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欧阳洵的决定
无奈,小玉箫还是静静的没有一点反应。
“好了,这些都还只是个猜测,”欧阳洵看着小萱心不在焉的表情安慰道,“我只是粗略勘查了一下现场,有很多工作还没有做。现在正好有那么几个学生,我想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小萱,你要一起吗?”
“我?”小萱诧异地说,“这好像不符合规定吧……”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欧阳洵微微一笑。侦查保密规定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自从许强那件案子以后,他就对眼前这个小姑娘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信任感,所以才会在那篇报道的末尾,特意要求加上宁书萱的名字。
简单地吃过快餐以后,欧阳洵和小萱坐在了一间临时被征用作询问室的教室里。那几个学生还没来,欧阳洵正翻看着学校送过来的杨杰的个人资料。
“这小子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就当上宣传部副部长,看来有那么点背景。”欧阳洵一边翻一边说。
“背景?”小萱不解地问道,“这能有什么背景?”
欧阳洵笑了笑说:“小萱,上次珊珊推荐你的时候就对我说,这小姑娘哪都好,就是人情世故上欠缺了点。大学就是社会的缩影,没点关系怎么能这么快爬上这样的位置?我听说大学里学生会的干部都是很牛气的吧?”
“也许他能力很强呢……”小萱反驳道。
“那就只能在我这种辛苦又不讨好的位置上一干到老了……”欧阳洵哼了一声,“其实我和你也是一样的人,幸亏还有那么两把刷子。”
小萱听了他的话忍俊不禁,这是夸自己呢还是损自己呢?不过欧阳洵确实是难得的人才,也难怪年纪轻轻就被提拔当刑警队长,据珊姐说,他在市局那边已经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了。
“喏,我说什么来着,”欧阳洵突然用手敲了一下档案,“看这个,他爸爸是杨成。”
“杨成?”小萱皱起了眉头,这是谁?
“怎么,不认识?”欧阳洵看小萱一脸疑惑,拍了一下脑袋,“也难怪,那时候你应该还在学校念书呢。恒世集团你总该记得吧?”
“许强的公司?这杨成和许强认识?”
“岂止是认识?”欧阳洵说,“许强为人霸道,那时候他的公司转行做房地产时,遇到很多竞争对手,但是敢和他作对的人都在短时间内接二连三地垮掉了,不是意外死亡就是股价暴跌破产,一时间没人敢再和许强叫板。唯独有那么两个人不信这个邪,他们把公司合并,又纠集了一些中小企业,一起来对付许强,其中一个就是杨成。”
“后来呢?”小萱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感兴趣。
“后来还能怎么样,许强仗着小鬼的帮助,当然是最后的赢家。另一个合伙人破产后跳楼自杀,杨成卖掉公司股份之后移民到国外,改行做和许家没有交集的洋酒生意,这两年也是风生水起,现在许强垮了,听说这杨成在考虑重新回国发展……”
小萱听着闷闷地趴到桌子上。这些富人别看表面风光,背地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样的生活,有再多的钱又能有什么意思?她又想起冤死的花灵鸢,花姐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唉……
咚咚咚,一阵小心的敲门声传来,一个瘦小的男生紧张地探头进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来找欧阳队长的。”
小萱转头一看,这不正是阿辰吗?
欧阳洵轻轻点点头,示意阿辰坐下。阿辰这时满脸汗水,嘴唇还在微微打颤,看到欧阳洵犀利的目光,吓得急忙低下头,眼角却求助似的偷偷瞟着小萱。
小萱一边笑一边温柔地说:“阿辰,别害怕,这只是正常的询问证人,有师姐在这不用担心。”
阿辰听到这话,抬起头感激地看了小萱一眼。欧阳洵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对于一个19岁的学生来说太过严肃,轻轻地咳嗽一声,尽力摆出一个他自认为和蔼的笑容,对阿辰说:“这位同学,我只是了解一些情况,你不必有什么压力。”
阿辰点点头,却还是不敢抬头看他。欧阳洵不管这些,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和杨杰是什么关系?”
“啊……警官,我,我是他的师弟,他大三,我大二,我们都在一个部里。”阿辰浑身抖了抖,怯生生地说。
“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们和部长一起在地下室准备今天的讲座材料,很晚才回去,我和他一起进的宿舍楼,各自回了房间……”
“详细点,很晚是几点?”欧阳洵一边记录,一边严厉地说。
阿辰咽了口唾沫,两只手紧张地互相搓着,想了想才哭丧着脸说:“警官,我真不知道是几点,我只知道我们离开活动室的时候是12点10分以后了……”
看到阿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小萱捅了捅欧阳洵,给他使了个眼色。欧阳洵抬眼看了一下,有点滑稽地笑了笑,说道:“你怕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见过的尸体……”
阿辰听到“尸体”两个字,明显地打了个冷战。小萱再次咳嗽了一声,不满地看着欧阳洵。欧阳洵注意到阿辰的神色,尴尬地用嘴型对小萱说:不好意思,职业习惯。
他低头拿起笔,克制了一下自己的严厉,继续问道:“你对那个时间那么确定,是因为那时候看了吗?”
“嗯,那时候我在给他们讲鬼故事……”阿辰嗫嚅着。
“刚才你说你们在准备材料,现在怎么又说在讲鬼故事了?”欧阳洵问道。
“警,警官,是这样的,”阿辰顿了顿,看到小萱鼓励的眼神,一口气说道,“本来我们是在准备今天的讲座,但是后来部长暗示我讲讲关于主楼地下室的鬼故事,他是想吓吓小师妹,晚上好找个借口送她回去,因为小师妹住在校外……后来一直讲到12点10分,那时候我看了一下表,所以记得这个时间。师姐,外面都在传部长是被女鬼上身了,因为12点以后还在地下室没走,我害怕……”
阿辰带着哭腔看着小萱,小萱正准备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师弟,欧阳洵又问道:“你这么肯定杨杰被鬼上身,有什么证据吗,乱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阿辰迟疑了一下,颤抖着双唇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有一个地方很奇怪……”
“是什么?”欧阳洵抬起头,双手交叉着撑着桌子上,紧盯着阿辰的眼睛问道。
“学校里12点会准时断电,但是……”
“但是什么?”欧阳洵追问道。
“昨天12点10分的时候,我们那个房间灯却还亮着……”阿辰小声地说。
欧阳洵和小萱对视了一眼,接着问道:“其它房间都断电了吗?”
“应该是,”阿辰说,“反正当时看来都是关着灯的。我们都有点害怕,就急急忙忙回去了,也没来得及多想。后来我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师姐,你帮帮我吧,你不是会驱鬼的吗?”
“我……”小萱想反驳,却咽在肚子里没说出来,唉,谣言的力量……
欧阳洵接着又问了阿辰一些其它问题,摆摆手让他走了。阿辰走的时候像逃离魔窟一般,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
“断电了以后灯还亮着?”等到阿辰走后,小萱使劲皱了皱脸,两条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这么说,杨杰真是遇上鬼了?”
“也许是昨天断电晚了?毕竟其它房间只是没有灯,这不能说明就是没电吧?”欧阳洵说道。
“反正我在学校上了四年学,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欧阳洵不说话,低头看看表,说道:“现在已经两点了,下面还有三个人,看这个情况今天结束地不会早。小萱,要么你就先回去吧,太晚了也不好。”
“那不行,”小萱一脸倔强,“母校发生了命案,我也很揪心的……”
欧阳洵低头沉吟了片刻,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小萱说:“这是你们校长给我安排的房间,你拿去,晚上就住那吧。”
“那你呢?”
“我今晚住在地下室。”欧阳洵淡然地说。
“什么?”小萱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又问了一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欧阳洵点起一支烟,看着缓缓上升的烟雾,若有所思地说,“我想看看那个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万一是真的,你怎么办?”小萱担忧地说。这家伙果然是个工作狂吗?
“陆小乙说过,警察这种职业煞气很重,再厉害的鬼怪也不敢近身的。”欧阳洵脸上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认真地说。
他好像很相信陆小乙。许强那件案子里,欧阳洵就对陆小乙的话毫不怀疑,他们两个,就只是认识那么简单吗?小萱这样想着,轻轻叹了口气说:“但愿陆小乙是对的。”
欧阳洵轻轻一笑,脑海里又浮现出以前的事来,眼神再次变得幽远。陆小乙,我相信你,因为你的本事我见识过。
第九章 生命为何物?
等到欧阳洵结束今天的询问,小萱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主楼时,红日西斜、黑云压城,阴风阵阵狂卷着地上的梧桐叶子,肆虐地漫天飞舞,像一个个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不知道要飘向哪里。
小萱特意绕到主楼后面白天杨杰坠落的地方,那根刺穿杨杰身体的钢钎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彷佛一根嗜血的魔枪,妄想终结一切生命。又是一阵刺骨寒风,吹得小萱瑟瑟发抖。天气怎么这么冷了?她裹紧外套,又转回了主楼前侧,踏着满地的落叶,快步向学校后门口走去。
这时已经过了学生食堂开饭的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有说有笑,都在讨论着自己关心的事情,一点也没有留意身旁走过的这个行色匆匆的陌生人。
小萱看着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心里面思绪起伏。
昨天的这个时候,杨杰一定也和这些人一样,走在校园的路上,亦或是和朋友,亦或是独自一人。而仅仅一天的时间,曾经鲜活的生命就已经魂飞魄散,学生们的议论也仅仅只会持续几天,之后,大家会渐渐淡忘这件事,杨杰这个名字,只会成为留在大家心里的一个模糊的印象,再次谈到时,多数人都只会从脑海里某个角落搜索出这个胖胖的男生,然后漠然地说一句:“哦,就是那个跳楼的男生啊……”
小萱感叹着,心情莫名地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几天的时间,她见到了太多的死亡,从不可一世的许强、端庄秀丽的花灵鸢、混迹江湖的陈氏兄弟、老实巴交的园丁,到现在的杨杰。个体生命的脆弱,就好像这不断飘落的梧桐树叶,混杂在周围无数个大同小异的个体中,等到油尽灯枯、叶落归根之时,仅仅是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一般的沙沙声,便化作尘埃,永远地融入了树下的泥土,再也不见了踪影,又有几人能够记起那些曾经为自己遮过阳挡过雨的树叶呢?
夜色似乎又加深了一些,小萱觉得心底泛起一阵凉意。就在这时,她看到前面那座标志性的雕塑,猛然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头低着头,正抬起前腿奋力向前冲的牛。这雕塑是老一辈的校友送给学校的礼物,被安置在几条主要道路的交叉口。牛本是踏实勤奋的象征,而这抬腿做奔跑之势的牛却诠释了另外一种拼搏奋进的精神。此时,就在这牛前,一小撮学生正围成一个圈,低头默默地站着。
在那些学生中间,十多支白色的蜡烛也同样围成一个圈,跳动的火光中,可以看到杨杰的照片正摆放在蜡烛中间。照片上的他笑容满面,人却已不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小萱觉得心里的阴影又更深了,她慢慢走了过去,站在那些学生旁边,默默地低下头,心里为这个逝去的生命轻轻祷告着。
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突然角落里一双眼睛吸引了她的注意。和其他人淡淡的忧伤不同,那双眼睛淡漠而绝望,还透着一丝惊恐。小萱循着那眼神望去,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映入眼帘。
苍白的脸色,狭长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头发却凌乱不堪,长长的睫毛下略带黄色的眼睛此刻正无神地耷拉着。许小勇!小萱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他也在这个学校上学,居然是自己的师弟?
这个呆呆站着的人,正是许小勇,或者说,是一个颓丧版的许小勇。他呆呆地看着地上杨杰的照片,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冷笑。看了一会,他抬起头来看着天,双手插在口袋里,竟当着众人的面吹起了口哨,引来一声声埋怨。
许小勇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深了。可小萱分明从他的表情上读到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情,一种听天由命的态度。他吹了一会口哨之后,低下头,眼光扫到夹在那些学生中的小萱,稍微一愣,随即又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对小萱点点头,转身慢悠悠地掏出电话,一步三晃地走开了。
“喂?兄弟,干什么呢,游戏有什么好玩的?我爸还给我留了些钱,带你一块潇洒去……”许小勇狂妄的声音渐行渐远。
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走远,小萱心里一阵难受。这可怜的孩子,父辈犯下的错误不应该由他来买单,许强死了一了百了,留下许小勇一个人,他心里的那份痛苦,恐怕没有人能理解的了吧?
虽然许强是自作自受,但她看到许小勇的样子,作为侦破那件案子的参与人之一,不自觉地把自己和许强的死联系了起来……等过段时间,一定要过来找他聊聊。小萱心里这样想着,转身离开了。
那些学生仍然低着头,默默地祷告着,没人注意到照片上杨杰的眼睛轻轻动了动,盯着刚刚离去的小萱,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第十章 萧凌墨的警告
带着对生命脆弱的幽思,小萱低着头,走出了学校后门。时间才刚到九点,后门口的那条街正是热闹的时候。
这条街被学生们称为堕落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街道两旁小旅馆众多,每到晚上十点以后,就会有不少大叔大婶,像猎人搜寻猎物一样,看到成双入对的男女就会凑上去,用一种讨好的语气问:“看片儿吗?我这儿有刚到货的,欧美的日韩的都有……”再加上这个地方治安状况不好,晚上经常有穿着各异的“江湖人士”在这里成群结队,因此整条街道鱼龙混杂、乌烟瘴气,但虽然如此,街上各式各样的特色餐馆还是吸引着学校的学生们前去一饱口福。
小萱此刻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想找个地方吃饭,可从前那些吸引她的美食这时好像一点也钓不起她胃里的馋虫。月亮似乎也兴致不高,懒懒地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不出来,只有深秋时节冷冷的风在肆无忌惮地刮着。
走了一会,小萱渐渐觉得身上有些冷。算了,还是回去吧,早点洗个澡上床睡觉。她掏出欧阳洵给她的那张房卡,不安地向主楼张望了一眼。这个欧阳洵,这次未免也太冒失了一点,万一女鬼的传说是真的,那他可怎么办?
小萱天马行空地幻想着欧阳队长被女鬼害死、珊姐哭得稀里哗啦的画面,有点后悔刚才自己那么轻易地答应了欧阳洵。她是很害怕鬼的,这也是为什么以前总是劝陆小乙干点正经的事。捉鬼除妖本来是件好事,小萱也很敬佩这些为民除害的道士。但是如果自己身边睡着这么一个和鬼怪有过多接触的人,她觉得无法接受。许强那件案子,是她第一次和鬼面对面地接触,两只小鬼阴毒的眼神现在还在她脑海里不时闪现,搞得她疑神疑鬼,总觉得自己走到哪都被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
但是万一欧阳洵遭遇了什么不测,按照小萱的性格,又会一股脑地把这些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来。为什么没有劝他不要冒这个险,为什么没有陪他一起冒这个险?那时候的小萱,一定会这样想,就好像觉得许强的死自己也有责任一样。
她无奈地扭起了脸,宁书萱啊宁书萱,你真是个矛盾的存在啊。算了,还是回去找找欧阳洵吧,毕竟到了危急时刻,萧凌墨总是会出现的吧!
待小萱转身的时候,路边蹲着的一个男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男人穿着一件破旧的灰白色布袍,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子,身材瘦弱,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前面铺着一个拆开的蛇皮袋,蛇皮袋上满满地放着一堆堆古旧的书籍,显然不是学习辅导资料。但论这男人的装扮,亦足够与众不同的了。
他静静地蹲着,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小萱往书摊上一瞅,旁边竟竖着一副纸幡、一把铜钱剑。他也是个算命的道士?小萱心里默默想着。那铜钱剑用红绳串着,古旧的铜钱上还带着绿色的铜锈。以前在陆小乙那,小萱也曾看到过这样一个相同形状的铜钱剑,这是道士的法器之一吧。
那男人似乎感觉到有人正站在自己摊子前,猛地抬起头,小萱看到他的面容,心里面咯噔一下。
那是怎样的面孔啊?一张犹如枯树皮般的脸,深深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密布在脸上。整张脸一片木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透着点点猩红,仿佛要看穿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双眼睛,好像在哪见过?小萱感到如芒在背,身上的寒意欲加浓烈了。于是裹紧了外套,急急忙忙地离开那个古怪的男人,却全然不知身后那猩红的双眼仍紧紧地盯着自己。
等到小萱重新走进学校后门,回头看看那怪男人已经被栏杆挡住,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真是的,最近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于紧张了?她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十点半了,离断电还剩下一个半小时。先打个电话给欧阳洵吧。
正当她掏出手机的时候,突然感到身后一双阴冷的目光袭来,猛然转身,却发现梧桐树影里正蹲着一只奇怪的黑鸟!
和地铁站门口那只一样真的很像!不过想想“天下乌鸦一般黑”,鸟看起来都差不多吧……但这样被盯着看,不免也感到强烈的压抑。好在这时路上还有零星的学生,小萱低着头,心里不断对自己说,宁书萱,放松放松,别总是神经兮兮的,那只是一只鸟而已。
“蹬蹬蹬……”,高跟鞋的声音不断从鞋底传来,小萱匆匆忙忙地走着,想尽快摆脱这讨厌的感觉。猛然,她感到胸口一暖,紧张的情绪瞬间不见了踪影,小玉箫似乎有反应!
果然,小玉箫里闪着微弱的黄色光芒,轻轻的嗡嗡声从里面不断地传来,小萱一把掏出小玉箫,脸上溢出喜悦之情。
“萧凌墨,是你吗?”小萱对着小玉箫,轻声问道。
“小萱,是我。”萧凌墨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只是多了一份严肃焦虑。小萱急忙回头四周看了看,除了几个路过的学生,并不见他的身影。
“你在哪?”小萱一边焦急地张望着,一边问道。
萧凌墨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小萱,你周围有一股很奇怪的鬼气,你在哪?”
“我在学校啊。”小萱找不到萧凌墨,语气里有些委屈,“你躲到哪去了,为什么不出来?”
“我是通过这个小玉箫和你说话的。”萧凌墨解释道,“我看不见,可我能感觉到你周围的气息。”
小萱这才发现声音好像是从小玉箫里传来的,她把小玉箫放到嘴边:“萧凌墨,你说我周围有鬼气?具体在哪你知道吗?”
“不行,这鬼气很不正常,不重,但是我却可以感觉到它的怨力很强大,好像这只鬼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的怨力隐藏了。”萧凌墨的语气变得又急又快,“小萱,你现在马上回到自己的住所,不要再管那边的事。”
“那不行,我有一个朋友还在这,要是真像你说的,他就有危险了……”小萱想到欧阳洵,竟有些恳求似的说道:“萧凌墨你在哪,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萧凌墨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地说道:“我不能到你那去……”
“为什么?”小萱急得对着小玉箫喊了起来。几个路过的学生侧目而视,奇怪地打量着这个对着挂坠大喊的女孩。
小萱看了那几个学生一眼,走到僻静处,压低声音说:“萧凌墨,你到底在干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小玉箫发出的嗡嗡声不断传进小萱的耳朵,就在她以为萧凌墨再也不会说话的时候,那温柔的嗓音又响了起来,淡淡地说:“我有点走不开的急事……小萱,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立即回去,我先走了。”话音刚落,小玉箫停止了嗡嗡声,黄色的光也消失不见。
“喂,萧凌墨,你这样留下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小萱着急地扭着脸,紧皱着眉头问道。然而萧凌墨好像真的不在了,小玉箫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狠狠地把小玉箫塞回怀里,要不是知道这东西根本扯不下来,她现在真想把它给扔了。朋友有危险,我不会坐视不管,萧凌墨,你现在不想出现,以后也不要再出现了!
她这样想着,看了看黑暗中还零星亮着几点灯的主楼,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
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从树间飞了出来,落在那怪男人的肩头,趁着过往的人不注意,一阵黑烟中一个美貌的黑衣女子已经出现在了街头。
“师兄,”她冷笑着对那怪男人说,“你这身装扮可真够土的,怎么最近换口味了?”
“哼,师妹,我们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就好了。”怪男人压低着声音说,“没想到这次这么巧,这女人又掺合到我们的事里来了……”
“师兄,要不要禀报师父?”黑衣女子问道,“那女人是拦住她,还是?”
“不必告诉师父了。”怪男人冷冷地说,“让她去吧,正好把那只老狐狸引出来……”
“可是……万一这次的祭品又被他干掉了,怎么办?”黑衣女子担忧地问道。
怪男人嘿嘿地阴笑着,得意地说:“其它的鬼也许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惟独这一只……哼哼,也许师父一高兴,就把那东西传给我了……”
第十一章 静止的时间
小萱气冲冲地一边打电话一边向主楼跑去。萧凌墨,你既然这么想关心我的安危,那就关心到底,这样莫名其妙地撂下一句话,只会让我更加着急,还不如不要出现的好!
她心里想着,手上不停地拨着欧阳洵的电话,每次都是无人接听。难道已经遭遇不测了?她心里面一急,脚下一个踉跄,鞋跟已经戳到了路边的排水孔里,脚也跟着崴了一下,疼得她直咧嘴,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
小萱弯下腰,试图把鞋子从排水孔里拔出来。那鞋跟似乎故意和她过不去一样,死死地卡在里面,任她怎么用力,都是纹丝不动。一个路过的小男生看到这一幕,走上前关切地问道:“师姐,要我帮你吗?”
“不用!”小萱头也不抬地大吼一声,那小男生明显被吓到了,整个人向后退了半步,怯生生地看着小萱正用力扯着自己的脚,犹豫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说:“师姐,你,你把鞋先脱了,那样也许要好拔一点……”
对啊,自己一着急,怎么就变得这么笨呢,幸亏毕业了没人认识,不然以后还怎么见人……小萱又好气又好笑地解开高跟鞋的系带,两只脚踩在地上。来不及了,先去主楼再说。她光着脚丫子一路小跑,身后传来小男生渐渐远去的喊声“啊,师姐,你的鞋还要不要……”师弟啊,师姐着急起来脾气不好,鞋子就当给你的补偿了,我可才穿过两次呢……
小萱跑到主楼时,已经是满身大汗。她气喘吁吁地推门进去,顺便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好,才11点10分,还来得及。她跑到电梯旁边,用力按了几下向下的按钮,却发现那电梯正慢慢地从13层向上升着。真是越急越不巧!小萱来不及细想,推开电梯旁消防通道的门,一头冲了下去。
就在刚刚踩上楼梯的那一刻,小萱觉得一股阴冷的感觉从脚底板上瞬间传遍了全身,大脑一个激灵,刚才的冲动劲似乎一下子被这寒意给驱散了。没记错的话,电梯是向14层去的吧?
王大爷不是说,那里的教室早就没人用了吗,既然这样,这么晚了还有谁上去?
小萱全身猛地打了个冷战,看看漆黑的楼梯,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小心翼翼地向下走着。得去通知欧阳洵,今天晚上不要在这个鬼地方待着。
楼梯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小萱抓着扶手,摸黑一级一级慢慢向下走着。脚丫子踩在在冰凉而粗糙的台阶上,她感到自己的嘴唇正在瑟瑟发抖。阴森的怪风正吹着楼梯下面那扇通往地下室走廊的破木门,发出有节奏的嗵嗵声,声声敲打着她脆弱的心脏。走到楼梯一半的位置时,小萱转了个身,那扇一直发出声音的门出现在了眼前。
那门在风的作用下,有规律地一张一合。每次当一阵风从走廊里面吹来,门板就吱吱地响着慢慢打开,随着风力被门板的阻力抵消,又猛地嗵地一声关上,接着再被下一阵风吹开,就这样周而复始地张合着。门框上绿色的应急标志正发出幽绿的光,像一只怪异的鬼眼,配合着一张一合的门板,像极了一头不断吞噬着什么的巨嘴,只是这嘴里吞吐的东西,小萱都看不见罢了。
滴答,一滴冰冷的液体从天花板上滴落,落在门前已经积了一大滩的水洼里,水面晃动着,门上绿色灯光的倒影随之被这滴不明液体打碎,散成零零碎碎的绿点,在浅浅的水里游弋着。小萱迟疑着慢慢伸出左脚,一脚踩在那水洼里,刺骨的寒意一下子直击入她骨髓深处,水里似乎有什么粗糙的小颗粒,在小萱的脚旁跳动。她颤抖着拿出手机,再次拨下了欧阳洵的电话,依然是没人接。门后漆黑的走廊上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音。
小萱看了一眼时间,11点20分。这段短短的楼梯,自己竟然走了10分钟?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小玉箫,刚才的愤怒早就被不断加大的恐惧一丝丝抽走,这时已经荡然无存。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萧凌墨那深沉而温柔的黑眼睛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要他在,什么紧张什么恐惧,顷刻间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小玉箫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小萱觉得鼻子酸酸的。本来只是来做个讲座而已,最不希望见到的东西几天内接二连三地在身边出现,害怕、无助的情绪此刻像一阵风暴一样,席卷着她早已不堪重压的心灵,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暴风雨里的一叶孤舟,四周都是茫茫的大海,狂风巨浪侵蚀着小舟,随时都有被掀翻击碎的危险。
就在小萱觉得自己快要放弃的时候,珊姐的脸猛然跳入了她眼帘。珊姐和欧阳洵不知道为什么,关系似乎闹得很僵,但小萱看得出来,每次提到欧阳洵,珊姐不屑的表情后面,隐藏着深深的关心和爱护,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动物,珊姐虽然是个老职场,可她终究是个女人,欧阳洵终究是她的丈夫。宁书萱,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就要这样半途而废了吗?
小萱心里给自己打着气,觉得害怕的情绪稍微缓解了一点。她抹了一把满脸的冷汗,轻轻地推开那扇一会开一会关的门,一阵阴风扑面而来,风里夹杂着腐败潮湿的气息。
“欧阳队长,你在这吗?”小萱沿着走廊一边走一边拨着欧阳洵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可奇怪的是两边紧紧关着的门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小萱记得欧阳洵的电话是开着声音的。难道他没来?想到这,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刚刚从门口进来时,问一下值班的王大爷不就好了?
这条走廊并不长,每边大约只有七八个房间,走廊的尽头小萱记得是另外一条楼梯,直通到主楼后面的杂货铺。现在杂货铺应该还有人吧?她这样想着,看着不远处的另一扇门上同样的绿光,加快了脚步,握着手机的手依然不停地按着重拨键,希望从身旁的某一个房间里听到欧阳洵手机的铃声。
那些房间的门都是老旧的木头门,风从门缝里灌进去,发出呜呜的鬼叫般的声音。门上正对着中等身高的人眼睛的位置,是一块长方形的玻璃,玻璃后面同样是黑漆漆的一片。小萱觉得自己正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注视着,她不敢向两边看,生怕这一看过去,就看到某块玻璃后面阴毒的眼睛。她强迫自己克服头皮上不断传来的阵阵酥麻感,眼睛死死地瞪着前面那扇门,三步,两步,一步……
小萱急不可耐地猛地推开门,然而门后的景象却让她彻底惊呆了:一条同样漆黑的走廊出现在她眼前,走廊两侧依稀是完全相同的一扇扇木头门,尽头处一点绿色的光。
她惊恐地再次拨起欧阳洵的电话,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不经意地瞥见了手机上的时间:11点20分!
第十二章 王大爷的故事
时间倒回小萱跑进主楼前的半个小时,王大爷正和邓警官在值班室里抿着小酒。
“今年的秋天还真是比以往冷啊,”邓警官夹起一块牛肉,放到嘴里大嚼起来,发出啧啧的声音,“王哥,你每天在这小酒喝着,日子过得还真舒坦。要不是这件案子,我还真不知道呢,嘿嘿。”
王大爷拿起酒杯滋地一小口,闭起眼睛,满脸的皱纹紧紧地缩在了一起。他咕嘟一声把酒咽下肚子,睁开眼睛,张开嘴“啊——”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满脸惬意的表情。
“老头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酒,”他捡起一粒花生米塞进嘴里,慢悠悠地说,“老伴早就不在了,儿子也出了国、成了家,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是是是,王哥,你家儿子那是没让你操什么心。你看我家那小鬼头吧,唉,今年就大学毕业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呢。”邓警官说到这,神色黯淡下来,低头喝了口闷酒。
大概是因为今天有人陪着,王大爷似乎兴致很高。他得意地再喝一口酒,抓了抓通红的脖子说道:“可不是嘛,现在的学生呐,就知道吃吃喝喝,玩游戏看电影,完全不把学习当回事。这在以前啊,能上个大学那都是祖坟冒青烟的事了,那时候的学生学习热情那叫一个高啊。我还记得有那么一个小姑娘,每天从早到晚地在这学习,看得我都心疼,就是后来……唉,实在是可惜了。”
说到这,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惜。邓警官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急忙敬了王大爷一杯酒,假装不经意地问道:“王哥,你说的那个小姑娘……”
王大爷看了邓警官一眼,又是一口酒下肚。酒精的作用下,他渐渐觉得大脑开始麻木,过往的记忆如一条潺潺流过的小溪,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子再次浮现在他眼前,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里捧着一束不知从哪摘来的野花:“王叔,这花送给你了,好看吗?”
他渐渐地感到双眼模糊了起来,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具沾满血污的、冰冷的尸体。可怜的孩子!
一声浊重的叹息后,王大爷抹了抹脸,终于迷离着双眼,打开了话匣子:“我刚到这学校的时候,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候国家还是一穷二白,我这个乡下出生的穷苦人,能在这里找份工作,已经很满足了,没想到,这一干就是几十年呐……”
“后来,在我来这的第三个年头,又一批新生入学了。其中有一个小姑娘,学习那叫一个认真啊。每天天不亮就在这等着我开门了,晚上一定也是最后一个走的。我这值班室晚上不断电的,这小姑娘有时候还会在我这加班加点。这样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王大爷说到这,又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邓警官急忙拿起酒瓶给他斟满,好似很感兴趣地问道:“这小姑娘这么用功,学习成绩一定很好吧?”
“可不是吗,”王大爷回答道,“那时候年级第一总是她,各种各样的奖学金也少不了她。”
“哎呦,还真是厉害,我儿子要有这姑娘一半好,我也就放心了,”邓警官笑眯眯地说,又给王大爷夹了一块牛肉,“那后来这小姑娘一定很有发展吧,现在在哪高就呢?”
“发展?”王大爷哼了一声,“人早就没啦。”
“不会吧,这么优秀的小姑娘居然没了?”邓警官张大了嘴巴,很诧异地问道。
“我说老邓,这你都不知道。你在这学校驻警也好几年了吧,这主楼里闹鬼的事情你总该听说过吧?”
“那倒是听过,”邓警官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我只当那都是谣传罢了……”
“嗬,我这么跟你说吧。当时****之后啊,这小姑娘给抬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早就被碾得不成人形啦。那时候全国上下都在排查****的骨干分子,据说这小姑娘就是其中之一,一时间连尸体也没人来认啊。”
“后来,学校把尸体给移到这地下室里来了。没过几天,那尸体就开始腐烂,满身的蛆虫,整个地下室都是一片恶臭,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就这么……唉……我看着实在不忍心,就找了一条被子给盖了起来。后来地下室装修成学生会的活动室,这尸体就给弄走了。”
“从那以后,这里闹鬼的谣言就传开了。加上有那么几个学生从楼上跳了下来,整个学校都在传什么女鬼的诅咒。那小姑娘是不是真的变成鬼了我不知道,反正老头是从来没遇到过,你说生前那么善良温柔的学生,死后怎么会变成鬼来害人?”
说到这,地下室里一阵阴风吹来,啪地一声吹开了值班室的门。邓警官吓了一跳,举着酒杯的手跟着一抖,酒撒了一地。
“你这警察,怎么这么胆小。”王大爷似乎喝多了,借着酒劲不屑地瞥了邓警官一眼,“别怪老头我多嘴,跟你们那什么欧阳队长比起来,你可差远了,他还就敢一个人跑到那地下室里待着。”
“咳,我哪能跟他比。”邓警官也不生气,喝了口酒神秘兮兮地说,“人家可是个厉害人物,心狠手辣,心狠手辣啊……”
“怎么,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服他嘛!”王大爷眼睛紧紧地眯成一条缝,“有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邓警官看了一眼地下室的入口,迟疑了一下之后,似乎下定决心般说:“我听市局那边的老兄弟说啊,这欧阳洵做起事来是六亲不认,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
“谁?”王大爷猛地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吓得邓警官生生地把半句话咽到了肚子里。他回头隔着窗户看过去,一个人从主楼外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生,满身的酒气,乌黑却油腻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翘在头上,略带黄色的眼睛此刻正无神地直直看着前方。他慢慢地走进来,径直向电梯走去。
“同学,你干什么?”王大爷赶出去,喊住那个男生。
那男生回过头来,弯起嘴角对王大爷一笑,慢慢地说:“大爷,我白天上课的时候把书忘这边了,过来拿一下。”
“是你?”王大爷看清了那男生的面容,不相信地说,“你还会来上课?”
“怎么,不行吗?”男生明显也喝了不少酒,挑起眉毛挑衅般地看着王大爷,“你这个臭看门的,小心……”说到这,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楞了一下,恶狠狠地瞪了王大爷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哼,小鬼头,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横,真是不知好歹。”王大爷摇摇头,转身刚走进值班室,突然主楼的门又被人撞开,小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光着两只脚,慌慌张张地就跑了进去。
“哎……”王大爷想喊住她,谁知道小萱在电梯门口站了站,直接跑进了一旁的楼梯间。
邓警官这时也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小萱的身影在电梯间门口一闪,问王大爷道:“她这是跑去地下室了?”
王大爷嗯了一声,回值班室拿来手电就要赶过去,却被邓警官一把拉住:“王哥,欧队他交代了,咱在这守着就行了,待会等他电话。”
“可是……”王大爷担忧地向小萱下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行了,估计是欧队让她过去的。”邓警官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再说了,这小姑娘可神着呢,就真有鬼她也不怕。王哥,你还不知道她的故事吧,我听说前几天许强那件案子……”
邓警官边说边拉着王大爷回了值班室,王大爷显然被他嘴里小萱的故事吸引。过不了多久,两人又开始喝酒聊天,全然忘记时间已经过了12点,可刚才上去的那个男生还没有下来!
第十三章 逃不出的怪圈
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在地下室走廊里回响,黑暗里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着,一点微弱的光从那人手上发出,随着她手臂的晃动,连成一条条短短的白色亮线。
57,58,59,60!小萱看着手机上计时的秒表,充满期待地一把推开眼前的门。
门后,依然是同样漆黑的走廊,手机上的时间也在门开的一刹那诡异地迅速清零,定格在她刚进地下室的11点20分,似乎走过走廊的这一段时间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一样。
这是第四遍了!这是一个无尽的循环!小萱焦躁地紧紧扭起脸,狠狠地揉了揉头发。四周一片安静,静得能让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脚底板已经被坚硬粗糙的水泥地磨得生疼,火辣辣的感觉加上紧张恐惧的情绪,像一只散布绝望的小兽,正一点点侵噬着她的心。手机似乎也故意和她过不去,一声无力的关机音乐响起后,彻底地没电了。
现在,小萱是完全地陷入了无边黑暗之中,只有不远处那绿色鬼眼一般的指示灯牢牢地瞪着她。继续向前走?还是……
退回去!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对了,为什么一味想着向前,却没有尝试原路退回去呢?也许还能走到进来的那个楼梯间。
小萱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急忙转过身去,也不顾脚上的疼痛,踩着冰冷的地面就往回跑,猛地推开门。不出她所料,门后还是一样的景象。我一共走了四遍重复的走廊,加上刚开始那一遍,一共是五遍。她心里这样想着,继续向着下一扇门走去。
每打开一扇门,小萱心里的希望就多了一分,同时忐忑也深了一层。终于,推开四扇相同的门以后,她总算回到了最开始陷入循环的那条走廊。
通常当一个人对某一件事寄予了厚望,越是要水落石出时,这个人的心情就越是矛盾,现在的小萱就是这样。
一开始,她只是在万分的惊疑和害怕中想到了往回走这么一种可能,但这仅仅是一种猜测,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在最初的冲动慢慢消失以后,稍微冷静下来的小萱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对的。
这是无比矛盾而复杂的心情。一方面,她急于想逃脱这梦靥一般的处境,走过去也许就可以回到楼梯间,逃出升天;另一方面,一种更深的害怕在心里漫延开来:如果门后还是一样无尽的黑暗走廊,怎么办?
那样的结果小萱不敢想,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想。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要管,过多的犹豫反而会摧垮已经接近崩溃的心。
她咬了咬牙,双手紧紧地攥起两个小拳头,整张脸因为紧张而大幅度地扭曲着,身体也在微微发抖。手机已经不能用了,好在手表的秒针还在倔强地一点点跳动,表盘上泛着荧荧微光的指针正指示着现在的时间:11点21分。
好吧,先试试再说。小萱心里这样想着,脚下迈出了小小的一步,两眼紧盯着前面那扇门,感觉心脏正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紧紧勒住,离那扇门每近一步,绳索就会收紧一些,勒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慢慢地移动到门那,小萱已经是满头大汗。她看着眼前的门把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紧紧地握住,闭上了眼睛猛地向下一压。
咔哒一声,门开了。一阵阴风从前面吹来,刚刚满头的汗水立即无影无踪,换来一股深深的寒意。小萱睁开眼睛,整个人瞬间犹如坠入了冰窖一般。
呈现在她眼前的,依然是一模一样的走廊!
小萱感到血液腾地一下就冲到了脑子里,眼前一片晕眩,勉强看了看手表:11点20分。她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骨子里的倔强暂时驱走了恐惧,怒火从心底腾起。
“你是谁?你到底想怎么样?”用尽全身力气的大喊后,小萱终于无力地坐倒在地上,脚上火辣辣的疼痛感又传了上来。
没有人回答,只有呜呜作响的怪风和她自己的回声,在空旷的走廊里不断地重复着,又重新钻进小萱的耳朵,击打着她的耳膜。
终于,最后的心理防线在她自己回声的冲击下彻底崩溃了,小萱捧着脸,松软的小鼻子轻轻皱了皱,酸楚感不断地袭上心头。
脚上的疼痛还在不断传来,她腾出一只手想揉揉同样不堪重负的脚,在手指刚刚触碰到脚底板的一刻,一阵针扎般的疼痛刺得她急忙缩回手。
就好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平时微不足道的疼痛此刻却被无限放大,小萱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开始埋头痛哭。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一滴滴落到冰冷的地面上,走廊里只听到小萱伤心无助的哭声。
从一年前离开陆小乙的时候起,深知自己再也无人依靠的她就不愿意放任自己这样大声痛哭了,不管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总是习惯把委屈和难过咽到肚子里,偶尔感到孤单寂寞时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躲在被子里掉一两滴眼泪,但第二天又照样迎着太阳,在同事朋友面前没心没肺地笑着。
而此刻,她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鼻子不停地抽动着,两只肩膀一耸一耸。小玉箫从衣领里滑了出来,悬挂在半空中,随着小萱哭泣的节奏忽左忽右地缓缓转动着。上次自己这样哭,是在许强家遭遇小巩后吧?那时候萧凌墨变出的那只白色纸鸢着实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惊喜,可现在,那只舞动着翅膀的小玩具和那个温柔得如水一样的男人又在哪呢,为什么没有人来帮自己一把?
慢慢地,小萱觉得自己哭累了,眼睛生生地疼。她用手揉了揉堵得死死的鼻子,止住了眼泪。然而,还没来得及从这片伤心的泥沼中走出来,新的恐惧又瞬间充满了她的心。
因为她明明听到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在不停地响着!
那哭声很轻,若有若无地不知从哪里飘来,细小地像蚊子一样,在这一片死寂中却听得很清晰,似乎也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小萱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对着走廊那头的黑暗,颤抖着问道:“有人吗?”
没有回答,哭声却还在继续着。侧着耳朵细细听去,那声音似乎是来自走廊那头的某一个房间!
小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两手狠狠地拍了拍耳朵。没错,不是自己听错了,确实有人在那个房间里哭着。
“有人吗?”她颤抖着又问了一句,还是没有回答,似乎那女孩正哭到伤心的地方,根本没有打算理她。
小萱只好壮着胆子,循着哭声的来源,扶着墙壁慢慢地移动过去。在走过三个房间之后,她觉得哭声渐渐变大,应该就是从前面那一扇门里发出的。她摸索着走过去,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张望了一眼。
房间里,依稀可见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孩,正坐在桌子上,抱着头轻声抽泣。小萱刚准备推门进去,不经意间瞥见了门上的门牌,几个暗红的大字赫然映入了眼帘:学生会宣传部!
第十四章 女鬼刘悠悠
宣传部,这不就是杨杰的那个部门吗?小萱看了一眼那几个张牙舞爪的暗红色大字,想起传说中地下室的女鬼和萧凌墨严肃的警告,心里一紧,难道那白衣服的女孩就是鬼……
那只鬼怨力很强!萧凌墨的声音似乎又在她耳边响起。不妙!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慢悠悠地打开,一阵阴风从里面席卷而出,吹得小萱全身猛地一个激灵。那女鬼似乎发现了门外站着的人,停止了抽泣,阴恻恻地说:“我认识你,你是宁书萱,和我一样经常过来占座的那个。来啊,进来啊……”
真的是你!********里惨死的那个女孩!开什么玩笑?!进去送死吗?小萱觉得胃部似乎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整个身体跟着颤抖起来,飞快地拉上门,慌张之中转身就跑,刚跑几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能跑到哪去?
果然,那女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笑着说道:“别白费力气了,就凭你一个人是逃不出这个结界的。”
结界?就是说,自己之所以一直重复走着同样一段路,似乎全是这女孩,不,全是这女鬼在作祟。可是,女鬼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知道自己无望逃出的小萱,不想再去做无谓的挣扎,反而开始冷静下来分析着现在的形势。
鬼对人肯定不怀好意,这一点毋庸置疑。对于鬼害人的手段她并不清楚,从许强那件案子的经历看来,那两只小鬼似乎都可以控制人的行动,除此以外,那时候她被陆小乙画在地上的红圈保护起来,男童曾经让女童利用声音引诱自己出来。再加上在警局遇袭时,那些破碎的镜子、恐怖的血人后来并没有被欧阳洵提起过,说明那大概只是施加于她大脑里的一种幻术,可能是鬼怪利用怨力对人类精神的一种控制。
从杨杰的死法来看,应该是女鬼上了杨杰的身,控制着他从14层跳下,这和陈氏兄弟自杀性质的死法是如出一辙。只是,这女鬼如果想要害死她,又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周折让她在这转了这么久呢?直接来个干脆的不是更简单?难道仅仅是为了戏弄她?
想到这,小萱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如果这女鬼现在还不想害我呢?虽然因为这怪异的无限循环,导致她精神上陷入了一个近乎崩溃的绝境,可其实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损伤,如果非要说损失了什么,那也就只有一样东西——时间。
等等,时间!可不可以这样来解释,女蛊造这么一个结界,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我无法完成进地下室的初衷,而我之所以跑进来的目的就是:警告欧阳洵离开这里!
小萱这样想着,心里一凉,后背上冷汗直冒。这女鬼现在又出现了,说明她觉得已经没必要再拖延我的时间,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
欧阳洵已经死了!
小萱感到心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和这个年轻的刑警队长虽然算不上熟识,但是他身上那种干练、正直的气质不由得让她心生敬佩,这样的警察在这个社会已经不多了吧?况且,珊姐又是她的同事兼好友,如果欧阳洵就这样命丧黄泉,她以后要怎么面对珊姐?
但很快,小萱就发现她对“以后”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宣传部的那扇门又缓缓地从里面打开,吱吱的门响伴随着骨节噼噼啪啪的声音,像尖刀一样刀刀刺着小萱脆弱的神经。就在这让人发毛的声音里,她惊恐地看着那白衣服的女孩正从门里走了出来!
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了吗?
小萱心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垂死挣扎般地拿起小玉箫大喊了一声:“萧凌墨!”
果然,没有任何反应。自己在结界里,他怎么可能听得到?
小萱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看着那女鬼一步一步慢慢向她逼近,认命般地闭上眼睛。过往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里翻转,从小时候被爸爸扛在肩头逛夜市,和妈妈一起撑着伞漫步在江南温润的水乡,到小学的时候凶悍地把同桌的小男生揍得不敢上学,再到第一次喜欢的早已经记不清相貌的男孩子,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甚至还有第一次……然后就是大学的闺蜜,工作后的同事。再然后,陆小乙叼着牙签懒散的样子出现在眼前,转而又是分手时哭得泪人一般的他。最后,萧凌墨披着白色斗篷,手拿玉箫,忧郁而淡淡笑着的身影在眼前浮现,身后是不知名的白色花朵和漫天飞舞的彩色蝴蝶……
噼噼啪啪的骨节声已经近在咫尺,一股淡淡的腐败气息传进了小萱的鼻孔。她皱皱鼻子,萧凌墨的身影消失不见,只有那黑色怪鸟猩红的眼睛瞪着她。
这是死亡的气息吗?看来那果然是一只乌鸦啊……
好吧宁书萱,二十五载的岁月,开心过悲伤过疯狂过沉默过,相聚过分离过爱过恨过,可惜最后没能和爸爸妈妈说声再见,可惜最后没能穿上梦中洁白的婚纱,可惜最后没有能去一直想去的地方转个够……都结束了吧?
她紧闭着双眼,脑子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女鬼这时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小萱能感到从那东西身上散发出的阴冷的寒意。她似乎转到了小萱身后,勾着头在她脖子里轻轻地嗅着,潮湿的气体喷在小萱后颈,让她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我死了以后,可千万不要变成这些可怕的脏东西,只是不知道我的死状会有多凄惨呢?
那冰冷潮湿的气体突然消失了,又是一阵轻轻的噼啪声响起,小萱感觉到女鬼似乎又转回了自己面前。正在她疑惑这女鬼到底在等什么的时候,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宁书萱,我发现你其实长得挺耐看的,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
……不是吧,这女鬼还挺幽默,都这时候了还在拿自己开涮。
也许是对死亡坦然的接受,小萱觉得自己没那么怕了,反而还有点想笑。她想起革命电影里那些杀身成仁的老兄们。这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学着他们的样子,正气凛然地喊一句:要杀要剐给老子一个痛快!
“咯咯,你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我的样子很可怕吗?”女鬼又说话了,还似乎很开朗地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在小萱听来怎么都带着一股阴森森的恐怖感觉。
就在女鬼这句话刚说完的时候,小萱感觉自己的眼皮被一种外来的力量强行撑开了,那女鬼瞬间出现在了她视线中,只是……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梳着以前常见的那种大大的麻花辫,辫子垂在胸前,末端还系着一条短短的红色丝带。那女孩脸色苍白,正笑吟吟地看着小萱,只是眼睛里本来应该充满生气的瞳仁却暗淡无光,灰蒙蒙地似乎蒙了一层纱。那笑容在这样的气氛下怎么看也透着一股诡异。
“你……是人是鬼?”小萱呆呆地看着她,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这不对啊,和自己想像中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号啊。
“鬼。”女孩很干脆地回答道,顺手拉了拉自己的裙角,又是一阵骨节摩擦的响声传来,小萱看到那连衣裙上还沾着点点血迹。
“那你……为什么还不杀我?”小萱看着这女孩似乎没有恶意,壮着胆子问道,话一出口,就觉得这个问题真是二到家了。
“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女孩听到这话似乎很诧异,张大了嘴巴一脸不理解的表情,可那下巴分明不是人类所能张开的程度,整个地一直落到她锁骨上方。
小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半天才举起手指着那下巴说道:“你的下巴……掉了……”
“哦,谢谢提醒。”女孩轻车熟路地用手托起下巴,咔地一声安了回去,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死之前被车碾过,经常这样。我叫刘悠悠,住在这里好多年了,今天晚上和你一样被人用结界困在这里,现在才总算缓过劲来。”她一边说一边又咧开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这次,下巴不正常地歪到了一边。
“对了,我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女鬼。”
第十五章 陷入鬼界
刘悠悠这次感觉到了嘴巴的不正常,无奈地伸出手,捏起歪到一边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扶正,手指头却又咔咔地响了两声,听得小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是在接手许强的案子以前,看到这样诡异的场景,她早就已经捂着眼睛开始尖叫。也许是那两只小鬼的可怖形象,也许是刚才对于死亡绝望般的认命,也许是刘悠悠这时的样子实在是有那么一点滑稽,除了那不断发出的咔咔声让她浑身寒毛直竖,小萱并不感到十分的害怕。
至少,这个传说中的女鬼现在并没有恶意。
“这么说,传说是真的?”小萱等着刘悠悠把下巴装好,试探着问道。
“有一部分是真的。”刘悠悠眨了眨灰蒙蒙的眼睛说,“晚上我经常会在这楼里转悠,坐在我以前的位置上,想想那时候美妙的生活。我上学的时候最喜欢背英语单词,我觉得那些单词就像一个个可爱的小精灵。我还喜欢站在窗口看楼下的人来人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我还喜欢……”
“那个,刘悠悠,你好像说跑题了吧……”小萱急于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于刘悠悠的唠叨有些不耐烦,又不敢明说,生怕万一这女鬼发火了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啊……对不起哦,很久没有人和我聊天了……刚变成鬼的时候,我试着找了几个以前的同学,他们见到我吓得转身就跑,唉……门口的王叔倒是和我挺熟,我怕吓着他,从来都没有去找过他……”说到这,刘悠悠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明显地带着几分哭腔,低垂着头摆弄着那条麻花辫。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吧,孤孤单单地在这待了二十几年……小萱心里这样想着,像哄小孩一样柔声说道:“刘悠悠,我现在有很急的事情想要问你,改天我再来陪你聊天,你看好不好?”
“真的?”刘悠悠猛地抬头,脖子发出咔嚓一声响,眼睛虽然是灰蒙蒙的,却似乎闪着热切的期盼。
“嗯。”小萱轻轻地点了点头。先这样答应着吧,没事找一只鬼聊天,实在是太凶残了……
“那你问吧!”刘悠悠微微地仰起头,似乎正在看着小萱。借着绿色指示灯发出一点微光,小萱看到她竟然还摆出了一丝略萌的表情,只是因为没有瞳仁的眼睛和脖子下露出的一点白森森的骨头,在这深沉如水般的黑暗里怎么也让人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生前估计也是个可爱的小萌货吧?小萱轻轻叹了口气,别过脸去不看这诡异的画面,柔声问道:“12点以后的诅咒,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是真的!”刘悠悠的语气里带着十二分的委屈,“我可是连小动物都不会伤害的。只是,和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说到这,她的声音又变得很小,细小地快要听不见了。
“嗯?”小萱轻轻哼了一声,觉得自己扭着脖子实在是不舒服,便低下头把玩起小玉箫来。
“你也知道,我们都有阴力,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难免这楼里的气氛会变得阴沉压抑,正常人可能没有什么大碍,但是那些心情绝望痛苦的人就不一样了,会受到我阴力的影响,本来还在犹豫的,结果就那么噗通一下……我也不是故意的。”
小萱这时才觉得稍稍安心了,姑且假设这女鬼没有撒谎,那她应该也不会害自己。“那今天早上杨杰跳楼也是因为你的阴力影响?”
听到这句话,刘悠悠突然很害怕地向下缩了一下身子,胆怯地说:“你是说今天那个坠楼的男生吗?那和我没关系,白天我只能待在这里休息,根本影响不到外面。可是,我却能感受到另外一股力量,那力量很凶狠很强大,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出现过,当时我就吓得躲了起来。而且,我能感觉到这股力量这时候就在这,而且,这个结界就是这力量的主人创造出来的!”
刘悠悠越说越快,声音也变得尖利。又是一阵阴冷的怪风从通风口灌了进来,她突然开始像抖筛子一样颤抖起来,全身的骨节随着她身体的颤抖发出一阵咔咔的怪响。
小萱感受到那阵怪风,抬起头来看着刘悠悠的反应,一种莫名的害怕又在心头渐渐升起。这么说,杨杰确实是被人害死了,而且害死他的人,现在又困住了自己?
她紧张地四周看了看,还是一片漆黑,只有面前刘悠悠朦胧的身影。“那这力量是人是鬼,你可以感觉得到吗?”
“我不知道。”刘悠悠喀拉喀拉地摇着头,似乎很痛苦地说,“有时候觉得有很强的阴力,可有时候又觉得是人,就好像……”
“就好像刻意把力量隐藏了起来?”小萱猛地想起萧凌墨的话,急急地问道。
“嗯,你怎么知道?”刘悠悠惊讶地张大嘴巴,这次下巴险些就掉了下来。
小萱不说话,紧紧地皱着眉头。看来萧凌墨的感觉是对的,学校里有另外一只鬼。想起他对抗两只小鬼时淡然镇定的表情,再对比一下警告自己时焦急担忧的语气,小萱心里的害怕又深了一层:这只鬼,厉害到连他也觉得只能躲着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次的情况比上次更加凶险,而一个人在地下室待着的欧阳洵就危险了!可是自己并没有见到他,他在哪?
小萱忧心忡忡地问道:“你看到过一个警察吗?年纪不大,个子高高的,黑眼睛,看起来很严肃。”
刘悠悠不等小萱说完,忙不迭地插嘴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在我被关进这个结界之前,他就一直在那好端端地坐着。”
听到这话,小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稍稍落下,然而新的疑问又产生了:“那之后呢,他现在在哪?”
刘悠悠怪眼一翻,对于小萱连续的发问似乎有些不耐烦:“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了,没法到你们的世界里去。”
小萱似乎没有听明白,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们的世界,这里不是主楼的地下室吗?”
刘悠悠摇晃着脑袋,一副连这个你也不知道的语气:“这里是啊,只不过不是你们的世界,而是我们的,难道你还没有发现?”
话音刚落,她猛地伸出手,冷不丁地向小萱胸口戳去。一声惊呼过后,小萱吃惊地发现刘悠悠的手已经穿过了自己的胸膛。
就好像这时候的小萱根本不存在肉身一样!
小萱彻底懵了,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她看着刘悠悠缓缓地把手从自己身体里抽走,小心脏噗通噗通地剧烈跳动着,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小萱惊讶的神色,刘悠悠又咯咯咯地怪笑了起来,刚刚的不耐烦变成炫耀般的得意:“你的魂魄不知道为什么,和我一起被关在了这里。这里可不是人间哦,这里是鬼界。”
第十六章 逃离鬼界
听了刘悠悠的话,小萱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鬼界?难道说我已经死了?”
刘悠悠似乎有些惊讶地回答道:“你没死,你只是魂魄进来了,所以这里不是你的世界,你在这里是一个不真实的存在。难道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小萱慢慢地点点头,求助似的看着刘悠悠:“我的魂魄怎么会无端跑到这来?”
刘悠悠试图做出一个耸肩的动作,肩胛骨却很不听话地咔嚓一声断裂了,整条胳膊只靠着残缺不全的皮肉连着身体,像屠宰场上挂着的肉条那样悬在半空。她尴尬地笑了笑,一边装回这条胳膊,一边小声抱怨道:“最近怎么总是这样,真是麻烦……”
看着这个总是会掉下各种部位的女鬼,小萱觉得再也无法忍受。从许强的案子以来,太多闻所未闻的事情一股脑地强行塞入她大脑,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快被颠覆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心头,像吃了炸药一样,她猛然大喊了一声:“回答我!”
如果说鬼也能被人吓到,刘悠悠就是一个典范。她正埋头仔细整理掉下来的那只胳膊,听到小萱的喊声,身体猛地一震,刚刚装好的胳膊又无力地耷拉下来。
带着浓重的哭腔,她惶恐地看着宛如一只炸毛小猫般的小萱,怯生生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一般只有一些道士才会魂魄离体……”
小萱看着刘悠悠满脸委屈的神色,又好气又好笑。她咳嗽了一声,又柔声问道:“那我该怎么回去?”
刘悠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了张嘴巴又紧紧地闭上,只是像犯错的孩子一样看着小萱不说话。
“好了,刘悠悠,是我脾气不好,给你道个歉行不行。告诉我,我要怎么回去?”小萱轻叹一声,只得沉下气来好言相劝。
刘悠悠又迟疑了一下,终于小声说道:“如果你没有让魂魄离体的本事,即便这结界消失了,你也一样回不去,只能永远在这里待着。”
“什么?”小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不甘心地问道:“那我的肉身会怎么样?”
“用你们的话来说,你的肉身会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那还不如死掉算了。一种强烈的不甘又涌上心头,不行,一定可以找到什么方法回去。同样是魂魄,为什么刘悠悠可以,我就不可以?小萱这样想着,提起一口气就开始向前面的那扇门跑去。
“没用的,都是徒劳……”刘悠悠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小萱恼恨地边跑边捂起耳朵。就算是徒劳,我也要去试试,不行就一直试下去,总有一次可以出去!
这种对自己莫名的遭遇产生的愤怒激起她倔强的性子,猛地推开门,还是意料之中的黑暗走廊,刘悠悠又出现在眼前,满含同情地说道:“真的没用的,别试了,就算出不去在这和我作个伴也挺好的,想朋友了我可以帮你去看看啊……”
谁要在这和你作伴!这个世界不属于我,我有家人,有朋友,有很多牵挂的人在,怎么可以留在这?小萱觉得一股热流从眼眶里流下,因为剧烈的奔跑,眼泪迅速断成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滴滴洒落在她胸前。
啪嗒,其中的一颗不经意地落在小玉箫上,迅速被吸收。小玉箫轻轻地颤了颤,发出低沉的气流声。一心一意向前奔跑的小萱起初并没有注意,直到更多的泪珠落在上面,小玉箫的颤动越来越快,气流声也越来越大,她才停下脚步,筋疲力尽地慢慢举起小玉箫,颤抖着说道:“萧凌墨,快来救我出去!”
没有听到萧凌墨温柔的嗓音,回答她的,是悠扬婉转的箫声。如同山间涌出的清澈小溪流,本来低沉哀伤的箫声此刻却被人吹得轻快活泼,音符敲在小萱的心上,敲落了她心头的魔怔。
慢慢地,她觉得急促的呼吸渐渐缓和下来,看着颤动的小玉箫,喃喃道:“萧凌墨……”
这时,刘悠悠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小萱抬头看去,惊讶地看到对面那扇门像是被人用手慢慢撕破一样,从中间裂开一道小小的口子。
那裂口越来越大,一道刺眼的光线从外面透了进来,刘悠悠似乎很害怕这道光线,慌张地跑向了写着宣传部的那个房间,那条还没来得及装回去的胳膊悬在身体一侧不断晃动,咔咔的怪响不停地传来。
光线越来越强烈,那扇被撕裂的门不断地发出吱吱的叫声,似乎有意识地阻止着那裂口的扩大,而一阵怪异的叮铃铃的声音也从裂口外面传来。僵持了几秒之后,小萱感到胸前一股暖流,箫声大作里一道柔和的黄光从小玉箫里射了出来,击到门上。随着嗤地一声像是布匹被撕开的声音,那扇门彻底一分两半,整条走廊瞬间被照得犹如白昼,箫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在这强烈的光线下,小萱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一只手抓住自己,整个身体一下子腾空而起。只是一秒钟的工夫,又急坠而下。光线消失,她正待惊喜地喊出那个名字时,却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靠,累死我了。”
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欧阳洵严肃的面孔。他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小萱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白晃晃的灯光下,自己正坐着依靠在地下室走廊的墙上,在她身边不远处,同样依靠在墙上的陆小乙却是一脸颓丧,汗水早已浸透了他身上大得夸张的T恤,低垂的手上紧紧握着一个铁圈,铁圈上挂着三个大大的红铜铃铛。
“我是在哪……”小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地看着陆小乙问道。
陆小乙抹了把汗,蹭地把铃铛塞回乾坤袋里,欣慰地笑了一声:“小姑奶奶,你在人间。”
听到这句话,小萱突然就皱了皱软软的鼻子,放声大哭起来。
陆小乙一看就慌了,一个箭步蹿过来,两手举在胸前,想放到小萱身上却又迟迟没有动,嘴里却说道:“不是吧,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了,你哭什么?”
他这一问,小萱反而哭得更加放肆,闪闪的眼睛里泪水荧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小乙一脸纠结,求助似的看着欧阳洵。欧阳洵脸上的肌肉动了动,尴尬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
就这样,在小萱肆意的哭声中,两个男人傻傻地站着,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陆小乙咽了口唾沫,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蹲下去,想要把小萱搂到怀里。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陆小乙腾地站起来,掏出手机,一条短信跳了出来:14层,速去。号码显示是来自欧阳洵。
陆小乙解脱般地拿起手机在欧阳洵面前晃了晃,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说道:“欧队,你还说没给我发信息,这是什么?”
欧阳洵看到信息也是一脸不解,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陆小乙说道:“我的手机早就没电了。”
第十七章 幕后凶灵
陆小乙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小声抽泣的小萱,低下头不说话。他想起刚才给小萱招魂时突然插进来的那股柔和的力量,那个穿着白色斗篷的长发道人的形象映入脑海。这样看来,下午利用欧阳洵的名义给自己发消息的人也是他吧。这个人能叫出本派宝物的名字,甚至还会使用师父的绝学五雷吸魂掌。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功力却绝不在已年近七旬的师父之下。这个人到底是谁?
“好了,不管是谁发的,他大概没有恶意,要不然你小子现在还在云南逍遥着呢,哪能及时救下小萱?他让我们去14层,我们就去看看,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欧阳洵说道。
陆小乙从乾坤袋里掏出那只白色的珠子,此刻已经是血红血红。他看着那珠子,满脸凝重地说:“那里肯定有一只鬼。从我进来的时候,这宝珠就这样了。”
欧阳洵看了看表,点点头说:“行,我已经通知过学校,今晚不断电。现在正好12点,小乙我们坐电梯上去。小萱,值班室有我的同事,你去那休息休息吧。”
小萱站起来,揉着满是泪痕的眼角,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倔强地说:“我也要去。”
欧阳洵皱起眉头,严肃地说:“小萱,小乙的话你也听到了,上面有一只鬼,这样的情况下,你待在这是最安全的。”
陆小乙看着小萱,知道这丫头一旦下定了决心,任谁劝都是不会回头的。虽然不知道她要跟着去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还是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欧队,小萱一个人待着可不是好主意,万一那只鬼又过来袭击她,到时候可没人来得及救她,跟着我们,反而更加安全,你放心把她交给那两只醉猫?”
小萱感激地看了陆小乙一眼,低下头,心里思绪万千。刚才那阵箫声和那熟悉的暖意,她确定无疑是萧凌墨在危急关头伸出了援手。陆小乙似乎是被欧阳洵的信息招回来的,可那信息又不是欧阳洵发的。隐隐约约地,她猜到一定是萧凌墨。就是说,对于她的处境,萧凌墨一直是心知肚明。然而一直以来,这个奇怪的男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出现一下,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在故意躲着什么。小萱心里有很多疑问,她想得到萧凌墨面对面的解答,而唯一逼出他的办法也许就是——
使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醉猫?”欧阳洵不解地问道,“什么醉猫?”
陆小乙双手插到口袋里,戏谑地看着欧阳洵说道:“欧队,你还不知道呐。我进来的时候,值班室那俩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三人顺着消防楼梯走上主楼大厅,欧阳洵站在值班室的门口,铁青着脸看着邓警官和王大爷醉得七晕八素,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脸上肌肉一紧,回头尴尬地对小萱说:“你跟我们来吧。”
时间已经过了12点,电梯果然还开着。欧阳洵按下按钮,那电梯却停在14层完全不动。
看着那个数字,小萱猛然想起一件事,指着电梯说道:“我刚过来的时候,这电梯正在向上走,是从13层到14层的……”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欧阳洵不解地问道。
小萱急了,连珠炮似的说:“14层早就空置了,除了值班的王大爷,是不会有人上去的。可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在值班室看到他了,一定是有别人上去了。”
欧阳洵略一思索,问小萱道:“你的意思是说,地下室的那只女鬼又上了某个人的身,从电梯上去了?”
“女鬼的传说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小萱和陆小乙异口同声地说道。刚说完,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再次说了一句相同的话:“你怎么知道?”
小萱看着陆小乙,陆小乙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好吧,我先来。去年有一个学生跳楼了,当时学校的领导不知怎么找到了我,让我来做场法事。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
“刘悠悠?”小萱打断了陆小乙,“难怪她刚才慌慌张张地跑了,你大概不是遇到的吧陆小乙……”
“啊,这个嘛,具体细节就不用追究了。”陆小乙挠挠头,接着说道,“总之呢,那个所谓的诅咒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小女鬼没那个能力。只是当时我也没发现有别的鬼存在,就随便做了场法事,拿钱走人。你怎么知道的?”
“刘悠悠亲口告诉我的。”
“啊?”陆小乙一脸惊讶,随即又恍然大悟似的摸摸头,“对了,你在鬼界当然是可以遇到她的。”
小萱的眉毛拧了起来:“到底什么是鬼界,我的魂魄又怎么会跑去了那里?”
陆小乙为难地摊着手说:“姑奶奶,这个太复杂了,我没法解释。”
“那就挑简单的说。”小萱吹胡子瞪眼地命令道。
陆小乙吐了吐舌头,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道:“简单的来说吧,就好像是一个平行世界一样,我们所处的人间在鬼界都有相应的映像,那些死后无法超生的鬼魂平时就生活在鬼界里和人间对应的地方。大部分的鬼不会再回来,不过也有那么一小部分喜欢乱逛。或者因为某些外界因素的干扰,导致鬼界和人间短暂重叠,鬼无意间回来了,就是我们说的见鬼了。至于你是怎么突然灵魂出窍跑去鬼界的,我就不知道了。按理说没这个可能性啊。”
对于他们的对话,欧阳洵完全听得一头雾水。本来他在地下室宣传部的房间里好好地坐着,陆小乙突然之间就冲了进来,大喊着小萱晕倒了,第二句话就是回来的飞机票你得给我报了,还掏出手机展示了那条分明不是他自己发出的短信。待不明就里的他跑出去看时,果然见小萱正依靠在墙上,双目紧闭。紧接着陆小乙就在忙活什么元神出窍,对于这其中的原委却是只字未提。
此时的欧阳洵是心乱如麻。连续两起案子,却都是和鬼有关,再加上两年前的那件事……他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瞥见电梯已经开始下降。
叮咚,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电梯门缓缓地打开,欧阳洵却看到,电梯里正直直地立着一个人。
那个人苍白的脸色,略带黄色的眼睛,狭长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头黑发乌黑而油腻。不是许小勇是谁?
只是这时候的许小勇面目狰狞,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略低着头死死地瞪着外面,四肢笔直地下垂,像一根木头一样站着一动不动。
“咦,许小勇,你在这干嘛?”陆小乙懒洋洋地问道。
欧阳洵紧盯着默不作声的许小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看着他笔直的身体,脑子里灵光一闪,对了,许小勇站得太直了,就好像是——
被吊起来了!
欧阳洵心里暗叫不好,冲上去抱住他的身体。果然,全身僵硬似乎已经死了有一阵子了。就在他试图把许小勇抱出来时,嘭地一声轻微的断裂声,一道亮光在眼前闪过,接着是呲呲的钢索拉扯般的声音。随着这奇怪的声响,欧阳洵感到一片温热的液体喷射到颈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咚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浓重而腥臭的血腥味瞬间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啊——”小萱的尖叫声传来,欧阳洵抬头看去,正看到许小勇的脖颈上,人头早已不知去向。齐齐断裂的创口上露出血糊糊的肌肉和惨白的骨头,鲜红色的血液还在不断喷涌而出。因为悬挂物的断裂,那身体也终于软软地瘫到了欧阳洵背上。
许小勇的人头从电梯里滚了出来,却仍带着一脸狞笑,他机械的声音从一张一合的嘴巴里不断发出:“你们这些人渣终于遭到报应了,可是还不够,下一个是谁,下一个是谁……”
那人头一边喊着,一边撞开主楼的门向外滚去,在地上留下一条惨红的血迹。陆小乙见状一步踏到门边,掏出一面八卦镜,举在手里摇晃着追过去,一边追一边大喊:“别跑!快给我现出真形!”
“喂,陆小乙!”小萱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喊道。陆小乙似乎没有听见,大声叱咤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十八章 守株待兔!
第二天上午,学校的保安室内,三个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满脸油光的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监控屏幕的回放录像。
小萱手里捧着一个大号的塑料杯,打开杯盖,浓郁的咖啡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她眼睛盯着屏幕上的画面,漫不经心地低头小啜一口,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呼。
这一声,惊得旁边的陆小乙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腾地跳起来,转头看过去,小萱正紧皱着眉头捂着嘴,一脸痛苦的表情。
陆小乙如临大敌般一手伸到乾坤袋里,全身肌肉绷紧,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
“烫到嘴唇了……”
“靠,我还以为那只鬼来找你了呢。”陆小乙颓废地跌回椅子里,松了一口气。
小萱摸着已经有些红肿的嘴唇,奇怪地看着他。自从昨晚这家伙追鬼回来以后,就一直是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欧阳洵对身旁发生的这一幕小插曲似乎完全没有反应,只是紧盯着屏幕不放。突然他指着屏幕说道:“你们看,许小勇确实是自己进去的,这和值班室老王的说法是一样的。”
画面上,许小勇正从主楼大门外走进来,还和王大爷说了几句不知道什么话,径直就走向了电梯。
欧阳洵急忙把画面切到电梯里面。许小勇按下一个按钮以后,紧接着就低着头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慢慢走出了电梯。
“他应该是去14层了。”小萱说道。
欧阳洵点点头:“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许小勇昨晚一个人去了主楼的14层,可是他去那干嘛?”
陆小乙睁着通红的双眼,忧心忡忡地说:“不排除他是被鬼控制或者附身了,这只鬼的怨力很强啊,可是……”
“可是什么?”小萱有些急躁,“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从来就没有一次性说完的。”
“好吧姑奶奶,我改正……”陆小乙挑起眉毛看着小萱,摊开手摆出一个无奈的姿态,“可是在我追出校门不远后,那个人头滚进了树丛,等我过去时,那只鬼已经消失了,完全没有了任何气息。”
小萱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它逃走了你当然感觉不到了。”
陆小乙摇摇头:“你不明白。鬼待过的地方总是会多多少少留下一丝鬼气,更何况那个人头是被它附体过的,不会在短时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鬼的鬼气应该很强,这点从我进主楼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但是它好像有什么办法把身上的鬼气彻底地抹掉。”
小萱心里咯噔了一下,从萧凌墨到刘悠悠,再到陆小乙,这已经是第三个说这话的人了。这只鬼到底有什么奇特的本领?
陆小乙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杨杰是在白天遇害的,鬼一般都是怕太阳的,这点也让我不解。但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说到这,他又低头沉吟起来。
“又来,一次性说完!”小萱白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就是,这只鬼可以很好地隐藏在人群中而不被发现,我根本找不到它。也许,它现在就在这里也说不定。”
“总之,我们很难找到这只鬼。”陆小乙懒懒地瘫在椅子里,做出了这样的总结。
小萱感到心里一紧,这就是陆小乙过度紧张的原因吗?想到这,她后背阵阵发凉,觉得这保安室里的温度似乎瞬间低了好几度一样。
一直盯着屏幕不说话的欧阳洵这时突然胸有成竹似的说道:“小乙,我们并不一定要去找这只鬼。我有一个办法,但是先看完录像再说。”
“什么办法?”小萱问道,欧阳洵却已经紧闭着嘴唇不再作声。
她看看欧阳洵,又看看陆小乙,郁闷地叹了口气:这些男人,怎么说话都喜欢只说一半呢。
好在这时,画面上电梯的门终于又再次打开,及时分散了小萱的注意力。然而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却让她目瞪口呆。
只见许小勇慢慢地走进电梯,只是,他是抱着自己的头进来的!
一具没有头颅的躯体,慢慢地挪了进来,画面上依稀还可以看见脖颈的切断面上血糊糊的肉和露出的半截颈椎骨。那躯体走进电梯,缓缓地像慢动作一般把怀里的头颅举过身体,居然又一下子装了回去!
紧接着,一条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钢丝从他手里腾起,两端无声地勾在了电梯厢顶层的通风孔上,剩下来的部分则形成一个索套,套在了脖颈上。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后,那具躯体才按下了按钮,电梯门缓缓地关上。
“他……在干什么?”小萱不可置信地问道。
欧阳洵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他是在故意给别人看,不管谁打开的电梯,都会看到这恐怖的画面,就好像是在故意制造影响。”
故意给别人看?小萱听到欧阳洵的话,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说道:“欧阳队长,我觉得他是在针对我们。”
“怎么说?”
小萱又仔细回想了一遍在地下室的遭遇,确信地说:“之前我被结界封在鬼界,后来是陆小乙打破了结界。按刘悠悠的说法,制造这个结界的应该就是这只鬼。结界被打破,它应该会感觉得到。所以,它这是在示威,是挑衅。这和高智商犯罪的道理是一样的,罪犯通常都会故意留下线索给警方。我敢肯定,如果陆小乙不出现的话,许小勇会和杨杰一样坠楼而死,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要到14层去。”
欧阳洵沉默了。小萱的话不无道理,大概是陆小乙的出现激怒了它,于是改变了原本的计划,制造了这么一出血腥的场面来震慑他们。不过,身为刑警的欧阳洵又岂是肯服软的人?
他站了起来,眼里透出怒火,低沉而坚定地说道:“那我们就把它揪出来!”
“怎么揪,这鬼隐藏得很好。”陆小乙发话了。
欧阳洵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看来捉鬼和捉人还是有共通点的。找不到凶手,我们可以找受害者。还记得那鬼的话吗,报应,下一个。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查出杨杰和许小勇做了什么,然后,锁定这只鬼的下一个目标,守株待兔!”
第十九章 再遭袭击
“欧阳队长,这样查下去是查不到什么的。”小萱皱着眉头说道。虽然从理论上来说,欧阳洵的办法切实有效,可是实际操作起来,却存在一个很大的漏洞。
和陈氏兄弟一样,这是两起报复性的凶杀案,只不过这一起的凶手是鬼。虽然陈氏兄弟是被小鬼所杀,但实际杀人者还是许强,小鬼自己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仇怨。相反的,这次的这只鬼,似乎和被害者有很大的过节,欲杀之而后快。
杨杰和许小勇还只是学生,社交面也同样集中在学生圈里。如果说陈氏兄弟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小萱是信的;可要说这两个学生能做下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小萱却无法接受。
欧阳洵也是一脸的忧虑。小萱心里的想法他很清楚,整个白天,他发动了市、区能调动的所有警力进行了排查,结合自己从这两个被害者身边的同学了解的情况看来,并没有什么疑点。许小勇生前是和他爸爸一样霸道蛮横,又风流成性,欠下了一屁股情债。但这些学生的小打小闹,会产生这样大的仇怨吗?
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难题就是,这只鬼因何而生?
“会不会是一年前那个跳楼的学生,难道是杨杰和许小勇杀了他?”小萱又发挥了强大的想象能力,提出了一个假设。
“不会。”欧阳洵立即否定了她的假设,“那个学生我查过,是一个大四的毕业生,因为找不到工作想不开就自杀了。那时候杨杰刚升大二,许小勇还没来学校报到呢,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小萱闷闷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这只鬼到底是哪来的?陆小乙找不出来,萧凌墨又不愿意出现。就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她吗?
想到这,她脑子猛地灵光一闪。等等,人找不出来,不代表鬼找不出来……刘悠悠!
在地下室里,刘悠悠曾经告诉过她能感觉到那股阴力,是不是鬼与巩间有什么特别的感应方式呢?
小萱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掏出手机开始拨陆小乙的电话。
“喂……什么事啊姑奶奶?”电话那头传来陆小乙慵懒的声音。
“回来,有事要问你。”小萱简单地命令道。
“不是吧,不是你让我来买煎饼的吗,这才刚摊了一半呢。一天没吃饭都快饿死了。你就在电话里问呗。”
小萱拧起眉毛,俏脸轻轻地扭了一下,对着电话大吼一声:“我限你五分钟之内给我回来!”
“啊?哦……哎大爷,这煎饼不要了,你把钱退我。什么?已经摊了不能退?靠……”
五分钟之后,陆小乙满身大汗地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两个热腾腾的煎饼,气喘吁吁地对小萱说:“说吧,什么事……”
看着小萱满面怒容地瞪着自己,他楞了一下,又堆上一个笑脸,递给小萱一个煎饼,说道:“先吃吧,来,还是你喜欢的那家。”
看到小萱接过去,陆小乙脸上终于绽放出真心的笑容。他又看看欧阳洵,稍微犹豫了一下把另一个煎饼递过去:“欧队,这是你的。”
欧阳洵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吃东西。陆小乙这才抓起那个煎饼,狼吞虎咽地大啃起来。
小萱看着陆小乙三百年没吃过饭的样子,心里涌过一股浅浅的暖流,略带歉意地说:“慢点吃,别噎着。吃完了我再问你。”
“没事,现在就问吧。”陆小乙一边擦着满嘴的油,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小萱淡淡地笑了笑,倒了杯水给他递过去,问道:“鬼和巩间,能互相感应到吗?”
陆小乙猛灌了一口水说道:“那当然。鬼对于同类身上散发的鬼气很敏感,再淡都能感觉得到。你问这个干嘛……咦,你的意思不会是说……”
小萱笑着看了一眼窗外说道:“没错,天黑以后,我们就去找刘悠悠。”
待小萱吃完那个煎饼,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欧阳洵说自己要去查一些事情,于是小萱和陆小乙两人坐着电梯下到了地下室。
凶案发生以后,主楼已经被警方彻底封锁,虽然才刚刚天黑,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小萱按下走廊灯的开关,之前还漆黑一片的走廊立即被惨白的灯光照得透亮。
又是一阵风从通风口直灌了进来,呜呜的怪响不绝于耳。上次就是在这,小萱被那只恶鬼困进了结界,险些就要永远游离于鬼的世界。再次来到这里,她仍然心有余悸,杏眼圆睁,紧张地注视着四周。
陆小乙看出了小萱的紧张,掏出一张符来递给她说:“这是我的血咒符,备着很久了。一会要是有什么东西再出现,你直接啪一下按过去。”
小萱感激地接过那张符,看着那上面用鲜血画成的、早已干涸的暗红色符咒,紧紧地攥到了手里。她又抬头看着陆小乙的侧脸,无神地耷拉着的眼皮下,那双棕黄色的眼睛看似无精打采,却从深处透出来点点机警,一根牙签照例斜斜地叼在他厚实而唇线分明的嘴唇里,正随着他舌头的拨弄微微地一上一下摆动着。
陆小乙感觉到小萱的目光,猛地转过头来,随即嘴角一歪一脸奸笑地说:“干嘛,看本帅哥看呆了?”
“去!”小萱啐了他一口,别过头去不理他。
陆小乙嘿嘿一笑,拿出那颗白色的珠子,催动咒语。珠子飞到他头顶上方,却只是轻轻颤动了下,微微地发出一点点红光。
陆小乙咦了一声,收起珠子,低头沉思不语。
“怎么了?”小萱看陆小乙的样子,偏着头奇怪地问道。
“刘悠悠好像不在这里。”陆小乙又催动了一遍咒语,珠子依然是微微地发红,没有任何变化。
“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小萱问道。
“不可能,”陆小乙很确定地说,“鬼是不可能远离自己的居所的,就算寄在某种媒介上,终究也是要回来的。不然天一亮,鬼的力量减弱,就得从寄主里出来,直接就会被太阳晒死。”
他收起珠子又想了一会,拉起小萱说:“我们去宣传部的房间看看。”
“去那干嘛?”小萱不解道。
陆小乙拉着小萱头也不回地说:“刘悠悠死后尸体被放在了这里的一个房间,后来虽然被弄走了,但她对学校的感情实在是太深,魂魄无法转世,就留在了这里。那个房间,就是现在的宣传部。”
他话音刚落,一股阴风突然从背后走廊的入口处腾起,风中迅速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猛地向他们袭来!
陆小乙感觉到背后不对劲,回头看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人影近在咫尺,他急忙一把拉过呆立着的小萱,一步踏到她身前,噗地一声轻响,阴风直接撞到陆小乙胸口。随着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陆小乙晃了晃,嘴里喃喃地说:“小萱,快跑。”紧接着就倒在了地上。
小萱被眼前的变故惊傻了,一时间竟忘了手上的符纸。那人影狞笑两声一把抓来,小玉箫突然发出一片黄光,形成一道稀薄的光墙挡在小萱面前。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小萱抬起攥着符纸的手,不顾一切地对着那人影猛按过去。
符纸接触到人影,剧烈地燃烧起来。随着一声惨呼,那人影急速退回走廊入口,伴随着阵阵阴风消失不见。
小萱惊愕地扶起陆小乙,不停地拍着他的脸颊。陆小乙却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早已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章 发誓守护她的人
小萱坐在医院走廊里冰冷的长凳上,看了看手术室的门上红色的指示灯,低下头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
两个小时以前,她一边承受着陆小乙全身的重量慢慢向电梯移动,一边撕心裂肺地喊着救人,脸上的淡妆早已被汗水和泪水冲花。身边的陆小乙这次是彻底地颓丧了,嘴里不停地有鲜血滴下,在地上画成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血线。
好在值班室的王大爷还在。他听到喊声跑下来看时,正看到小萱架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疯狂地按着电梯按钮,
“怎么了?”王大爷急忙跑上前。他记得那个男人是和小萱一起进去的,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帮帮我,他要死了,他要死了……”小萱根本没看清来人是谁,腾出一只手紧紧地抓着王大爷枯瘦的手臂,歇斯底里地重复着这么一句话。那手劲,掐得王大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就这样,一个柔弱的女人和一个瘦弱的老头合力把陆小乙弄到了主楼外面,在那里,他们又凑巧遇到了宣传部的那些人。
“啊,宁师姐,你们在……”腼腆的小婉刚准备问什么,看到满身是血的陆小乙,惊叫一声捂起眼睛,一旁的小张也跟着夸张地大喊起来。阿辰则二话不说跑到校门外拦了一辆出租车。一行人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区医院。
现在,离陆小乙被推进手术室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小萱把他们打发走,独自一人等在手术室门口,心里五味杂陈。
连续两次,都是陆小乙在关键时刻舍生忘死般地救了她。虽然陆小乙自己整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从来不说,可小萱清楚他心里在想着什么。
记忆的轮盘缓缓地转回了六年前。当时还稍显稚气的陆小乙穿着一件破烂的灰布道袍,却是短短的头发,显得不伦不类。他坐在众多小商贩中间,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中药方子,昂着头,微眯着眼睛,对过往的人流似乎毫不在意。直到面前出现一个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碎花裙子,蹬着帆布鞋的女孩,他才懒懒地睁开眼,嘴角抹起一丝笑意。
“这位美女请留步。”陆小乙站了起来对那女孩说,“我看你身上寒气过重,显然是及其阴寒的体质。你是否时常感到全身乏力,手心出汗?我这里有几副方子……”
那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一副绯红色的眼镜架在小巧而精致的鼻子上,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粉红,像极了和煦的春风里盛开着的一朵百合。听到后面的声音,她停下脚步,微笑着转过身来。
“你是个江湖术士吗?”女孩偏着头好奇地问道。
一阵微风吹来,吹起她的裙角。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光亮,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澄澈的眼睛,此刻正荡漾着满满的笑意,一眨一眨的灵动无比,如孔雀开屏般洵烂。
看着那盈盈妙目,陆小乙顿时觉得刚才还温暖可人的太阳此刻瞬间变得毒辣异常,周身腾起一股说不出的热流。他定了定神,擦了下额头微微渗出的细密汗珠,轻轻地点点头。
“那你会看手相吗?”女孩又笑着说,露出一口洁白的珍珠般的牙齿。
陆小乙微张着嘴,又呆呆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你给我看看吧……”女孩伸出纤纤玉手,欢快地说道……
一阵高跟鞋的蹬蹬声打乱了小萱的回忆。她抬起头来,看到走廊那边走过来一个胖胖的女护士。
那护士体态健硕,上半身臃肿肥大的身躯如水桶般粗壮,在这水桶下,一双肥腿虽然也满是赘肉,但和那肥胖的身躯放在一起,却仍是极不谐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倒放着的、瓶口细小的饮料瓶。她手里拿着一个水杯,哼着小曲走过小萱身旁,满脸的横肉有规律地上下晃动,细小的眼睛斜斜地瞥了她一下,看了看手术室,摇了摇头径自走进了开水房。
小萱看着护士消失在门里的背影,感到嘴里也有些渴。晚上自从吃了陆小乙买的那个煎饼以后,还没有喝过水呢。
想到那个煎饼,她又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陆小乙提着煎饼满身大汗的样子浮现在眼前。上学的时候,小萱每月的生活费就那么多,陆小乙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日子虽然清贫,两人却也乐在其中,每天手拉着手晃荡在学校附近的大街小巷,寻找附近隐藏的美味小吃,这煎饼摊子,就是在那时候发现的。
北方的煎饼总是会在里面裹上一根老油条或者薄薄的脆饼,金黄的饼面撒上嫩白的葱花和碧绿的香菜末,再抹上棕红色的酱料,几种颜色完美地调和成这美味的市井小吃,成了陆小乙的大爱,而小萱吃着吃着,慢慢地也就喜欢上了。只是她不能吃辣,陆小乙又总是粗心地按照自己的口味买,为这事没少挨小萱的训斥。每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惶恐地看着小萱气鼓鼓的脸,然后下次再继续不长记性。
想到这,小萱轻轻地笑了笑,那些年,陆小乙没少挨她骂吧……
谁让那些年,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呢……
吱呀一声,开水房的门又打开了,那胖护士的脚步声又在走廊里响起。只是这次,她走路的速度似乎慢了很多,高跟鞋的声音就像缓慢而绵长的钟声一样,一声声回荡在走廊上。她嘴里还在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嗓音低沉嘶哑,还带着一点点吱吱的怪响,像是老旧的录音机里播放的略微损坏的磁带一样。手术室的灯依旧还是鲜红的颜色,如一行泣血的怪字,诉说着每一个进入这扇门的人的不幸。
蹬蹬的脚步声混杂着难听的歌声慢慢逼近,听得小萱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感。她闭起眼睛用力揉了揉软软的鼻子,再睁开眼时声音已经消失,一双穿着黑丝袜、红高跟的胖脚出现在眼前。
小萱抬头看去,立即意识到不对劲!
胖护士肥厚的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嘴角一直延伸到耳际,嘴唇微微地翕动着,小声地重复着什么。空洞无神的灰白色眼睛里,蒙着一层灰的瞳孔深处却似乎有着另一道阴毒的眼神,正狠狠地盯着小萱。
小萱感到头皮发麻,胖护士的声音逐渐变大。猛然间,小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小萱惊得一下子从长凳上站起来,就在这时,胖护士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冷不丁地对着小萱的喉咙就削了过来,嘴里阴森森地低喊道:“我要你死!”
小萱条件反射般地闭起眼睛,想向后躲,却碰到了冰冷的墙壁。无情的刀刃眼看着快划到她时,嘭地一声轻响,白烟腾起中,一个高大的白色身影瞬间出现,准确地抓住胖护士的手腕。
“那也要问问我同意不同意。”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小萱睁开眼睛,萧凌墨正挡在她和胖护士之间,冰冷的眸子透出深深的不屑。
“你是谁,你为什么帮她……”胖护士仍是一脸诡笑,从嗓子里发出这么一问,却满含着不解与惊疑。
萧凌墨眼里杀气忽起,一掌拍到胖护士胸前,同时低声回答道:“我是发誓守护她的人!”
第二十一章 破碎的记忆
萧凌墨低沉的嗓音猛地敲在小萱心上,心里的一根弦好像嘣地一声断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感到头痛欲裂,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个个陌生而熟悉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那些画面像老式电影里快速闪过的胶片一样,每过一秒就切换到下一张。画面里雾气缭绕,她只能依稀看到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手拉着手出现在各种看似古色古香的场景里。
画面不停地翻动着,小萱觉得头像要炸开一般难受,眼前萧凌墨的影子也渐渐模糊了起来。突然,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一滴水打乱一般,脑海中的景象渐渐地起了涟漪,之后迅速扭曲,随着头部疼痛感的消失,一副清晰的画卷展现出来。
残阳如血。小萱发现自己正站在那扇朱漆大门的外侧,小手死死地拉着面前一个人的衣襟。那人穿着一袭白袍,正背对着她看着天边缓缓升起的几缕黑色硝烟,默默地不说话。
“可以不去吗。”小萱开口说话了,可声音却不是她自己的。
那白袍人身子没有动,只是伸出温暖的大手紧紧裹住小萱的手,试图用力拽开。可这平时柔软得好似没有骨头的手,今天却倔强地紧紧攥住他的衣襟不放,似乎要把这袍子扯坏一般。他轻叹一声,四指滑向小萱的手心,轻轻地扣住她的手掌,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温柔地摩挲着。
小萱感到一股暖流从手心里散开,继而涌遍全身,刚才还纷乱不堪的心情慢慢地缓和下来。不自禁地,她紧攥着的小拳头渐渐松开,任由那个白袍人拉着。
远处隐约传来一阵人叫马嘶的声音,夹杂着刀剑碰撞的叮当声。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白袍人脸色一变,目光中浓重的杀机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之前淡淡的神色。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小萱迎着天边的一抹残红抬起头。眼前的这人长发披肩,瘦削的脸庞如斧刻一般棱角分明,深陷的眼窝下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它们并不是很大,沉静的深处却闪着异样的光辉,似乎蕴藏着复杂而沉痛的故事;睫毛粗而密集,瞳仁如浓夜一般幽黑,眼白却似湖水一般蓝;仔细看去,分明可以看到那幽黑中闪动着一丝难舍难分的爱怜。萧凌墨!
萧凌墨眯起眼睛,抬起另外一只手,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缓缓聚拢,指尖交汇处,一束白色的小花凭空出现。那束花有五、六朵,花色洁白而泛黄,每朵花花瓣分为两片,花茎翠绿,看起来宛如翩翩白蝶,聚集于翡翠簪头。
小萱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淡雅花香,她紧紧地扣着萧凌墨的手,看着眼前夕阳映衬下他略微有些发暗的面容,渐渐地觉得有些不真实。
萧凌墨却只是淡淡地一笑,把那束花戴在小萱头上,温柔地说:“我会一直守护你的,灵芸。
画面这时又突然定格,如一张宣纸上被滴下点点血红的墨水般,慢慢地整个变成红色,接着碎成千万片细小的粉末。眼前的景象又回到了医院的走廊里。
小萱惊骇地张大着嘴巴,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怎么回事,萧凌墨为什么会出现在古代,又为什么叫自己灵芸?联想到之前那些奇怪的梦境,她慌张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觉得他是那样的陌生。
你到底是谁?
萧凌墨并没有意识到小萱的变化,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被他一掌击退了数步的胖护士,冷冷地说道:“你就是那只鬼吧,附身到人身上,为什么不现出你的真身?”
胖护士受了萧凌墨一击,嘴里吐出数口鲜血,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她诡笑着,嘶哑的声音再度从根本没有动弹的嘴里发出:“你们……都得死……”说着,又亮出那把手术刀,虎吼着向小萱冲来。
萧凌墨冷哼一声,右脚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胖护士的身后,左手抓住她握着刀的手,右手对着肘关节顺势就是一掌。咔嚓一声脆响,胖护士的那只小臂瞬间耷拉了下来。
手术刀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被萧凌墨轻轻地抄在手里。他欺身向前,左手紧紧捏住胖护士的两腮,眼里一道红光闪过,右手持刀对着她的咽喉一刀划去。
“不要,她只是被附体了,不要伤害她!”
眼看着胖护士就要血溅当场,小萱猛地大喊。萧凌墨楞了一下,右手停止了动作,那刀刃离胖护士的喉头仅剩半厘米。
他看着小萱,不确信地问道:“刚才那一掌我已把它封在这躯壳内,现在只要一刀,这恶鬼立即灰飞烟灭。小萱,你想好了?”
小萱点点头:“护士是无辜的,放了她。”
萧凌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五指成爪一下按在胖护士的天灵盖上。胖护士还想反抗,却完全不是萧凌墨的对手,身体只略微摇晃了两下,就噗通一声被按得跪倒在地。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这样了……”萧凌墨冷笑着,瞳孔猛地放大,幽黑的眸子瞬间放出冰冷而凶狠的杀意。
“五雷吸魂掌!”
随着一声断喝,萧凌墨手掌缓缓地从胖护士头顶抬起,似乎凌空抓着什么一样。胖护士双眼上翻,全身剧烈地抖动着,嘴里白沫翻飞。在她头顶上方,逐渐形成一团白雾,白涡已经被拉出来的半个人头正在痛苦地左右摇动着,似乎正用尽全身的力量抵抗着这强大的吸力。
猛烈的气流在萧凌墨的手掌里不停地流转。就在他认为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气流突然转变了方向,开始向相反的方向流去。已经被他吸出来的半个头颅也开始慢慢缩回到胖护士体内。
萧凌墨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相信的表情。他轻轻地咦了一声,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腕。气流更加强大,发出了轻微的嘶嘶声,只是那气流却依然是从他的手掌留向胖护士的头顶,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吸了进去!
随着那半个头颅彻底地缩回胖护士体内,萧凌墨突然撤掌后退,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肥胖的身躯摇晃着又从地上站起来,嘴里喃喃地说道:“不可能……”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道阴风从胖护士头顶冲出,在走廊里回旋了一下,呼啸着向外冲去。萧凌墨反应过来,呼地又是凌空一掌拍出。
依然没有任何作用,阴风中一个人影冲破了走廊的玻璃,很快消失不见。
萧凌墨呆立在原地,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脸上阴云密布,完全没有意识到小萱已经不声不响地站在了身后。
“萧凌墨。”
他听到自己的名字,才猛然回过神来,转身看去,小萱正紧皱着眉头,小脸狠狠地扭曲着,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一丝还未展开的微笑凝固在他脸上,隐隐地,他感觉到这个女孩已经知道了什么。
“我们的相遇不是偶然,萧凌墨,接近我你有什么目的?”
第二十二章 唯一的线索
惨白的灯光照在萧凌墨苍白的脸上,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他楞了一下,随即又眯起眼睛笑起来,伸出手想要去摸小萱的头:“小萱,你在说什么……”
“灵芸是谁?”
萧凌墨的手刚要触碰到小萱的头发,然而听到那个名字从她嘴里冒出来,就像突然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一样,身子微微地一震,向前伸出的手也半悬在空中,手腕无力地耷拉着。他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眼里流露出一丝哀婉的神色。
“我们不仅仅是偶遇那么简单吧萧凌墨,我想知道真相。”小萱看着他,心里一疼,沉下气来轻声说道,可语气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可是萧凌墨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表情淡然试图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然而眼里不断流转的波光却毫无保留地暴露了他内心巨大的起伏。
两人就这样互相僵持着,温度似乎瞬间降到了冰点。整条走廊一片安静,幸亏还有那个终于清醒过来的胖护士痛苦的哼哼声,证明着这不是静止的照片里定格的画面。
“没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小萱的耐性是有限的。她冷着脸,眉头紧皱看着萧凌墨闪烁不定的眼神,终于淡淡地说道:“那就这样吧。”
萧凌墨又轻颤了一下,尖锐而深刻地看了小萱一眼,仿佛要一下子看到小萱内心深处。紧接着,如同将死之人终于熄灭了生命之火一般,他眼神一暗,缓缓地放下手臂,默默地低下头,长发垂到脸颊上,遮住了眉眼,只看到高挺的鼻子和紧紧抿着的双唇。
手术室的门这时突然打开,陆小乙被四五个医生簇拥着推了出来,及时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小萱跑过去,看着病床上似乎睡着了一般的陆小乙,急切地问道:“医生,他怎么样?”
一个似乎是主刀医生的白大褂说道:“他肺部大出血,幸亏送诊及时,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后续还要再继续住院观察。咦,那边是怎么回事?”
那白大褂看到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胖护士,奇怪地问道。萧凌墨不动声色地微微抬起手向那护士一指,胖护士停止了呻吟,挣扎着坐起来,无神地看着前面,轻轻地说:“我好像摔了一跤……”
“摔这么严重?”白大褂一边蹲下去查看胖护士的伤势,一边对另外那几个医生说:“把那个病人推到病房,给他安排一张床位。”
几个医生点点头,推着陆小乙向电梯走去。小萱几步小跑,经过萧凌墨身边时,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跟了过去。
萧凌墨看着小萱的背影,一滴无形的眼泪落在心头,喃喃地念道:“灵芸,你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可我一直在等你……”
说罢,他轻轻地一脚踏出,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么说,你在医院又被那只鬼袭击了?”第二天上午,欧阳洵深陷在学校招待所的沙发上,两手交叉着放在胸前问道。
小萱闷闷地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她的注意力已不完全在这件案子上。遇到萧凌墨之前几天,她就开始做那些莫名其妙的怪梦,紧接着又连接遭遇灵异事件,而这一切似乎都和这个神秘出现的男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那根可以把这些怪事串起来的纽带是什么,她完全没有头绪。
昨天脑海里闪出的那些画面是什么?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存在?为什么和梦境里的画面是如此相似?为什么这些画面似乎都出现在另一个时代?在这些画面里萧凌墨又为什么总是叫她灵芸?那个女子和她有什么联系?
一个个巨大的问号在小萱脑海里不断地盘旋飞舞,第一次,她开始质疑自己的身份。想到萧凌墨那痴痴的眼神,她心里猛然产生一个恐怖的想法:难道……我不是我?
这个想法产生几秒之后,立即被她推翻,小时候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瞎想什么呢,我就是宁书萱,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孩。
一旁的欧阳洵看着小萱,并不知道此刻她心里的幽思,只道是她还沉浸在陆小乙的负伤和连接遭遇的袭击中。
因此,他咳嗽了一声,故意神秘兮兮地对小萱说:“还记得我说过的守株待兔吗?”
“嗯?”小萱从桌子上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没有听清,“什么?”
欧阳洵点起一支烟,站起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小萱说:“看看这个。”
那是一张学生档案,照片上浅笑着的女孩正是宣传部的小婉。“唐婉?”小萱轻皱起眉头,“很好听的名字,她跟她母亲姓的?”
“重点不在这里。”欧阳洵走到小萱身边,指着档案上另外一个名字说道:“她爸爸竟然是范天杰。”
“范天杰?”小萱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却完全想不起来这是谁,她不解地看着欧阳洵,等着他说出下文。
欧阳洵接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已经污渍斑斑的纸页上赫然印着一行大字——范式集团总裁范天杰坠楼自尽!
“坠楼自尽?”小萱记忆深处一个本不起眼的故事猛地跳了出来,“难道这个范天杰就是……”
“就是当初和杨成一起对抗许强的那个人。”欧阳洵接过话茬,“许强、杨成、范天杰,当初的地产三巨头,两个死了,一个远在海外,而他们的子女惨遭毒手,这样看来,下一个就有可能是……”
“唐婉!”
唐婉租住在学校后面的家属楼。这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小院落,三座老旧的小楼房组成一个品字形。虽然名为家属楼,其实这里原先居住的教职工们早就陆续搬出了这破楼房另谋新宅,有些空房间就被房主租了出去。因此住在这里的,绝大部分是愿意花钱买个清净的学生。
小萱站在靠里的那栋楼前,看着黑幽幽的门洞,不禁又想到了白场路13号。上个世纪的老房子都是这样,由于结构不合理导致采光不好,再加上人气不旺,整栋房子显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频繁遭遇鬼怪的她其实不愿意再走进这样阴冷的地方,而且从欧阳洵这次不急不慢的态度看来,就连他本人也没有对这条线索抱太大希望,只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别的线索,只能抓住一个是一个,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感觉。
尽管这样,小萱还是硬着头皮,跟着欧阳洵走了进去,她不愿意看到悲剧再次重演,哪怕有一丝可能,都要紧抓着不放。
按了两遍门铃以后,却还是没人开门。欧阳洵奇怪地问道:“难道是上课去了?”
小萱听了有些无奈地说:“欧阳队长,你多少年没上过学了,今天星期六哪有什么课?估计是昨天送陆小乙去医院太晚了,还在睡觉呢。”
欧阳洵看了看手表,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气味。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松弛的神经猛然紧张了起来。多年的办案经历告诉他,这气味应该是——
尸臭!
“小萱,你闻到了吗?”
“啊?”小萱看着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的欧阳洵,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妙,忐忑地问道:“闻到什么?”
欧阳洵不说话,示意小萱退后,接着飞起一脚踹在门锁的位置。那老木门如何经受得住欧阳洵这一脚?轰地一声门框断裂,门也应声而开。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沉闷得让人窒息的霉味,小萱也终于闻到了那隐隐的臭气,心里暗叫不好。
欧阳洵早已飞奔进去,循着那气味的来源,一把推开主卧的门。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让他呆立在场,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卧室的床上,唐婉赤身裸体地静静躺着。她满脸痛苦的表情,双目圆睁,嘴巴微微地张着,淡淡的臭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少女原本美妙的胴体此刻却灰暗无光,小腹已经轻微地隆起,一片污绿从下腹部弥漫开来,在灰白的皮肤上散成一块块触目惊心的绿斑。
小萱跟在欧阳洵身后,呆呆地看着眼前已经死去的唐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就在昨天晚上,这个腼腆的女生还帮着她把陆小乙送去了医院,想不到一夜之隔,竟已成为一具冰冷而丑陋的尸体。
人的生命,真是如此脆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