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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王90     旗门txt下载     旗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十四、秋意(中)

    老夫子紧紧盯着那日,点了点头,就在他充满了期待的眼神之中,只件那日老迈的神态突然一振,后脑处一道如同日轮般的光圈,渐渐的亮了起来。随着那日轮越来越亮,洞**内便似乎旭日东升一般,虽然不曾象真正的骄阳那样热力四射,但百余平方的洞**中却已是亮如白昼了。只是处在地下深处,亮带来了些许的生机,但终究是少了那种空灵活泼的气息。

    仿若可以使人错失春秋的暖阳中,那日愈加的老态龙钟,强行催动日之术的最高心法,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功力,这已是他所能承受的极点了。老夫子满心的期待,正如他刚才所说,日之术虽属方术,但却是远古所传的十大方术之一,而且方术也不尽然全都是依通,至少日之术就是如此。

    老夫子与那日的渊源特殊,两以文峰镇为基,一在内隐于其中,一在外相策应,阴阳互补,但日之术毕竟是可以洞悉天机的方外之术,可是却不知是因为传承,还是其他什么不可测知的因素,日虽然还记得那已融入血脉的誓约,但是却好像遗忘了最为关键的步骤。

    看着那日痛苦混乱的样子,老夫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不清楚在日的传承上究竟生了什么事,此时看来分明便是那日的记忆可怕的出现了断裂,不管夫子道的心法如何神奇,扮演先知角色的,都只能是十大方术中的日之术才对。

    洞**内的空气似乎正被慢慢的抽空,变得干燥闷热起来,让人大汗淋漓的感觉。那日也好像到了一个危险的临界点,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那日身为方士,在以往岁月流逝中所占有的先机,此刻正在不可避免的偿还着。这非但是日,所有传承了方术,尤其是修易断卜之人,都会受到那所谓的天地规则的谴责。

    老夫子脸色阴晴不定的变换着,眼见那日似是再也支撑不下,他一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伸出右手凭空一抹,洞壁之上顿时出现了一块平整光滑如纸张一般的空白之处。老夫子吸了口气,脸上红潮涌现,前伸的右手食指轻点了一下,随即迅捷无比的颤动起来,尘土弥漫间,便似是伴随着朝日所起的晨雾,朦胧可是一种自然协调的美感跃然而出。

    秋水长天,云淡风轻,翠绿的山峰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虽然看起来是那么的飘渺,可是却无比的真实,秋去冬来春将至,远景恍如仙境,但在左下方的一株古树,却已是叶落枯黄,斜伸出去的一段光秃秃的树枝下,两三间茅草搭顶的房舍,半扇支起的木窗签,正对着条蜿蜒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已被冲刷的异常圆滑的岩石,在水波的折射下,隐约的闪现出丝丝流光来。

    老夫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右手那根满是灵性,柔中带钢的食指垂了下来,嘴角边却又有鲜血溢出。洞壁上的那一块平整光滑之处,此刻呈现出来的,是一幅秋日远景图。也不知道老夫子使了什么手段,那幅秋日远景图的画面,远近相宜,前后适度,简直比泼墨还要真实立体,或可以说,这已不仅仅是幅画,而是某个地方的虚拟再现。

    老夫子缓缓调息,片刻过后脸色渐趋平静,这一幅秋日远景图画下来,他明明是看上去又耗费了不少的修为,可是竟显得似是有所恢复。易道文功的心法,不修经脉,不炼丹田,走的乃是佛家大乘顿悟之道,以文学的意境来体察天地宇宙万物的运行,他画这幅秋日远景图,的确是消耗了为数不多仅余的功力,但却也于此过程之中,心境融入到夫子道文功的自然之境内,自身的伤势反倒是已然愈合,但也仅次而已,夫子道的心法固然神奇,却也自有不到之处,对于那种玄奥的境界,恐怕不管是谁,也都不能时刻守在其中,因此老夫子只是伤势缓解,然而功力未复。

    便在那幅秋日远景图的意境之中,洞**内的情景恍惚演变,云雾中的山脉,溪流前的精舍,包括隐藏在秋日中的那丝寒意,俱都在夫子道文功的心法下,完美的体现出来。不经意间,自然之力,磅礴而出。他虚指作画,境界然,以虚幻之意,而调动自然之力,所表现出来的易道文功夫子道的心法妙用,比之沈郎的浑浑噩噩,高出的境界当真是难以语及。

    就在这时,那日忽然身躯猛振,仰间出一声长啸,随即一团光芒升腾而起,由橘红而至炽热,最后却又变得橘黄,仿似日升至日落。老夫子与那日同时感到眉间痒,两个人相对之间,光芒四射,顿时一幕幕尘封在历史中的往事,犹如文峰镇中那片片飞舞在秋风中的落叶一般,星星点点的浮现了出来。只不过那些画面讯息并不连贯,并且混乱无序,老夫子与那日一知半解之间,隐约的摸到了些许的脉络。

    镇中心塌陷出来的圆坑内。“那些空白的灵位于状元五五平分,如我所料不错的花,应该是历代状元们的原配正室。”陈枫的话将沈郎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到阴森诡异的灵位牌林之中。

    “可是这些牌位俱都是家族宗祠的样式。”卫飞皱起眉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似乎在以家族为主的宗祠中,即便是状元之体,如果不是有及其特殊的际遇,无论妻妾,都没有资格入祠堂的。”

    男尊女卑,这是旧时封建社会的惯例,古时,状元往往会被御赐为驸马,但尽管如此,在那些成为驸马的状元宗祠内,公主的身份依然不能被记载进族谱之中。不过这些是否属实,卫飞也不敢肯定,但是陈枫所说的,确实也有可能。因为他和陈枫一样,在瞬间想到了一种风水理论上的存在。

七十五、秋意(下)

    作为理论上风水之中的绝局,“两岸局”的布局,卫飞和陈枫或一时难以理清,但这绝不代表着“两岸局”乃是真正意义上的绝局,既然一个局可以布出来,那么便一定有它的机理机制,同样的也一定会有破解之道。当然这同样也是天道的规律之一。以卫飞和陈枫此时的境界,离大乘还远,但理解起来也还并不为难。

    文峰镇历代状元失踪已久的灵位,原来都离奇万分的聚集在了镇中心塌陷出来的圆坑内,这本身已经是足以说明些什么了,至少显示出东西两祠的族长沈知非与章天如,似乎都应该知道一些宗祠内的秘闻才对,也就是说这两人如同现在文峰镇的局势一般,没有表明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陈枫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他和卫飞毕竟还是身在文峰镇中,当前的形势至关重要,他们两人虽然随时都可以从文峰镇抽身走人,但这却关系到了沈郎、老夫子乃至思月今后在文峰镇的生活。于是,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对那些空白灵位与“两岸局”之间的感悟,只是在他和卫飞的心头一闪而过后,被忽视了过去。

    忽然似有“叮咚”一声响起,有些象是山泉滴落的响声,就从右侧的一角传来。陈枫和沈郎立刻转头望去,黄土厚壁,并无异样。沈郎犹豫了一下,走过起俯下身细听了一会儿,不敢确定的说道,“二师父,这后面好像有水流的声音。”他耳朵紧贴在洞壁上,屏息静听之下,其实除了刚刚那一声似真似幻的滴水声,没有其他明显的动静,但他不知怎地,心头却偏是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在洞壁的另一端,有一股水流正在缓慢无声的流动着,甚至都将他的思维带的飘向了远方。

    陈枫没有说话,沈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卫飞痴痴呆呆的仿佛神游天外。他虽然还是有些心慌,却并不担心,他本身慧根就不错,夫子道的心法也是正宗,再加上体内阴魂八王的气息,在周围阴森的环境刺激之下,漫漫的苏醒,不用陈枫解释,也是能看出卫飞又进入到一种玄妙的境界之中。

    沈郎古怪的看着卫飞,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真正的登堂入室,他已经隐隐约约的能感受到大师父卫飞此刻的心境,可是要真正有所领悟,那已不是修行时间长短所能决定的了,除了慧根天赋,还有最飘渺无端的“机缘”二字。

    但就在沈郎的目光将离未离卫飞身上的时候,突然之间,一直呆立的卫飞似乎及其微弱的动了一下。沈郎顿觉双肩之上如压千斤,重压之下几乎要呕吐出来,然而他刚一张嘴,卫飞的身上又生出股奇特的吸力,天旋地转之间,沈郎的意识忽然模糊起来。

    卫飞却与他相反,正当他以为自己又要习惯性的进入到某种境界之中时,竟也是神识一飘,不可思议的分散出去了一丝。不过好在卫飞此时对灵力与慧力领悟的层次,就是陈枫也不敢妄揣,对这丝要脱离他而去的神识,卫飞并不在意,自然也可以轻易收回,但出现这种情况,却是让他异常惊奇。包括陈枫在内的两人,真实的修炼体验少之又少,但两人的见地功夫,却是旗门的体系传承,已经到了一个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的层次。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两人距离大道所差的也就只是一两步而已,只是这层窗户纸想要点破,实际做起来,又岂是能用数字可以说明的。

    这时卫飞心中一动,随即生起一丝明悟来,他微微一笑,将目光挪向了沈郎。与此同时,陈枫也是一笑。细细说来,他和卫飞两个人确实都是道门中异类里的异类,倒也挺是符合旗门传人的这个身份。先不说陈枫可比百科全书的杂学与见地,便是卫飞的身上似乎也充满了迷题,虽然灵力并不是那么难修炼的,但卫飞的起步与进度都实在是不合常理。只不过这一切都在陈枫旗门传人的身份下,统统被忽视了。

    包括陈枫自己,也在“旗门”两个儿子之下,自动略去了生在卫飞身上的异常,在他眼中或说在旗门的体系当中看来,卫飞如此的进境,实属正常。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其实无论陈枫还是卫飞,都有心存疑虑,可同时也被两人有意无意的忽略了过去。卫飞的爷爷、陈枫的父亲,以及旗门的禁忌,有着太多的反常与不合逻辑之处。陈枫是基于旗门传人那似是无迹可寻的傲气,而卫飞则是猜想到了某种可能,在刻意的逃避,两人出点不同,但各怀的目的却是亿元。

    “大师父和二师父,他们在笑什么?”沈郎模糊的想着,恍惚间他只觉得困意袭来,随即似梦非梦的段段影像涌了出来。

七十六、奇梦之时光(上)

    “沈兄!沈兄!”耳畔忽然响起两声呼喊,沈郎从恍惚中稍稍清醒了一些,却突然现,他此时正身处在一条长街之上,那街道宽阔雄伟,极具气势,可容数架马车并排而行。

    “马车?”沈郎不自禁的怔了一下,看这条街道气象万千,人来人往,繁华无比,绝不是文峰镇中任何一条街可比的,何况马车那似乎也太古老了些。自己这是在哪里?又为什么会古怪的想起马车?有些混乱的抬起头,沈郎立刻吃了一惊,“你……你是……”

    面前之人方冠儒巾,手捧一卷古籍,正满脸含笑的看着自己,“你明白了么?”他似乎在微笑,可笑得有些诡秘。

    “沈兄!”还没等沈郎有所反映,刚才那人又唤了一遍,他转头望去,却见靠墙蹲着的一个古怪老头面前,一名青年书生正一脸关切是望着他。

    沈郎下意识的摇摇头,仿佛与那青年书生极其相熟似的,“没事,多谢章兄。”一句话脱口而出,他却又迷糊起来,原来青年书生也是姓章的?

    那章姓书生看了一眼双手拢在膝盖上靠在墙上的老头,而那老头也是眯着眼,目光中有丝光芒在闪动。章姓书生不觉又向那老身前的一枚小小的方鼎看去,随即嘲讽似的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呵呵,沈兄,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话虽如此,但你我皆是寒窗苦读,此时榜在即,倘若你我胸中所学,确是国之所需,那么圣上英明,自然有所取舍。沈兄如此豁达之人,何至被这些方术所言乱了分寸?”

    “章兄所言极是。”沈郎心头蓦地一惊,刚要沾起身来,忽然一声轻叹从内心深处浮起,“怎地你又糊涂起来?”沈郎抬起头,便看到那手捧着一卷书册之人,似是饱含深意的笑容,不知为何,沈郎的心大乱起来。

    “怎地你又糊涂起来?”

    “怎地你又糊涂起来?”

    看着卫飞明显是带着某种心法在内说了这一句话后,陈枫冷笑着重复了一遍,“沈郎的慧根是不错,你就算是想带他一下,我本来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可是现在看来,他的底基还是根本不够,他是被你带入到灵慧之境,但是你呢?却被他拖累的没了心境。”

    卫飞苦笑着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啊?这小子身上有阴魂八王,而且,疯子,我现整个文峰镇的布局似乎都与星相有关,这个圆坑恐怕就是阵眼中心了,上空那团形成塔身的气息,好像就是那些状元魂魄与星辰之力相融而成的。还有疯子,我感觉那些状元旁边的空白灵位,一定就是两岸局的关键所在……”

    “靠,这些我知道。可是就算套上五行幻龙术,这半天了我还是没相同那些空白灵位能起到什么作用,现在的问题是……”陈枫冲着真正魂游天外的沈郎额了额下巴,“咱们两个真正起来,连那龙游派的老王头都不如,这小子资质上乘,但你也别操之过急,把人家给领到高粱地里去了。”

    “说了不关我的事。”卫飞继续苦笑,“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身上,再怎么说沈郎都是文峰镇的后人,这帮状元老爷还是挺护短的。”

    陈枫皱了皱眉,“是沈郎的神识主动的与你相连?怎么会这样?以你此时的境界,除非你自愿,我不认为还有人能侵入到你的灵海之中。”

    “妈的,关键是老子从没拿这小子当外人。”卫飞边说着边顺手掐了个法诀,护住了沈郎,“况且这是人家的地盘,上面有祖宗罩着。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沈郎不但能与我的思感同步,而且还和当初通灵时亿元,既能有所感应,却还能保有自己的神识。”

    陈枫沉默了一会儿,能在卫飞通灵的时候,侵入到他的识海当中,这并非是沈郎有多高明,而是卫飞不排斥他。或许终究沈郎本身的慧根也在起着作用,当卫飞察觉到沈郎的神识竟与自己产生共鸣时,便有意识的没有控制。于是他强到变态的灵慧之力,立刻便将沈郎也带了过去。

    “只是没想到……”卫飞换了一个法诀,不免有些尴尬,“没想到这小子的情绪变化,竟然也能影响到我的心境,所以不得不让他完全进入到幻境之中。”他自然是可以阴阳暂时分离,一边追知着过去的时光,一边与陈枫交流着,但是沈郎却连门都还不算真正入,因此卫飞便只有将沈郎的意识完整的带入自己的思感之中,不能让沈郎自醒,否则便会神识混乱,难辩阴阳之识了。

    陈枫摇头,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能理解卫飞此时的境界,但却并不能清楚的知道卫飞都感知到了什么。他想了想,忽然干脆就靠墙一吨,仿佛置身在蓝天白云之下,轻松异常的闭目养神,那姿势倒是与卫飞带着沈郎在神识中所看到的古怪老头一样。

    四周全都是五颜六色的光芒,沈郎只觉得自己身处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那些闪烁着却并不刺眼的流光,似乎是触手可及。但不知为何,只要沈郎的意识企图接近那些光芒时,忽然便会有丝轻柔但很坚韧的力量,巧妙的将他引向了另外一侧,慢慢的终于那一丝属于他自我的意识,便再也无法维系,彻底的在卫飞引导下,跨越了时光,完全融入到了那段文峰镇已经消失了的历史当中。

    只是可惜,由于卫飞与沈郎神识相连,如果他要强行切除,自然是轻松无比,但如此一来便会伤害到沈郎的灵府,同样使沈郎痴呆不醒,可反过来,卫飞也被沈郎影响着,于是他所追知出来的讯息,就只能和沈郎相同,片段片段的很不连贯,全都取决于沈郎,除非卫飞丝毫不顾及沈郎的死活。

七十七、奇梦之时光(中)

    灰蒙蒙的天,黄秃秃的山,一望无尽头,浑没有这时节的一丝意味。遥望天际,只是如此的灰暗,便使人心情无端的压抑沉重,更何况是已经将心事难以遮掩的全都写在了眉宇间的两名书生。

    这两人都是二十出头,无论是那身布满了灰尘的儒袍,还是镶嵌在方冠上的寸玉,都显示出这两人乃是有功名在身,多才博学的风流少年郎,因此便更加的无法人想象,这两人究竟为何会出现在荒僻渺无人烟的黄土高坡之中,并且此时正是大考张榜之际,他们是应该在那天地下最为繁华的京都所在才对。

    “沈兄,翻过前面那道坡,再走约莫半个时辰,便就是小弟的祖居所在文峰镇了。”眼看着日暮将夜,走在前面的那名书生,回头轻声说了一句,“这一路行来,虽然不紧不慢,胜似游山玩水,但沈兄跋涉千里,风尘仆仆,实则却是历经风雨,沈兄之胸怀,小弟纵然千言万语,也难以……”

    那沈兄洒然一笑,“章兄却是见外了,相比在下,兄台才是真正让人敬佩万分。我从未想过,天下状元竟有如此之多,实出文峰镇。”他呵呵笑着,“莫要忘了章兄才是今朝的头名状元,而在下……不过却只是个进士而已。”

    翻过章姓书生口中的那道山坡,天色已然大黑,远处有灯光点点,看起来似乎远不止半个时辰的路程。那章姓书生紧了紧背上的包裹,突然间一股近乡情怯之感,伴随着浓厚的倦意,在瞬间袭满了全身,他呆呆的站立了半响,方才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使人听起来不禁百感交集。

    紧随其后的沈兄,眼望着遥远处的灯火,忽然也是感慨万千,伸出手在那章姓书生的肩上拍了拍,手掌心清晰的感觉到那章兄肩头在微微的颤抖着,他忍不住也是无声的长叹,“章兄……”只说了两个字,却不知如何再开口下去。默然之间,两个人的心头都是一片沉重。

    过了片刻,那章姓书生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来,平静却又诚挚无比的看着那沈兄,忽然深深的行了一礼,“沈兄……”他也是二字出口,不由得便沉默下来。

    山风吹得两人衣衫作响,然后便从远处的谷中荡起尖啸声,半个时辰外文峰镇的灯火,似乎是在扬起的灰尘之下,变得更加朦胧和遥远,以至于两个人的心中都突兀的升起中怪异的感觉。

    “沈兄,多……多谢了。”章姓书生强忍着心头那丝莫名的压力,极力想做出轻松的样子,但他苍白的脸色,却使得他的与其显得很是苦涩。

    那沈兄的情绪明显得也起了变化,似是有些紧张,“章姓何出此言,文峰镇虽然是章姓故居,且如章兄所言,乃是状元之镇,但沈某之所以来此,一是敬佩章兄,二却是为了求证,况且我与章兄无论如何说起,似乎都还是同门呢……”

    “你我同殿为臣,自然都是天子门生。”那章姓书生笑了笑,却是有些勉强。

    那沈兄也是一笑,“章兄,你明知我所说之同门,乃是……乃是另有所指。”两个人言语之间都有些闪烁,似是都不愿提及到什么。

    又自沉默了一会儿,那章姓书生终于还是先开了口,“沈兄,你觉得……觉得那两名方士之言,是否真值得你我如此?”那沈兄苦笑,“章兄,实不相瞒,在下一路都在等你此问。只是可惜,若是在初离京都之时,在下定会另有打算,只因那时,张贴在紫禁城外皇榜之上的,小弟虽不才,但却自信相距章兄的头名,不至差了太多。但是此刻,在下却唯有期望,当日那两名方……士之言,并无虚假。”说到这里,他面上的肌肉忽然不自禁的抖了抖,“否则……便就真如章兄所担忧的那样了,你我实是枉读了这许多你的圣贤书。”

    那章姓书生不觉也是眉头抖动,“沈兄,在下自知欠你良多,即便那事……那事为真,可却终究还是我文峰镇之事。”

    那沈兄凝视着文峰镇的方向,微微摇头,“沈兄啊!你这文峰镇可似乎并不只是一座状元之镇那么简单。若非是……在下又怎能轻信那方士之言。想我自幼苦读,眼看皇恩浩荡,即可一展平生抱负,哪料得此番际遇,竟至如斯。我思前想后,固然常有荒谬之感,可此刻不知为何,心甚恐慌……”

    天上星光暗淡,远处灯火迷离,空气似乎也凝重起来,恍惚之中,文峰镇的灯光在那章姓书生和沈兄的眼中,忽然跳跃了一下,随后天地间一片漆黑,但在微弱的星光,以及视觉中的残影下,文峰镇巨大的四方形轮廓,仿佛如同一头盘踞的怪兽一般,向着两个人当头压下。

    不管那章兄与沈兄是何等的卓尔不凡,但两人终究还只是一介书生,就在两人下意识的想要规避之时,突然仿若有道闪电划过一般,文峰镇中奇亮无比,已经熄灭的灯光,瞬间通亮,那本来看上去只是点点分散萤火虫似的灯火,不但清晰异常,而且彼此间象是有了一种奇妙的关联。

    不过,还没等章沈二人看出什么蹊跷之处,但见那暗黄色的光芒,仿佛倒灌而出的瀑布,又如数不清的劲射的箭矢,只见流星一般的漫天飞舞着,如此天上地下的相连,看起来便是幅全方位的立体图像。而以章沈的学识见闻,却是惊异的现,那点点相连的似乎便是秋夜星空的星辰图。

    就在这时,那章姓书生忽然浑身一震,似是想起了什么,蓦地里抓住肩上的包裹,用力一把扯了下来。那包裹其实就是块浅蓝色的粗布,被他扯开之后,里面所包裹的几件衣物顿时掉落在地上。

七十八、奇梦之时光(下)

    一边的那沈兄也突然反应过来,急忙蹲下身,与那章姓书生一起在地上翻找着,掀开几件衣服与数卷书,便显出一个锦盒来。那锦盒也就书本大小,但却如同砖头一样的厚重。章兄书生与那沈兄两人各持着锦盒的一端,也不知因了何故,两人的手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那锦盒看起来古色古香,隐隐有层原木的光泽在浮现,却没有任何的图纹雕刻,开启盒口处也显得简单至极,那章姓书生只是拇指轻轻一按,“啪”的一声,锦盒打了开来,一叠厚厚的封函静静的躺在锦盒内。

    “己亥月,丙申日!”那章姓书生拿起最上面的封函,声音也在颤抖着,这是写在那第一封信函上的六个字,而在那锦盒里,同样密封起来的信函还有着厚厚的一摞。

    “便是今日!”那沈兄稳住心神,自章姓书生抖个不停的手中,接过那仿似朝廷公文一般,被火漆封住的信函。他斯开封口,从中抽出一张纸来。在那一道道一丝丝连通天地的星光映照下,但见那纸上铁笔银划的写了十几个大字,“己亥月,丙申日,天地接,文峰星落!”字体奇特,似是毫无章法,但一笔一划间的造诣却显得极深。

    那章姓书生与沈兄都沉默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齐扭头看向了文峰镇,彼此的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文峰镇上空的星光只维持了片刻,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地处西部的黄土高原之中,文峰人似乎早已习惯了日落而息,这一幕震撼人心的异象过后。文峰镇中却只是偶然传出几声犬吠,并没有惊动到镇民们。但是章沈二人却知道,其实在文峰镇中,绝不似眼中所见的那般平静。

    慢慢的将衣物重又收拾回包裹内,那章姓书生摸出火石将那封信函点燃,便在山风中化为灰烬飘散。他的手逐渐稳定下来,扭头看向那沈兄,低沉的声音中虽然还有几分惊疑不安,却也多出了一丝坚决,“沈兄,看来……看来此事恐怕确非空**之风。”其实两人在皇榜张贴之时,远离京都,足以说明他们所为之事,早已是不容质疑的了。

    那沈兄轻轻点头,目光掠过锦盒内厚如青砖的封函,忍不住瞳孔收缩,叹了口气,“事已至此,章兄莫非还以为在下愿意抽身而出么?沈某的好奇心起,越的想知道文峰镇中所隐藏的真相了。”看他脸上的神情,似是极想一次性的将锦盒内的封函全都拆了,可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不能也不敢如此去做。

    章姓书生仿佛是料到了沈兄会有此反映,静静的盖起锦盒,包将起来后,在肩上打了个结。他漠视着文峰镇,眼神不觉多了丝悲凉。而那沈兄半蹲着没有起身,神色虽然平静,可是目光中却也是似迷茫似无奈,但随后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也慢慢的平和了起来。

    “沈兄,你是知道的,在下其实从未想过,文峰镇中竟有如此之多的隐秘。”那章姓书生幽幽的说道,“镇中沈家的东祠与我章家的西祠,轮番中举,每隔数代,定不落空,镇中俱以为荣。因此小弟启蒙之时,便与其他子弟亿元,莫不以振兴宗祠,传承祖宗的荣绩,这才寒窗十载。虽说依然是两祠轮换,可却的都真正的下了苦功,殿试中奎,那是用功所得,何曾会想过此中竟会有那些方术玄学在内。”

    “你我乃是读书之人,所学的亦是孔孟之道。”那沈兄站起身,衣衫的下摆在风中飘扬而起,“而玄学兴始起魏晋,呵!章兄,我记得大考之时,你那篇策论,说的便是理学玄学之辩。这时节到了文峰镇,怎地章兄却瞻前顾后起来?”

    那章姓书生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出声,“太平盛世,歌舞升平,在下刚好便想到了理学玄学,否则笔触血僵,徒令那些将军笑话了。却是不料正中了圣上的心思,其实理玄之事……”

    文峰镇渐趋平静,鸡犬之鸣不复可闻,那沈兄走到前头,“如此便真是上苍之意了。所说沈某不甘进士之身,却要居于文峰东祠的夫子,只是……只是若能就此解了此局之危,想来沈某一宗的祖辈在天之灵,却也不会怪罪小弟的。”

    下得坡来,不知为何风却显得大了,文峰镇那独坐一坡之上的气势,使得来两个人的身影看起来愈加的渺小。可是两人坚定的步伐,却是毫不迟疑,仿佛便如那在秋风中漂浮,却顽强的不愿意轻易飘落的枯叶一般。

七十九、传承(上)

    又起风了,雨丝还是缠缠绵绵的,仿佛是刚过门的新媳妇儿,耍着小性子却让人虽然恼火,可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暗自郁闷。卫飞、陈枫和沈郎三个人还没干透的衣服,很快又紧贴在了身上。秋雨果然愁人,不过三人中,只有陈枫和卫飞皱眉,至于沈郎他还是没有清醒过来。但在卫飞的有意护持下,双手不自觉的也在胸前结了个护身的法诀。

    “两岸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陈枫的声音有些渺茫,作为旗门的传人,他很少有这样难以确定的表现,很疑惑的看着卫飞,“为什么沈郎对你的影响这么大?心绪固然重要,但就算你担心沈郎,可是你慧力已足,可追可预可判,但是很明显的,方才那段影像少了最关键的一部分。那章沈二人所遇到的两名术士倒地对他们说了什么?竟可使他们放弃殿试之荣,更何况那章姓书生还背着宗祠的期望。”

    卫飞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放在以前着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以血愿之威他都能通灵追知,可是此时竟然是仿佛如同买看盗版碟一般,于关键处忽然跳了一段过去。“沈郎这小子……”卫飞沉吟着,“疯子,似乎有些不对。我知道以我的境界来说,差不多也该是有果位的,虽然重性轻命,但层次到了,身体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说到这里,卫飞的身体忽然扭了扭,下身不动,上半身却似乎折断了一般,一百八十度的环了一圈,“嘿嘿,旗门的心法,打坐之时向来不重盘坐,散盘、单盘、双盘都无所谓,但道门修行,如欲入定,却都是双盘。所以若说到命功,我这身板还是能匹配上心境的。”

    陈枫看了眼呆立的沈郎,知道卫飞说的不错,他虽然杂学渊博,但是单以此论,反而不如卫飞,毕竟卫飞是真正进入到了灵慧之境,不过他的见地还是无人能及,想了一想,“你的意思是正常情况下,沈郎绝无法影响到你,但现在你既然不能正常挥,那么……”

    卫飞点点头,“按常理是如此,文峰镇中也是那两岸局了,所以沈郎这小子恐怕会与两岸局有点关联。”

    但是一个影响了历史进程的布局,而且还是一个风水理论上的绝局,与沈郎这个不足二十岁的少年又能有什么必然联系呢?局是在文峰镇中,沈郎也是文峰镇的子弟,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两岸局毕竟已存在了近乎千年的时光,那么两岸局布局的初衷便与沈郎无关。要么是布局之人,要么便是陷身于局势之人,不管沈郎还是其他这一代的文峰镇人,在两岸局中所起的作用,也就仅次而已。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卫飞震动间心神一松,身旁沈郎的眉心处,立刻便有道黑气喷出,瞬间便将沈郎的面容罩住。卫飞一皱眉,不过只是阴魂报宗的八王,此时此刻的他只需动念即可。

    “玄武遁的谢六!”两人之间的默契,或说是在同样传承的旗门体系下,陈枫立刻接上了卫飞的思维,“谢六师出风水之尊的灵宝门,天赋过人,却不料被掌门谢甘明无故除名,悲愤之下在新开铺巷布下了七星引路的玄武垂头局,可是我们都没有意识到无论谢六还是那个玄武局,其实都不过是灵宝门的一枚棋子。”

    卫飞目光闪动,将意欲趁此蠢动的阴魂八王气息,重又逼回沈郎的体内,“我就是在想,也许沈郎和章同祖,都是两岸局中的五行支点,而且是很重要的一环,如果是这样的话……”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顿下来,眼中亮光一闪,霎那间也顾不得沈郎如何了,目光与陈枫交汇,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大叫了起来,“原来如此,两岸局之秘莫非竟在此处……”

    同一时刻,少女思月正慢慢的走在一排高墙的阴影中,她低头抿唇,脸色依旧白,仿佛是无意识的向前走着,只是偶然抬起头时,掩盖在长之下的目光中,便有丝冷光射出。阴冷的气势,使得空旷的长街上,显得更加的幽暗。

    然而,当拐过一个街角后,少女思月忽然双膝一软,瘫坐了下来,额头上的冷汗使得她的刘海贴在了颊上。危险!而且很危险!只有思月自己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有人在跟踪她,并且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气。

    她所承受的压力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并且无论她知道了什么或经历了什么,都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没有人可以听她宣泄。但是这种重压非但没有将她压垮。却更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一种坚毅。

    其实对于思月来说,胞弟章同祖的死亡,镇中两祠众口一执那两个同祖师兄的罪状,这都不算什么。毕竟生长在文峰镇中,她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逐出家门,文峰镇甚至是人性的劣根,她已深有感悟。

    思月在意的是,根据她所掌握的种种线索来看,弟弟章同祖的死,其中隐藏的内幕,似乎已经出了她的所知。正如她不顾四逆日的禁忌,闯入东祠族长沈知非的家中所说的那样,在西祠的宗祠内,章同祖的尸并不在西祠的灵堂之中。

    这个现使思月隐隐察觉到,文峰镇的这次动乱,已经不在她能控制的范围之

    内了。章同祖的死,文峰镇的乱,目前的种种,思月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在其中还是起着一定的推动作用,可是现在,她忽然迷茫起来,她无法判断自己的对错,所以下一步如何行动,少女思月靠在墙壁上,背后是一片阴凉,内心却混乱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思月渐渐平静下来,她抬起头才现眼帘有些湿润,眼睫毛上一滴水珠,就那么悬挂这,然后慢慢的滴落下来。苍白的脸,失却血色的手,思月扶着墙缓缓起身,“同祖还活着!”这个念头仿佛着了魔似的,在思月的心中疯狂升起。她一手扶墙,一手抚胸,那么奇怪而又坚决的感应。

八十、传承(中)

    思月异常坚定的自信着,虽然她知道,自己将会更进一步的无限接近文峰镇背后的真相,同时所处的局势也将更加的凶险。作为与沈郎章同祖一样的文峰镇的另类,她的确是够优秀,比沈郎更成熟,比章同祖更坚毅。只是,文峰镇背后的秘密,出了少女思月的推测,那实际上是一个道门玄界的巨大轮回,旗门、道门、玄门都被牵扯其中,而令思月甚至卫飞陈枫都想象不到的是,思月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形的推动着整个事态的展。思月,她才是这个布局中真正关键的棋子。

    文峰镇地下的通道内,意境高远的秋日远景图,夺人眼目的日轮之光,已然不见。百余平方的洞**内,唯有沈老夫子和那日无法控制的粗重喘息,他们一个有伤未愈,一个强行提升境界,此刻都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们功力修为的消耗,却也在同时得到了层次上的升华。单凭这一点,他们所有的付出,都很值得,在修行的心目中,哪怕只是术士,突破瓶颈,仍然是他们最为渴望的。

    “日,安否?”老夫子试着调息了一下,随即觉自己虽然体力依然未复,可是脏腑之间的伤势,却是大有好转。他知道方才的那幅秋日远景图,作画之时,尽管耗尽了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几丝功力,但也由此融入到了夫子道的心法之中,伤势这才有所恢复。不过那日却是不同,强行催自己尚未达到的境界,对日来说,带来的只有伤害。

    那日摇摇头,布满了皱纹与风尘的脸上,更加显得苍白和没有血色,但他却不再象是在县城火车站广场上,那个看起来似乎只在等待生命流逝的老人。与老夫子不同,他是个纯粹的方术传人,有着悠久的传承和古老的传统。历史的真相如何,日是不会去追究的,使命就是使命,这一点上似乎和文峰镇人一样,传承重于一切。

    “你再静修半个时辰,修为便可恢复三成。”那日的口音中还带着沉重的西北味道,“我自去些许,你在这里……若是不出洞**,便很安全。”

    老夫子苦笑一声,“你……”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从一开始便隐伏在文峰镇中,可是最后的解局之人,却是日一脉。他虽然欣慰自己夫子道做得很好,但此时老夫子还是忽然觉得心里有些苦涩。

    “老夫子,你我双肩所负仅是互有轻重而已。”那日笑了笑,似是猜到了老夫子心中所想,“现在便该是我日出面之时了。”

    老夫子迟疑了一下,“日,请问此局何解?”

    “解局?”那日的笑容有些落寞,“莫非夫子真以为此局是你我可解的么?”

    老夫子不由得也是自嘲一笑,夫子道在文峰镇潜忍了那么久,可是他对文峰镇的秘密,仍然还是代代传承下来的那些,对于这个布局的前因后果,他并没有深知多少,或许在岁月的长河之中,有些东西已被渐渐的忽视和遗忘,“日下步如何进行?”

    那日的目光向着洞**外看去,“一切都还只刚刚开始,夫子,这局已不再是当年的那局了……”他慢慢转身,快要走入通道中之时,那日忽然肩头一抖,“老夫子,还不施术?”随着他的一声暴喝,那枚日之术的法器,腾空而起,一团光亮凭空闪现,青木小鼎便仿佛一滴水在阳光下分散开来,细细幽幽的点点亮光四下飞射,一道道银色的光轨形成了一幅由线条组成的山河社稷图。

    老夫子还没有动,一声冷笑却从幽深的地道中传来,“八百里秦川?我竟不知日一脉何时修习了夫子道的心法,只是可惜,夫子道文功的意境秘诀虽然玄奥无比,但你却选错了心法,须知天下间尽数牵扯到地脉之气的法诀,俱都在我门下所控之内……”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话,整个地下的通道内,响起一阵轻啸之声,厚重的土壁上,沙尘簌簌而落,一道神秘而又恐怖的力量,从洞壁中从黄土中,狂涌而出,无形无影无踪。只是那日祭出的青木方鼎所化的银光山河社稷图,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你……这不是夫子道的文功!”那声音微惊,被他称为“八百里秦川”的山河图,的确是突然间没了踪影,但那道图形却仿佛某种奇怪的波纹一般,穿越了厚厚的黄土,在文峰镇的某一条街道上的某一个墙角,无声的喷射而出。八百里秦川的印记,很是牢固的从地下冲带了地面。

    “呵呵,日一脉,还有我夫子道……”老夫子终于站了起来,“既然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可是为什么你却没有想过,文峰镇中你的秘密,也不再是秘密了呢?”

    老夫子淡淡的说着,向前行了几步,夫子道的心法变幻莫测,此刻的老夫子看起来,空灵深远,一种不同于那日,来自道门之中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散出来,他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却似乎任何人都不能轻视他,夫子道心法有着无限种可能,“这位方术门下,却不知你是哪一脉呢?”

    “啪”的一声轻响,日之术的那枚青木鼎落在了地上,上面几道清晰可见的裂纹,那日的脸色未变,眼角微不可查的**了一下,过来一会儿,他忽然松了口气,“他走了,想不到果然是方术一脉,可是十打方术之中,日、风角、七政,却似乎并无哪一门可以操控地脉之气的……”

    “嗯!”老夫子也跟着松了下来,他与那日的配合无间,但两人实际的状况却还是没有改观。那人若是留下来,也许只需轻轻一击,便可以将他和日永远的埋葬在这地下洞**之内。老夫子的眉毛皱了皱,“日,那八百里秦川图你送往了何处?”不知为何,他的语气竟显得有些生硬起来。

    那日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夫子明知故问,如今的文峰镇中,除了那个姑娘外,还有谁能引导局势的展……”看到老夫子的面色微变,日老农般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她能走到这一步,难道不是夫子的教导么?”

八十一、传承(下)

    老夫子阴沉的扫了一眼日,没有接口。是的,那日说的没错,那个女孩子还有沈郎,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自己确实在有意无意的点醒着他们,文峰镇的隐乱根源何在。同时不可否认的是,老夫子有着自己的私心,沈郎看上去飞扬跳脱,可却更适合传承夫子道,所以那个心智更加坚强的女孩子,便成了他的选择。

    “她非短命之相。”看着老夫子阴晴不定的脸色,那日忽然有些诡秘的笑了笑,“她生机无限,且命宫刚启,而且,这……是宿命。”日之术乃是十大方术之一,他的断言,似乎没有怀疑的地方。

    轻风伴着细雨,入秋之后的天气,无论江南还是西北,愁绪依然。沈文起关上院门后,便坐在了他一直在坐的位置上。在这个西北的大院里,他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坐在那里的,但是今夜似乎不同。

    沈知非自从思月离开后,便孤独的坐了堂屋中,仿佛便如文峰镇外,那厚重的黄土一般。院子里风起叶飘,堂屋的门上悬挂这一块门帘,此刻那门帘半卷着,一根细绳上吊了个黄铜的钩子,卷起来的门帘便被这铜钩挂着。

    沈文起看着那门帘,看着门帘后的族长沈知非,忽然觉得那门帘有些奇怪。风势不算大,但足以卷起落叶,可是那门帘却在风中丝毫也不见飘动。沈文起怔怔的看着,脑子里有些迷乱起来。

    “文起……”沈知非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沈文起的遐思,他慌忙应了一声,同时站起身来。堂屋内的沈知非抬起头来,沈文起不由得又是一怔,他从未在自己族长的脸上,看到如此沉重如此肃穆的表情,即便是思月的弟弟章同祖考上了大学,而东祠依然后继无人时,沈知非也没有那么慎重过。

    站在堂屋的门口,沈文起双手下垂,躬身静立,可是心神竟又不可控制的落在那卷起的门帘上,他下意识的眼角的余光便扫了过去,然后惊讶的现,那门帘已不是平日里挂着那块藏青色的粗布,而在不知何时,换成了仿佛是由片片某种飞禽的羽毛串成的帘子。沈文起鼻子抽了抽,一股乡下人都很熟悉的味道传来,那帘子是用鸡毛串成的。

    就在这恍惚的瞬间,沈文起没有看到沈知非的面色变化,“文起,你去跟着思月……”

    沈文起惊了一下,但他马上醒悟过来,“族长,莫非思月有什么危险?”这是他理所当然的反应。此刻的文峰镇中风云暗涌,虽然思月方才的举动,对族长大有冒犯之意,但是不管怎么说,思月都还是东祠的人,而且以思月的性子,既然她怀疑章同祖的死另有别情,便保不准她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沈知非微微眯起了双眼,叹了口气,“思月终究还只是个孩子……”他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然后说道,“文起,莫要被人觉了才好。”

    沈文起心神激荡,禁不住一挺胸膛,“是,我会暗中护着思月的,断不让西祠有所口舌,只是,族长,莫非西祠当真别有用心?”

    沈知非眼中历芒一闪,沈文起顿时心中一寒,垂下头来,他知道自己该如何行事,也知道思月的举动会给她自己带来多大的凶险,东西两祠之间的矛盾,此时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自从章同祖考上大学后,双方积累起来的怨气,也是不得不爆了。东祠人最无法忍受的便是,西祠对文峰镇传承的不断背叛,沈知非数次不惜在公告场合与章天如翻脸,可以说是形同水火,尤其是在西祠连遭变故后,他们第一个死去的是状元章同祖,第二个则是族长章天如的次子。

    不能说西祠完全不顾及文峰镇的传承,但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只怕他们会越来越的不将祖训放在心上。如果西祠不做出什么反击的行为,沈文起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他无时不在期望着族长沈知非以正文峰镇的传统。不管时代如何变迁,若是没有了这些传承,文峰镇也将不再是昔日的状元镇。

    沈知非端起茶杯,同时低下头,“思月还在西祠的时候……嗯,她还无法理解祖先传承下来的千年之统。这祖先之名是万不可负了的。”他喝了口茶,依然低着头,“文起,对你来说,传承,实在是过于沉重了些……记得不可妄动。”

    沈文起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秋夜之中,沈知非起身走到门前,注视着那用鸡毛串起来的奇怪的门帘,仿佛那上面隐藏着什么天地玄理一般。良久过后,忽然院中秋风骤紧,一片鸡毛突地便从门帘上脱落下来,随着落叶在空中飘荡。

    沈知非双眉一皱,紧接着面色也是一变,他目光盯着那片轻飘飘正向院墙外飞去的鸡毛,口中似在喃喃着什么,然后他突然转过身来,却只见就在同一时刻,东边的内室里,一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疾步而出。

    这人无论相貌气质均与沈知非有着几分相近,只不过让人感到奇怪的却是,他的手中捧着一个鸡毛毯子,只见他一脸的焦急之色,“父亲,生了什么事?为何羽杖有异?”

    沈知非的脸色异常严峻,那年轻人不由得更加紧张,将手中的鸡毛毯子立了起来,“风羽无端有落,然而……然而我却辨不出……此竟不在十二风之中。”

    沈知非的双手对接,居然是掐了个奇异的手诀,只见那年轻人手中的鸡毛毯子,突然暗红色的光芒一闪,很诡异的比方才大了数倍,看上去便似一根丈八蛇矛上,裹了块暗红色的大旗一般。

    院子里的风声呼啸起来。“不在十二风中……”沈知非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与先前那个指着章天如鼻子怒喝的小老头形象截然不同,此刻的他阴郁沉稳,直让人感到这才该是东祠族长应有的气势,“镇中形势有变,文典,现在你去……”沈知非淡淡的,却不容置疑的说道,“不管思月和文起做了什么,或是生了什么,你去把他们两个杀了!”

    “父亲……”沈文典大吃一惊,“你是说……你是说……”他双手禁不住颤抖起来,年轻的脸上无法掩饰住的震惊,“为什么?为什么?我以为我们要对付的是西祠……”

    “你没有听错,我是要你去杀了思月和文起。”沈知非转过身,背对着他的儿子沈文典,厉声喝道,“不为什么,就是因为我是东祠的族长,而你沈文典,却是我的儿子。还有……”他冷漠的接着说道,“在文峰镇,没有什么东祠西祠之分,只有两个字,那就是传承!”

八十二、方术之风角(上)

    “巽为风,申明号令,阴阳之使也。示休咎,动彰神教,春官保章氏,以十二风察天地之妖祥,故金縢未启,表拔木之徵;玉帛方交,起偃禾之异。宋襄失德,六鷁退飞,仰武将焚,异鸟先唱,此皆一时之事。且兴师十万,相持数年,日费千金,而争一旦之胜负。乡导之说、间谍之词,取之於人,尚犹不信,岂一风动叶、独鸟鸣空,而举六军投不测之国,欲幸全胜,未或可知,谋既在人,风鸟参验,亦存而不弃。

    夫占风角,取鸡羽八两,悬于五丈竿上,置营中,以候八风之云。凡风起,初迟後疾,则远来;风初疾後迟,则近来。风动叶十里,摇枝百里,鸣枝二百里,坠叶三百里,折小枝四百里,折大枝五百里,飞石千里,拔木五千里。三日三夜,遍天下;二日二夜,半天下;一日一夜,及千里;半日半夜,五百里。”

    “传承!”沈文典呆呆的重复了一句,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漠然的冲着沈知非低下头来,“父亲,我知道怎么做。”然后他脸色苍白的向着门外走去。

    “文典!”沈知非忽然唤了一声。沈文典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你将这羽杖带在身上。”沈知非也没有回头,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回了内室。而那根鸡毛毯子似的羽杖,飞起落在了沈文典的手上。

    沈文典的精神大振,他本以为在自己父亲的心目中,除了文峰镇那该死的传承以外,便别无他物,但是至少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那根鸡毛毯子似的羽杖,其实便是十大方术之中风角一脉的法器羽杖!

    风势渐大,这个秋夜横加的凄寒。思月抱着膀子缩在一处墙角里,她要去的地方是西祠的宗祠,在文峰镇章同祖是状元之身,所以他死后的灵堂便设在了宗祠内。章同祖的尸不在灵堂的棺柩之中,她想确认这个事实。对于目前文峰镇的局势,她自信已经大致的把握住了其中的一些脉络,但尽管如此,她并不想参与进去。

    其实思月知道作为文峰镇这样一个千年古镇,那些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有多重要,那已不仅仅是一个状元镇,更是一个文化的沉淀。但章同祖还活着的这个奇异感觉,却是已经占据了思月此时所有的心神。这让她有点犹豫,因为她不清楚,她将会对文峰镇的未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没有人知道,少女思月究竟对文峰镇的秘密知道了多少,至少现在看来,她还是清醒的。

    又一阵风裹着雨卷过,思月慢慢的站了起来,面容平静,似是已想通了心结所在,并且做下了决定。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一道围墙的拐角处,前面便是形成文峰镇独特布局内圆的一条大街,约有五十米厂的一段宽阔的长街。

    思月倚在墙上,这五十米她不敢轻易的过去,她从沈知非的家到这里,已经感受了危险,她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能如觉得章同祖还活着那样,感到有人在跟踪她监视她,而且不止一个人。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就隐藏在其中,使得她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而坚持到此处,她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思月露出一丝冷笑,她几乎可以肯定带给她如此威胁的人是谁。她抬头向前看了一眼,然后靠在墙上,两分钟后,她突然大步向前,就那么将自己暴露在了那股莫名的压力之下。

    她在赌!她虽然相信自己所做的那件事,文峰镇中是绝计不会有人想到她身上的,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危险的气息,却又说明了她已引起那些人的警觉。不过思月还是判断自己暂时安全,否则她所做的,早已够那人直接出手杀了她的。

    但是思月却觉得自己正处在一种玄妙的感觉中,冥冥中似乎只要踏上前面的街道,文峰镇的局势展,也许便会从此有一个清晰的走向,并且将是文峰镇最有可能出现的结局。

    可同样的,思月也感觉到了,在背后一直盯着她的人并不是只有一个人。所以她赌了,而且赌注很大。她赌幕后的那人会在出于谨慎的考虑下对她出手,而既然如此,那么隐在暗中的第三方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至于第三方究竟是谁,思月并不清楚,但她却敏感的意识到,除了东祠西祠,文峰镇中绝对还有着另外一股力量。此时此刻的这条空无一人的长街,也许是一个好的契机。

    然而,她刚一转身,便听得身后突地有人惊呼一声,“思月小心!”随即一阵心悸的感觉涌了上来,她还来不及去想到底生了什么事,便被后面扑过来的一条人影,搂着腰在地上连滚了几滚,她脑中还在有些昏沉,耳边却听得“轰”的一声,思月刚刚靠着的那墙角,突然化为灰尘,即便是在风雨之中,仍可见漫天的黄土飞扬。那面墙便在声轻响之中,仿佛化成了颗粒般倒塌下来。

    “丫头,你怎么样?”思月用力晃晃头,耳中听得有人焦急问道,她紧皱双眉,将已有些涣散的眼神收缩,这才现护住自己的竟是沈文起。

    思月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文起哥,生了什么事?”

    沈文起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出声音来。他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直根在思月的身后,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可是他终究还只是个平常人,虽然懂得一些择吉之术,却又怎能与真正的方术玄学相比较。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沈文起和思月一样,突然本能的心生警觉,他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便将思月扑了出去,他也根本没看清到底生了什么。

八十三、方术之风角(中)

    但是沈文起和思月不清楚,却并不代表没有别的人看到。至少沈文典便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身为文峰镇东祠族长的儿子,同时又是十大方术风角的传人,手持着风角一脉的法器羽杖,沈文典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他的目标或说是任务,是杀了思月和沈文起。但从内心深处来讲,沈文典却不想这么做。

    在他看来,沈文起和思月都是普通的文峰镇人,对文峰镇背后此时的大局,是起不了丝毫影响的。可是他相信自己的父亲,修行方术,最关键的是经验,无论是奇门遁甲还是周易四柱,都需要无数的案例,经过千锤百炼,然后才能有属于自己的那种特殊的灵感。换句话说就是积累,初期断卜时错的越多,后期的经验积累便会越来越准。

    所以沈文典深知自己与父亲的差距,火候与经验是可以用天赋来弥补,但沈文典不是天才,因为他看不出思月和沈文起对文峰镇的危害所在。最重要的是,他喜欢思月。很小的时候,在有一次文峰镇祭祀大典他第一次看见思月时就开始了。思月被逐出西祠,然后落身东祠,他从一定程度上让更加保守的父亲接收了思月。

    但文峰镇的传承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之中,况且东祠四阿婆的侄子沈城似乎也对思月有意。四阿婆在东祠在整个文峰镇都是个诡异的存在,而且沈文典还知道,沈城并不止是四阿婆的侄子那么简单。

    沈文典有着自己的原因控制不去接近思月,不过他没想到的却是,沈城好像也有什么顾忌,沈城对思月的心思几乎整个文峰镇的人都知道,可是却也没有真格的举动。沈文典对此很是不解,但是他乐意看到这样。其实他也不是真正了解文峰镇的秘密,但是来自家族的传承,至少那千百年的执著便不能放弃。

    不过当沈文典看到思月缩着肩膀靠在墙上的时候,他的心中忽然掠过一种奇怪的又酸又沉重又无助的感觉,然后沈文典恍惚了一下。就在这个空当,飘动的雨丝中,在离地面两米多的高度中,肉眼可见的诡异的聚集起来。从斜上方往下直冲着思月冲了过去,并且上面还有种接近那黄土墙一般的暗黄。也正是这种暗黄使沈文典抬起头来,他立刻便分辨出,那道从上而下的雨线,其实是种错觉,那是道从墙里从土里抽取而出的力量。

    沈文典的脸色大变,他无视隐在思月身后的沈文起跃出,将思月扑出躲谷了那道力量的攻击。目光直直的盯着刚刚思月所在的位置,风雨飘摇中,夜色如墨,可是沈文典仍然能看见,便在那方墙基上,仿佛是从墙基内部被强力打出来一般,几道凸起来的线条,形成了一幅结构简单,但却纹理深刻的画面,只见那仅仅是几道蜿蜒的线条,便清晰的勾画出起伏不定,气势宏伟的山峦来。

    沈文典左手持着风角羽杖,右手不觉抚胸,这幅简单至极的山峦图,突然便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说不出的感觉。他的心“砰砰”狂跳着,十大方术风角传人的血脉在身,他一眼看去,便已知道这幅图有多么重要了。沈文典露出一个冷笑的表情,心头却是迷茫起来。从内心深处来说,他是绝对不想亲自对思月,哪怕只是沈文起出手的。而眼前所生的一幕,似乎刚好可以使他不用承受那种想起来便沉痛的无奈之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看着有人在自己的面前直接而又毫无顾忌的攻击思月沈文起,沈文典满心的复杂,他忽然不安的现,思月竟是如此的让他挂心。

    沈文典还在犹豫着,思月和沈文起危机却为解除。在地上一滚后,沈文起便放开了思月。思月愣了片刻便已明白过来,她看着沈文起那张满是惊恐的脸,“多谢文起哥……”以她的冰雪聪明,早已猜测到了此间的形势,果然如此,虽说不知道刚才出手的是哪一方,但至少说明了她的所做所为,的确已经使得某一方再也隐忍不下去了。

    忽然间思月心生感应,她猛地伸手在沈文起的胸前用力一推,同时腰胯扭动,又向后滚了一滚。碎石伴着雨丝四下里飞溅,两人中间的位置地上,仿佛刀刻一般,出现了一道裂纹。如果不是思月反应迅捷,那么飞溅起来的便是她和沈文起的鲜血。

    沈文典大吃一惊,在那股力道之下,雨丝很怪异的有一条真空般的长线,而在以思月和沈文起两人为中心的十余米地面与墙壁,竟然全都如同要龟裂一般,细细密密蛛网似的便要裂了开来。沈文典看这那一丝丝一缕缕似无形,却偏偏又依稀可见的雾气,迅的汇入到了长线之中,张大了嘴巴,脑子中几近空白。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沈文典的心再次狂跳起来,风角固然只是方术,但却已切进玄学之境,他不了解那力道是如何出的,但却知道这已不在文峰镇传承的范畴之内了。方术!道学……沈文典内心里一冷之后,忽然一热,在一种莫名的情绪刺激下,他本能似的出手了。

    有些兴奋的刻意,那比方术还要深奥的道门之术就在眼前,沈文典很激动,甚至激动的莫名其妙,在这一刻,什么文峰镇,什么家族传承,什么千年的隐忍,他统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当他的目光扫过思月时,他喷涌而出的情绪忽然停顿了一下,他张张嘴想说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一段风角之术的咒文,“宇宙洪荒,方圆之间,术业有光,风吹木杖,羽角飞扬……”羽杖祭出,飘在空中,当真便如那句俗话而言,“鸡毛毯子做令箭……”那根羽杖变得又粗又大。

八十四、方术之风角(下)

    风角之术,唐李贤所着的《后汉书.郎顗传》有云:“风角谓侯四方之风,以占吉凶也。”《天中记》中亦有记载,“风为号角,动物通气,四正四维风,阴阳乱气激而起也。犹人之内气因喜怒哀乐激越而也。故春气温,其风温以和,喜风也,夏气盛,其风飚以怒,怒风也,秋气劲,其风清以凄,清风也,冬气实,其风惨以烈,固风也。”此之为四季之风,也就是所谓的四正之风,随着方位的不同,还有四维之风。四维的土气不同,风的温凉、大小、徐疾也就不同。所以风表现出来的是天地自然之性。四正四维之风,统称八风。八风既是八方之风,也是八节之风。

    风角之术源于上古,与日一样,都是几近失传的方术,古籍之中也只有四库子部兵家类的《武经总要》、《灵台秘苑》以及残抄本的《白猿奇书》中略有记载,另外在《奇门阐秘前编》卷四中,记有风角四十二条。依稀可以推出风角的术法大致,古人天人合一的认识,风不是没来由的东西,是天地间的一种信号。风云雷电,俱都是自含神灵在内,经过方术的演变,便也与阴阳五行一般,是可以运用的自然之力。

    易与道相通,实施上十大方术都能演化成道门玄学,千机万变的千机术便是由奇门遁甲三部研悟而出。而沈文典继承的风角之术,不知在哪位的前辈手中改进,早已不是那只能行使风角羽杖的方术了。所以沈文典才会对那股地脉之气如此敏感,他未入道门,不识何为法力道术,但风角之术,却分有金、木、水、火、土,并以地支十二风,沈文典相信如今的风角,绝对不在任何一门道术之下。

    他一边冷笑一边看着风雨中片片的鸡毛从那羽杖上脱离,随即乱飞飘舞,那片片的鸡羽,飘然洒下,仿若一道羽墙,也即将截住了那雨丝中的力道。

    然而就在沈文典复杂至极的目光中,那道在他看来极具危险的气息,来自玄学道门之中的力道,忽然间生了诡异的变化,它真正的目标不是思月和沈文起,而是方才那个由线条勾画出的山峦图。仿佛被抽空的那道黄色线条,重又复归成雨点,汇聚成了流瀑,却让沈文典相信那里面绝对有着不弱于钢刀的力量,定会将那幅简图生生的刮去。

    沈文典顿时脸色煞白一片,他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了那幅图的重要性,只是因为思月,他竟然产生一种很复杂很混乱的情绪,以至于他犯下了一个也许是对于整个东祠都不可饶恕的致命错误。他因为思月,因为风角之术而忽略了那幅简图。

    在他的心目中,思月那张苍白冷漠的脸,在这一刻远过了那幅山峦图,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幅图被雨水消融。这其实也没什么,那本来就是幅刻在墙基上的草图而已,然而沈文典却是心头一片空白,他根本就没有记住那幅草图所勾画的形状是什么,

    “风角!嘿嘿……风角之术……”雨丝在风中旋转,黑暗中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省沉闷压抑的冷笑,然后仿佛被冷风卷走一般,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沈文典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声音,他面无表情的从暗处慢慢的走了出来,风角羽杖已被他收回,此刻正紧握在他背负在身后的双手之中,看上去便是一根极其普通的鸡毛掸子,只不过方才漫天的鸡毛飞舞,不知为何那羽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沈文起强子镇定,颤抖着双手将思月拉了起来,两人都是一身的泥水,狼狈不堪。他一扭头就看见沈文典,不免惊诧起来,“文典!你怎么来了?此地危险,快离开这里……”话还没有说完,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只见沈文典侧扬头,空中几片鸡毛居然还在飘飘荡荡的,而他的脸色时而苍白,时而又潮红一片,等到他转过头来的时候,沈文起突然一阵心悸的感觉升起,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他强忍着心头的不安恐慌,“文典,你……”

    “文起哥……”思月的声音忽然响起,却吓了沈文起一跳,他只是东祠中派遣出来跟在沈知非身边的人,因此文峰镇东西两祠的秘密,沈文起丝毫都不知情。沈文典忽然现身,还有他脸上的表情,沈文起不觉茫然起来。

    思月忽然踏前一步,冷冰冰的说道:“沈文典,你是来杀我们的吧……”

    此言一出,沈文起和沈文典都是浑身一颤。沈文起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他慢慢的蹲下身子,终于还是无力的瘫坐在泥水之中。沈文典却是铁青着脸,用力挺直了腰腹,背在身后紧握着那羽杖的双手,不停的颤抖着。

    这时,忽然间便有根羽毛不知怎地就掉了下来,刚刚打了个旋,将要被雨水浸落在地上之时,一道斜风倏忽卷过,那片鸡毛便“呼”的向着东南方而去。

    沈文典的身子又是一抖,脸色也是跟着巨变,他猛得将那根羽杖竖在面前,伸出手扯下一片羽毛,丢在风雨之中,然后看着那片鸡毛飘飘的飞向东南方,口中禁不住喃喃出声,“竟然是长安……”他似乎已忘记身边还着思月和沈文起二人,“长安!长安!”

第四部文峰镇:八十五、中龙之地脉之心(上)

    西安,古称长安。西汉初年,刘邦定都关中,取当地长安乡之含意,立名“长安”,意即“长治久安”。隋时,隋文帝杨坚曾被周明帝封为“大兴都公”,因而将新都命名为“大兴城”,明洪武二年,明政府改奉元路为西安府,取义“安定西北”。西安之名由此而来。曾先后有13个朝代或政权在西安建都及建立政权,历时1100余年。是古代中国的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并历来为地方行政机关——州、郡、府、路、省和长安、咸宁两县的治所。此地处关中盆地,南接秦岭,北触冲积平原,东南略高,西北和西南偏低,若是在地图上看,约呈一个簸箕状。

    时值午夜时分,城市的活力丝毫不见减弱,对于很多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市中心那个著名景点钟鼓楼的后面,有条长长的巷子,此刻正是喧闹无比,油烟与各种菜香的味道向着四周飘散,即便是在阴暗的角落里,也都是摆上了桌子,年轻的红男绿女们,交杯换盏,肆意的挥霍着他们的青春。\

    巷子其实很普通,也很陈旧。只是因为靠近钟鼓楼,酒店、旅馆、小店林立,慢慢的便形成了一条夜市街,拍档与小摊接踵不绝,在随意自然之间张显着这座古老城市的独特魅力。

    人流中有一名年约六旬的老漫步而行,他浑身上下都向外散着一种阴沉的气息,身上套了件灰色的旧式长袍。===这名老就那么背着手,施施然的走在巷子中,从容出尘。灰色长衫夹在时尚新潮之中,本应显得极其古怪,可是配以那老的阴郁,竟然是那么的协调自然,他从巷子的这头走到那头,无论是驻足摊头,还是撩袍小坐。便从无一人投以惊诧的目光,一切都是那么的贴切。

    那灰衫老在巷子中来回的逛了逛,眉头微皱,似是已不再想逗留,他慢慢地走着,突然抬头。向着北方望去。“老爷子,来看看蓝田玉吧,蓝田您知道吗?从咱西安往东,我跟您说老爷子,到了蓝田,你就是在河边随便抱个石头,没准里面一大半都是玉石,不过我这尊佛像,可是正儿八经的上等原玉。*****……”一名正在口沫四飞。向那老推销手中一尊佛像的小贩,忽然间住口不语,面前的那灰衫老身上阴气浓郁,竟让他有种荒夜里独处在乱葬岗里的错觉。

    “不过只是块石头而已。”那老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在那小贩惊恐地目光中,三步两步便融入人流中。好半天过去。那小贩才回过神来,“那老头……怕不是鬼吧?”他兀自有些哆嗦的看了看手中的玉佛像,直恨不得要立刻跑到扶风的法门寺,请住持方丈亲自来给开一下光才好。

    若是以钟鼓楼为中心,往北大约有三十六公里处,一座并不起眼的村落,围绕着一个同样不起眼的小山岗,这里已经是位于咸阳市泾阳县永和镇的地界了。^^^^小村里一片的安逸。空气中弥漫着只属于深秋才有地清新,偶然响起地一两声犬鸣,非但没有破坏秋夜的宁静,反而更增添了几丝真实之感。

    正是丑时末分,一条灰色的人影鬼魅般的穿行在村落内。那村落也算是不小,数百户的人家,但只是片刻的时间,那条灰色地人影便在村中各处的巷子胡同内穿行了一遭。灰影疾行疾止。忽然便停在了村子的外围。已经靠近山岗半坡前的地方。

    静止下来的灰色人影,便如同村口的那棵老树一般。灰色的长袍似枯叶飘扬,躯干却是稳丝不动。然而大树下一只半睡的黄狗,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危险似地,突然便跳了起来,嗓子眼里出一声压抑沉闷的低吼,两只前抓不住的在地上刨着,就在这只黄狗忽然好像被人踢了一脚,转身便窜入荒草的同时,树枝上也跟着坠落了几只上架的土鸡,却也是和那只黄狗一样,只是忽闪着翅膀,但不出一丝的声音。

    村中有微弱的灯光蔓延至此,可以隐约的辨出,那灰色地人影正是西安市内,钟鼓楼后面巷子中地那名灰衫老。只是盏茶的工夫,他竟然便从钟鼓楼赶到这里,而他却还是如此地从容镇定。

    只见他左手背在身后,微低着头,仿佛正在全神注视着自己胸前的右手一般,而便在散开五指的右手上,一团银白色的光芒,精灵一般的从他的拇指到小指不停的跳跃着,“在下乃天医祝由门下苏基业,却不知何方道友,从西京一路追随而来?”苏基业,天医祝由十三科自抗战时期黄青云之后的当代传人,他本来就是山城中医世家苏兆阳的长子,抗战时期山城游击队入城寻药,他用苏家医术救治了当时山城游击队的秦新石头等人,从而结识了祝由门的黄青云,虽然拜了黄青云为师,但却没有祝由法器“九天轩辕针”,因此一直没有真正的传承祝由,直到卫飞和陈枫来到山城破了日本神道教伊邪的复仇阴谋后,终于才算是货真价实的祝由掌门。

    而在得了“九天轩辕针”后,苏基业于祝由术上许多都需重新修炼,他知道很可能卫飞和陈枫西北一行,根本便不需他的相助,但法器“九天轩辕针”重回祝由门,却是因了卫飞和陈枫之功。在修炼上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结,也是俗称的“因果”,若是不还了这个情,那他在此后的修行上,到了一定的境界后便很难再有突破。因此,苏基业在将祝由门的功课全都梳理了一番后,便也赶来了西北。

    “祝由门下那又如何?”一丝飘渺的声音,忽东忽西的也不知就从何方飘来,“苏家的小子,莫非你以为得回来了那根针,你就真的便是天医了么?”

第四部文峰镇:中龙之地脉之心(中)

    苏基业一皱眉头,右手五指间跳动的银光顿时停了下来,却见他食中二指之间,夹着一枚细长的银针,耳中听得那声音又嘿嘿一声,“九天轩辕针?果然是上古法器啊……”这声音也是阴气森森的,倒是挺与苏基业的气质相符。

    苏基业沉吟着,他少年时的医术与胆识,便远他人,出手救治山城游击队的秦新等人,这才结缘黄青云,入得祝由门下。其后虽然一直避世隐修,也未有机缘得到黄青云的亲自指导,但以黄青云的天纵之才,自是对他有所安排,苏基业对于中华道门因此并不陌生。

    他刚出西安便察觉到身后有人尾追,而这人一出声便点明了他山城苏家的身份,显然并不是他自亮祝由门人的原因,此人应该对山城之事有所了解,苏基业捏着银针的两根手指忽然一紧,知道祝由当代传人便是山城当年苏家长子这个身份的人,也就只有卫飞陈枫那么几个,苏基业不由得便心升警戒。===

    他又想了一想,开口说道:“祝由一门都说是传自轩辕氏,但以我看来,祝由

    科也不过是集民间医术之大成,至多乃是由医入道,若是以天医号之,那便是妄称了。只是这世间佛、道、医、儒、武,甚至工、农、商等无不合以天道,祝由一门登堂入室怕也算是不上……”暗中那人直呼他为“苏家小子”,话语间更是诸多不敬,但苏基业却是知道道门中所有的事,都不可以常理来论,说不定这人便是某位修为通玄的前辈,况且此人从西安城外不疾不徐的跟在自己身后,依然是不显山露水,功力修为绝对不在自己之下。*****不过苏基业毕竟见识不凡,他不称自己在下,也不呼对方前辈。小心的拿捏着分寸。

    “唔?你竟然已知易道宗了……”暗中那人惊讶出声,“不可能,那两个小子尚且蒙在鼓里,苏家小子,你却又从何处能得知易道的存在……”正说到这里,那人仿若恍然有悟一般。忽然便换了个话题,“看来持有了九天轩辕针,确是让你提升了不少,黄青云泉下有知,也该含笑了。只不过……苏家小子,难道只许你感应天地之气有变,便不许别人也来探查么?”他虽然语气变化了一些,但话中那高人一等的意味却丝毫未变。****

    “莫非你也是……”苏基业皱起眉头。“前方三十米内地气忽然紊乱不堪。想来你也是有所察觉了。”

    “苏家小子,你少在我面前**那些心思。”那声音愈加的不屑,冷笑了一声,“虽说论起地理堪舆,恐怕当世少有人可比卫飞和陈枫那两个小子,可是本宗不入易道。所以那旗门么,本宗却是可以不守的……”

    易道!苏基业又一次听得那人提及到这两个字,他似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暗中那人一提到易道旗门,便略有些波动,不动声色的说道:“却不知道友究竟是道门何宗?”他不知易道是何,却因为卫飞和陈枫对旗门并不陌生,暗地里更加地上起心来。^^^^

    那人却沉默了良久,随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间破口大骂,“道友?!苏家小子,你居然称我道友?妈的,**你祝由门第十九代传人的祖先,原本不过是个针砭之术,却非要入道,道门之中尽多无耻之人,什么丹道佛理。伍柳仙踪。终南全真,什么九华普陀。竟都被易道……”说到这里,他忽然又透出那种奇异的沧桑之感来。

    “嗡嗡”的震颤声中,苏基业右手中的那根银针上重又爆一团银光,这根针并非是普通地长针,而是祝由一门的法器“九天轩辕针”,剧烈到肉眼无法察觉的震动,便让人眼中幻起团银光来,光芒的掩饰下,针尖随时可以冲着任何一个角度飞射而出。

    那人的话落在苏基业的耳中,他却并不动怒,“九天轩辕针”的动,不是针对那人而起。===就在方才那一瞬间,苏基业感到脚下剧烈的震颤起来,以他地功力修为,竟然脑中眩晕,心头欲呕,“九天轩辕针”上古法器地灵性自启,在苏结业感应到危险的刹那,来自远古的祝由之力,与黄青云的奇刺针法同时迸,护住了苏基业的全身上下。

    苏基业身形摇晃,脚下踉跄,突然他奇异的扭了扭,大半生地隐修之功,便在这一刻显现出来。迅的稳定心神,苏基业手中“九天轩辕针”上的银光点点,可是他却忽然现,早已蓄势待的祝由之力,却是无处可。

    今夜无月无星,却有秋风阵阵,八百里秦岭绵延处,一座小山包,和一个安静的村落,偶尔枯叶飘零,带来的萧索,却无碍这天地间的一片温馨与沉静。苏基业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九天轩辕针”已经脱离了他地手掌,化作银光浮在了他的头顶,四下里扫了一眼,苏基业的脸色变了变,他刚要冷喝出声,却忽然天地间又是一动,这一次震动比刚才那一下,不知强了多少倍。

    这已不是多少级的地震可以形容的了,苏基业只觉得天在翻腾,地在断裂,天翻地覆,绝不为过。暗中那人的修为纵然有力,可是眼下这般天怒地怨的感觉,便是大神通,也不能随便施展的。

    如同一叶扁舟飘荡在滔天地巨浪之中,苏基业紧紧守住心神,他明白这并不是真正地天崩地裂,若不是暗中那人出手所致的幻境,便是引得二人来此地地脉之气的异变。祝由一脉在民间享有崇高的威信,这份声望却是因祝由的天医之术,但若在中华道门之中,祝由术实在是微不足道的,虽然经过一代天才黄青云之手后,祝由于道术方面大有改善,只不过“奇刺针法”再过神奇,却还终属祝由,纵称天医,便如苏基业自言,只是由医入道而已。

    “苏家小子,东南巽位……”那人的声音悠悠的响起,似是根本没有受到方才那番让苏基业惊心的异动影响,他好像是知道苏基业心中所疑,“若非已得他心神通,或是真正的念动之力,否则莫说是道门了,便是易道旗门,当世也难有人如此法力……”说到此处,他仿佛已经自然而然的话题一转,“真亦假时假亦真,自在虚实真幻间。”

第四部文峰镇:八十七、中龙之地脉之心(下)

    正自心身神飘摇,难辨真假虚实的苏基业一低头,便惊骇的现,脚下突然出现了一道宽约数仗的裂痕,自己的一只脚正踏在边缘,另一只脚便要踩了下去。便在这时,那人的话传入到脑中,苏基业顿时便仿佛被人当头棒喝一般,他再一看却只见地上草丛沾着晨露,除了那株老树尚在枝叶轻摇,依稀证实了方才的确有过一番地动山摇,其他的并无异状。但是苏基业却知道,他看到的地现裂痕不是幻境,那是地心深处的裂变。

    接着他抬起头,就看到东南方的天空,一道光束箭一般的冲天而起,地面上同样波光闪闪,仿佛是平静的湖面上被人丢了块石子,一圈圈一层层的向外漫延着,那里正是这座小村围绕着的小山包的顶端部位。苏基业终于禁不住惊呼一声,他再是不懂地理风水,也是可以想象的到,此处的风水地脉已经生了出他所知之外的变化。\然而,他还是不知,西安城钟鼓楼往北三十六公里处的这一个村落,于中华道门是怎样的无比重要。

    脚尖一点,苏基业便已掠上了山岗之上,入目所见的是座八角形的塔楼建筑,但见那建筑的底基呈八角状,而在八角状的平顶之上,则是栋直直的圆塔,高约二十七、八米左右,八角底座与那圆塔搭配起来,显得有些古怪。而山岗下的村落布局在关中很是常见,但这座亦古亦今的奇怪建筑,在这座小山包上,便很是让人费解了。

    那八角底层全都开着窗户,内中有流光溢动。七彩的电子灯隐藏在窗门的管道中,可以看出里面仿佛是象展览馆大厅的布置。大厅地正中央却是根直径两米的柱子,上面刻着行金色的大字,苏基业远远的看去,只能辨出最下方是“大地原点”四字,却不知乃是何意。

    这座八角形塔楼高有七层,坐东向西。大门前一大片的空地上,栽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却有一大半都是菊花。而在塔楼的北方、东南、西南三处,各有一座停式建筑,掩映在绿荫丛中。大门地两侧极是对称的种着数株高树。苏基业站在阴影中,看着那八角塔楼前的一条人影,不断的猜测对方的身份来历。

    那人虽然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厅内的灯光甚是明亮。可是光线投射到那人的身上。却很诡异的让苏基业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是奔流而下地溪水,被凸起地岩石一阻,便自动绕行分叉而过一般,灯光下那人的身影依然还是条黑色的影子,不见衣饰面目。唯有一股比之苏基业还要阴沉的气息,无法掩饰的向外散着。

    那人便在八角塔楼的大门前静立了良久,忽然出了一声叹息,“大地原点……大地原点……”他明明只是如烟似雾般,但苏基业却清楚地觉得那人似乎回头望了他一眼,禁不住便是全身一紧,只听那人长叹着说道:“岁月轮回,长河奔流。便是道门中人,或是心冷遁世,或是堕入凡尘,却都忘了华夏的根本,谁又能料想的到,这支撑着中华道门之根基的所在,竟是被世俗中人先行觉重视起来……”

    说到这里,那人又是一声重重的长叹。*****“大地原点!这名称倒也贴切。苏家小子……”

    苏基业缓缓的从阴影中走出。他始终都无法探出那人的修为高低来,神念出到那人的身上。便如石沉大海,不但没有任何地反应,反而令得他心神微乱,如果不是有“九天轩辕针”在身,他苦修了数十年的心境几乎便要失守。那人的功力或许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深不可测,但却非常的邪异。

    越走进那人身边,苏基业的这种感觉便越明显,那人身上同样的阴森之中,却还有种让人心境莫名烦躁不安的气息。待得距离那人五米之处时,苏基业停下脚步,“九天轩辕针”已隐入到他地灵海之中。****苏基业面无表情,心中却震惊不己,来自灵海深处地一丝灵觉告诉他,面前的这人是一个奇异地存在。八角塔楼那布局设计奇特的大厅灯光下,苏基业与那人仿佛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偏又真实而无形的立与怒放的秋菊之中。

    “这便是所谓的世俗的力量么?”那人接着说道,“苏家小子,你可知中华三大龙脉之说?”

    那人的声音还是轻飘飘的,但苏基业不知为何,心头之上的警觉却是不觉的更重,他想了想还是答道:“中华三龙脉,以昆仑做祖,坐起贺兰阴山,中龙起关中,名终南太华,止于泰山,右支自吐蕃,出湘江而至天台……”正到此处,他忽然全身都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只觉得四肢冰冷,一个可怕的推断瞬间便让他满头的冷汗。

    苏基业如此的反应,那人丝毫不以为奇,“你祝由一脉本就和旗门同宗同源,想来卫飞那小子就算是为了黄青云的奇刺针法,也该不会隐瞒你什么,不错,此地便是华夏三大龙脉居中调节的中脉之龙的地心所在。三大龙脉不同,最后却都入海而去,此地千百年来,无论历史如何的变迁,只在版图之上,永远都是我中华大地的最中一点。”

    “地脉之心!”苏基业不禁又是大吃一惊。

    注:大地原点,亦称大地基准点,即国家水平控制网中推算大地坐标的起标点。是人为界定的一个点,利用它可以精确地知道自己的地理位置所在,也因此所谓的gps全球定位系统才有意义。我国的大地原点,在咸阳市泾阳县永乐镇石际寺村境内。这里距我国边界正北为880公里,距东北2500公里,距正东1000公里,距正南1750公里,距西南2250公里,距正西2930公里,距西北2500公里。处在祖国大6的中部。大地原点是我国地理坐标——经纬度的起算点和基准点,也是中华神州的地理中心点。《旗门》中所写,乃作为情节展而杜撰,与所谓地脉风水无关,请读万勿当真

    ps:嗯,上述文字是实体版说明用的。设定这个情节时查阅了很多资料,按照古籍记载,三大龙脉的地理走向是真实存在的,而古长安……嘿嘿,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帝王在长安建都。我本意是将中脉之心定在西安的,但是百度了一下,才知道有个大地原点,才知道就在西安正北三十里地,顿时毛骨悚然。

第四部文峰镇:八十八、镇之局灵(上)

    不觉中东方已是渐露微光,山岗下的村落也自沉睡中醒来,鸡鸣狗叫之声,将一个生机勃勃的深秋凌晨尽显无遗。苏基业紧盯着那八角塔楼大厅内,那根圆柱上“大地原点”四个大字,皱起了眉头,心中总是觉得有一丝不妥,身旁那人无疑可能便是道门中的一宗之长,而且知晓不少旗门与道门的秘闻传说,他虽然并不在意对方一口一个“苏家小子”,但身份毕竟也是祝由门主,而且他半生隐修,性子阴冷孤傲,又都是脱于这个世上的道门中人,因此苏基业便只当对方是个道友。

    “在下自十多岁时承蒙恩师传授祝由术,从此隐世修炼,所居的山城亦是小城,不过……”苏基业微笑了一下,在山城中他与卫飞、陈枫接触也就那么几次,但却由于卫飞的灵力与他祝由术的祝由之力同源,便在不觉中深受了这两人的影响,于观念上大有转变,“前段时日,因缘际会之下,了断了一桩因果,苏某人得以重又入世,从山城一路行来,这才知道如今的道门是如何的离世自闭,无需百日筑基,十年面壁的苦修,便能上天下海,可比大神通,我辈一生苦修……”

    “苏家小子……”那人忽然出声打断了苏基业,语气中也多了种无法言明的疲惫和无奈之感,“本宗虽未真正的入世,但你之所言,我亦有知,但你可懂,千百年的时光,易道为何还在,消失了那么久的旗门,为何重现道门?我来释你所疑……”他身上的气势突地暴涨,竟是显得有些失控起来。^^^^^^^^“便正是因为假外物可升天入地,借人言可颠倒是非,于是便忘却了修道的根本,忘却了天地本无根,性命在人心,你来后,我往之,耗得只是己身,那连番的浩劫却非是道门不愿出手。而是天道,早已随了人心而变……”

    说完这几句话,那人地身上已经被一股灰白色的雾气所笼罩,此时正是秋末,空中飘拂着淡淡的晨雾,竟都丝丝缕缕的被那人吸附过去。苏基业急忙踏前了一步,身形站在了一个很玄妙的位置上,却依然与那人保持着五米的间距。他可以感受的到。仿佛是那人心中的一处隐痛。^^^^再也无法压抑,处在一种即将要爆的边缘。

    那人地真实气息终于透体而出,狂喜大悲、焦虑心犹、贪婪畏惧等等七情六欲无不在其中,苏基业抵抗不住的后退了一步,“九天轩辕针”由一根长针的模样,显出了它的真相。一块分辨不出质地的砭石。

    天色又亮了些,八角塔楼大厅里的灯光便相应的暗淡下来,却更使得苏基业与那人的身形奇诡无比。便在这时,苏基业心头猛地一跳,他找到了那丝不安之感地源头所在。他虽然一直在避世隐修,但并非对世事一无所知,他之所以如此,那是在等待神道教复仇的同时。****以便能更好的保护山城中的苏家。先前他一直被“地脉之心”所震惊,此刻略略一想,便即省到此处既被称为“大地原点”,跳出道门之外,应该是极为重要的科研场所,可是他与那人午夜便至,直到此时竟不见一人出现,灯亮着。门开着。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里地人呢?”苏基业禁不住愤声怒喝,他神识扫去。没有现任何的生命迹象。

    “呼”的一声,那人身上的雾气在种强大的气势逼迫下,四散飞射,“苏家小子,纵然你与旗门有些渊源,可莫要以为本宗不会对你出手。”随着他的话,苏基业头顶已化成砭石的“九天轩辕针”,忽然摇晃起来。\

    “果然是你……”苏基业大吃一惊,心中再不怀疑此人便是相约卫飞和陈枫西北一行的神秘高手。在山城中时,这人便出手在陈枫地面前擒住了曹亮的魂魄,并且生生抽离了隐藏在他体内的“九天轩辕针”,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他又还回了祝由法器,并且相约卫飞和陈枫西北再见。苏基业原本只是有所猜疑,头顶上“九天轩辕针”的气息,却让他肯定下来。

    “你究竟是何人?此举又意欲何为?”苏基业心中翻腾,却是毫不退却,他本就是为了卫飞陈枫,为了旗门才来的西北,没想到竟在此时此刻,与那人相遇在这中龙的地脉之心处。

    那人没有说话,却忽然“嘿嘿”了一声。苏基业顿时大感不妙,这人也不知掌握了旗门之中的什么秘密,否则便不会将卫飞和陈枫约到西北高原,更不会在言语中一提到旗门与卫飞陈枫,便会情绪波动。只是这背后的秘密恐怕牵扯地更深,道门、旗门或还有个什么易道,以苏基业地学识和见地,已是再也推论不下去了。

    苏基业心中无奈的苦笑着,“九天轩辕针”上下飞舞,却完全是祝由之力在驱使着这件上古地法器,他就算是想施展奇刺针法,但有心无力,那人明显处在一种混乱的状态之中。

    然而就在苏基业全力运转祝由心法之时,那人身上所散的足以令人失却神智的气息,却忽然一变,转而冲向了“大地原点”那八角塔楼的中心大厅,但见一道灰色的光芒,不顾一切的狂卷而去。苏基业竟是控制不住的幻象丛生,仿若初入道门修行祝由术,打坐入定中,那种种心魔再现似的。

    苏基业怎么也想不到,那人狂暴之下竟然会突然冲向那地脉之心,不过他却在一阵恍惚中,很奇异的感觉到,那人竟似是被一种力量控制住了心神。苏基业仿佛能感受得到那人的与所需,同时还有一丝屈愤的抗争。

    苏基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般的感应来,但他却知道,不管大地原点也好,还是地脉之心也好,倘若真的生变,那将会是一个玄门大变的局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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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第一部《旗门之风生水起》,第二部《旗门之凤鸣山》,已由珠海出版社出版。后续系列敬请期待!旗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旗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旗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