多月了,形销骨立,外形有很大的变化。那名法医说尸体头部有陈旧性创伤,死因是颅内大出血,双手,特别是右手中指、食指有薄茧,这一点也很符合郭烜的职业特征,所以说没有可疑。这些您也都看到了,有什么问题吗?”

    李士群说道:“是吗?那你看看这两样东西。”李士群把偷拍的简秘书的照片和预约手术的那名外国人的画像交给倪新。

    倪新拿起来仔细看了又看,又用放大镜研究了半天,这才说道:“照片上和画像上的人,都做过刻意装扮,特别强调了那些引人瞩目的外部特征,比如胡须、伤疤、黑痣、眼睛、头发的颜色等,而且从这张照片可以看出这个人脸上似乎涂了某种油彩,虽然并不明显。难道军统早就识破了我们计诱郭烜的真相?还是他们习惯性的谨慎?”

    李士群又问道:“两种可能性都有,不过,军统还有其他的破绽,那名姓迟的法医事先知道他检验的尸体是什么人吗?”

    “当然不知道,一则郭烜的身份是保密的,二则提前告诉他,会影响他的客观判断……”倪新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主任您的意思是这名法医有问题?他也是军统的?对啊,我并没有告诉他郭烜的职业,他怎么可能特意留心到郭烜右手有薄茧这样的细节?欲盖弥彰……唉,属下是先入为主,大意了,听他那么一说,恰合了我心中预先的判断,当时还觉得这个法医很细心。”

    李士群冷笑道:“你又错了,迟法医绝对不会是军统的特工,他的表现太业余了。但是他一定被军统收买了,或者是被军统用什么民族大义、国家利益游说动了,答应配合军统行动。唉,军统蛊惑人心的本事……如果和我们为敌的仅仅是军统,没有这些很容易被蛊惑的市民、职员等等相助,区区军统上海站,何足挂齿?倪新,你调查一下,如果不出我所料,这个姓迟专业技术出众,平日的思想一定颇为激进,而且有很大的可能今天并不是他值班,而是通过调班等手段特意守株待兔。”

    倪新建议道:“有道理,我们在医院用的是市警署的名义,出事后找市警署的法医协助验尸,是顺理成章的。姓迟的不是职业特工,否则他应该等到我开口请他检验尸体的右手,再说出尸体右手食指中指有薄茧的特征,才合乎情理。主任,上海还有什么机构有专业法医?属下建议马上二次验尸。对了。你为什么命令刘泽之这么急办丧事?”

    李士群教训道:“糊涂!还用再验吗?如果死者真是郭烜,军统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郭烜成擒后你物色一到两名法医,高薪聘请,加入76号。当然要马上料理后事,如果不这么做,对手怎么会认定我们已经中了他们的圈套?”

    “主任高明,属下心悦诚服。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对方知道我们发现了郭烜的行踪,也就是说他们知道济民医院的那则广告就是诱惑对手上钩的诱饵,决定将计就计,和我们玩了一出移花接木的把戏。”

    李士群沉思片刻,答道:“如果郭烜诈死,谋求脱身,济民医院里一定有军统的人,或者是有他们的同伙。别忘了济民医院是英国人开办的教会医院,安德森领事被驱逐出境这一事件表明:军统和英国人有勾结,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倪新点头答道:“不错,而且属下认为郭烜如果还活着,他一定藏在医院某个地方。刚下手术台,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了任何奔波劳碌,而且还需要借助医院的设备度过术后危险期。主任,我们能不能全面搜查济民医院,一个一个甄别?”

    李士群摆摆手,说道:“不妥,如果这么做,军统一定冒险转移,也许会要了郭烜的性命。再说济民医院是教会医院,住院的总有一些达官显宦,过于莽撞,有损于我们的形象。”

    倪新也觉得很棘手:“是啊,医院吗,很多人头上都包着纱布,一个一个强行拆除甄别,的确不妥。万一郭烜逃亡,因此丧命就白忙乎了。主任,属下提议外松内紧,派几个人以病人的身份住进济民医院,暗地里甄别。”

    李士群答道:“执行这项任务的人必须是真的需要住院治疗,别忘了医院有军统的人。山木龙三投笔从戎之前是外科医生,他腿上的枪伤,过去一个来月了,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住院治疗,后期康复也算是顺理成章,就交给他办理吧。你传我的话:让他带一名日本特工作为陪床的家属,以普通市民的名义进驻济民医院。”

    倪新有点不放心:“山木君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以他一人之力,会不会忙不过来,顾此失彼?”

    李士群笑道:“我给你们一个线索:汤姆森博士一定是知情人之一,而且他还会为郭烜复查拆线,密切注视他的行踪,一定会事半功倍。”

    倪新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属下又糊涂了,主任您说得对,作为郭烜的主刀医生,没有他的配合,军统也玩不了移花接木的伎俩。主任,属下的愚见:在郭烜落网之前,如果济民医院有人离开,我们只需要监控,不能采取任何措施,以免打草惊蛇。”

    “有监控就有被发现的可能,医院里其他的人根本无需搭理,由他们去。只要能抓到郭烜这条大鱼,其他的小鱼小虾我不感兴趣,即使误判,我也认了。”

    倪新心悦诚服:“主任您说的是,钓鱼也要先舍出一点鱼饵。再说将来抓住了郭烜,只要他愿意和我们合作,收获绝对不止这些逃走的小鱼小虾。”

    “在医院里查找郭烜的事交由山木龙三全权负责,你要做的是根据这两张照片追缉,但愿会有收获,即使没有,对手也会被误导,以为我们已经放弃了济民医院,转而全力追捕逃走的这两个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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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反间(下)

    听到平川新野汇报说76号抓住了郭烜,影佐祯昭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不相信!随即顾不得矜持,哈哈大笑,对恰好在身边的小野鹤子说道:“不错不错,76号果然人才济济,特别是倪新,鹤子啊,你眼光不错。对了,鹤子,给你父亲打电话,让他也赶到76号,会会我这位学弟!哈哈,郭烜,你也有今天,太好了!”

    小野鹤子很不好意思:“什么我的眼光好,看您说的,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影佐祯昭心情大悦,玩笑道:“真的没关系?等到洞房花烛夜,你也这么嘴硬?”

    小野鹤子窘极,顿足道:“不和您说了!我去打电话。”

    回到76号,李士群命令道:“倪处长,看看禁闭室里有没有人?如果有人,不管是谁,都提前释放,四间禁闭室全空出来,别怠慢了贵客。你和赵队长陪郭先生一起入住禁闭室。”

    倪新答道:“是,属下和赵队长陪郭先生住在套间里,另外两间禁闭室每间安排四名山木君的手下,原来的哨位全部加派双岗,您看还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更不准提审,所有的食物饮水你和赵队长都要品尝试吃后在提供给郭烜。”

    安排好一切,李士群回到办公室,对已经在此等候的影佐祯昭说道:“有劳将军久候,失礼了。刘秘书,沏茶。”

    影佐祯昭笑道:“李桑辛苦了,没想到居然抓住了郭烜——小野将军,快请进。”

    小野平一郎也闻讯而来:“听小女鹤子说李桑抓住了郭烜?太好了!李桑,你准备如何处置?”

    李士群客气道:“当然要听两位将军的安排,李某怎么敢擅自做主?”

    影佐祯昭礼让道:“小野将军您有什么看法?”

    三个人中,小野平一郎是最恨郭烜的一个,这个人,和周成斌配合,从他手里抢走了威廉史密斯,为此还搭上了武藤正男等数名日本特工的性命;还是这个人,劫走了被抓获的周成斌,两次袭击山胁正隆将军,巧计挖出南极星田中胜荣,最后还击破了天网计划,导致小野平一郎大失颜面,差一点被送上军事法庭,最后还是被解职调任。

    小野平一郎叹道:“个人恩怨,与大日本帝国的利益相比,不值一提。郭烜是个难得的人才,自然是想方设法让他为我们所用。”

    影佐祯昭赞道:“小野将军胸怀之宽,境界之高,影佐望尘莫及。您说的不错,此人是军统电讯系统的半边天,他的被捕,必将严重打击军统的电讯工作。如果他能识时务,加入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我们的电讯联络、密码编程破译、专业人员培训等等工作,也会迎来一个崭新的局面。”

    李士群笑道:“还有一个收获:军统的士气将会因为郭烜的被捕受到严重的打击。只要他在我们手里一天,军统几乎所有正在使用的密码都必须废弃。此人的学生遍布军统、中统、重庆政府的各大战区,如果他能公开露面,发表声明,号召他的弟子门生弃暗投明,军统甚至重庆政府的电讯工作都将受到重创。”

    影佐祯昭点头道:“说的不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才能让郭烜为我所用。李桑,郭烜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可以用刑审讯吗?”

    李士群笑道:“他的身体当然还是很虚弱,用刑审讯……将军,俗话说攻心为上,李某有一个提议……”

    影佐祯昭和小野平一郎听罢,相视对看,影佐祯昭说到:“不妨一试,小野将军您看哪?”

    小野平一郎答道:“这么做即使郭烜不识时务,我们等于也做到了打击军统士气这一步。何况……以前听田中胜荣说过,郭烜对毛人凤一向腹诽颇多,二人不和,尽人皆知,也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外间办公室内,郭烜的突然被捕让刘泽之几乎乱了方寸,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按照潜伏纪律,这个时候,他第一件要做的事,也是唯一要做的就是马上撤离:郭烜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不仅他应该撤离,如果条件许可,还应该通知徐建雪、周成斌等人撤离。

    可是,这个时候逃离,对得起军统,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刘无、孔文清、杨爽、乐奕、翟岩民、李智勇、杨君……这些许许多多先去的弟兄们!他深信郭烜有一半以上的可能可以经受住酷刑的考验,他决定冒险坚持下去,即使赌输了,死在76号,也算是死而无憾。

    不管下一步情况如何发展,首先要做的是尽快通知周成斌郭烜被捕的消息,可是怎么才能把消息送出去哪?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这个时候向外打电话无论如何不能自圆其说。虽然李士群没有命令76号进入紧急状态,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礼他这个机要秘书都没有理由擅自离岗。

    正当刘泽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主意的时候,李士群扬声说道:“刘秘书、平川君,你们都进来。”

    李士群命令道:“刘秘书,你马上去趟《申报》,让他们在今天报纸的显著位置把这则新闻刊登出来,如果来不及,也可以发号外。其他媒体,什么电台、外媒,能通知的都通知到,告诉记者:随时欢迎来我们这里采访、拍照。平川君,通知倪处长:今天太晚了,请郭先生安置吧,等休息好了,我再去拜访。还有,交代食堂准备宵夜,安排一下,二位将军今日在我们这里留宿。通知浅野一键:马上抓捕市警署姓迟的那名法医,还有汤姆森博士、山木君说的那个每天给郭烜送饭送药的麻醉师。”

    影佐祯昭说道:“逮捕是必须的,给英国人一点下马威也是对的,不过不要太过分,先软禁起来。”

    李士群答道:“就按将军说的办,你们去吧。”

    刘泽之接过来一看,是一则郭烜主动投诚的新闻稿,稿件不长,附有一张郭烜的军装证件照片。他大惑不解,李士群这是怎么了?居然主动向媒体披露郭烜被捕的消息。却还是很干脆的答道:“是,属下马上去办。”走出办公室的门,对李学惠说道:“老李,陪我出去一趟,开倪处长的车吧。”

    来到《申报》,找到值班责编孙淳起,递上证件和新闻稿,对76号的人,孙淳起当然不敢怠慢,让座敬茶后,拿起新闻稿一看,又惊又喜:

    重庆政府军统局上校特工主动投诚

    八月十五日晚上十点,位于沪西极司菲尔路76号的国民政府特工总部,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重庆军统局上校特工郭烜。他约见李士群主任,表达了自己迷途知返、愿意共建大东亚共荣圈的意愿。郭烜诚恳言道:汪主席的和平救国之路才是中国唯一的正确道路。

    郭烜是戴笠所辖的重庆军统局的资深特工,现担任“中美特种技术合作室”中方主任,此次借来沪治疗痼疾之便,弃暗投明。

    李士群主任代表南京政府和他个人表示欢迎郭先生迷途知返,赞赏郭先生的大智大勇大义之举,愿与之携手,共建大东亚共荣圈。双方言谈甚欢。

    本报将为您继续报道后续事态的发展。

    这是一则独家热点新闻啊,没等刘泽之提出要求,孙淳起说道:“刘先生您在76号担任什么职务?这则新闻稿确定属实吗?”

    刘泽之答道:“我是李主任的少校机要秘书,当然属实,你们可以打电话向李主任核实。”

    “好的,时间还来得及,我马上通知延后半个小时开机印刷,向陈总编汇报后,在今天报纸的显著刊登出这则消息。刘秘书,我想派一名文字记者、一名摄影记者采访李主任,您能否替我们安排一下?”

    “没问题,我们李主任一向光风霁月,欢迎媒体监督,只要不涉及机密,贵报记者来敝处采访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孙先生,借用一下贵处的电话。”

    刘泽之给其他媒体打完电话,走出《申报》,开车赶回76号。既然《申报》会刊登出郭烜被捕的消息,周成斌和重庆局本部很快就会得知,他也没有必要设法通知周成斌了。

    李士群这么做,等于是把郭烜置于火炉上,但是刘泽之并不担心:郭烜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只要自己一日是安全的,就可以证明郭烜的清白。至于如何营救,周成斌和军统局本部自会安排,他只要保护好自己,听候命令即可。

    营救?唉,无异于天方夜谭。

    回到76号,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大门口已经有七八名得到了消息、敬业的新闻记者拿着相机等候,平川新野刚走出办公室大楼的门,见到刘泽之说道:“刘秘书,你回来了就好了,李主任让我应付一下记者,我的中文,怎么说也不是母语,对吧?还是你来吧。”

    刘泽之下了车,说道:“没问题,你把主任的意思告诉我。”

    平川新野低声说了几句,刘泽之频频点头:“明白了,你陪我一起去吧。”

    二人走到走到记者面前,刘泽之说道:“我是李士群主任的秘书刘泽之,诸位辛苦了,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李主任让我转告大家:郭烜郭先生正在休息,不便打扰。上午九点有一个记者招待会,郭先生和李主任都会参加,限额十五人,有意向的现在就可以去传达室报名。为了给诸位提供方便,一楼右侧临时设立了一个休息等候室,大家可以执报名参加招待会的邀请函在那里等候。不过我要提醒大家的事:特工总部是情报组织,大家只能在休息室活动,不要到处乱走,以免发生误会。”

    76号难得如此笑脸迎人,记者们很兴奋,纷纷拿出证件到传达室找平川新野领取邀请函,这时天已大亮,不停的有记者赶来,不到半个小时,十五张邀请函发放完毕。刘泽之对来晚了没有领到的记者们笑道:“举办招待会的会议室容量有限,大家多体谅。招待会后会向诸位女士先生们发放有关文字资料、照片。”

    刘泽之实在不明白李士群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怎么就能肯定郭烜会出席记者招待会?如果郭烜拒不配合,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怎么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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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终天之恨(上)

    八月十六日上午差一刻八点,76号禁闭室里,郭烜睡足起身,他被关押到这里之后,李士群、影佐祯昭都没有露面,倪新很客气的请他洗了个热水澡,里里外外换了一身全新的衣裳,等于变相的彻底搜身。

    既来之则安之,在济民医院门口落入陷阱的那一刻起,郭烜打定主意:绝不会卖身投靠,背叛国家,在此前提之下,耐心周旋,只要有一线可能,就不能放弃希望。当年正是这种理念让他逃出了苏俄西伯利亚苦役营。

    在房间里陪同的倪新和赵敬东却是一夜未眠,见郭烜起身,赵敬东悄悄出去给李士群的专线打电话。倪新陪笑道:“郭先生睡得可好?条件有限,让您受委屈了。”倪新暗自佩服郭烜的心理素质:身处虎穴,命在旦夕,却能一夜安枕。可见此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郭烜嗯了一声,走到卫生间里,里面备齐了全套的全新洗漱用品。等郭烜走出卫生间,倪新请他来到外间屋内,桌上已经备好了英式早茶。倪新笑道:“郭先生是香港人,又曾在英国留学,也不知道和不和您的口味?”

    郭烜还是没有搭理他,坐下来抖开餐巾,拿起刀叉用餐。用餐完毕,只听门外传来卫兵立正行礼的声音,李士群走了进来,笑道:“老郭,一别两年多了,没想到还真把你请来了。看你的气色不太好啊,身体是本钱,你要多注意。”

    郭烜笑了笑说道:“这都是拜你所赐,康慈制药厂开业,大喜的日子你派人制造爆炸,我不幸赶上了,头部受伤,只好千方百计来上海治病,本想悄悄来,悄悄走,谁知道又被你搅合了。”

    李士群哈哈一笑:“这就是你不对了,既然来了,怎么连老朋友都不打个招呼?老郭,我对你可是仁至义尽,为了怕影响你的情绪,不利于治疗,我可是特意交代要等到你出院的时候,再请你来此一叙。”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先让我治好了病,又抓捕了我,少不了要用酷刑审问,最后我还是会死在你手里,老李,你说你是不是很无聊啊?”

    “老郭,你误会了,我怎么会对你用酷刑审问哪?”

    “这么说你不想从我这里得到你需要的东西了?”

    李士群笑笑,答道:“当然想,不过对朋友,我从不强人所难。老郭,在南京、重庆的日子里,我们相处的不错,你是怎么看我的,我不清楚,李某的的确确是把你当朋友。旧友重逢,我留你几天,如果你觉得李某待客还算有诚意,愿意说点什么回报我,我求之不得;如果你执意不肯,我放你走。”

    郭烜哑然失笑:“真的吗?你想留我几天?”

    “你现在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何必骗你?这样吧,我留你五天,这五天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也绝不会强求。只要你能做到听从我的安排,五天后我放你走。”

    郭烜笑道:“这五天你准备怎么安排?”

    “放心,我不会让你做出任何违背你做人原则的事,不过是要你陪我见一些同样仰慕尊重你的客人,比如你在圣约克公爵皇家军事学院的学长影佐祯昭将军等人,就可以了。今天是十六号,二十号的上午十点我放你走。当然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愿意说点什么报答我,甚至愿意留下来和我共事,一同建设大东亚共荣圈,李某求之不得。”

    郭烜冷笑道:“我估计你会失望,而且你一定会食言。”

    “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好在五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到时候,你会明白李某是个一诺千金的君子。”

    上午七点,陈劲松冒险直接来到百味斋素菜馆。周成斌有些吃惊:“是不是出了大事?”二人曾有过约定,在金蝉计划完成之前,尽可能不同时出现在同一地点。

    “你看看这个。”陈劲松递给周成斌一份当天的《申报》:“其他日报上也有,内容完全一样,我估计是76号统一提供的新闻稿。刚才电台也广播了。我手下一名特工在《时事新闻报》报社发展了两个外围成员,这名记者刚才紧急和他的上线联系,说今天上午76号有一个记者招待会,他已经去了。周站长,您觉得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八十六号为什么没有传出消息?”

    周成斌略一思索,判断道:“消息应该是真的,郭烜出事了!如果是假的,八十六号一定会设法送出消息,避免我们被误导采取行动造成损失。只有这个消息是真的,而76号也无意隐瞒,所以八十六号不需要冒险和我们联系。”

    “您说得对,周站长,您看该如何营救?”

    “营救?你是说营救?”

    陈劲松点头道:“当然要营救,我觉得首先要做的是和八十六号联系,商议如何行动。”

    周成斌闭目思索,片刻后叹道:“如果当初郭烜没有冒险从日伪汉奸手里,把我救出去,也许今天还有一线成功的希望,李士群怎么可能两次掉入同样的陷阱里——你不必说了,马上和重庆局本部联系,汇报这一突发情况,等候指示。你先回去,如果局本部命令营救,我会派人通知你。”

    上午八点,重庆军统局本部,毛人凤收到了上海站的密电,他吃了一惊,命令道:“来人,和戴老板联系,我要见他。”

    很快,汪秘书进来汇报道:“戴老板一个小时前出发去了昆明,目前应该还在路上,暂时无法联系。”

    重庆距离昆明将近一千公里,来不及请示了,怎么办?毛人凤犹豫再三,叫来了汪秘书:“命令局本部电讯处,停用郭烜知情的所有密码,启用备用程序。马上密电八十六号的助手,命令她通知八十六号,务必保持静默,不得采取任何行动,否则军法从事!密电上海站周成斌,不得擅自行动,继续收集有关郭烜的情况,随时汇报。”一些密码是郭烜主持编辑的,更多的是在郭烜编程的基础上稍加变化后使用的,停用密码,会造成军统电讯联络的不畅,甚至局部瘫痪,但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汪秘书心中一动,密电八十六号和上海站不得行动,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是,属下这就去办。”

    十六日上午九点一刻,原定的记者招待会还没有开始的迹象,休息室内十多名记者有的私下议论,有的向外张望。还有一些来晚了的记者,没有取得进入办公楼参加招待会的资格,不死心,在门口徘徊张望,希望能有所收获,听说招待会后,76号会发放文字资料和照片,不能参会,拿到这些也算是有个交代。76号的门卫一反常态,并不干涉。

    忽见李士群在前,郭烜在后,后面跟着倪新、赵敬东、张胜宇,五人从地下室走到了一楼。记者们一拥而上,堵住了五人的去路,七嘴八舌的开始提问:“李主任,这位就是重庆军统的郭烜郭先生吧?我们见过他的照片。郭先生,您好,我是《申报》的记者,您能对我们的读者讲几句话嘛?”

    “郭先生,您好,我是《时事新闻报》的,请问您为什么和李主任在一起?请问您有没有受到不人道的待遇?”

    “郭先生,我是上海广播电台的,请您对我们的听众讲几句话……”

    倪新和赵敬东赶紧上前,态度和蔼,却很坚决的阻止:“请不要影响公务,让一让,记者招待会马上就会举行,到时候会特意留出时间让诸位提问。”

    “诸位,请不要挡路,来人,请诸位女士先生们回房间去。好了好了,一会有的是时间,您要是不听劝阻,我们就要取消你参会的资格了。这位女士,说你那,别拍照了,否则我要没收你的相机——好好,以前照的就算了。”

    一直在陪同记者的刘泽之也帮着劝阻,带着几名76号的特工挡住记者,李士群等人离开现场,来到一间接待室,影佐祯昭在此等候,他起身相迎:“郭先生,幸会,请坐。李桑,你们忙吧,没必要在此相陪,我们老校友之间聊聊天。”

    李士群含笑说道:“那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郭先生、将军,晚上大世界剧院是尚老板的《宇宙锋》,我包了两个包厢,请二位赏光。”

    “太好了,影佐虽然是日本人,却痴迷于贵国的京剧艺术,尚小云尚老板更是我的偶像,一定出席。郭先生,您不会拒绝吧?如果因为患得患失,心绪不佳,影佐不敢勉强。”

    李士群和影佐祯昭的用心,郭烜何尝不明白?他们是想造成自己已经和日伪合作的假象,打击军统。不过郭烜有自己的想法:不管对手如何粉饰,一旦自己有机会逃离,一切就会真相大白,即使没有机会逃离,无论是自裁还是死于李士群之手,殉国后,李士群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笑料。

    郭烜答道:“我也是尚老板的忠实观众,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影佐祯昭很高兴,说道:“没想到我们师兄弟居然有同样的爱好。乔治爵士痴迷国际象棋,他的弟子很多受其影响,都能略窥门径,怎么样?较量一盘?”

    郭烜点头答应:“好啊。”

    回到办公室内,李士群命令赵敬东:“从现在起,76号所有行动人员,包括浅野一键的部下,都由你指挥。浅野一键做你的助手。贴身监控郭烜,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如果郭烜逃走,你就自裁谢罪吧。”

    赵敬东应了一句:“是,请李主任放心,晚上您和将军携郭烜去大世界剧场亮相,属下会提前安排特工假扮为剧场服务生、龙套演员等,一则确保安全,再则也会阻挠记者接近郭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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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终天之恨(下)

    十点整,李士群带着倪新和张胜宇出席记者招待会,态度和蔼、言辞诚恳的说道:“诸位久等了,郭先生让我对大家说一声对不起,他的偏头疼又发作了,本想等稍有好转一起出席,医生却认为郭先生不经过四到五个小时的睡眠,不能接受采访。不过大家也无需失望,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重庆军统局电讯处的张胜宇少校,郭烜郭先生的学生和部下,随同郭先生一起投诚。郭先生委托他代表出席招待会,有什么问题大家可以向他提问。”

    张胜宇郑重的行了个军礼,坐在李士群的旁边。一名记者问道:“郭先生此次来上海是治疗何种疾病的?”

    张胜宇答道:“大家可以查阅一下六月二十八日以后几天重庆公开出版的报纸,在康慈制药厂爆炸事件中郭主任头部受了重伤,重庆没有条件根治,所以郭主任申请来上海治疗。给大家透露一个内部消息:在来上海之前,郭主任就有意借此机会弃暗投明,曾和我商议过,我也正有此心,于是申请陪同来沪,一同加入大东亚共荣圈的建设。”

    谎言的最高境界是在大部分事实的基础上,加入自己需要的不实之词,李士群等人深谙此道。

    又有一名记者问道:“郭先生会加入76号吗?如果会,他会担任什么职务?”

    张胜宇答道:“这个问题目前我无法回答,因为当务之急是彻底治愈郭主任的痼疾,康复后才谈得上其他。不过即使到了那个时候,李主任虽然求贤若渴,也不知道能否得到郭主任这个左膀右臂,因为郭主任和影佐祯昭将军是留学英国时的校友,所以影佐将军也有意延揽。”此言透露了郭烜和影佐祯昭的关系,造成一种错觉:郭烜之所以主动卖身投靠,和影佐祯昭是校友有很大关系。

    “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李主任亲自作答:郭先生的确是自愿投诚的吗?”

    李士群答道:“当然,刚才邂逅郭先生,你们也都看到了郭先生的身体、精神状况,大家都是见多识广的记者,你们觉得郭先生像是被胁迫的吗?他有过被刑讯的迹象吗?我知道外界对76号有很多误会,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刑讯逼供这样不人道的事情,在76号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记者又问了一些问题,倪新出面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晚上李主任还要陪同郭先生去大世界欣赏尚老板的《宇宙锋》,如果诸位有兴趣,可以到那里等候郭先生,不过郭先生是否愿意被打扰了欣赏京剧的雅兴,我就不得而知了,祝大家好运。现在给大家留出十分钟的拍摄时间,之后招待会就此结束。”

    当天晚上,许多记者早早等候在大世界剧场外,七点整,两辆黑色桥车驶来,远远地看见郭烜、影佐祯昭、李士群等人下了车,走进剧场。不料那天剧场的服务人员似乎格外警惕,没有门票想混进去采访的记者们想方设法,也没有一个人成功。有两名记者咬牙高价买了黄牛党的票,进了剧场,没想到包厢外警卫林立,说道:“郭先生一再交代,想专心欣赏京剧,不愿被人打扰,请见谅。”这两名记者只能铩羽而归。

    包厢中,郭烜似乎沉浸在尚老板响遏行云、绕梁三日的精彩表演之中,对同在一个包厢,近在咫尺的刘泽之、倪新等人视而不见。

    刘泽之等人回到宿舍,已经是后半夜了,平川新野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非累垮了不可。泽之,明天上午我歇半天,你下午轮休,好不好?”

    “我早有此意,明天你换班后,我想去中医院看看,这几天我的胃病似乎越来越严重,徐小姐给我介绍了一个老中医,都十多天了,还没抽出时间。”

    第二天,上海各大媒体上不仅出现了郭烜出现在大世界剧场停车场的照片,而且还有那名“幸运”的女摄影记者拍摄到的郭烜和李士群等人在76号走廊里相携同行的独家照片。当然更少不了的是记者招待会的经过。

    八月十七日上午九点,重庆军统局本部,汪秘书送来了上海站的密电,毛人凤看罢,沉思许久,断然说道:“戴老板命令我全权处理,简思尧陪同郭烜去上海的时候,我命令他携带电台,和重庆保持单线联系,你马上和他联系,命令他假意去76号投诚,杀了郭烜灭口。”

    汪秘书的心一阵悸动,心酸夹杂着不忍,他硬着头皮开口:“毛先生,郭烜是军统的人才,屡立战功,请您为国惜才……”

    “别说了!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你想过没有:没有内线的配合,怎么营救?即使我命令刘泽之配合,又有多大的可能成功?那个时候,失去了八十六号,金蝉计划怎么办?郭烜一日不死,李士群可以随时用他来打军统的脸!打戴老板的脸!郭烜一日不死,他的很多门生故旧就会有观望之心!我也相信郭烜不会如此轻易背叛军统,所以要在他经不住酷刑,或者经受不住诱惑,背叛之前除掉他!如此一来,军统的整个电讯系统的损失才会降低到最低程度!执行命令!”

    “毛先生,属下知道八十六号不能擅自行动的苦衷,能不能再等一等,看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毛人凤深深地叹息:“转机?郭烜叛变,我们不能让他活着;郭烜抗住酷刑,宁死不屈,李士群和日本人不会放过他!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死在重庆,我不应该同意他去上海治病……”

    两天过去了,并没有传来周成斌的消息,反而是徐建雪派纪群以送自制的解暑酸梅汤为名,转达了局本部毛人凤的命令:保持静默,不得擅自行动,否则军法从事。刘泽之已经明了重庆放弃了郭烜!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周成斌啊,他会怎么做?明知不符合潜伏纪律,刘泽之还是决定冒险面见周成斌。不见这一面,说出他想说的话,他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

    八月十七日上午刚上班,刘泽之打电话找徐建雪:“建雪,我下午轮休,想去何老先生那里看看,你替我预约一下。”

    上海站扩编,何老先生的康丰中医诊所是陈劲松新设的几家联络站之一,按照陈劲松新定的规矩:只要和何老先生对上事先约定的暗号,就可在此接头,何老先生并不知道接头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接头人谈话的内容、以后会不会再来。

    中午一点,康丰诊所内,刘泽之见到了周成斌。周成斌板着脸问道:“你找我什么事?毛先生命令你保持静默,你没有收到纪群送去的消息吗?”

    “收到了,不过郭烜被抓……”

    周成斌的态度从未有过的生硬:“你不用说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营救郭烜,我绝对不会答应,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警告你:别以为天高皇帝远,毛先生鞭长莫及,你胆敢违抗命令擅自行动,我亲自动手执行纪律!”

    刘泽之低声下气的解释道:“虽然因为介入的人比较多,为了安全你没有让我参加济民医院的行动,但是明知是个圈套,却建议将计就计,让郭烜来上海治病,是我出的主意,不通知徐建雪郭烜来上海的消息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如果他因此而死,夫妇天人永隔,我怎么有脸见徐建雪?日本人公开在报上宣传郭烜已经卖身投靠,徐建雪不可能没有看到,也不可能不起疑心,我都不知道见了她该说些什么?如果我们再放弃营救,那我岂不成了心地龌蹉、有意陷害,从中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无耻小人了吗?”

    周成斌反问道:“那你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你是了解我的……”

    周成斌打断了刘泽之的话:“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既然你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何必患得患失?”

    刘泽之不死心,继续说道:“俗话说王法大不过人情……”

    “王法大不过人情?谁教你的?是青浦培训班的教官教的?还是毛先生教的?”周成斌用不留丝毫余地的严厉,掩饰住他内心的愧疚。郭烜出事,他内心的痛苦与自责丝毫不亚于刘泽之。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郭烜是军统的人才……”

    周成斌放缓了语气,说道:“泽之,我和郭烜是好友兄弟,当初没有你和郭烜抗命擅自营救,我早就死了。可是你想过没有:正因为郭烜从76号手里救了我,李士群怎么可能重蹈覆辙?也就是说正因为郭烜救了我,才导致现在完全无机可乘!你想想我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刘泽之默然,许久才说道:“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士群和影佐祯昭打军统的脸?看着他们诱降不成,对郭烜痛下杀手?你以为李士群真的会放过他?”

    周成斌深吸了一口气,答道:“我再天真也不会把李士群的鬼话当真。他安得什么心,我心知肚明:奸计不成,一定会严刑逼供,以我对郭烜的了解,他绝不会叛国投敌,那他就会生不如死,那种滋味,我尝过……最后郭烜会死于酷刑。”

    “既然你都明白,那还不赶紧想办法……”

    “够了,别说了!我给你说实话吧:毛先生已经派出杀手,执行灭口任务了。泽之,你要理智,我们失去了郭烜,不能再失去你。”

    “什么?你说什么?”刘泽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没法理智!你干不干?你不干,我自己干!”

    周成斌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别忘了你是军统的中校特工,我现在就可以以抗命之罪杀了你!”

    刘泽之仰天冷笑:“你杀了我吧,让我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郭烜赴死,我生不如死……我是个特工,可我首先是个人……”

    周成斌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这就是特工的宿命吧,不错,我痛彻心扉,可是理智告诉我毛先生这么做是对的。不仅是对郭烜,换了你,也不会有第二种处置方式。如果你觉得对不起郭烜,就保护好自己,配合我完成金蝉计划。你是个男人,是个特工,该怎么做你比我清楚,我不想多说,也没必要多说,你回去吧。”

    刘泽之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伏案无声饮泣。周成斌不敢开口安慰,此时此刻,只要他开口,那压抑已久的泪水会彻底出卖他的软弱!刘泽之说的对,他是个特工,可他首先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下午二点,小野平一郎做主人的午宴进入了尾声,小野平一郎笑道:“今天是为郭先生压惊洗尘,按照事先的约定不谈公事,我再敬大家一杯,但愿将来有机会和郭先生深谈。”

    郭烜微微一笑,答道:“也许有机会吧,如果李主任信守承诺,二十号上午放我走,等到将来日本战败投降的那一天,你幸而不死被关进监狱等待上战犯法庭,我一定去看你,那个时候谈什么都可以。”

    李士群怕小野平一郎恼羞成怒,赶紧出面圆场:“老郭,罚酒三杯,说好了不谈公事,你又来了。”

    影佐祯昭插话道:“对了,小野将军,你不是说要在本月二十二号为令爱和倪桑举办订婚晚宴吗?郭先生,恰逢有此喜事,多留你几天如何?”

    郭烜奇道:“这么说日本的兵员损失很惨重啊,好男人都死绝了?想高攀中国人,也应该找个像点样的。倪桑?就是倪新?数典忘祖、卖身投靠的败类。”

    敬陪末座的倪新忍不住反唇相讥:“倪某虽然不才,也曾让军统第一电信高手重伤在我手下。什么叫典?什么是祖?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李士群脸一板,教训道:“倪新,不准没规矩!连待客之道,都忘记了吗?”

    赵敬东悄悄走进来,附身在李士群耳边说了些什么。李士群笑道:“种的梧桐树自有凤凰来,老郭,赵队长给你带来一个不速之客,你的秘书简思尧先生听说你在这里,就找来了,我去和他谈谈。”

    郭烜心知不好,简思尧他来干什么?对自己的这个秘书,郭烜还是很了解的,电讯技术不算出众,但是为人细致周到,敬业温和,是自己的左右手。此人世居江山,是戴笠和毛人凤的小同乡,死忠于军统,他是不可能投靠76号的。

    小野平一郎就势笑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散席吧,郭先生大病初愈,也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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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郭烜之死(上)

    李士群走出宴会厅,对赵敬东说道:“按照惯例,你回去叫上平川君,搜一下简思尧,记住没必要搜的太仔细,但是不能让他感觉到这一点。一个小时后带他去我的办公室,我亲自和他聊聊。”

    赵敬东很不理解,但是还是很恭敬的答道:“属下明白了。”

    下午三点,简思尧被权菅祜等人带到了李士群的办公室,倪新奉命在场。李士群很平和的开口问道:“简先生,听说你是郭烜的秘书?来这里找我,一定是有事吧,说吧。”

    简思尧答道:“我刚才已经对李主任您的秘书,是叫平川新野吧?和他说的很清楚了:我是来投诚的,以便有机会继续追随郭烜。我以前是第五战区的,之所以加入军统,是因为仰慕郭烜的才华和人品,此次陪同他来上海治病,不瞒您说对军统,我有很多不满。现在郭烜投靠您了,我回重庆无异于自投罗网,等于送上一颗人头,给毛人凤一个杀人立威的机会,简某虽不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李士群微笑着不置可否,倪新问道:“我听说毛人凤和郭烜时有龃龉,可有此事?不过郭烜来沪治疗,事先必须请示,得到长官的许可,才能成行。毛人凤负责军统的日常庶务,并没有杯葛为难郭烜啊。”

    “这位先生是……”

    倪新自我介绍道:“在下倪新,76号情报处长。”

    简思尧噢了一声,答道:“你就是倪新?炸毁康慈制药厂生产线的就是你啊?唉,说起来都是拜你所赐。李主任,您可能不知道:康慈制药厂爆炸事件之后,孟霄杰,就是那个厂长,被关进息烽集中营了,我们郭主任也是在那次事件中受的伤。别提了,倪处长,你以为毛人凤就这么容易答应郭烜来上海治病?我们前后申请了三次,后来还是美国人说了话,毛人凤才不得不同意。”

    倪新问道:“简先生,你们此次来上海,上海站方面是谁负责接待的?”

    简思尧哼了一声,愤愤不平的说道:“什么接待?毛人凤说上海站扩编在即,无暇他顾,让我们自己想办法。还特意密电上海站周成斌不得介入,否则军法从事。不瞒您说:医院里配合我们的那两名英国人,都是我们中美特种技术合作室美方一名专家的私人朋友。唉,如果由上海站配合掩护,何至于掉入李主任你们布下的陷阱?”

    李士群很感兴趣的问道:“上海站要扩编了?具体如何扩编,简先生能说说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郭主任说过一次,说是周成斌要担任扩编后的上海分局的少将局长,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李主任,别看你们在报纸上、广播电台里大肆宣扬郭烜主动投诚、共建大东亚共荣圈等等,其实我知道郭烜那个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坚守的原则和信仰的,说句不中听的话:能否收服郭烜为你们所用,李主任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吧?”

    李士群直言答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的确如此,简先生必有意教我?”

    简思尧叹道:“唉,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重庆是回不去了,李主任您大力宣扬郭烜投诚合作,他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不仅断了我们的退路,而且……李主任,您也出身军统,无需讳言,军统绝对不会放过郭烜的,而我也会遭受池鱼之殃,所以我想和李主任谈谈条件。”

    “爽快,说来听听。”

    “我可以尽全力说服郭烜投诚,如果成功,日本人一定会重用他,我自然也会继续追随他为大日本帝国效力。但是我不能保证郭烜一定会识时务,他那个人,李主任想来也是了解的。如果事情不遂,简某才疏学浅,也帮不上什么忙,请李主任您给我一笔生活费,放我远走异国。作为回报,我会说出我知道的有关军统电讯方面的情报。”简思尧的话条理清晰,显见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李士群想了想答道:“简先生,有件事希望你体谅:所有有关郭烜的事,李某都无权擅自做主。不怕你笑话,上海到底是日本人的天下,而郭烜又是小野平一郎将军的眼中钉,我需要请示。这样吧,事不宜迟,现在是下午四点,晚上七点我设宴为简先生洗尘,那个时候一定给你一个答复。”

    “好,我静候佳音。”

    李士群命令道:“来人——”在门外警戒的权菅祜应声而入:“权组长,安排简先生去休息,不准怠慢。”

    权菅祜心领神会,把简思尧带到一间接待室暂时软禁起来。

    李士群问道:“倪新,对这个姓简的这套说辞,你有什么看法?”

    倪新想了想说道:“有可能是真的。郭烜是他的长官,落到我们手中,郭烜宁死不屈,死在我们手里,毛人凤为了笼络人心,一定会追究他的失职之罪,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数年牢狱之灾,怎么也躲不过;郭烜投诚,姓简的是他的秘书,军统还不得杀了他以正军法,借此挽回几分颜面啊?所以他回不去了是事实,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投靠我们,或者是亡命天涯。”

    李士群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种可能性很大,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简思尧奉命诈降,要杀了郭烜灭口。”

    倪新吃了一惊,反驳道:“有这种可能吗?我不是说毛人凤做不出这样的事。毛人凤失去了段文涛这个卧底,如果要想灭口,也只有这种办法。属下的意思是简思尧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任务?难道他不明白这是一条不归路吗?或者是说毛人凤怎么会认为简思尧一定会奉命做这样的‘死士’?”

    李士群答道:“这个姓简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江山人,也就是说他是戴笠和毛人凤的小同乡,但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请主任您指教。”

    李士群叹道:“倪新,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情治工作,深知死士是最难得的,因为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生命是最宝贵的。除了恩义、亲人等特殊原因之外,能让一个人甘心充当死士,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信仰。”

    倪新点头称是:“主任您说的有道理,那我们该怎么办?能不能先假意答应他提的条件,而后先进行讯问,姓简的不是说他愿意把他知道的军统电讯方面的情报和盘托出吗?”

    “你没有说到重点,我并不是说你的建议不对。郭烜落到我们手中,军统不可能不停用他编程或者是知情的密码,那怕是造成电讯联络的混乱,也顾不得了,所以姓简的招供的情报价值不大。”

    倪新又道:“这个道理属下当然明白,我的意思是可以通过姓简的招供的情报,判断他是否真心投诚,还是另有所图。”

    李士群摇头答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问你:郭烜和简思尧相比,谁的的价值大?”

    “当然是郭烜的价值大,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如果郭烜投诚,即使军统弃用了以前的密码,别忘了启用的备用密码很多也是根据郭烜的理论编程的,他破译起来,轻而易举。再者我们可以举办电讯人员提高班,让郭烜为我们培养电讯高级专业人才。更重要的是军统的整个电讯体系,郭烜了如指掌,其中的很多人都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我怀疑他还得到了乔治爵士的真传,并且融会贯通,青出于蓝。而影佐将军得到的《光密的编程与破译》,很可能是西贝货。如果日英、日美宣战,这一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李士群摆手打断了倪新的长篇大论:“可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郭烜必须诚心归顺大日本帝国,对不对?依你对此人的了解,我们有多大的把握能收服他?”

    倪新仔细想了想,有些沮丧:“恕属下直言,可能性不到三成。简思尧的劝说,也不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你说的不错,所以我们需要毛人凤的帮助……”

    倪新恍然大悟:“主任,您的意思是如果简思尧的确是毛人凤派来灭口的死士,恰好可以起到帮助我们收服郭烜的作用!对啊,对军统忠心耿耿,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万没想到上峰居然命令自己以前的亲信下属灭口,谁能承受这样的打击?万念俱灰,破罐子破摔……很有可能。这么说我们应该希望简思尧是毛人凤派来的死士,如果真是这样,就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晚上七点我亲自出面设宴招待简思尧,再观察一下他的反应,而后你出面讯问他,无论他是否真心投诚,总要说出点什么,至于有多大的价值,以后再说吧。明天上午你安排一下,让他去见郭烜。记住:万万不能弄假成真,让简思尧有机会置郭烜于死地,但是也不能让他没有机会出手,这其中的分寸很难把握,你一定要慎之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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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章 郭烜之死(下)

    八月十八日上午九点,倪新带着简思尧来到刑讯室中,这里连夜整理一新:粉刷了墙壁,移走了刑具,临时搬来了几件家具。郭烜被提前带到这里等候。一墙之隔的监控室里,李士群、影佐祯昭亲自监听,刘泽之和赵敬东在一旁侍立待命。

    倪新笑容可掬:“郭先生,我给你带来了一个故人:您的秘书简思尧简先生。简先生,我信守诺言带你来见你的长官,你总应该相信我对二位完全没有恶意了吧?我不打扰了,你们聊吧。”倪新斟上两杯菊花茶,告辞离去。

    来到隔壁的监听室,倪新说道:“影佐将军、李主任,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被赵队长搜过身的简思尧不可能有武器,所以郭烜不会真的有性命之忧,搜身的时候故意没有搜有可能携带毒药的部位。但愿这个姓简的会帮我们一个大忙,郭烜从此后能够认清戴笠、毛人凤的真面目,弃暗投明。”

    影佐祯昭答道:“如果确如李桑估计的那样:简思尧是奉毛人凤的命令,深入虎穴灭口的死士,那就太好了,我们不但会收服郭烜,而且我也会留下简思尧的性命,这样的死士,值得尊重。即使他坚决不肯改换门庭,我也会让他活着做个反面教材,警示那些冥顽不灵者:戴笠和毛人凤之流有多么的心狠手辣,对这样的上峰效忠,又是多么的不值得。”

    刑讯室内,郭烜喟叹道:“你怎么来了?为什么不走?”聪明如郭烜,已经隐约猜出了简思尧的来意,只是他不敢相信,下意识的回避。

    简思尧答道:“您被捕,我回重庆,毛人凤怎么可能放过我?您投诚,他会借我的人头立威;你宁死不屈,他会以我没有履行保护长官的职责,把我关进息烽集中营。再说当初我加入军统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会追随你,不离不弃。”想起当初,简思尧黯然神伤:短短的几年,谁能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程度,居然是自己出手,除掉最尊重的长官!好在早就抱定必死的决心,也算是履行了当初生死相随的诺言……

    郭烜心中一寒,简思尧的为人他最清楚,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他苦笑道:“思尧啊,前后算起来,你在我身边加起来也有三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岂能不知?你的来意……不说也罢,唉,其实何必又搭上你的一条性命?”

    简思尧一惊,难道郭烜已经明了他的来意?他不敢看郭烜的眼睛,强笑道:“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郭烜垂首不语,心中一片苍凉,端起桌上的菊花茶,一饮而尽。

    简思尧走过来,用身体遮住郭烜的目光,替郭烜斟满一杯茶,拔出手表上弦的开关,手腕微微倾斜。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监听室内全神贯注的李士群的眼睛,李士群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好极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算计之中,他欣赏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世界上没有比亲眼看着自己的敌人相互残杀更赏心悦目的事了。他还想等一等,最好是郭烜自己发现杯中有毒,如果不能,也要到最后一刻在冲进去挑明一切。那个时候,郭烜会如何的万念俱灰,如何的痛不欲生,想到这些,李士群的感觉好极了。

    刘泽之的心一阵一阵的悸痛,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双腿这一刻已无力支撑他的身躯,早已知情的他,亲眼目睹,还是痛彻肺腑。比之死在敌人的枪下,这样的死亡,这样的归宿,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刻,他祈祷郭烜能看出简思尧的心思,哪怕郭烜真的因此投敌叛变,也比死在自己人手里,容易接受的多……可是,可是,背叛了信仰,卖身投靠的郭烜,以后的日子怎么办?每一时每一刻,岂不都是生不如死,岂不都是行尸走肉……

    倪新也看清楚了发生的一切,他用目光请示李士群,李士群说道:“稍安勿躁,我要等到郭烜自己发现,置他于死地的,是他尽忠效命的戴笠和毛人凤,我要让他自己崩溃……”

    事先并不知情的赵敬东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感觉到出了大事,这个时候,他当然不敢打扰李士群和影佐祯昭,看了一眼紧张兴奋、无暇他顾的倪新,又惊讶的发现刘泽之的脸色苍白的可怕。

    郭烜的眼里一片迷茫,他设想过无数个结局,无数次的牺牲,却从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悲凉!

    简秘书心似油煎,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死一百次也不愿意伤害郭烜,他敬重的长官,仰慕的师长,可他是一个军人,别无选择。

    郭烜渐渐冷静下来,看向简思尧的眼光越来越平和悲悯,终于,他叹道:“思尧,我想问你一句话:你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杀了我灭口,是因为你都信不过我,还是你奉命而为,不得不这么做?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简思尧心里一片空白,他答道:“我想……您是不是误会了?”

    郭烜仰天长笑:“哈哈哈,思尧啊,你根本没必要这么做,想我郭烜九年前回国投身淞沪抗战,就没打算活着!可是死在自己人手里,我不甘心!思尧,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是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误会?如果我所料不差,这杯茶里有剧毒,对不对?你奉命要杀了我灭口,为此不惜搭上你自己的性命,对不对?”

    郭烜挑明了一切,声音中有无尽的沧桑悲凉,李士群心中一动:郭烜难道……不甘心?对啊,他怎么会甘心就死?特别是死在他尽忠效命的长官手里?置之死地而后生,郭烜不对军统彻底绝望。怎么可能转而效忠自己?

    简思尧再也无力掩饰,他痛苦地答道:“郭主任,我是个军人,您曾经教导过我: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国家蒙难,我们要承受的不仅仅是牺牲,还有误解、诽谤,和国家利益、民族大义相比,个人的生命,还有比生命更宝贵的荣誉,都可以置之度外……郭主任,请你相信我,我……最不愿意做的就是伤害您,我……就没打算活着……”简思尧再也说不下去,伏地痛哭!

    李士群心道这个姓简的心理素质不算好啊,几句话就对郭烜说出了实情,看看郭烜的反应再决定采取何种措施应对吧。如果郭烜真的投靠日本人,对自己的位置倒是不会有太大的威胁,毕竟他只是个电讯技术人员。如果能加入76号为自己所用就好了,也不知道影佐祯昭会不会放手。

    郭烜俯身扶起了简思尧,温颜道:“别这样,我没怪你,也没怪毛先生,因为我所做的一切从来就不是因为对某个人的忠诚,即使这个人是戴老板,也不足以让我郭烜无条件的死忠,而是为了我们多灾多难的国家。”郭烜痛苦的长叹道:“可是我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国家不再需要我的忠诚……天大地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没想到我为之尽忠效命的长官如此的不了解我,戴老板难道不明白,他这么做是逼得我上贼船啊——”

    “不,您别说了,是我对不起您,我疏忽了,上了76号的当,我向重庆申请过营救,被驳回了,我没办法,又无法联系到上海站……我是个军人……”

    监听室里,李士群和影佐祯昭沉浸在大功即将告成的兴奋中,相视一笑。影佐祯昭心道:放心吧,怎么会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从今天起,影佐一定会坦诚相待,重用提携,乔治爵士最优秀的两名弟子,携手为大日本帝国效力,也是一段少有的佳话。嗯,是时候和郭烜好好谈谈了,什么贼船,说的这么难听。

    郭烜走回桌边,坐了下来,说道:“思尧,坚强一点,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千里迢迢陪我来沪治病,我连累你了。”

    撕心裂肺的痛苦让简思尧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郭烜的心中一片宁静,他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衣着,不疾不缓的说道:“如果我的存在会让军统蒙羞,会让战友们不安,会让日伪汉奸利用,我何惧一死?”端起桌上那杯茶,一饮而尽!

    听到郭烜坦言“何惧一死”,李士群首先反应过来:“不好!跟我来!”一边冲出监听室,一边喊道:“快,叫医生!”

    倪新跟着跑了两步,闻听此言,答应了一句“是”,转身向外跑去。刘泽之几步冲进刑讯室,喊道:“让我来——”他抱起郭烜,让郭烜横卧在地,拼尽全力,用手指摩擦郭烜的喉头,想让他呕吐,一边喊着:“准备洗胃!快!”

    郭烜看着刘泽之,断断续续的说道:“国家蒙难,生死早已置之度多,所憾者倭寇未除,山河未复,死后原知万事空……”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全身抽搐,很快肌肉松懈、目光涣散。

    在76号地下室大铁门外警卫室待命的彭军医跑了进来,检查了一下郭烜的心跳和颈动脉,起身说道:“氰化钾,没救了。”

    简思尧呆立在当场,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拼尽全力,一头撞在墙壁上!当即头骨破裂,鲜血、脑浆四处飞溅!离他最近的刘泽之一身都是血污……信守了他誓死追随的诺言……

    李士群勃然大怒,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算到了一切,唯一没有算到的是郭烜身处绝境,坦然赴死,没有算到郭烜对国家和民族的忠诚!李士群喝到:“谁说的没救了?!救活他!否则我要你们殉葬!救活他,让他求我,让他低头!我要亲手再杀他一次,我要剐了他!”

    彭军医不敢反驳,只好做出一副抢救的样子,帮着一直没有起身,蹲在地上的刘泽之徒劳的忙碌着。影佐祯昭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和震惊中冷静下来,命令道:“罢了,把尸体抬出去吧。李桑……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李桑,我们先回你的办公室吧,倪新,你也跟我来。”

    彭军医松了口气,毕恭毕敬的送走了李士群和影佐祯昭,对蹲在地上对着郭烜尸体发愣的刘泽之说道:“刘秘书,听到将军的话了吗?动手吧。”

    刘泽之突然一阵痉挛,起身跑到墙角,剧烈的呕吐起来。

    赵敬东叹道:“老彭,我们来处理吧,刚才在监听室,刘秘书的脸色就苍白的可怕,他最近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又被溅了一身的……”

    下属抬过来一具担架,赵敬东命令道:“按规矩,先拍照,然后验尸,等待李主任的进一步命令再处置尸体。”

    刘泽之走了过来:“老赵,我没事,事情太突然了……还是我来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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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28年全民抗日烽火连天。军统青浦训练班毕业年余的刘泽之奉命监视有叛逃倾向的李士群。果不其然李士群叛逃,阴差阳错,刘泽之无意中救了李士群一命。李士群出任南京汪伪汉奸集团76号特务组织头目,刘泽之顺水推舟,卧底76号。国军特工与日本间谍、汉奸之间展开了生死搏杀!逐日计划,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九死一生;毒杀李士群,个人情感与国家大义,何去何从?战友被捕,营救计划被无情驳回,万般无奈,亲手击毙,此生再难有安宁之日……劫夺黄金,中国的财富绝不允许他人觊觎!铁血男儿,携手共谱英雄悲歌!铁汉也有柔情万种,心爱的女人却被献上了祭坛……谍殇之山河破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谍殇之山河破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谍殇之山河破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