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四逆日之来龙去脉(中)
卫飞“嘿嘿”了一声,如此之多的心法口诀,他消化也得需要一些时间,而关于易道,他确实是有所感悟,但却只是夫子道的修炼心法而已。正要说话,这时沈郎终于收回了那被一而再,再而三震散的魂魄,返过神来,将火把往洞壁上一插,“卫哥,陈哥,不……不……”他猛得冲着卫飞便跪了下来,“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又对陈枫也是三拜,“大师父,二师父……”
行得虽说不是那种拜师入门的大礼,但他的神色却是虔诚无比。夫子道的心法的确是另辟天地,自有玄奥,但正因为其独特之处,是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对于沈郎这么一个只有十七八岁,又从未出过文峰镇的少年来说,要想领悟其中那或沧桑或深情的意境,还是有些难了点。
而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沈郎的所见所闻,已经远远过了他在老夫子那里所学到的一切,算是真正的大开了一番眼界,他哪里见到过似卫飞那样头顶一道紫气,浑身霞光流转的情景,又何曾听说过什么中华道门旗门易道之类的。
卫飞和陈枫相视了一眼,收徒?虽然说以两个人见地上的功夫,就连龙游派的行游以及衡山宫的黄玉真人,也要请教他们的,但两人自身的修为,却是都只装了半瓶子。况且两个人在文峰镇只是匆匆过客,修行一途,玄妙异常,并不是有了心法口诀,就可以自行入门修炼的,其中有许多要闯的关口,如果没有师长在身边指导和守护,入定之中的种种幻象和幻境,很容易的就会陷身其中,尤其是道家的金丹心法,产大药阶段的火候,与佛家禅定心法的幻景,最为难以把握,“走火入魔”一词便是由此而来。
卫飞不觉笑了起来,“沈郎,你不是已经拜在老夫子门下了么?”
沈郎一怔,转投师门乃是道界的大忌,这一点上他还是知道的,但他接下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转了转,又再郑重其事的在卫飞面前三拜,“大师父!”然后转向陈枫亦是如此,“二师父!”不等卫飞和陈枫有所表示,忽然自己就爬了起来,“大师父,二师父,我忘了告诉你们,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跟着老夫子的时候,老夫子虽然传了我一些东西,却始终只是让我喊他老师,夫子道我自是知道,可是老夫子并没有让我行过拜师之礼……”
沈郎“嘿嘿”了一声,倒是已经将卫飞的腔调学了个十足,“大师父,二师父,我不懂得道门之中拜师礼是什么,可是我那头磕得却是货真价实,你们又没有阻止我,那就是说大师父和二师父,已经同意收我了。”
陈枫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被沈郎尊称为“大师父”的卫飞。道门之中为了收徒幻化神通来点化传人的,是大有人在,然而像这沈郎这般死缠烂打非要拜师的,也不在少数。当年的禅宗二祖慧可,便是在风雪中,于达摩面壁的石洞外跪了三天三夜,还是不够过关,干脆一刀砍掉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如此的诚心终于感动了达摩,这才得到了禅宗那“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的传承。沈郎与之相比,简直便就是个小无赖,不过却是很合卫飞的口味。
就在这时,前方地道的深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响,沈郎吓得几乎跳了起来,蓦地一转身,火把的火光飘摇之中,所能看到的距离,也就在数米开外,再远一些便是黑黝黝的,如同巨蟒之口,似乎里面隐藏着什么不可测知的危险,正在等待着他们。沈郎这两天都在文峰镇下的地道中摸索,一是老夫子的吩咐,二是查找通往镇外的通道,一个人也不害怕,但此时身边,却还有着卫飞和陈枫两个人,倘若那黑暗中真有什么异物的话,以他的性子,只会兴奋莫名,可如果是镇中的人,看到卫飞和陈枫,他就是浑身是嘴,恐怕也说不清楚。
黑暗中静悄悄的,似乎刚才只是沈郎的错觉,有些的回头看了一下他强行刚刚拜认的大师父和二师父,卫飞和陈枫的神情却明白的告诉沈郎,他没有听错,方才那里的确有异响传出。沈郎的心忽然一沉,就在他将卫飞和陈枫从西祠的宗祠中**来,途经四阿婆家门前时,也觉察到有人在暗中窥视一样,文峰镇中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和老夫子的举动。
其实沈郎并不知道,那一次却是已经魂归西天的沈大沈二兄弟,他本身的慧根天赋就不错,又跟着老夫子修炼了夫子道的心法,浑身上下灵气四溢,在沈大沈二眼中看来,无疑那是最佳的“阴魂报宗”的传承之人,所以沈大沈二便在关注着沈郎,待看到沈郎带领的两人,正是西祠状元章同祖的同门师兄,镇中传言冲犯了凶星恶煞的外乡人时,沈二忍不住用了阴魂八王之一来探测了一下卫飞和陈枫。
但当时沈大沈二正处在阴魂八王受文峰镇地脉龙气异变的影响,功力修为大打折扣,以至于卫飞和陈枫感到有人试探他们,气息微弱的都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反应。所以第二天早上,文峰镇东西两祠全体出动,找寻被沈郎**来的卫飞和陈枫,沈大沈二跑到老夫子家中打起了麻将,也是另有用意在内的。只是兄弟俩一心都在沈郎身上,加之又是修道之人,对冲撞了风水之说根本不放在心上,才将卫飞和陈枫视做了普通人。
而随后他们跟着沈郎,想找到合适的时机,将阴魂八王传给沈郎,却不料从西祠族长章天如家里出来,跟丢了沈郎后,竟然感应到了四阿婆侄子沈成的气息,随后便被四阿婆所伤,勉强将阴魂八王传给沈郎,竟又不见了阴阳瓦,在那神秘人出手之前,沈大沈二拼尽了全力将沈郎送出了东偏房,于是沈郎才能迷迷糊糊的回到老夫子家中。
“沈郎,这条地道是不是通往老夫子家的?”卫飞问道。沈郎带的路,从沈大沈家出来,想来去的便应该是老夫子那里。
沈郎却摇了摇头,“不是,往前再下一百多米,有个三岔口,其中一条是通往老夫子家,另外两条我没来得及看。”
“往下?”卫飞皱了皱眉,不知怎地竟然想起了,灵宝门谢甘明利用秦始皇陵九龙九凤十八盘,布下的那个十八盘墓**群来,“这么说,前面的分岔口,是已经深入到了镇底了?”
六十、四逆日之来龙去脉(下)
“是啊!原先我以为镇中的地道只是各家里挖出来储物用的。”沈郎不解的说道,“可是这两天我四处看了看才知道,原来镇下的地道,在往下的深处里,真的是四通八达,不过却是好象迷宫一样,我还没有找到头绪呢!我们下去看看?”
继续往前走下去,地道便逐渐的宽阔起来,等到了沈郎说的那和三岔口。卫飞和陈枫才现,此处是一个足有五六十平方的洞**,而且人工修建的痕迹也明显少了很多,似乎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下洞**。左、中、右分别有条通道在黑暗中伸向了远方。沈郎走在前面,一直都在注意着地上,但奇怪的是除了他自己先前探路来或的脚印,并没有其他人留下的什么蛛丝马迹。
沈郎困惑的看向了卫飞和陈枫,刚才虽然没有听清楚是什么声响,但三个人都听到了,那是确凿无疑的,可是又找不到丝毫另有他人出现的痕迹,难不成竟是蝙蝠?见卫飞和陈枫没有说话,沈郎伸手一指右边的那条地道,“大师父,二师父,这条地道便是通往老夫子家的,镇下的地道,也就只有那边的两条我没有走过了,这下面的通道迷宫似的,但我都做了记号,不会记错的。”
沈大沈二与老夫子都在同一条街上,因此右边的那条地道不会太长,卫飞略做思索,目光落在了左边的那条通道上,“既然如此,先到这边看一看通往哪里去的好了。”
只要不是文峰镇中的人,哪怕刚才出声响的是只成了精的蝙蝠,有卫飞和陈枫在身边,沈郎也是毫不在乎的,卫飞和陈枫没有阻止他称呼两人大师父、二师父,已经足以使他激动的忘记了一切,也不等他的二师父陈枫表什么已经,转身便向着左边的通道地率先走去。
走入其中,地道却又恢复了那种高两米宽也两米的空间,由于已经深入地下,通道也并非是直来直去,此刻的卫飞和陈枫包括沈郎在内,也都分辨不出地道的准确延伸向了何方。默默的走了约有十多分钟后,沈郎忽然脚步一停,同时“噗”的一口猛吹火把,但那火头极旺,连吹了口都没吹灭,焦急之下,他干脆直接将火把扔在了地上,抬脚踩灭。
火把熄灭后,前方隐隐有一层蒙蒙的青光亮起,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迎面扑来。“没事的。”卫飞拦住了绷紧了神经的沈郎,“不要那么紧张,这里的空气清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前面应该是一个没有被遮掩住的出口处。”
听了卫飞的话,沈郎心下稍安,大着胆子向前走去,果然拐过一个弧形后,那青色的光亮愈加的明显,耳畔中也响起了“呼呼”之声,又往前走了一会,忽然狂风扑面,前方大亮,确实便如卫飞说的一样,是一个出口。但当沈郎走到边际一看,心不由得又狂跳起来,外面的天色昏暗,不觉中一夜又过,已经该是卯时了。天空阴云密布,所以在地道内看来,外面是一片青色。
但地道的出口处,却是在一道悬崖上。青灰色的天空下,也看不清这条地道的出口,究竟是离地面有多深,但从风势上来,至少该远百米。沈郎探出头,向上看了看,“这里应该是镇中的东南方向,就是咱们喝酒大同子出事的那个斜坡里。好像可以爬上去的。”
卫飞心中一动,印象里似乎那个斜坡在文峰镇中是地势最高之处,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文峰镇的全况,也许就能从中找出那“两岸局”布局的奥秘来。
“我试试看!”沈郎跃跃欲试,“我爬上去再想办法那大师父和二师父拉上去。”乡下的孩童打小便翻墙爬树的惯了,很是灵活。这个地道的出口不知为何挖在了悬空之处,距离顶端大概有三米的样子,洞口呈长条形,无论是站在坡顶还是站在对面来看,都只像是黄土高坡断层上的常见裂缝,绝难想到这竟是一个地道的出口。
卫飞皱了皱眉,三米若是在平地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这座文峰镇却选择建在了悬崖上,从地道的出口望去,对面也是略高了一点的断层悬崖,中间则是茫茫然不可见底的深谷,也不知会有多深。如此的布局,在兵家是易守难攻的堡垒,但在风水上却是自断去路。常言有云:“来龙去脉”。便是出自风水之中,且不管文峰镇中的“来龙”是如何的绵绵不绝,或是怎么样的雄厚有力,但就那三面悬崖便断绝了龙脉之气的延续,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种布局,所用的方法就是集这条龙脉之气,全部汇聚在文峰镇中。
莫非这就是文峰东西两祠轮流着代出状元的“两岸局”之秘的奥妙所在?穷整条龙脉之力,来成就文峰镇的千年传承?这种布局的弊端之处,便是没了“去脉”连接,龙脉之气终有一日将被耗尽,所以此时文峰镇中是非不断,已是到了强弩之末之时?但卫飞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之处,他和陈枫跟着章同祖来到文峰镇,一下车,文峰镇带给两人的感觉,又再浮现出来,那是一种兵书宝剑的杀伐之气。
卫飞心中忽然一动,停止了阻拦沈郎的念头,从这里翻上坡顶,看似会有一不小心就跌入深谷的危险,但这条地道的出口既然开在了这里,那便是不想为人现,无论当初修建这条地道的目的是什么,想来都会在当时留下些能顺利爬上坡顶的安全措施。
这时沈郎已经探出身躯,只听他忽然叫了一声,“大师父,二师父,别担心,这洞口的上面有着可以借力攀爬之处。”随即就见他双手向上一搭,整个身体便翻了上去。洞口的上方,那经历了千百年沉淀下来的黄土层上,居然极为人性化的留下了向上翻到坡顶而挖出来使力的凹口。非常明显,这条地道便如同三国时曹操在安徽亳州挖出来的那条运兵道一样,重要性完全可以提升到战略的层面上来。
卫飞和陈枫也跟着有惊无险的怕到坡顶,但见天色阴沉,秋风萧索,文峰镇的全景第一次落入了眼中,丝丝的雨雾飘落在三个人的脸上,金秋的清晨时分,可以清晰看到文峰镇的整体布局。四方平整,大气磅礴,却又显得陈腐落败。站在可以算是文峰镇中的最高点,镇中广场塌陷露出来的那满是两祠先人灵位的深坑,显得异常刺目。但同样更加显得诡异是却是,此时此刻的文峰镇中,居然看不到一个人影,镇子的上空仿佛漂浮着一层死气似的,寂静无声。都已经辰时了,镇中的人哪里去了?为何这个时刻街道上没有人踪?
六十一、四逆日之辨局(上)
沈郎的心中七上八下,自从跟着老夫子学道以后,老夫子家中那些关于奇侠异志、剑仙修道的野史传闻,被他翻了个遍。虽然从来没有看到老夫子显露出什么道法异术来,但沈郎却始终认为文峰镇中的这一次动乱,老夫子既然能预见的到,那么也必定已经有了万全的应对之策,而他自己已入道门,因此对于好友章同祖颇有些宿命色彩的死亡,伤心难过之余,却也能接受这个事实。
但文峰镇中接二连三的事不断,西祠族长章天如的二儿子,在章同祖之后,也跟着莫名死去,并且两人的死都有着明显的不正常因素在内,而平时差不多每天都要碰面的沈大沈二兄弟,身怀阴魂报宗之术,却也神秘遇害。如此种种,已经出了沈郎能够承受的心理范畴,尤其是此刻,文峰镇仿佛成了一座空无人烟的弃镇,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气,镇子的中间又出现了一个那么大的深坑,似乎正有一丝丝一道道的阴气从那深坑中不断的冒出来,而老夫子却也是一直不见了踪影。“大师父,二师父……”沈郎六神无主,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卫飞和陈枫的身上,毕竟他是文峰镇的人,这里是他的家。
站在坡顶上望去,此时的文峰镇似乎便和当初龙飞凤舞,神凤龙脉飞遁而去后的凤鸣山一样,整座文峰镇犹如上空的天气般,笼罩在一种阴沉沉的气氛之中。不过,卫飞和陈枫却是知道,文峰镇中这般景象,虽然看上去显得异常诡异,但还没有到凤鸣山血流成河的地步。沈郎修的是夫子道的文功,初得的阴魂八王也不知如何运用,卫飞和陈枫自然便能一眼看出,漂浮在文峰镇上的,只是一种类似于寺庙道观里,由众多香客信徒许愿时,凝聚起来的愿力一般的能量,只不过这种能量却是很奇怪的充满了,诸多难解的不明来历的气息在内,与那种阴灵魂魄鬼气森森的全然不同。
陈枫和卫飞虽然没有及时的回答沈郎,但看到两人从容淡定的神色,沈郎知道自己太过紧张了,镇中的情形并非他所猜想的那样糟糕,但不管怎样,镇中一定是又生了什么突然的变故,否则也不至于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不光街道上,就连各家院子里也看不到有人影出现,就算是家家户户都因为西祠连死了两个人,是冲撞了凶神恶煞,又看到了那天地之变,而人人自危不敢出门,却也不至如此。
卫飞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文峰镇传承下来的,除了儒家学风状元之位外的,那些在方术内的择吉之道,“刚入九月中旬之末,疯子,今天是庚申日吧?”
陈枫点了点头,知道卫飞的意思是什么,“不错,明天便该是辛酉日了,申不出,酉不行,一不往,八不归,诸事不宜,今天和明天都是四逆日,文峰镇中一直都有着这种传承,同祖之死,便是因此算到我们的头上,那么在诸般禁忌的四逆日,想来镇中的各家各户,都在戒之中。”
“原来是四逆日!”沈郎松了一口气,他原本就没怎么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全镇都珍而重之的“魁星点斗”,也惟有他丝毫都不在意,满脑子惦记的还是章同祖,。但他悬着的心却还是没完全放下来,镇中心的那个广场,是平日里每逢有大事时,全体镇民聚集商讨的地方,现在那里则是一个圆形的深坑。
沈郎知道这可能是昨天的震动所造成的,广场塌陷时他正在地道中摸索,没有看到从天而降的光柱,但刚刚从沈大沈二兄弟身上传承来的阴魂八王,却可以使沈郎清晰的感应到,那深坑内凝聚着他无法想象的阴气,并且在这股凝聚起来的阴气之中,不知为何,竟然偏偏还有着种仿佛与夫子道心法,极为相象的浩然之力。
星星点点盘聚在一起的阴魂气息中,透露出缠缠绵绵的天地自然之力,沈郎敏感的意识到,镇中难得一现的“魁星点斗”,好友章同祖的死,恐怕都会与镇中心的那个深坑有点关系,文峰镇中也许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镇下地道的脉络走向了,有几处的地道中早已经是道道裂痕满布,却都没有在那两次的震动中出现什么变化,为什么唯独在种中心广场下塌陷出了一个深坑?
这时,沈郎忽然想起了那所谓的“四逆日”,乃是排每年的秋季当中,“金秋”之意便是说四季中秋季五行属金,十天干里庚辛为金,十二地支中则是申酉为金,所以金秋九月,又逢庚辛申酉这四金重叠,便是诸事不宜的四逆日,月建当头,又有双金会合,因此在这两日,出、行、入、住等等,都不可为之。这便意味着,在这两天之内,文峰镇中关门闭户,绝不会再有人踏出房门,更别说走街串巷了,也就是说,不用沈郎在地道中寻找出镇的通道,陈枫和卫飞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文峰镇,恐怕也不会遇见一个人的。
沈郎忽然感到一阵恐慌,他刚刚在卫飞和陈枫的身上领略到了道门的神奇和博大之处,还没有跟两为师父学到什么,但最关键却还是,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老夫子身在何处,是不是也出了什么意外?他此时唯一所能依靠的,只有大师父与二师父,似乎还没有同意收他,为徒的两个人。“大师父,二师父……”沈郎乞求的看向了卫飞和陈枫。
陈枫和卫飞却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是紧皱眉头,看着镇中心那个陷下去的圆坑,沉思不语。沈郎心中越的无助,他只能隐隐的感到那圆坑里,丝丝缕缕却又凝聚在一团而不散的阴森气息里,还有着一些与他夫子道心法相近的力量。但陈枫和卫飞却是能分辨出,那股近乎夫子道心法的力量,正是他们踏入西北后,在列车上就已经经历过一次的星相之力。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便如走江湖卖艺之人,用来表演胸口碎大石,垫在后背下的钉板一样,虽然实际上是点点分散的,但却似那被钉在木板上的铁钉,不得不纠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难以分离。
六十二、四逆日之辨局(中)
位于文峰镇东南方的这一处斜坡顶,距离镇中心足有两三千米,目力难及,看不清那圆坑底下是否有着什么特别的布置,那股夹杂在阴气之中的星相之力,只是卫飞和陈枫神识上自然反映过来的。
卫飞尝试着将神识延伸过去,他知道此时自己正处在一个由灵力过度到慧力,仍需稳定磨练的阶段。事实上早在山城之中时,他便已经到了这个境界,怪只怪他和陈枫眼看着离旗门的秘密越来越近,那些或被遗忘或被故意隐藏了的历史隐秘,其实已经开始逐层的展现开来,可是两个人谁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更没有想到要揭开旗门的秘密,所必要的前提条件,那便是与旗门的秘密相应的能力。但两人一来是性格所使,二来他们谁也没有认真想过,既然旗门的历史出现了断层,那么在背后必然有着一个不得不为之的原因,甚至可以说是威胁。因此这才造成了两个人为了追寻旗门之中的终极力量,又或许还是在一个神秘之极的布局控制下,从而走进了连中华道门都避之不谈的西藏禁地,在那则是藏传佛法密宗的天下。
将那个圆形的深坑在脑海中观想出来,卫飞还没来得及运转心法,突然之间,一团柔和的白光自灵台中跳跃了出来,但那深坑内的景象却并没有显现,反而古怪的浮现出一座高塔来。那塔高有七层,四面开门,呈锥体状,显得庄重华丽,挺拔高耸。塔身砖砌,每层塔门上下交错,六角攒尖顶,塔刹细长,上有相轮七重,腰檐伸出较长,檐角向上反翘,与一般的塔身似乎有所不同,但和整座文峰镇的气势暗暗相合,古朴雄浑之中,还有着一丝异常的玄妙之理透出,隐隐的仿佛对应着某种天象。
“沈郎……”卫飞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沈郎,“你说那深坑原来是镇中心的广场,你知不知道那个广场之上,是否曾经建有一座塔?”
沈郎一怔,摇了摇头,无论是现在的深坑,还是塌陷前的广场,都一个足球场般大小,但是从他记事起,镇中心就是个空旷的广场,“塔?什么塔?”
“你们镇名文峰,自然便是文峰塔了。”见沈郎一脸的迷茫之色,陈枫提醒了他一句,“而且塔身所在的防卫,应该是在广场中心。”魁星楼文峰塔,在文峰镇这么一个代出状元的古镇中,如果镇中心真的存在过一座塔的话,那自然非文峰塔莫属了。虽然从风水的角度上来看,所谓的前楼后阁,无论魁星还是文曲之称,都有着特殊的要求,至少在镇中心建塔,便不合风水之道,但是陈枫却相信卫飞的感应和判断,“两岸局”本就是个几乎不可解的风水绝局,既然称为绝局,那么任何可能都会存在的。
“二师父,你的意思是说,在镇中心的广场上,曾经建有过文峰塔?”沈郎肯定的再次摇了摇头,“镇子里确实有魁星楼和文峰阁,不过都已经拆除了,就是前几天晚上咱们去看‘魁星点斗’的那个地方,也是个广场。至于文峰塔似乎镇中从来就没有建过,反正我是不知道,尤其是在镇中心广场上,如果真的有过一座文峰塔,就算史册不记,也会有只言片语传下来的。”
别的不说,单以老夫子家里的藏书之丰,相信文峰镇中许多的历史往事,都该有记载的,而沈郎一直跟着老夫子修行夫子道,因此他对于文缝镇的过往,该是心中有数的。但以卫飞的能力,不管他是灵力还是慧力,得出来的结果,同样不能忽视。
“大师父,二师父……我知道你们根本不需要我和老夫子的帮助,即使没有地道与四逆日,你们随时都可以轻松的离开文峰镇,可是……”说到这里,沈郎忽然心中升起一阵明悟来。
可是,既然如此,卫飞和陈枫这两天为什么还滞留在文峰镇中呢?沈郎的眼中猛得一亮,老夫子是修夫子道的,因此对章同祖的死,提早有所察觉,也许在那天道之中真的是有冥冥之意,虽然他做了努力和尝试,可最终因为一坛酒,没有改变预见的结果进程。不过此时的沈郎,根本无心去想章同祖之死,是因为他偷来的那坛酒所致,还是因为那似深奥又似飘渺的天道,这种事情,千百年来谁也说不清楚,所以才诞生了那么多的宗教教义,可惜的却是清楚领悟了的不愿意明说,而不明白的人更加的糊涂。
但在沈郎眼中看来,卫飞和陈枫似乎要比老夫子神奇了那么一点点,不管两人的真正身份是不是章同祖的师兄,卫飞和陈枫一定也是看出了章同祖的大劫,所以才会跟着章同祖来到文峰镇中。一瞬间,沈郎的心中再次升起一种奇妙的感悟来,他虽然还是无比的信任着老夫子,但是……也许只有眼前的卫飞和陈枫,才能真正化解文峰镇的危机,沈郎蓦地抬起头,却看见卫飞和陈枫意味深长的笑容。
卫飞拍了拍沈郎的肩膀,“好了小朋友,现在让我们从头开始,来好好的分析一下此中的前因后果。”他和陈枫确实是因为在县城火车站,同那日一起看出了章同祖有命劫在身,这才跟着章同祖来到了文峰镇。在“魁星点斗”以及窑洞之中的一夜宿醉后,章同祖诡异莫名的身亡,随后两人被关在了西祠的宗祠内。老夫子授意舍命了将卫飞和陈枫救了出去。
但接下来生的一系列事,尤其是西祠族长章天如二儿子的死,非但推翻了卫飞和陈枫对于老夫子与沈大沈二的怀疑,竟还又牵扯出了“阴魂报宗”,甚至于与旗门一样神秘无比的易道一宗。其后沈大沈二兄弟的死,还有四阿婆与后来出现的那人,一身可动龙脉之力的心法,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出了卫飞和陈枫原先对文峰镇这件事的预判。不由得便使两个人联想到了,在山城之中约他们西北一行那人的目的来。更为关键的一点是,在整个文峰镇生的这些事中,无论是他们千年传承的状元之风,还是现在人人自危的局面,都似乎隐隐与那个风水绝局“两岸局”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六十三、四逆日之辨局(下)
而有了“玄武遁”、“凤鸣山”以及山城的经历后,这个时候的卫飞和陈枫,已经不能像原来那样抱着能不被卷入文峰镇纠纷之中就好,那样的念头了。之前,两个人明知道章同祖之死,甚是蹊跷,但因为心牵着来西北与那人的约定,因此都是尽量的不想惹上文峰镇的麻烦。但是现在看来,卫飞和陈枫恐怕又是不可避免的,同时也是很俗套的又陷身到了一个布局之中。
与章同祖同车而行,刚入西北境内不久,便遇上了阴阳互交的星变异相,当卫飞和陈枫决定就近下车的时候,却又现了章同祖的命劫,跟着他来到了文峰镇后,如果说那个“魁星点斗”还不能让他们想到什么的话,文峰镇代出状元的风水绝局“两岸局”,已经使得两个人对文峰镇中生的这些事,动了探察到底的念头。如果说两人的到来是巧合的话,那就实在是太巧太巧了,巧到让两个人无法相信这是巧合。
“大师父,二师父,我觉得大同子的死,背后一定有个阴谋。”沈郎十分肯定的说道,却忽然心头一跳,猛得想起这两天随着文峰镇中的气氛,与所生的事越来越诡异,他竟然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而且可能还是文峰镇全局中的关键线索。
“大师父,二师父,大同子的尸失踪不见了……”沈郎脸色有些白,在他将卫飞和陈枫从西祠**来以后,在路上遇见了思月,听说了章同祖死的异常诡异。东西两祠的大钟敲响,镇中各家主事之人聚集到宗祠中,他便偷偷溜进了章同祖的灵堂内,想看看章同祖究竟是这么死的,但却骇然现章同祖的尸体竟然并不在棺材内。
卫飞和陈枫包括老夫子都分析过,文峰镇中的状元传承是断在了西祠的那位祖先身上,数百年后当状元终于再次出现时,却不知为何还是先应在了西祠的章家。可是过了两年,东祠并没有遵循历史的规律跟着再出状元,那些积压下来的矛盾,必将不可避免的爆出来,因此杀害章同祖的那人,如果是为了两祠之间的状元传承的话,断没有必要还在章同祖的尸适合做什么手脚。
而且当两个人暗中跟着沈大沈二兄弟,第二次来到东南角斜坡下的窑洞内时,卫飞难得的出现了一次通灵,却没有感应到任何关于章同祖的气息,这便更加的说明了章同祖之死,果然是有所预谋,至少证明了那窑洞并非是章同祖死的第一现场,或是有人在利用章同祖的状元之身,图谋什么不轨之事。
“两岸局!”看着文峰镇中央那个黑黝黝,不停向时候泛起阴气的园坑,卫飞和陈枫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两岸局”,这个风水之中的绝局,同时也是导致文峰镇东西两祠轮番中举,随后传承中断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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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秋风,长街无人,片片的落叶之上半是枯黄,另一半上却还绿意未褪,随风滚过街道,那半片已经枯黄的部分,便化做了碎屑,另一半虽然仍有绿意,但也显得青黄不接,明显的便是地气不足,后继无力。此刻的文峰镇便如头顶的天色一般,阴沉压抑。黄土高原的气候,固然是经常的风沙漫天,但似这般的阴云笼罩,秋雨缠绵,却还是并不常见。一般的情况下,都是风雨匆匆,倏忽而来,疏忽而去,只是这反常的天气,也足以使文峰镇人闭不出户了。
门窗紧闭,室内昏暗无光,虽是正当午时,但外面形同黄昏,窗纸薄薄的也是昏黄一片。四阿婆端坐在窗前,紧闭着双眼,满是皱纹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背影显得异常佝偻,躬腰驼背,尽显苍老之态。
在她的身后,是一张土炕,上面摆放这沈成的尸体。也不知四阿婆用了什么术法,沈成死后僵硬的身体,松软了下来,圆睁的双眼,死不瞑目的恐怖表情,也已之剩下了安详。“成儿,你放心的去吧……”四阿婆口中喃喃着,眼角边上忽然滴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无论你有何等的心愿,我都定当遂了你的心意……”她缓缓的转过身来,似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言语中另有所指,“痴儿!痴儿……”
随着四阿婆的叹息声,窗外秋风骤紧,雨丝飘扬,打在窗纸上,出“沙沙”的声响。土炕上沈成的尸体蒙在了一张白布之下,但却仍掩不住他萎缩枯干的瘦小身躯。在勉强可见的光线内,显得及其恐怖。四阿婆口中的“痴儿”叹息未停,自己却仿佛先自痴了起来,目光之中一片柔和,就那么看着沈成的尸体,偶然间似是忆到了什么,干瘪的嘴角边便扯出了一丝微笑。
良久过后,当室内越来越暗,终不可再视物之时,四阿婆的脸色已经变得如同沈成一样苍白,她眼中蓦地闪过一抹历芒,斗室内忽然似有呼啸声响起,一层土黄色中还带着点森绿的光芒,从四阿婆的身上闪烁升起。蒙蒙之中,只见四阿婆的脸色似狰狞似凄厉,花白的头竟在脑后丝丝的飘起,说不出的可怖之色。
她双手掐了一个印诀,屈伸的指节间,因为用力过猛,在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而从她身上散出来的黄中带绿的光芒,丝丝缕缕的被牵扯出来,在四阿婆的面前交汇成一团,渐渐的形成了一道犹如水墙般的光幕。
如果卫飞和陈枫在此,一看就会知道,四阿婆所施的乃是类似圆光术一类的法术。圆光术在五眼六通之中,严格的说来不过是属于天眼通,利用一盆水或一张纸,便可以呈现千里之外的景象,其实也就是个天眼里的破障而已,若非是故弄玄虚,便是功力不济,必须依靠着这些外力方可施展,总还是依通之道。
黝黑的房间内,在那层黄绿相间的光芒映照下,莹莹的一片异常诡异。四阿婆脸上扭曲着,皱纹便仿佛如刀刻一般,脸色却越加的苍白,嘴唇抖动,仿若咬牙切齿的样子,显得非常吃力。那层光幕上水纹似的荡漾起来,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仿佛水波倒影般,漂浮了出来,依稀是个女孩子的身影,不过却是看不清清晰的面貌。
但接下来不管四阿婆如何的变换手诀,那层光幕上的图像却无法完整的呈现出来,四阿婆的脸色都已经由苍白变成了赤红,却还是无济于事,眼看着那光幕上隐约显现出来的人影,支撑不了片刻便要淡去。
就在这时,窗纸忽然又再“沙沙’作响,外面的风声雨势似乎也跟着大了起来,薄薄的窗纸已然抵挡不住风雨之势,一股冷风不知怎的就穿过窗纸,吹进了室内。只不过诡异的是,那道风中微微泛着与四阿婆身上一样黄绿色的光晕,虽然在四阿婆身前光幕的掩映下,几乎弱不可见,但细看之下,却明显得要精纯了一些。
那道裹着微光的风绕着四阿婆的身体盘旋了两圈,悄无声息的消融在了四阿婆的身周。就见四阿婆的身子猛得一振,面前的光幕也是徒得一亮,便仿佛激光水幕电影上的影像似的,即将模糊消散的画面,终于清晰立体而又完整连贯起来。
但是四阿婆却脸色一变,双收一分收起了手诀,任由那几乎耗尽了她功力才凝聚起来的光影,如同晨雾般的散去,看都不看,竟然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平息了一下情绪,再睁开眼时,她的神情恢复冷漠淡然,轻轻冷哼了一声,“又是你?”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彻骨的寒意在内。
凄冷的风声中,无人应答。四阿婆皱起眉头,转头望向了窗外,顿时木质雕花的双扇窗如同狂风疾吹,“呼啦”一声打开,室外已是暗如黄昏,斜斜的雨丝飘入,凉意袭体。就在四阿婆院子里靠墙的那棵早显枯态的树干下,一个人影静静的站在风雨中,巍然不动,竟似要比身边那棵树还要沉稳。
“果然还是你……”四阿婆似乎笑了笑,可是那声音却无端的让人听了心里毛。忽然之间,四阿婆的身形穿窗而出,瞬间便鬼魅般的到了那人的身前,“啪”的一声脆响,四阿婆扬手便在那人的脸上闪了一记耳光。
然而,受了她这一巴掌,那人却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四阿婆也是挥手不停,正正反反的又打了他几掌,“莫要以为我不会杀你的。”四阿婆的身子又风一般的飘回了房间内,“日间我便已然告诫于你,若是再跟着我,便不是几记耳光如此简单了,否则我必取你性命。”
院子中立于树下的那条人影,似是根本就没感觉到四阿婆打在他脸上的那几记耳光,事实上四阿婆在他脸上连一点指痕都没有留下,“我便是要护卫于你……”他说话的强调非常古怪,吐字缓慢艰涩,一听便知是先前跟着四阿婆于卫飞陈枫和沈郎三人对上,出现在沈大沈二家中的那人。
六十五、两岸局之文峰塔(中)
仿佛刚才那几巴掌消去了四阿婆心中的一股火气,又似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听了那人的这局话后,四阿婆沉默起来,怔怔的,也不知究竟在想着什么,出了半响的神,看似无力的一挥手,那扇木窗“吱呀”一声的关闭起来,昏暗中的朦胧便遮住了四阿婆那张不停变换的脸。
雨虽然停了,风势依旧,空气之中异常的潮湿,由于只是刚入九月不久,卫飞和陈枫还有沈郎,都只穿了件短袖。卫飞、陈枫是初来西北,而对于沈郎来说,如此阴雨缠绵的天气,也是次遇到,三个人的衣衫都潮潮的贴在身上,好不难受。
但让三个人情绪心思各自飘离的,却不是在西北这及其反常的气候,而是面前因地脉之气震荡,塌陷出来的仿佛圆规画出来的深坑。园坑之上雾气氤氲,凝聚不散,站在园坑边上,卫飞和陈枫更加清晰的确认,那其中果然便是点点极为纯正的星辰之力,与纯阴的阴气组成。不过这一点上,两个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星相本就属阴,能与那似乎是阴魂之气的气息相容,亦在情理之中。
一旁的沈郎不由得有些兴奋起来,文峰镇封闭的环境,他又跟着老夫子在学道,这两天的经历,已经使得他逐渐的成熟起来。但是眼前的这个圆坑,精确的如同刀削一般,沈郎再不懂也能看出,乃是出于人工之手,也就是说镇中心广场在未曾塌陷之前,这下面已经有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挖掘出来的洞**。此刻有卫飞和陈枫在身边,刚才的心虚早不知被他抛到哪里去了,蹲在坑边沿上,看了又看,已然在琢磨着如何下到坑底。
天色将晚,圆坑上层又漂浮着一层雾气,虽然还是看不清坑底的情景,但卫飞和陈枫却在斜坡顶上便已经知道,这圆坑之中之所以能有那么多的阴气凝聚,只怕是坑底有着累累的尸骨堆积。
“沈郎……”卫飞一把将半个身子都探入到坑中的沈郎提了出来,“我问你,记得前晚在窑洞之中喝酒的时候,你和章同祖好像说过,文峰镇东西两祠宗祠内历代中过状元的祖先灵位,全都不见了?”
沈郎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卫飞为何有此一问,他点了点头,“大师父,你的意思是不是说,祖先们的灵位,其实……其实都在下面?可是……”
文峰镇的历史过往当中,有着太多的难解之谜,比如在这样一个虽然连绵不绝,但断层悬崖也间隔不断的黄土高原中,文峰镇当初究竟只是由一个小小的村庄展而成,还是文峰镇一开始建立,便是为了那个匪夷所思的风水绝局“两岸局”,
否则难以解释为何文峰镇每个朝代,都会出现一名魁星状元。至于又为什么镇中的东西两祠轮番中举,如果不将“两岸局”的局势功效计算在内,便就要追溯到文峰镇建立的初衷了。
有一种可能存在,文峰镇从始至终只有章沈两姓,或许便是为了兼顾到这两家宗族的感受,所以才会出现了“两岸局”,但作为风水之中的绝局,相信无论是谁,都不会如此简单的定义,“两岸局”在文峰镇中所起的作用。只因不管从哪方面进行推论,最终都会回归到支撑文峰镇传承的“状元’之上。
科考之制始于隋末,状元之名起于唐初,文峰镇最后一位状元,也就是挂印而去的那位西祠章家的先祖,毫无疑问在他身上,一定生什么神秘之极的变故,以至于文峰镇的历史由此产生了断层。自他之后,文峰镇再也没有出现过状元,而且关于这位章姓祖先,究竟是哪朝哪代的人物,在文峰镇中也没有了资料。
而这些原本是可以通过文峰镇的东西两祠宗祠查出来的,但是东西两祠中宗祠的先祖灵位,却神秘的消失不见了。但比这更加离奇的却还是,东西两祠的族长,无论是章天如还是沈知非,就连那些先祖的灵位,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就诡异的从密封的宗祠内忽然间失踪了,他们根本是一无所知。东西祠内那两间专门用来供奉先祖灵位的祠堂,不知何时空荡荡的,便如同文峰镇断掉的历史一般,无法深究,也不能深究。
这些事情,对于沈郎来说,其实他是一点都不在意的,什么文峰镇的千年状元传承,什么星宿值日歌、四逆日的,便如同沈大沈二兄弟眼中的牌局,其重要性远远过了冲撞了文峰镇凶煞的卫飞和陈枫。只要镇子中不再死人,不要被笼罩在恐慌中,沈郎并不介意再多看几次,类似于那夜“魁星点斗”一样的游戏。尤其是现在沈郎的心思,因为沈大沈二的“阴魂报宗”,以及那飘渺无踪的易道,还有四阿婆与那人的刺激,一时紧张,一时兴奋,忽而迷茫,忽而惆怅的,虽然方寸未乱,但胸腔间却积了一股气血,恨不得无论如何都要找一个渠道宣泄出来。
“大师父,二师父……”沈郎犹豫了一下,卫飞的判断他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可是,如果镇中先祖们的灵位真的都在这坑底,那……那却是为什……”
这个问题不光是他,那天所有在场的文峰镇人,都在不安之中困惑着。宗祠里先祖们的灵位,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给藏在了这本该是个洞**的圆坑内?
对此,当时章天如和沈知非都没有表示什么,但两人心照不宣,知道此事背后是如何的诡异惊人,文峰镇人实在是无力再承受了,倘若再引起恐慌,那么整个文峰镇真的会崩溃掉。章天如甩手将一切都丢给了沈知非负责,心灰意冷之余,恐怕也只能无奈的等这两日后的祭祠大典,来冲去所谓的凶神恶煞了。
卫飞沉吟这微微笑了一下,却没有对沈郎解释什么。夫子道独修意境的文功心法,使得沈郎对于传统之中道门的修行之术知之甚少,那些什么奇经八脉、存思观望、吐纳运气,都还不太清楚,更别“两岸局”这种风水之中的绝局了,就连卫飞和陈枫都还在猜测当中,三言两语是无法对沈郎解释通的。
六十六、两岸局之文峰塔(下)
但沈郎毕竟是文峰镇人,卫飞和陈枫被关在西祠宗祠里的时候,送饭下来都用了个“绳灰提篮”,之所以合镇上下鸡犬不宁,起因便是卫飞和陈枫这两个外来人的出现,冲犯了凶煞。似乎方术已经如同文峰镇的状元传承一样,深印在了文峰镇人的血液之中。所以沈郎虽然从未将那些择吉之术放在过心上,但对于周易、奇门遁甲、风水之类,却还是知道的。
见卫飞很陈枫都是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沈郎知道自己的大师父和二师父正在推测当前的形式,便很知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反正从沈大沈二兄弟的“阴魂报宗”开始,什么易道、龙脉之气的,早已经使他即便是看到一头只属于《山海经》里才能存在的怪兽,也不会有惊奇之意了。
他怕自己会干扰到卫飞和陈枫的思绪,于是沿着圆坑的边上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他身形一顿,僵在了那里。就在他的脚下,有一条二指粗的绳索搭在了坑沿,绳索的一头只余数尺,另一头则垂向了坑底。很显然,有人已经在他们前面下到了坑底,只是不知道生了什么事,遗留下了绳子。
“大师父,二师父……”沈郎忍不住回头叫了一声卫飞和陈枫。他当然想不到这条绳子其实是圆坑刚塌陷出来后,东西两祠的人在章天如和沈知非的指引下,下去查看,却现坑底竟然是镇中先祖们的灵位,极度震惊之下,忘记了收回绳子。
卫飞心中一动,文峰镇的神秘便在于传承了那么多代的状元,而根据他和陈枫的判断,这种传承是建立在“两岸局”之上的,状元传承的断裂,先祖灵位的消失,很显然这两之间肯定有着关联。如果那些历代状元的灵位真的便在这圆坑下面,那么就算不能由此解开“两岸局”的奥秘,但是卫飞相信,这个布局在“两岸局”中应该也是较为关键的一步环节。至少目前文峰镇中所生的这些事,也许就能从中找出些许的端倪来。
东西两祠虽然在日前留下了这条长绳,但他们下去之时,坑顶是有人相拉固定的,此时三个人都要下去,幸好这个圆坑是广场整体塌陷而出,数米开外便已是街巷院墙,找了个石块将绳子的一头固牢后,三个人鱼贯而下,提升的这几米高度,恐怕四阿婆跳下去,也不会受到什么损伤的。
卫飞和陈枫在下,沈郎在上。根据漂浮在圆坑上雾气之中的气息来看,阴魂之气中,偏又夹杂着纯正星辰之力,最有可能的便是那些状元们的灵位所。沈郎和章同祖都不知道那些状元先祖们的陵墓在什么地方,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了一点,如果不是文峰镇中另有隐秘,那便是“两岸局”的布局所需,也就是说,文峰镇历代状元们根本就没有阴宅陵墓,在“两岸局”中原本是供后世子孙祭祀的灵位,似乎是被人用一种秘法整合了。
在风水之中,阴宅的功用是福泽后世,而灵位的摆设除了牵扯到择吉等方术的运用外,主要的还是在后世子孙的香火供奉下,来维系祖上积累的阴功。但是华夏文明上下五千年,岁月变迁,朝代更替,天下之势分分合合,四时风雨往来,沧海如云烟,历史却又如沧海,所谓的“五百年前是一家”,追宗溯祖已是只能在族谱上进行的了,因此即便是历史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那也是难以找到祖上的阴宅所在了,于是宗祠内的灵位便变得至关重要起来。
刚刚顺这绳子下滑了数米,沈郎的心中便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受来,仿佛如同走进了自家的宗祠之中,一股庄严肃穆之意油然而生,似乎坑底下确实有着与他血脉相连的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种几近神圣的感觉当中,却还有着一似极不协调的气息在内,就好像族里的人正在宗祠里虔诚的祭拜之时,忽然有人做出了有辱祖先的逆举一般。并且越接近坑底,沈郎的这种古怪感觉,便越是明显。
终于当沈郎的双脚踩在坑底,只是匆匆一眼,立刻便怔在了当场。他虽然在心中早有预想,却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场景,冲击得大脑之中瞬间空白一片。只见面前便如同透过窗纸所露出的灯光一般,淡黄色的光芒映照得周围恍如夜色将临中的朦胧,可在这片朦胧的淡黄色的上方,却诡异的布满了鬼火似的点点磷绿之色,淡黄色与森绿交相辉映的向上逐渐的便化成了三个人在坑定所看到的雾气。
而在他们的身前,则是一排排一行行如同树桩一样的立柱,那些立柱俱都是一米多高的样子,立柱的顶端也全都是摆放着一块一模一样的长方形的牌子。从沈郎卫飞和陈枫下来坑底的洞壁前望去,每根立柱之间的间隔距离可容两人并排而过。若是以这座圆坑也就是文峰镇中心广场的大小来看,足足可以容下千根如此的立柱,可是文峰镇有那么多的状元爷么?纵观历史上有记载的状元也不过只有五六百而已。
而且让沈郎一惊再惊的还有一点,他基本已经相信了这坑底立柱之上的方形牌子,的确便是文峰镇历代状元们的灵位,但是文峰镇史史数来数去,自唐初伊始,也就那么多的状元,以那些立柱相隔的间距来看,一是根本不可能有眼前如此之多的灵位;二是偏偏他眼中所见的立柱,竟仿佛是整装待的军队一般,密密麻麻的给人一种难以数清的错觉。
“文峰塔!果然是文峰塔……”卫飞嘿嘿了一声,与陈枫同时抬头向上看去。他们两人与沈郎自然不在同一档次。陈枫早已经大致的估算出了圆坑的面积,此时他所关注的根本不是那立柱的数量,而是那些立柱纵横排列而成的形状,一个精准的与圆坑的大小比例显得及其协调的正方形。“内方外圆!”陈枫面无表情的脸上,肌肉微微抖动了一下,这种布局恰恰与文峰镇的整体建筑风格“外方内圆”相反。初到文峰镇刚下中巴车,他和卫飞便已现文峰镇的外观四四方方的,仿若一座城堡般,但入内之后,所有的房屋街道却又是一种内螺旋的方式,呈现出外方内圆的格局来。
一座隐藏在黄土高坡之中,代出状元却又不留史册的古镇,古怪甚至可以说是陈腐的习俗传承,偏又三面悬崖建在了一条只有来龙而无去脉的龙脉之上。如果这两点的都是风水绝局“两岸局”所需的前提条件,那么与文峰镇“外方内圆”相对应的这个圆坑里,由如此之多灵位组成的“外圆内方”,虽然陈枫还是暂时摸不准“两岸局”的布局脉络,但却是可以肯定,它们之间必然是因果的关系。
“五行幻龙术”不只是旗门的秘技,同时也是风水之中的顶级心法,但尽管有“五行幻龙术”的支撑,陈枫也只能做出一些模糊的推断。
与陈枫不同,一下到坑底,卫飞便不由自主的抬头向上看去,那隐隐透射而出的光华,直接在他灵海中还原成了图像,只是这图像并不如他以前通灵时所见的那样完整,像是飘渺变幻的云海一般,景象有些扭曲抽象,且还略显杂乱,不过卫飞还是在瞬间捕捉到了他自认为颇为重要的信息出来。
那是一座塔,圆形的塔基完全是依照着诸佛菩萨座下的莲花而建,就连那上下交错的七层莲瓣都丝毫不差的雕刻了出来。但是卫飞看不到整个塔身,他所看到的乃是塔基之下的部分。莲花座的塔基虽然如同一般的房屋地基一样,深埋进了地表,可是塔基下却是个巨大的洞**。倘若是以卫飞此时仰望的角度来看,那由青砖堆磊而成的七层莲花瓣异常逼真,虽在地表之下,但仍然一丝不苟的,是一朵莲花掐去了枝茎的样子。
一座高塔的地基悬在了地下的空洞之上,就算是西北黄土高原的土质密厚,可是这么大的洞**上建了座塔,那便是如同气球上有根类似于针的尖锐物体,随时都有塌陷的可能……卫飞的脑中刚刚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突然间泥丸宫内刺痛了一下,却不是很疼,反而有种异样的快感,随即一道明亮却很柔和的光芒中,又一个念头跳将出来,刚刚“看”到的那座塔,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那是一道虚影,是假象!在现实之中,文峰镇的中心,也许早先在这里不是一个广场,而且绝对没有一座塔曾经建在此处。
六十七、两岸局之阴阳(上)收藏!
卫飞抬头上望,一幅呆呆的样子,脑海里却飘飘荡荡的浮现着那座悬空的塔基,他此刻又有了初通灵时,在给那个将自我意识封闭起来的小女孩小洁,施法时所起的奇异感觉。小洁的母亲刘晓红,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丈夫另有新欢,两人离婚后,刘晓红虽然一直努力在让小洁没有阴影留下,但是小洁仍然是潜意识当中强行将自己的灵识,给封闭在了一个她自己营造出来的空间内。
卫飞踏入道门的,由于陈枫是旗门传人的身份,所以实在是太高,当时他在试图鱼小洁通灵时,便有一种心神分离的感觉,脑中所见全是灵力反应过来的诸般画面,但偏偏自主的意识还清醒着,就好像做梦之人,在梦中居然知道自己在做梦一样。这实际早已经出了灵力的范畴之外。包括卫飞在九华山宏愿寺百度大师的叙述中,感应到了血愿的过往。
那其实是慧力,是慧眼的境界体现。只是那时的陈枫刚刚下山,对自己所掌握的旗门之秘,还在怀疑和观望的阶段,没有能及时有效的对卫飞做出正确的引导。
现在的卫飞,站在西北黄土高原一座千年古镇之中,中央广场塌陷出来的圆坑底部。仿佛是从内心深处他自己都触摸不到的地方,一丝玄妙异常的感觉,竟如初恋般的心动,不大不小的跳了出来。充斥在心头的似乎是座高塔,但是卫飞却好像在读书一样,不管前面的情节设置的如何复杂诡异,他可以随时翻到书的最后一页提前知道了结果。
卫飞皱着眉头,却不禁在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来。他能分辨得出与上一次在山城之中体悟慧力的不同,这一次奇妙的感觉不再玄之又玄的那么不可触及。散落在地上的,或是漂浮在空中的灰尘,还有那圆坑塌陷后,洞壁之上显出的似黑似黄的颜色,无一不包含着自它们随天地而存在以来,所见证过的沧海桑田,它们或许只是一粒尘埃,一块黄土,但历史的变迁,却被那最不能言的“天道”,神秘而又不可言说的留下了丝丝的痕迹。
境界提升至“慧眼通”后的卫飞,先现的便是自己可以通过那只能用玄奥来解释的岁月留痕上,能看到一条如同“道”一般难以形容的规律,便仿佛看地图般,所谓的时间和空间,不过只是“前”与“后”的区别,没有年、月、日的计算,只是简单的线条,过去和未来都在那“道”之运行的规律下,似乎是一部庞大复杂的机器,看似千头万绪,实际不过是齿轮和齿轮之间的吻合。然而,正是因为这种简单,所以难解。
“易!道!”卫飞终于垂下头来,看着陈枫轻轻摇了摇头,“所谓慧眼三通,追、预、判原来……”他叹了口气,好像知晓了某种苦觅不得的秘密后,很是无趣的感觉,“没有意思,很没有意思,而且……而且有点***。”在陈枫面前他自然是无需掩饰什么。至于沈郎,以他目前的层次,想要知道卫飞在说什么,那还远不是用“差距”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规律!就怎么简单而已。”卫飞原本觉得自己有许多的感悟,可是忽然间他失去了表达的,但是他知道陈枫一定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陈枫理所当然的“嘿嘿”了一声,他自己虽然不能像卫飞那样慧力闪烁,可他有旗门之中的整个体系在胸,自己身上的慧力几乎微不可查,但是他知道修行到了慧力境界后会有何等的体悟,《楞严经》中记载了一次佛祖释迦摩尼的,其中便有五十道要过的关口,初得慧力之后,会有一种参破宿命的消极之感,其时固然有追知预测的神通显现,但仍属中阴幻境,便如同勇猛精进的金刚一样,如果就此下去,不过也就得个阿罗汉的果位而已,却从此远离真佛,只是得了些许的神通。这天地之间宇宙苍生运行的奥秘,不在其中,所以还是阴魔。
“用不了几天,你会另有感悟的……”话是如此说的,但陈枫的口气却让卫飞几乎是习惯性的嗅到了一丝阴谋。修行的境界层次,不同于那些道法方术,不是个教与学的概念。须知,境界上的感悟,便如同面对着春花秋月一般,天地间孤月一轮,但落入各人的心中,却自有不同的领悟。所以在这方面,无论佛家道家当到了境界提升的关键阶段,师父在此时所要做的并非是指导,而是印证,印证弟子所透悟的道理。修行之道在悟,这便是为什么状元的师父不一定也是状元了。
尤其是道门修炼,中华传统历来如此,大道至简,善若如水,是为包容。正好与西方的学科互为两极,西方来的科学讲究分解,对于事物的细分都已经到了原子粒子量子的地步,而东方传统却是精简,天地万物,宇宙洪荒,到得最后便只剩了两个字,一字曰“道”,一字曰“禅”。总之旗门也许真的很强悍,有着越佛道两家的顿悟心法,但是目前挂这旗门传人的陈枫,至少还不知道是什么,因此他在教卫飞的时候,那些只能用抽象来形容的境界,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在不产生误导的情况下,可以使卫飞正确的领悟到。
“嗯!奎木狼星君姓马名武,乃是二十八星宿之文曲星,此星虽主文,却手持开山长斧……”见卫飞一怔,陈枫立刻轻轻巧巧的转换了话题,“文峰、文昌都是其别名,风水布局,文峰塔应对二十八星宿方位,此地处在文峰镇中心,如若有塔,依我看也不大可能是文峰塔。”如同他能了解卫飞初通慧眼的感受一样,旗门之中也有太多的术法,能让陈枫和卫飞一样,知道圆坑的顶上,似乎是有着一座塔存在。
六十八、两岸局之阴阳(中)
卫飞果然被陈枫转移了注意力,他还是皱着眉,“倘若不是文峰塔,那么此塔该是什么塔?”在他的神识灵海之中,那莲花塔基真实无比,分明便是文峰塔的格局,但它所在的方位却是镇中心,不但不符合风水之局,而且塔基悬空,下方是一个摆满了文峰镇历代状元先祖的洞**。
陈枫也咪着眼向上凝视着,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想了想,他将目光收回,落在了面前那立柱上的灵位牌上,“那塔是你的慧眼所见,只是曾经的幻影重现,尚不知年代,这广场洞**上的两端,便分别是东西两祠的宗祠,如果这塔不是文峰镇久远之时的普通祭塔,就一定是两岸局中的一着布局。”
文峰塔、魁星楼本身就是风水学中的产物。塔起源与古印度,所谓的“救人一命胜遭七级浮图”,这“浮图”二字指的就是塔,实际却是梵文的音译,初时又称为“方坟、圆冢”。在风水的布局当中,文峰塔的方位是在东南,一方面奎木狼星五行为木,而东南方即是巽方,另一方面,《山海经图赞》说:“地亏巽维,天缺乾角”。《易-巽》说巽象风:“随风,巽”。疏去:“风既相随,无物不顺”。按儒学家说法,巽为文章之府,塔有卓笔之形。故称文峰塔。
卫飞点了点头,“看来关键还是先弄清楚,这些状元的灵位是何时被排列于此,这洞**究竟是先天而成还是人工所挖,然后才能知道那塔修建的时期,又是因何而成……”也不知为了什么,他总是隐隐觉得,自己慧眼所见的这座塔,建于何时,又是不是风水之中的文峰塔,似乎是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
对于卫飞的这种感觉,陈枫也无法判断,毕竟“两岸局”乃是风水之中的绝局,在不清楚“两岸局”是如何布局之前,谁也不好肯定“文峰塔”便不能建于一镇之中央的位置。二来,此时卫飞由灵入慧,整整提升了一个境界,就算塔初始仍有幻境难辨,但陈枫仍然愿意选择相信卫飞的感应。已经有很多次,他们都是在卫飞的感应之下,转危为安的。
两个人之间实在是太过相熟了,从“玄武遁”到凤鸣山上的“神魔将阵”,再到山城之中的“天阴无罡周天大阵,同生共死的默契,还有那来自旗门的传承。陈枫心中甫一动念,立刻便被卫飞捕捉到了,他突然间再次抬头望天,上空依然是淡黄色与森绿相织的光芒,但是先前卫飞脑海中出现的那座七层莲花塔基的画面,却在一瞬间变化了。
最底层依然悬空,可是却更加的立体,似圆似方的,沿着一股气势向上嚣张的冲去,半圆半方,但变得绝不像是一座塔的样子,竟然由底基开始,越往上越显得细尖起来。卫飞的心神一震,失声脱口而出,“妈的,这……这好像是一柄剑……”
陈枫的心思变动,牵扯着卫飞的神识,慧眼之通,追知、预测、判断,提醒着卫飞,他所看到的那座塔基,是处在时空的轴线之上,所以当智慧之力全面行使之后,经判眼而过,一点认知油然而起,千百年来,这洞**的上空是空无一片,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塔型的建筑。
那不是一座塔,却好像是一把直刺苍穹的长剑。陈枫也是忍不住大感惊奇,但他紧接着就想起了,数天前跟着章同祖初到文峰镇,一下中巴车矗立在黄昏之中,仿佛城堡一般的镇子,扑面而来带给两个人的感觉,四方形的布局,显得是那样的厚重和坚实,沉穆的气势,便仿佛一方帅印之上,有柄宝剑的剑气直上云霄。
这一点如同“两岸局”一样,在风水布局中都是很少见的。由于兵家之道凝聚的杀气过重,再加上其身后往往有着举国之力的龙脉气运相牵相连,因此在兵家重地,以及历来流血无数的古战场,一般情况下,根本无需考虑风水的因素,只需按照常规的兵法战术布置即可。
但是在文峰镇,这种隐含兵家攻守之道的布局,又是为了什么呢?连绵的黄土高坡之中,如此的布局,一定是大有深意在内的,只是可惜,文峰镇中历代传承的状元资料,已经失去了记载。如同旗门的历史一样,诡秘的消失不见。无论如何,这种布局的形成,绝非偶然,而且恐怕也不只是为了一个“两岸局”,尽管“两岸局”是风水之中的绝局,文峰镇也是一个刻意被遗忘在历史卷册的所在,同时以卫飞和陈枫在风水上的造诣,仍然摸不到“两岸局”布局的脉络。
这时卫飞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间就想起了似乎文峰镇,曾经还有个别名叫做状元镇。“文峰镇!状元镇……”突得,卫飞的心神很莫名的飘移了一下,竟然想到了“泰山石敢当”。在风水之中,“石敢当”与生肖太岁解煞以及山海镇等物决,都是属于“镇“字决的应用,功效多在于冲煞镇宅,文峰镇!状元镇……莫非此“镇”并不是城镇乡村之意,而竟是“山海镇”之镇?
卫飞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他所经历过的风水大阵,比如灵宝谢甘明设下的“三龙大遁”,虽然泄去了支撑中华三大龙脉的旁支之一,可是至少表现出来的也不过只是个新开铺巷子和山头崩塌。同样的凤鸣山上的“神魔将阵”,却也还是隐藏在湘西群岭之中的一座孤山而已。尽管耸人听闻,但对于卫飞来说,如果文峰镇的“镇”,确乎便是“镇守”之意,那么更以其千年的状元传承的功德,便已远了他和陈枫所经历的前几个布局了。
卫飞想了想,却是终究找不出什么理由,要在此地建造这么一座文峰镇,尤其是眼前这状元之灵与星相之力的方形布置,与其说是凝聚,还不如说是强行凝固了。一时间,卫飞竟然又升起一种感觉,也许“两岸局”都算不了什么,重要的是隐藏在“两岸局”后的内情,可是在这似乎绵延不尽的黄色山脉之中,灰蒙蒙的天,呼啸而过的风沙,高坡山脉、又能有什么历史的隐秘,值得如此呢?
六十九、两岸局之阴阳(下)
如果从两岸局的布局上来看,表面上好像是为了平衡文峰镇中东西两祠,而且这种平衡也深合阴阳之律。但在章、沈两家持平的背后,却是整座文峰镇的阴阳失调,有来龙而无去脉,其实是已经失去了阴阳的调和。
抬头向上,是翻腾着的光亮,只不过这光亮却像是被裹在浓雾之中一样,强行的透出些光晕来,而身前则是林立的先祖灵位,沈郎体内的“阴魂八王”,由于是被动接受,所以一直无法自控,但是老夫子的易道文功心法,却使他的心神稳固,于是阴魂八王慢慢的融入了他的意识里,笼罩在上方与星辰之力所纠缠在一起的状元气息,便被沈郎逐渐的感应到了。
沈郎不知道如何表达那种感觉,只是被一种仿佛来自血缘深处的亲近感,驱使着他一步步走到了身便z最近的一根立柱旁。那些方形的牌子上面,都刻着或西祠章家,或东祠沈家历代状元们的灵号。他不敢细看,匆匆瞄了一眼,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却忽然心头跳了一下,蓦地礼抬头向面前一桩立柱旁的灵位看去。那根立柱与沈郎躬身行礼的相比,却是空白一片,上面没有任何文字,虽然高低尺寸大小都没有不同之处。
惊诧与一种莫名的恐慌诡异同时升起,果然便如沈郎方寸所猜疑的一样,文峰镇自有状元名号起,便历代不断,但也远没有洞**内如此之多的灵位。现在看来,能形成这个外圆内方形状的布局,之中至少有一半都该是空白无记的灵位。而且这些无字的灵位也许是因为方位,很古怪的让人在视觉上感到,它们的气息明显的更加阴柔了不少,但在整个方阵之中,却依然是不可或缺的。
夜色深沉,整座文峰镇中家家闭门,户户静,不见烛火,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便在堆积在上空,仿佛触手可及的云层之中,隐隐的土黄色的光华,显得是如此的让人心升不安。天象之异,自然之威,总是会在人无法关注和习惯忽视的时候出现,但当它足够引起人重视之时,却是时机已晚。
西祠族长章天如的家里,贴在大门上的两张象征着白事的白纸,已经从底层脱粘,沉闷压抑中,似乎不知从哪飘了一丝风,那纸张便带着点阴森的味道飘扬了一下。章同仁就坐在堂屋那三级的台阶上,手托着腮望着夜空呆。自从镇中心广场上忽然在震动中塌陷出那个圆坑内,竟然排列着东西两祠历代状元的灵位开始,章天如便显得心灰意冷,将一切都交给了东祠的族长沈知非负责后,便由章同仁搀扶着回到了家,就再也没有从卧室中出来过。
作为文峰镇人,章同仁知道“四逆日”对镇中人意味着什么,沐浴、静、戒律,但是他更加能理解章天如的压力与痛苦,他被西祠派出在章天如身边已经有些年月了,尽管章天如多次表示并不需要,可这是宗祠内的规矩,好像在东祠族长沈知非身边,也一直有个沈文起一样。
所以章同仁很担心自己西祠的族长,他甚至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完全懂得章天如的感受,至少老来失子之痛,那就不是随便有人可以承受的。章天如不是普通人,他在少年时便有勇气和胆识走出文峰镇,回来以后以其在外的所见所识,大大的改善了文峰镇,这样的一个人,即使是很多趋向于传统的东祠中人,在内心里也是对他存了一些敬意的。
但是章同仁却隐隐的感觉到了,似乎在章天如的身上有着什么秘密,不过章同仁常年呆在章天如的身边,他的思维方式也被同化成开放型的,所以章同仁丝毫不想理会族长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只是担心章天如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之下,会再也站不起来。
夜空中弥漫着一丝香火的气味,正是章丝各家戒祈祷之时所焚的香火,让章同仁勉强心安,否则镇子中的一片死寂,会使他觉得文峰镇已经是了无生机了。章同仁忍不住站了起来,四逆日起,他始终都守在族长的卧房外,不曾离开半步,似乎已有很久没有听到章天如那压抑沉闷的咳嗽声了。
“太爷……”章同仁轻唤了一声,房内无人辉映。犹豫了一下,章同仁推开了房门,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两扇木板门出的“吱呀”声,使得章同仁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房间内没有点灯,只在章天如床头的木柜上燃了三柱香,但微弱的光亮却也使章同仁隐约的看到,卧榻上一张毯子下,章天如略显肥胖的身躯,正安稳的躺在那里,耳边同时也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
章同仁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忽然浑身一抖,猛得转过身来,仿佛见到了鬼似的,满脸俱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然后,他缓缓垂下了前伸的手臂,双眼凸起,嘴角边溢出了一丝鲜血,“砰”的一声,栽倒在床上。而在他的身后,却诡异的响起了拉风箱般的粗重喘息。
七十、东祠(上)
与此同时,一座与章天如家大小规模相似的宅院内,厅堂的两扇大门洞开着,长条形的木案上供香正燃。东祠的族长沈知非便如中堂所悬挂的孔圣人画像一般,目光似空洞又似飘离的,望着呆坐在院子里槐树边石凳上的中年人。
沈文起,与西祠的章同仁一样,是宗祠内遣出伺奉族长的人。其实无论章天如还是沈知非,都有自己的家人,根本无需他人的照顾,所以沈文起和章同仁真正的身份,便有点类似于秘书一类的,毕竟族长的家人儿女们,是不能干涉到族内的具体政务工作。
趁着一片落叶被风卷起,沈文起调整了一下坐姿,两天的“四逆日”,现在好像已经到了关键的过度时刻,可是族长沈知非却似乎有些反常,只是在室中静坐了半日,便脸色阴沉心事重重的样子,捧着一壶浓茶,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随着外面的天色,神情也在不断的变幻着。东祠的氛围向来凝重,此刻更是如那满天的云层一般,风雨欲来。
沈文起看了一眼沈知非,随后垂下目光,一颗心仿若那飘在风中飞舞的秋叶,悬在半空中,久久无法安落。
就在这时,忽然突兀的响起了“砰砰”的拍门声。沈文起一惊,蓦地里站了起来,却还是先看向了沈知非。沈知非也是一震,四逆日期间,镇中有什么人又会因何事,在这一敏感时刻,甘冒镇规之谴,舍戒律而不顾登门呢?
沈知非虽然疑惑,却还是冲着沈文了点头。沈文起强忍着心中的惶恐不安,论起年龄来,他也有三十多了,东西两祠的龌龊之事亦是见了不少,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有很多事就他看出来了,明知道不对,却也没有他说话的份。
院门打开,沈文起不禁楞了一下,来人不是东祠内的老人,也不是西祠中人。站在门口的是一位少女,长垂肩,脸色略显苍白,嘴唇上也少了抹血色,双眉间隐隐的透出丝煞气来,却正是那位被赶出西祠,弃章从沈的少女思月。
“思月!这个时候你怎么……”沈文起看了看思月的脸,停下了要说的话。四逆日严禁外出,更忌登入他门,但他却忽然心头一寒,眼前的这位少女,与她近年来文峰镇唯一的状元弟弟章同祖一样,都不是寻常之人。镇中无不知晓,就连西祠的族长章天如,对她也是颇为看重。况且此番镇中的大乱,起因便是思月的胞弟章同祖之死。
思月与沈文起辈分相同,她轻轻额了额了,“我来求见太公……”
两人虽是同辈,但沈文起几乎可以说是看着思月长大的,可仿佛一夜之间,经受了章同祖身亡的惨痛过后,思月竟似忽然之间变了一个人般。沈文起眼看着她径入院中,却没有出言相询。
沈知非皱了皱眉,“思月,你如今已是东祠中人,需当知晓四逆日的诸般禁忌,着般的夜访,若是再触犯了各方神煞,就只怕便连东祠也容不得你了。”他这话虽重,但就连沈文起也都听得出,东祠的族长沈知非,明显的还是对思月有着一种特别的包容在内。
“太公……”思月依着宗祠的旧礼躬身,“思月心有存疑,百思不得其解,故望太公能为思月解惑。”她语气轻轻柔柔,却分明的态度坚决,丝毫不提自己如何的与四逆日的禁忌冲撞。
“你且言之。”沈知非似乎也自动忽略了思月的举动,端起茶微微饮了一口,忽觉那茶味道有异,这才省的已是自四逆日隔了一夜。
“太公,待得过了子时,四逆日便过,当真明日祭祠大典过后,就能消解了镇中的噩运了么?”思月微微斜,一头长瀑布般的垂了下来,她依然还是那般轻淡的样子,只不过身上的那股煞气,却愈加的浓厚起来。
沈知非眉毛一挑,将茶杯顿在了桌上。这是他乃至东祠与整个文峰镇都不可触及的底线。文峰镇虽然深埋在黄土高原之中,与世隔绝,可以说是自甘封闭,便是因为他们有着历代的状元传承,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足以撑得起全镇心中的那份自傲。然而这种自傲却绝不是建立在状元镇之上的。文峰镇的人其实很早就已经知道,他们状元镇的名号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经过了如此之久,择吉术已深入人心,东西两祠之间,即便是出了个章天如,可也没有多少人怀疑文峰镇的得天独厚,是乃与天命无关,而这天命,毫无疑问的,便是为何文峰镇能状元不断的由来。
思月拂了下垂在身前的长,动作自然轻柔,仿佛是面对着碧水蓝天一般,她似乎是笑了笑,“太公,祭祠大典年年如期举行,可是先祖却为何没有庇护同祖呢……”
文峰镇之乱的源头便是章同祖,在所有文峰镇人眼中看来,分明便是章同祖在“魁星点斗”之时,私带外人入镇而起,更何况章同祖还是西祠中人,而东祠并没有在他之后依照历史规律再出一位东祠的状元。沈知非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看着思月,一双眼中隐隐的闪动着一丝光芒。
七十一、东祠(中)收藏!
思月毫不示弱的与沈知非对视着,“太公,您也是以为同祖他该死的吧!难道不是么?东西祠都已认定同祖他是自寻死路的么?难道不是么?东西祠都是认定同祖他冲撞了神煞,乃是咎由自取,虽然无人开口指责,但将罪名尽数按在同祖两位师兄身上,却哪里还需再来怪罪同祖?”她仍是轻声细语,可话中嘲讽的意味,丝毫的却不加掩饰。
听了这话,沈知非居然连脸色都不曾有一丝变化,只是静静的看着思月,半响过后,他忽然略显诡异的笑了笑,“思月,你想对太公说什么,不妨直言道来。”
思月的话实在有够直白,坐在院中石凳上的沈文起,突觉一阵秋寒,忍不住缩了缩肩膀,说来说去,话说到底,不过还是东西两祠关于状元传承的争夺。倘若东祠在章同祖之后,也跟着出了位状元,便不再用寄望于“魁星点斗”,即便是再死几个人,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担忧什么。
思月在看着沈知非,沈知非也在看着思月,两个人从面色上都瞧不出有什么不对之处,但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又从院子中沈文起的心头升起,使得他要几乎怀抱成一团。
就在沈文起恍惚都觉得过了半天之时,耳中忽然响起思月的声音来,他抬头看去,却见思月的大半个面孔遮在长之中,朦胧中竟透出一股妖异来,“太公,同祖是被人害死的!”
这几个字便仿佛是夜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秋雷似的,沈知非与院子中的沈文起同时霍然起身,满脸俱是震惊之色。
“丫头,不可妄语。”沈文起抢在族长开口之前,慌慌张张的闯入房内,“你这个丫头,如今都已长大**了,怎地却还象个孩子般的口无遮拦,四逆日原本诸事大忌,但是幸好太公乃是一族之长,你是族中的晚辈,因此也不算是犯禁,只是太公年事已高,你还是早些回家休寝……”
思月虽然是从西祠过继而来,同时又是西祠状元章同祖的姐姐,但正因为如此,当思月被章父一怒之下逐出家门后,东祠的人却从中找到了一种心理平衡,思月来到东祠后,人人都对她疼爱有加,人心之古怪繁杂,由此可见。沈文起与思月同辈,年龄上却是大了一旬还多,在他看来思月根本就是心忿章同祖之死,而口不择言。章同祖死在镇子东南的那窑洞内,他跟着沈知非亲眼见到了章同祖的尸,章同祖死的是有些诡异难解,可怎么也无法有证据显示是被人所害。
沈文起一是知道族长沈知非的脾性,不忍看到思月被族长斥骂,二是他跟在沈知非身边已久,并不担心沈知非怪罪他无礼。当然还有一点,虽然在他眼中,思月还是十多年前那个扎着冲天辨的小女孩,可是思月身上的煞气,让他有种感觉,此时此刻的思月很危险,危险的便犹如棵地雷般,随时随地有人轻轻踏上一脚,那后果便是无法设想的。
然而,出乎沈文起意料的却是,族长沈知非什么话都没有说,又缓缓的坐了下去。思月冷笑了一声,猛地一转身,长在空中一旋又垂了下来,却在空中留下道虚幻的弧线,“思月并非妄言,却也没有证据,但是思月知道,同祖的遗体已不在西祠所设的灵堂之内了……”
“太公,你看这……”沈文起有些无措的搓了搓氏家谱,“思月她……”
沈知非挥了挥手,沈文起急忙垂手不语,只见沈知非望着思月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思月,着实的不简单啊!”
反手将那两扇厚重的,包了铁皮钉了铜钉的院门掩上,思月回头看了一眼,胸口起伏着也是长长出了口气。章同祖亡故之后,她便一直暗中留意着沈郎的举动,章同祖死了,她不允许沈郎跟着再出意外,所以当沈郎在老夫子的授意下,从地道中窜到西祠的宗祠内,现了章同祖的尸竟然不在灵堂的棺木中,思月便更加肯定了,有一场针对于东西祠之间的阴谋,不幸的从自己身为状元的弟弟身上开始了。
她本就是聪慧过人,知道此中其实还是东西祠关于状元传承之争,明白了这点之后,思月很是不忿,她不能接受事到如今,东西祠却还拿着镇子里的陈规来说事,章同祖已经死了,可是无礼如何,也不能把着一切都栽到章同祖的身上。尽管有些事的确是那么的诡异难解。
思月紧握成拳的手,忍不住又紧了紧,她之所以敢在四逆日快要过去的午夜时分,前来质疑沈知非,自然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和计划,但是当回想起刚才族长沈知非的反应,在听说了章同祖乃是被人所害,并且尸离奇不在棺柩之中,沈知非异常的冷静,虽然他毕竟是年过花甲,饱经沧桑,可就是不像状元镇东祠的族长应有的反应。
想到这里,思月忽然停下脚步,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她这才现,那位怒气冲冲与章天如针锋相对,一心要维护文峰镇传统的太公大人沈知非,却原来似乎也是一身的秘密。她抬起头,金凤急,秋雨飘,天地苍茫,风云变色!
时断时续的雨丝在风中扭曲着,很快便将人的衣襟侵湿,沾沾黏黏的贴在身上,尤其是对以日为生的方士日来说,实在是无比难受。日由于施术必须时常的凝视日头的双眼,在不对着阳光的时刻,一般都是浑浊的瞳孔,此刻依然如同厚重的乌云般混沌一片。
“这天,这地……”那日摇了摇头,每当施展日之术时,他便必须直视那金乌之其,虽然有日之术的术法护持,但长年累月的看着太阳,使得他眼中浑浊如雾,好像他身为日之术的传人,谁也想不到他最畏惧的其实便是阳光。如同大多数的方术,甚至是道门中人一样,日之术也有着自己的传承隐秘,也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日之术已不是一脉方术的传承那么简单了,而是在暗中背负了一个沉重的使命,而现在这个使命,似乎将要到了解脱的时候。
七十二、东祠(下)
地道内的空气潮湿,带着一丝难闻的霉味,由此可见这条地道内虽然空气流通,但少有人迹。这股霉变的味道,其实乃是地脉的阴湿之气。那日靠在土壁上,禁不住咳嗽了几声,中医有说“肝开窍于目”,他的肝脾早被金乌所伤,脏腑之间五行互相调剂,因此他的肺气却又偏盛,实在是紊乱了。
一阵灰尘在咳声中震荡而起,那日咪着眼,阴暗不见光亮的地道,却似乎并不能阻挡住他的目光。又向前走了几步,他忽然一顿,耳朵支了支,脸色也跟着变化起来,几番踌躇之后,终于还是无法有所定论,叹息着摇了摇头。
但是就在他一口气刚刚叹出之际,地道的深处好像有一丝异响传来,只不过那声音似真似幻,令人难辩真假。那日的身体又再僵住,倾听了良久,疑惑的向前后看了看,但学没有现什么异常之处。
此刻那日所处的位置,正是条地道的正中,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文峰镇的哪道入口进了这地道之中,七拐八拐的,更是分辨不清深入到了地下何处。只见在一片几欲使人窒息的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两点银白色的光亮,慢慢的成型之后,显出那竟然是日的双眸所,银白色的光点逐渐增强,映照得身边三四米的范围清晰可见。
这其实有点类似于修道之中的性光外露,不过却已是那日所能达到的极致了,当然那日自是不懂何为慧光,何为性光,他只是观日测影配积聚起来的纯阳之气。日之术可探命理,可窥天道,却终究只是方术之列,更无法与奇门遁甲、易数之道相比较,那日的修为与功德其实均都不弱,采来的太阳之气聚于上丹田灵府之中,慢慢的也转化成了灵慧之气,虽然摧肝伤目,但却有助于日提升灵机,此乃日之术中的秘中之要,暗合福祸相依,阴阳根本之道。
那日眼中所的光亮,虽然只可映照得数米,但他的目光却已穿越了犹若实质的黑暗,直透向了地道的尽头处。别说是人,就连耗子甚至是蟑螂都不见一只。方术再过神奇,还是无法与修道相比,两相差的已经是用修为境界所能形容的了。那日眼放毫光,其实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此刻那日目力所及的数米内,虽不能说是亮如白昼,但却可见地面上浮土蒙尘,洞壁上蛛网暗结,并不见有脚印留下。那日用力皱起眉头,眼中银光骤增,忽然蹲下身来,伸出右手指,在灰尘上轻轻一抹,一点不同于浮土的暗褐色出现在了他的指尖之上。那日在鼻端闻了闻,脸色忽喜忽忧,就在他眼中的光芒即将暗淡下去的时候,他突地咬了咬牙,自怀里掏出了那枚小小的方鼎。
那日将方鼎摆放于地,而后燃香三柱,面色紧张的盯着那盘旋上升的烟雾,香燃过半,他终于长叹了一声,收起那枚方鼎,不知怎地,眉宇间竟显出几丝决然的惨烈之色来。
地道蜿蜒向前,那日手持着方鼎,脚步沉重却坚定无比,只是愈往前走,他的呼吸便慢慢的急促起来,显见内心其实是紧张无比。那枚小小的青木方鼎,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仿佛是不管前途如何的凶险,有此鼎在手,他都能化险为夷,却不知道在日之术中,那是否也如道门的法器一般,有着非同寻常的效用了。
空气中的霉味被一种潮湿之气所替代,那日甚至感觉到从头顶的顶壁上,竟然似是有水滴,朦胧中湿气扑面,仿若是身处晨雾之中。那日停下脚步,怔了片刻,想不通为何身处西北高原地下的通道内,竟会如此的潮湿异常。
一缕光亮终于在前方显露出来,狭长的通道呈喇叭状向外扩展,前方隐约是个百余平方的洞**。地道在洞**口左右分向,在黑暗中延伸而去,也不知道那丝光亮是从何透出。洞**里朦朦胧胧的,不见其内究竟有何事物。但那日却仿佛已经知晓了什么似的,他双手叠加在胸口,捧着那枚木鼎,看那架势,似乎便是抱拳行礼一般,乃是一种江湖手语。
“你终于还是寻了过了。”前方那洞**内,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声音略显嘶哑,甚至还有些撕裂,间或夹杂着一丝压抑的咳嗽,“方才我还在担忧,你是否能深入地下,在这千回百折之中寻觅到我,现在看来却是我多虑了。时至今日,果然没有出了祖宗的安排。”
七十三、秋意(上)
洞**内不圆不方,只是一片百余平方的空间,若是在现代都市之中,自然是寸土如金,但在这座千年古镇的地下,却只能凸显出一个人来。那人身形消瘦,长衫马褂,盘膝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嘴角边余胡须水还沾着几丝血迹,显见是有伤在身。这人的身上虽然向外散着儒雅的气息,但他的音容装扮却都显得太过普通,可以说与文峰镇中那些寻常的老头一般无二。
那日没有说话,已经恢复成了浑浊状的瞳孔内,却忽然射出一抹光彩。洞**之中的那长衫长须的老人,越看便越让人觉得从他的身上透露出一种古怪而又神秘的气势来。恍然中竟让那日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此人乃是当代大儒,胸又千壑,饱学沧桑,堪透世情一般。
其实他不知道,这长衫老人之所以看上去那么普通,实际是一种类似于佛家金刚法相的神通术法,只是他重伤之余,已然无法保持那种玄妙的境界,因此真实的修为便慢慢的显露出来。
“古人以日出日落而定作息,日一脉果然严谨……”那洞**中的长衫老人笑了笑,伸手入怀,然后抖动之间,一块仿佛是几十年都没洗过的布料,便铺在了他的身前。布料青灰色,约有文峰镇人摆在火炕上的小方桌大小,但奇怪的却是,虽然已经无法分辨它本来的底色,那上面却有八个字清晰异常,“唯疑方问,既求便开”,尤其是那字体,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歪歪斜斜的,却偏偏每一笔每一划,都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神韵在内。
那日神情凝重的顶着那块布看了又看,手中还是护身符似的,握着那枚方鼎,半响过后,终于算是开了口,“老夫子?”
长衫老人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却听那日声音苦涩的说道,“人心不古,沧海亦如横流,这年月思变的又岂是一个文峰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夫子,其实我于四逆日前变已入镇。”
他于四逆日前便已入镇!昨日、今日、前日,文峰镇又都生了什么?章同祖死了以后,东西两祠的人没有在镇中搜索到卫飞和陈枫,却现了西祠族长章天如次子的尸体。文峰镇人真正恐慌便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其后文峰镇中心塌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已经使得文峰镇人陷入到了一种危险的心性中,只因文峰镇的文化传承并不仅仅是建立在单纯的儒家学说上的,那背后还有着更为久远的方术。
而此时,相信除了极少数人外,文峰镇还不知道就在章天如二儿子死后的第二天,神秘的四阿婆,她唯一的亲人,她的侄子沈成,也死于非命。并且随后生的事,更加的匪夷所思,而那日便亲眼目睹了东南的斜坡顶上,四阿婆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以及后来生的变化,有人暗中出手引走了四阿婆,似乎也引走了另一个隐藏的高手。
老夫子微笑,卫飞和陈枫虽然由沈郎领着就住在他家的厢房内,却是没有看到过他的真实面目。此刻只见他脸色已如金纸一般,一股再也无法掩饰的浩然气势,逐渐的弥漫开来,他不禁皱了皱眉,“没想到我的伤势竟是严重如斯,看来恐怕是再也无法掩藏下去了。”
那日怔了一下,忽然躬身一礼,“夫子劳苦!”
老夫子却不知为何,也是跟着怔了一怔,随即他突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多少有点得意,但似乎更多的还是畅快,“你我同源共本,夫子道隐忍于此,你日一脉何尝不是流落江湖,代代苦撑了下来。只是在这座状元镇中,为了不引人注目,身怀……嗯,文功心法却摇时刻压抑自己的修为,不得提升,确是令人郁郁不欢,但此为你我背负的使命,更何况若是没有当日……”
在卫飞和陈枫的眼中看来,夫子道的文功心法,那是不弱于佛家大乘金刚法门的无上秘法,可是守着如此玄奥的法诀,老夫子依然谨记着那所谓的使命,他所牺牲的并非是在道门中的身份和地位,而是修为境界上的提升,老夫子的话中已经透露出,在文峰镇中,他必须要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
否则如何,老夫子没有说,那日也没有再问,但两人之间明显存在着某种默契,而且似乎文峰镇中有着一个对两人来说,是极大的威胁。所以老夫子只能是东祠的一个夫子,那日也就只能在这地道中与他完成一次历史轮回的密会。
“如此,便请老夫子解局!”那日堆满了皱纹的脸颊上,甚至与胡须一样灰白的眉毛,都跟着抖动了一下。
老夫子不禁诧异起来,脸色瞬间一变,随后变得更加苍白,“日在尘世历练,却不知怎会灵海蒙尘……”他长叹了口气,“福兮祸兮两相依!”仿佛忽然间伤势又加重了似的,老夫子怔怔的出起神来。
那日手一颤,忽然从心底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青木方鼎摔落在地上,竟然出了钢铁的金鸣声,“夫子,你此言何意?”
老夫子盘坐的身躯忽然也摇晃了一下,他幽幽叹息着,“你是日,可查天机,我为夫子,而传教条,如何解局,其实是应在你的身上。”
“我……解局?”那日近乎痴呆的楞在了当场。他穿着件粗布的大褂,风尘满面,眼神浑浊,浮肿红,站在那里便如同他身后的黄土一般,沧桑厚重,似乎他本身就是积淀了千万年的土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