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两岸局之祖灵(中)收藏推荐
“东祠的,也下去一人陪着。”沈知非不甘示弱的喝了一声,立即便有一条汉子从人群中应声而出。不多时,有人拿来两条长绳,一头系在了章同仁与那名汉子的腰间,另一头各自有人挽着,将章同仁与那名汉子慢慢的垂到了坑洞底中。
沈知非章天如与前排的众人,屏息静气的注视着章同仁与那汉子。只见两人解下系在腰中的绳索,似是有些胆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互相望了一眼,鼓起勇气,挪向了最近的一根立柱边。好不容易,两人却不约而同的站在了同一根立柱前。两人先是蹲下来,从立柱的下方摸索而上,随后两人的头又凑到了那立柱上的牌子前。
突然之间,章同仁浑身一颤,后退了数步,俯地便拜。而那名东祠的汉子,怔了片刻,猛得扑到了另一根立柱前,看了看顶端的牌子,忽然也是跪倒在地,俯下拜。两人都是三跪九叩的大礼,一丝不苟,虔诚之极,便在面对着祖先的牌位之时,也不过如此而已。
坑洞之上的众人如入云雾之中,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一股麻酥酥的凉意,却从尾闾间升起,沿着后背直上头顶。却见章同仁与那名东祠的汉子拜了几拜后,起身在根根的立柱之间又看了看,突然同时抢步而起,将双手卷去,在嘴巴边向上大喊了一声,来不及将绳索再缠在腰间,用力扯了一下,在上面的拉扯之中,攀爬而上。
到了坑顶之后,两人不等沈知非与章天如问,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脸色苍白,语不成调,却居然还能异口同声的说道,“太……太爷,下面全都是……全都是咱们宗祠内历代各朝,中了状元的祖先牌位。”
“什么?”沈知非、章天如大吃了一惊,直觉的反应便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围聚起来的人群,本就没有人出声,此时更是沉静一片,连呼吸声却无法听到。人人都被章同仁与那名东祠汉子的话震慑得头顶麻。文峰镇中的状元,止于那位西祠的章家先祖,但自从那之后,也不知为何文峰镇东祠内,忽然都将之前的历史封印了起来,镇中的状元都出自何朝何代,西祠那最后一个舍弃了奎的准状元,又是哪朝中人,在文峰镇东西两祠也许是刻意的所为之下,渐渐的已经成了禁忌和秘密。
而此后岁月变迁,光阴流逝,镇中东西两祠内先辈祠位都被封存,唯有在祭祠时才开启一次,但最近这些年,却再也没有打开过。而在此时此刻,那些半应是被封在宗祠密室内的,两祠祖先的灵位,竟然全都聚在了一座突然出现,却又早就存在的洞**之中。沈知非与章天如,俱都盯着那刚从坑底上来的两人,章同仁和那汉子手脚不停的颤抖着,脸色如土,却不象是说谎的样子。“本镇历代状元的灵位,当真便在洞底?”沈知非一脸仓皇的又问了一句。
其实用不着那两人再做肯定,沈知非与章天如心中,已然相信不会有假的了。宗祠内的那些先祖的灵位,之所以多年不曾开启,身为东西两祠族长的沈知非章天如,是最为清楚不过的了,那些灵位早已经不见了,而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也说不清楚。沈知非与章天如都不敢声张此事。文峰镇中早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出过状元了,传承镇风,东西两祠固然不会放弃,但或许是无颜以对列祖列宗,又或许是年代隔得太为久远,镇中之人也就习以为常的开始,有意无意的漠视尘封在宗祠内的那些灵位。
再,倘若宗祠内先祖的灵位离奇消失,张扬出去,势必会在文峰镇中引起恐慌。而沈知非与章天如虽然就此达成了默契,但两人终究还是意见相左,这也是章天如从外闯荡而归,一心促进文峰镇,但每逢关键时刻,却不得不暂时妥协于沈知非的原因。宗祠内选祖们的灵位,是怎么消失不见的?沈知非所坚持的那套择吉之说,无疑更有说服力。
沈知非与章天如,在坑洞前沿俯拜行礼,围聚在前排知情与不知情的,都跟着跪下,毕竟坑底乃是文峰镇历代的祖先灵位。而且为什么这些先祖的灵位,不在宗祠内却都出现在了这处洞**之中,对于文峰镇人来说,除了匪夷所思外,更多的还是震撼。
沈知非站起身来,默不做声的盯着章天如,其意不言自明。章天如叹了口气,“章某一生的经历坎坷多变,到老了却无人送终,老大鲁钝,始终无视于他,但骨肉相连之下,章某心痛,寄望于次子同连,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想不到同连也不在了……”他一阵急咳,尽显苍老之态,原本挺显富态的身躯,虚弱的仿佛站都站不稳了。
章同仁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章天如有些悲凉的说道:“算了,镇中之事,我有心也是无力,究竟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大家都同东祠的安排吧!同仁啊,扶我回去。”他转过头来,一脸的凄然之色,“知非,一切由你看着做主,不过也要有个度数……”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却还是出一声,令人听来万分心酸的叹息。
“若是早听我言,又何至如此?”沈知非看了一眼章天如,“为今之计,祭祠才是头等的大事,先祖们的灵位,竟然被陈列在此洞**之内,想来该是祖上所为,其中的用意何在,待得祭祠之后,再将他们请回宗祠内。”他沉吟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只是祭祠虽然重要,却是不可忘了此番的祸事之源,日后的言行举止,须当严谨如初,以免再犯凶煞。尤其明后两日,乃是万事禁忌的四逆凶日,所谓申不出,酉不行,一不往,八不归,诸事不宜,彭祖百禁日里也有歌曰:酉不会客,宾主有伤。因此明后日,合镇上下,暂止劳作,所有人等,各自闭门戒沐浴,后日择吉时行祭奠祠大典,希望可以消了这场灾祸。”
四十五、两岸局之祖灵(下)收藏!
“砰”的一声,院门被人撞开,卫飞和陈枫正要闪避开,却见沈郎一脸茫然的走了进来。神情恍惚,眼光直,三魂七魄仿佛丢了一半。他似乎根本就没看见卫飞和陈枫,便站在走廊内,径直推开厢房的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叫了声:“卫哥,陈哥!”
“他这是怎么了?”卫飞皱起眉头,伸手刚要在沈郎的肩上拍下,却忽然被陈枫拉住,陈枫也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先别碰他,这好象是魂不附体的症状。”他跟着便掐了一个请魂诀,念了道安魂咒。魂不附体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丢魂,一般都是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和惊吓,有时小儿夜哭不止,神思恍惚,不言不语,便是此因。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尤其是在农村,都懂得一些简单的安魂之法。
然而陈枫的一道请魂安魂诀出,沈郎却是毫无反应。在厢房的门口了会怔,沈郎转身又向着堂屋走去,拍了拍门,“老夫子!老夫子!”不见有答,他回到院子中,低头看着地面,忽然伸出双手紧紧的抱着头。
“魂不附体?”卫飞急忙上前一步,并指在沈郎的后脑玉枕**上疾点了一下。此处乃是“鬼门十三针”的一**,“鬼门十三针”又称为“鬼门十三奇**法”,可以克制阴灵之症。当初陈枫便是用此针法,制住了柳灵郎。
卫飞甩了一下手指,“我看他是阴魂缠身才对。”他的指尖刚一接触到沈郎的玉枕,便感到一阵阵轻重强弱各不相同的阴冷气息,顺着指尖冲了过来。而沈郎则是身体猛得振颤了一下,脸上青气大盛,数道碧绿色的光点,在他的眉心跳跃着,被卫飞那一指之力冲了出来。
“是阴魂报宗的八王!”陈枫微微一惊,“快将它们收回沈郎的体内。”卫飞也已辨认出那数道阴气,正是报阴八王的气息。他点点头,五指并拢,一圈一送,碧光便被聚在了一起,重又在卫飞的灵力之下,缩进沈郎的眉心。阴魂八王此时多数已经与沈郎的本命魂魄相连,强行抽离而出,一定也会伤害到沈郎本人。
“沈大沈二!”卫飞伸手一探,先前他放在沈郎身上的那张赌鬼花牌,便出现在了掌中,“赌鬼的花牌还在,这兄弟俩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八王全都到了沈郎的体内?”
陈枫一时沉思不语,沈郎浑身抖,脸上青光闪闪,身周盘旋着数道阴风。卫飞想了想,索性后退了一步,伸出右手,灵力运转,屈指一抓。但见沈郎胸腹猛得一挺,头向后仰,随即突然躬起腰背。一道朦胧的影子,泛着白色的光芒,便被卫飞从他的身上抓了出来。
那道影子一出,沈郎立刻摇摇欲倒,盘旋在他身周的道道阴风,仿佛失去了目标一般,“飕飕”的乱转起来。八王的碧光也如萤火虫似的,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卫飞换左手张开,控制着那道影子,右手连抓了两抓。八王的光亮与阴风,便仿佛棉花团似的,被他抓在手掌之中。
卫飞将右手在那道影子头顶一按,那道他从沈郎社上拉出来的影子上,白光闪了闪,突然间变得通体碧绿。卫飞皱了皱眉,伸指凭空划了几下,那影子上的白光又再闪现出来,并且影子也跟着清晰了许多,依稀可见正是沈郎的眉目。卫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左掌一推,白色的光影返归到了沈郎的体内。
“啊!”的一声,沈郎吐出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似是恢复过来,他左右看了看,仍然是一脸的迷茫,想不清楚怎么来到老夫子家中的。
“你对他做了什么?”陈枫也才想起刚刚卫飞好象对着沈郎使了什么法术,而他一直在想着沈郎身上的状况,因此便没有注意到。
“沈大沈二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使八王与沈郎的魂魄似融非融,既然不好逼出来……”卫飞略显得意的笑了一笑,“那我干脆便将八王全都融合到沈郎的魂魄之中,嘿嘿!这下子沈大沈二兄弟俩,偷鸡不成反要还蚀把米了。”
陈枫苦笑着摇摇头,见沈郎还站在那里怔,便上前仔细的看了看沈郎的眉心,暗中使了个安神的法诀,叫了声:“沈郎!”
沈郎一激灵,彻底的清醒过来,“啊!陈哥,卫哥,你们在这里……生了什么事?”
陈枫郑重的问道:“沈郎,你是不是遇上了沈大沈二?是在什么时候?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沈郎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又有些蒙起来,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好象……好象就是刚才,在他们家门口碰见的,老大老二淋雨中了风寒……我把他们扶进屋,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就象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阴风阵阵,鬼影重重的,好象……还梦见了大同子,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说到这里,他突然感到头痛欲裂,忍不住又再抱起头来。
陈枫叹了口气,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拍,转看向卫飞,神情却是放松了下来,“不会有事的,看来前面咱们猜测有误。沈大沈二既不是为了那张赌鬼的花牌,也不是想炼沈郎的阴魂,而是想将阴魂报宗的八王,传钵给沈郎。”
四十六、传钵之阴阳瓦(上)收藏推荐
“传钵?”卫飞怔了一下,“这么说来,沈大沈二是想收沈郎为阴魂报宗的传人了?”
陈枫点点头,“应该便是如此,阴魂报宗与鬼儿子修法虽然不同,但都以阴魂为主,这一类的法术一般只需数十天,便会有所成就,但要付出的代价,却是必须用自身的精血来供养。因此当修炼的年龄日渐衰老之后,就必须将所修的阴魂送出,否则便会遭其反噬,不得善终,或是凄苦一生,家境破落……”
“不对啊!疯子,沈大沈二兄弟也不过是四十多岁,似乎不应急着找传人……”卫飞忽然醒悟过来,“看来他们是受到了文峰镇一系列变数的影响,难以控制阴魂八王了。沈郎这小子有些慧根,资质上乘,又成天在沈大沈二面前转悠,也难怪他们要将阴魂八王传给沈郎了。”
陈枫忽然古怪的笑了笑,“阴魂报宗寻找传人,除了先天的资质外,还有两点更为重要。第一便是传承八王,必须是心甘情愿,不可有丝毫的勉强,不然八王即使入体,也难以与其魂魄完全相融,更会伤害到传承的灵台清明,而看沈郎的这个样子,明显便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传承了阴魂八王。”
卫飞不由得又是一愣,“我靠,那我刚才强行将八王与沈郎的魂魄相合,岂不是反而害了他?”
沈郎在一边有些呆滞的看着他们,反应还是要慢了半拍,他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但脑中仍如岩浆一般,思维转动的有点缓慢。
卫飞苦着脸看了看沈郎,“妈的,看来老子又多事了。疯子,你说除了先天慧根外,传承阴魂报宗的关键第二点是什么?”
陈枫慢悠悠的说道:“第二点便是,即使沈大沈二在沈郎不情愿的情况下,传给了他阴魂八王,但是如果有阴阳瓦封镇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沈大沈二法坛上的阴阳瓦,就在他自己的身上。
沈郎这时还没有转过弯来,瞪大双眼看着卫飞和陈枫,一副怔的样子。卫飞不禁皱了皱眉,“沈郎,沈郎!你没事了吧?”沈郎的眼珠子转了转了,头也跟着眼珠转动了一下,却是没有答话。
陈枫掏出那两块阴阳瓦,却见那两块瓦合在一起有本书大小,也不见有何特异之处,只在上面隐隐的显出两道符录来,他顺手将阴阳瓦递给了卫飞,然后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虽说传承了阴魂报宗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但沈大沈二兄弟的本意,是想传钵给沈郎,并非是加害于他,这兄弟俩应当该知若无阴阳瓦……不对!莫非是他们出了什么事?”
卫飞也是一惊,沈大沈二兄弟不可能不知道没有阴阳瓦,是无法传承“阴魂报宗”的,但他们却还是将八王传给了沈郎,而沈郎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传承了“阴魂报宗”的八王,很显然,沈大沈二是遇上什么突然变故,仓促情急之下,便也顾不得阴阳瓦,只得先传了八王给沈郎,但求保住“阴魂报宗”的传承。
“你拉着沈郎,咱们尽快赶到沈大沈二家中。”陈枫匆匆说道,“现在只希望他们的八王法坛,也不要被毁坏了才好。”
卫飞将目光从阴阳瓦上收回,诧异的看向了陈枫,“怎么了疯子?你没有办法解决吗?不过是一个区区的阴魂报宗而已……”
陈枫苦笑:“阴魂报宗是没有什么,可是它的传承之法,却太过特殊……”卫飞不等他说完,一手拿着那两块阴阳瓦,一手拉着沈郎,靠了一声,便向院门外走去。没有阴阳瓦,沈郎就必须是自愿传承“阴魂报宗”,但是此关键的两点,沈郎全都不符,又被卫飞强行的将八王于其魂魄相融,因此便会伤到他的灵台。
“灵台”又可称为“灵府”,乃是道门修行的术语,便如同“玄关”一样,但却又不似奇经八脉上的各处**位,有着具体的所指,勉强说来,便是“心动”之“心”,乃是真我本性的那一个“我”,玄之又玄,缥缈之极,是“思想”之本源。陈枫和卫飞都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两人此时的境界虽然已经很高,但也不敢随便的尝试,否则便真的害了沈郎,稳妥的处理之法,就是在八王的法坛之上。
看看时间,竟然又已是晚间的戌时末分,卫飞和陈枫再一次踏上文峰镇的街头,还是在深夜之中。秋雨早住,阴云未散,风也停了,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湿的味道。卫飞拖着形同梦游的沈郎,刚走到沈大沈二院门前,忽然脚步一顿,紧跟在后面的陈枫也停了下来。沈大沈二的院子大门禁闭,与整个文峰镇一样,沉寂在夜色之中。但却正因为如此,让卫飞和陈枫肯定了沈大沈二出事了的猜测。这座院子中八王法坛上的气息,第一次两人来时,刺激得卫飞体内的柳灵郎,跃跃欲试便要自动显形,可是现在,卫飞和陈枫什么都没有感应到。
推门进入到院子中,卫飞和陈枫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是明显。这个时刻文峰镇人大部分都已入睡,但沈大沈二的院门却是并未上锁。院子里落叶满地,堂屋的门虽然也是禁闭着,但阵阵的烟熏火燎的气味,却从门缝里不断的向外涌出。陈枫和卫飞互相看了一眼,如此浓烈的烟火之气,绝不是东偏房内八王法坛前的香烛所能出的,倒象是一场火灾之后,那呛人口鼻的焦烟之气。
陈枫上前试着推了推房门,那门便应手而开,顿时滚滚的浓烟夹杂着焦臭的味道,迎面扑来。陈枫卫飞还有沈郎,都忍不住被熏得咳嗽了起来。陈枫和卫飞心中一惊,更加不敢贸然闯进去,这等的情景说是火灾,但门窗俱都完好无损,浓烟阵阵之中,却又并无逼人的热浪。两人再自视为道门中人,可水火无情,陈枫和卫飞小心起来,毕竟房内乃是“阴魂报宗”的八王法坛,而且沈大沈二似乎也遇上了什么不测之事,谁也不敢肯定里面究竟生了什么变故,又隐藏了什么凶险。
四十七、传钵之阴阳瓦(中)收藏推荐
浓烟渐渐的稀薄,卫飞看向了陈枫,陈枫冲着房内额了额,卫飞对着他竖了竖中指,双手自然而然的掐起了,在列车上星变之时感悟到的“披甲护身诀”。房内的摆设依旧,一张八仙桌,两把竹椅,中堂上悬挂着的那副“福寿禄三星图”,也还是布满了灰尘。烟雾是从设立了八王法坛的东房内涌出的。
东房的门帘已被扯掉,几缕布条在门框上飘舞着。房内八王的八面旗幡,也不知是用什么做成的,上面已被烧得焦一块黄一块,却居然还能保持着完整的形状,而那阵阵的烟雾,便正是从八王旗幡上散而出的。
地面上一片狼籍,香烛果盘乱七八糟滚落的到处都是,沈大沈二双双面对着房门,两人手拉手结着一个法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脸色便如飘在空中的灰烬一般,紧咬着牙关,早已失去了光泽的眼中,还能看出几丝惊疑绝望来。很明显两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陈枫和沈郎也走了进来,看到东偏房内那冒着烟气的八王旗幡,以及站立当场,还保持着掐诀姿势的沈大沈二,陈枫皱了皱眉,还没有说话,身边的沈郎忽然浑身一抖,“啊!”的叫了一声,八道阴风从他的体内盘旋而出,翻滚着扑入了东偏房内。
沈郎似是异常的痛苦,口中呻吟着,身体紧缩成了一团。卫飞急忙扶住他的肩膀,伸出手刚要在沈郎的百会处按下,却忽然心中一动。沈郎的喃喃声,似乎并不是无意识的简单呻吟,而是仿佛在念诵着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又断断续续的,卫飞隐约听出了“云淡风轻……万紫千红……”两个词。
卫飞不觉暗中摇了摇头,他和陈枫一直都觉得沈郎的身上,隐藏了不少的秘密,刚才听得沈郎的呻吟声似是有异,仔细听来,却不过是两句成语而已。就在这时,那八道窜入到了东房内的阴风,无声的卷过了八王旗幡,八面旗一阵的飘摇,忽然“哄”的一声燃烧起来,八面旗瞬间便化成了八朵惨绿色的火苗,被阴风一卷,星星点点的散落开来,慢慢的消逝在了阴风之中。只剩下了八根木杆插在了原地。
见此情景,卫飞退后了一步,和陈枫一起若有所思的看着。只见那道道的阴风中,隐隐闪现着碧绿色的光芒,忽然各自一分,四道盘向了沈大,另四道却围着沈二打起旋来。沈大沈二挺立不动的身躯,便突得仿佛如同面条一般,软软的瘫了下去,两人的眼睛不知怎地就闭了起来,面容竟也显得安详了起来。八道阴风又盘旋而起,“嗖嗖”之声似有悲鸣之意,又绕了几圈,飞回了沈郎的体内。
眼看八王的气息,极有灵性的仿佛是在告别旧主一般,陈枫和卫飞心中已然有所了解。卫飞从口袋中掏出那两块阴阳瓦,又看了看沈郎,此时的沈郎自从八王重新入体后,似乎已神采尽复,又是那个灵动聪慧的少年。他好像突然睡醒了一样,拍了拍后脑勺,“卫哥,陈哥,究竟生了什么事?老大老二他们……”
卫飞看着沈郎茫然不解的样子,忍不住“嘿嘿”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忽然间心头一跳,感应到似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悄然逼近。他蓦地一转身,就见堂屋的门突然无风自动,“啪”的一声,两扇门板合在了一起。房内的三个人同时一惊,沈郎更是肩头一抖,身形晃动,似是要上前,但顿了顿,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
“半日方过,你们便已恢复如初,老大老二,看来我的确是有些轻视你们了。”房门外的院子中,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干涩嘶哑,“想不到你们居然还有胆气躲在自己的家中……这样也好,省得我天涯海角的追杀你们。”
卫飞和陈枫同时看向了沈郎,沈郎尴尬的讪讪笑着,伸出了四根手指。卫飞和陈枫一怔,沈郎又比划了一下手指,见两人还不明白,张了张嘴,却不敢出声音来。“四阿婆!”卫飞和陈枫从沈郎的口型中辨认出来。
院中那话语之中满是不惜天涯海角,也要杀了沈大沈二的来人,竟然是四阿婆?只是她来做什么?卫飞脑中快的转动着,忽然心中一动,伸手指了指东偏房内沈大沈二的尸体,然后看向了陈枫。陈枫轻轻的摇了摇头,卫飞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两人心意相通,都知道对方在表达什么意思。
沈大沈二并非是死在了四阿婆的手中。门外的四阿婆,很明显还不知道沈大沈二已经死了。双方之间似乎刚刚爆了一场冲突,而且很有可能,沈大沈二便是因此受伤在身,万不得已的情形下,才不计后果的将“阴魂报宗”传给了沈郎。但是问题也随之而来,沈大沈二是怎么死的呢?是在四阿婆手下伤重不治而亡?还是另有他人下手?
“怎么?莫非你们还在妄想等那人再来相救不成?”四阿婆等了一会儿,忽然咳了一声,“那人的修为确实不弱,我虽然胜了他,却也受了些伤,不过即便如此,取你们兄弟二人的性命,却还是不防大碍的。”
一股阴柔但是纯正绵和的力量,悄悄的如水一般渗入到了屋内。卫飞陈枫和沈郎刚刚有所察觉,那股阴柔之力已经由地而起,沿着脚底的涌泉**一路向上,瞬间便漫过了膝盖、大腿,直至腰椎的部位。
沈郎大吃一惊,只觉得腰部以下双腿双脚,酸痛痒麻之中,竟是丝毫的不能动弹。他强忍着不出声,奋力挣扎了一下,忽然脑中恍惚了片刻,涌现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手印与口诀来。沈郎不禁一怔,随口默念了几句,突得眉心一涨,数道阴风平地卷了起来,沈郎顿感周身一松,但是他刚刚只动了一下,那股阴柔的力量也跟着猛得加重,冰冻一般的,将沈郎的全身封固起来。沈郎又是惊恐又是无奈的看向了陈枫和卫飞,却见那两人与他一样,一个手拿着两块瓦片,另一个皱着眉头,似也是无法动弹。
四十八、传钵之阴阳瓦(下)收藏推荐
卫飞和陈枫自然不会和沈郎一样,他们的半个身子也被那股阴柔的力量所控制,但以两人的修为层次,想要解除掉这股力量,似乎并不太难。让两人奇怪的是,这股阴柔之力,虽然不是很强,但却极其纯厚,陈枫和卫飞竟然辨别不出来路,究竟是何门何派的哪种功法。
而且,若是能以这股力量,便击伤沈大沈二,破了他们的“阴魂报宗”,便有点说不过去了。四阿婆说过,好像她与沈大沈二交手的时候,另外有人出手救了沈大沈二,四阿婆再与那人相斗,结果两败俱伤。先不去想暗中的那人是谁,但是四阿婆刚刚同样说了,她自己受的只是小伤,如果四阿婆并非是想以此来威慑沈大沈二,所言是真,那么,四阿婆的真实功力,似乎还是不足以对他们造成威胁。
除了身体,沈郎的脑中也开始逐渐的恍惚起来,但当他差不多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心头却有一点光亮升起,关照着这一点的清灵,似想非想,沈郎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手脚似乎也可以略做移动。
陈枫和卫飞都在看着他,这股阴柔的力量,似乎针对的就是沈郎,或说是沈郎身上的所传承的八王气息。陈枫和卫飞交换了一个颜色,任由那股阴柔神秘的力量,继续由腰部向上,反正他们随时都有法可以脱身,不如暂时看看接下来会生什么再说。
那股力量仿佛感受到了沈郎体内的气机变化,房间内忽然“呼”的一声,响起一声低啸,随即似乎空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无形的重压离开让三个人,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只听四阿婆冷冷的一哼,“别以为消弱那些阴魂的气息,我便无法锁住你们,是了,你们所修炼的阴魂报宗,是需设立法坛的吧?很好,告诉我暗中出手相救你们的那人是谁,我便成全你们与那些阴魂同入轮回,否则,这间屋子便将成为你们的墓**,只是却要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阴柔的气息越来越重,空气如有实质的挤压着卫飞陈枫和沈郎,同时体内的力量,也向上蔓延着,沈郎的全身上下,四肢百骸,都已被紧紧的锁住,若不是脑中还能守住那种似想非想的空灵之态,早就便没有思维意识。
而在陈枫和卫飞的体内,那股四阿婆出的阴柔之力,游走到了两人的肩井处,突然加快了度。呼的一下,直冲向手掌。两人只觉得头皮麻,大脑之中竟也迷糊起来。卫飞猛得一激灵,刚要扔掉手中的那两块阴阳瓦,结起密宗根本的“披甲护身诀”,但已经来不及了,那股阴柔之力已经冲到了他的十指指尖,他只能保持着一个看起来十分可笑的姿势,僵立在了那里。
勉强对着陈枫挤了挤眼,做了和苦笑的神色,卫飞紧接着现他连声音也无法出。这股他和陈枫都不放在心上的阴柔之力,便趁着两人稍不留神之际,彻底的封锁出了他们。
但就在这时,忽然“咔嚓”一声脆响,那两块被卫飞叠放在手中的阴阳瓦,上面的那一块阳瓦,不知为何便碎裂成了两片。那上面所画隐约可见的符录,突然幻化成了实体,散着碧绿色的光芒,倏忽间从沈郎的头顶上飘了过去。
沈郎的身体抖了一下,头顶天门处立刻便升起一道绿色,却着白光的影子,与那道符一起冲向了房门。阴阳瓦中的阳瓦一裂,陈枫卫飞沈郎身上的压力,顿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身体也恢复了自由。
“我靠!”卫飞顾不得去看陈枫和沈郎,赶紧伸手便抓,但那道符与白色光影却已经穿过了房门。院子里仿佛起了阵狂风似的,响起了阵阵的低啸声,随即便听四阿婆大声的咳嗽了一下,“这并非是沈大沈二混炼的阴魂,怎么竟有生灵之气在内……”
又一阵“咔嚓”之声中,堂屋的木门板忽然四分五裂,但见院子里兀自落叶漫天飞舞着,却是不见四阿婆的身影,风声啸声又都归于与一片沉寂的夜色里。
卫飞从院子里收回目光,一回头就看见陈枫架着瘫成了一团稀泥似的沈郎。刚才阳瓦上的那道符,从沈郎头顶引出的白色影子,便是卫飞强行将阴魂八王与沈郎的三魂七魄,相融在一起之后的本命之灵。四阿婆原以为所要对付的,只是沈大沈二混炼的几道阴魂,却怎么也想不到,那八王阴魂已经与沈郎的魂魄,生生的融合在了一起。
她修炼的心法虽然大有来历,而且也神奇无比,但毕竟受伤在前,又大意轻敌,那八王融合了沈郎一身的先天之灵,别说是四阿婆了,便是换做三山五岳衡山宫的黄玉真人,也是不敢轻易相敌的。
陈枫架着沈郎,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头说道:“快将那块阳瓦给我。”
卫飞刚才出手稍迟,没有抓住沈郎的魂魄,此时已经进入到了通灵之中。只见那道白色的影子,就飘在了上空。但是不知道为没,只要卫飞的灵识一靠近,那道影子便立刻躲闪到了一边。
“沈郎的魂魄里有八王,以你那变态的灵力,他能敢接近吗?”陈枫将沈郎放在了地上,提醒了卫飞一句,“用柳灵郎,还有,先把那快阳瓦给我。”
卫飞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原来所谓的“聪壮少年,以阴阳瓦封固”,还有这么一层用意在内。陈枫将已经裂成两片的阳瓦合并在一起,持在了手中,冲着卫飞点点头。
空中青色的光芒一闪,柳灵郎那胖乎乎可爱的身影便现了出来。如同婴儿学步一般,摇摇摆摆的飘向了沈郎的本命魂魄。只见柳灵郎与那道白色影子凑在了一起,过了片刻,那白色影子似乎还犹豫不决的,慢慢的跟着柳灵郎,落向了沈郎的头顶,只是仿佛有些害怕卫飞,飘飘悠悠的又绕了一圈。
卫飞不耐的皱起眉,右手的食指暗暗勾了一下,那柳灵郎的小手忽然跟着一甩,一道亮晶晶的细丝飞出,捆粽子一般在那白色影子上缠绕起来。卫飞又勾了勾手指,柳灵郎却也又是一甩,白色影子便被甩进了沈郎的百会**内。陈枫早持阳瓦相候,等那影子进入到沈郎体内后,猛得将阳瓦盖在了沈郎的头顶上,伸手在瓦面上一抹,那道符录再次闪了一下。沈郎忽然就“腾”的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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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哥,陈哥……”沈郎从地上一跃而起,刚叫了一声,早就准备好的满肚子说辞,便又缩了回去。只见陈枫随手将那块阳瓦一扔,走进东偏房内,正在检查着沈大沈二的尸体,而卫飞却盯着他,脸上带着种似笑非笑,甚至有点诡异的表情。
“除了感觉很疲乏外,其他倒没有什么不适……”沈郎扩了扩胸,踢了踢腿,终于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住,卫飞那阴阳怪气,却仿佛能看到他心底的目光,无奈的举起双手,“好吧!我投降!但是我要先问几个问题。”
看到卫飞满意的点点头,沈郎眨了眨眼,“老大老二他们……他们修炼的那些东西,都传到了我的身上?他们……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们将阴魂报宗的八王传给你后,原本是可以平稳的安度余生。”陈枫皱着眉从里间走了出来,“他们的体内残留着一种异常古怪的气息,但是他们真正的死因,却好像还是精力耗尽而致。不过,那种怪异的气息,却似乎与刚才四阿婆所出的有些相似。”
“四阿婆?她……”沈郎想起侵入自己体内的那股阴柔的力量,不由得小心翼翼的向院子中看了一眼,突然间大叫了一声,“四阿婆!你……她还在院子里。”
卫飞和陈枫同时上前一步,拦在沈郎的前面。只见院子里站着一条黑影,漆黑的夜色中,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但此人的身形却是显得高大粗壮,完全不似四阿婆那枯瘦如柴的样子,而且此人站在那里,有一种安稳如大地般的气势,沉静厚重,但就这股气势,便可以看出,此人的功力修为,明显的比四阿婆不知要高了多少。
“你们……是什么人?”这人说话的声调缓慢,似乎平常便很少说话的样子。
沈郎站在陈枫和卫飞的身后,此人并非是四阿婆,虽然看不到这人的长相,但从体型与声音上,沈郎对这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印象,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们自然便是东祠的人,你又是何人?”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却又跟着问了一遍,“你们是什么人?”
沈郎不再说话,他仿佛能清晰的感应到,那人的目光锁定的乃是陈枫和卫飞两人。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此时此刻,沈郎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如果说前几天晚上与章同祖一起,在窑洞中喝酒的时候,提到“魁星点斗”,卫飞和陈枫对此很是了解,是见多识广的原因,可是刚才所生的事,恐怕就连老夫子也未必能说得清楚,但是卫飞和陈枫对于“阴魂报宗”却似乎比沈大沈二兄弟,知道的还要多。沈郎忽然有种感觉,也许文峰镇中生的一切,都不如卫飞和陈枫神秘。
“我们也许是同一路人,只是走的道不同而已。”陈枫一边说一边对卫飞使了个眼色,“阁下似乎应当先自报家门,方显礼数。”
陈枫的意思,卫飞自然是心领神会。两个人都是道门之中的异类,如果能像在山城中医院,与六丁六甲师徒斗法时那样,留给他们足够的施展空间,以卫飞的通灵之力,和陈枫旗门的体系,便是面对龙游派的行游,两人也是有法相斗一番的。此时陈枫便是拖延些时间,从而能使卫飞找到一种行之有效的应对之法。
院中那人接着问道:“便是你们二人出手,使四阿婆伤上加伤,不得不退的吧?你们出手的路数,与那人虽在本源上相近,但却又有诸多不同之处。”他突然上前踏了一步,“你们与方才那人有何关系?”
陈枫不禁一怔,“什么那人?”随即却是心中一动,隐隐的有所醒悟。
只听院中那人说道:“便是正午时分,出手将四阿婆引走之人,那人的法术虽不似方才你们所使的那般,阴魂阵阵,但其中都有一股平正之气,分别便是同宗同源的心法。”他虽像是平日少有与人交往的经验,但这番话却说得肯定之极。
陈枫不觉又是一怔,眼角的余光扫了扫沈郎。刚才实际伤退四阿婆的,是在阴阳瓦上那道符录引而出的,被卫飞融合了“阴魂报宗”八王的沈郎的先天本命之灵。陈枫笑了笑,沈郎这个小子,果然是一身的秘密,与此同时,先前的一些疑问,却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说那心法的根本,乃是平正之气?恐怕并非如此简单吧?”陈枫梳理着脑中的思绪,看着院子中的那人,“四阿婆被那人引走,你一直跟在后面,若非是有你在,大约四阿婆会伤得更重,四阿婆说那人同样重伤在身,只是你虽然气势如钧,但想来是你暗中与四阿婆联手,才伤得了那人的。而你,定是追着那人,却始终无法奈何于其,又心系四阿婆的安危,所以直到此刻才赶来的吧?”
四阿婆所出的阴柔之力,锁住了陈枫卫飞与沈郎之时,陈枫和卫飞便觉得以四阿婆表现出来的功力,即使是受伤之后,也不可能如此将沈大沈二的“阴魂报宗”不放在眼里。除非是沈大沈二当时根本无法,驱使出阴魂八王的威力,又或在四阿婆的背后,一直有人暗中护卫着她。
现在看来,两种可能兼而有之。四阿婆伤了沈大沈二的时候,正值沈大沈二急觅传人,修为所剩无几,因此四阿婆便觉得沈大沈二的“阴魂报宗”不过如此而已。而当四阿婆追上了引走她的那人之后,双方交手,但那人重伤的真正原因,却是此刻站在院中之人,暗中相助四阿婆所为。正是这种错觉,使得四阿婆即使有伤在身,仍然直接找上了沈大沈二的家门。却不想竟被沈郎稀里糊涂的给击伤败退。
“你和四阿婆修炼的似乎也是同一宗的心法。你们乃是同门中人?所以你始终都在暗中保护着四阿婆?”陈枫脑中飞快的转动着,众多的线索融合到一起的时候,却也随之产生了更大的疑问,他到现在都还猜不出四阿婆与院中那人,究竟是哪一宗的门人,以及他们所使的心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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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陈枫还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无论四阿婆,还是眼前院中之人,在文峰镇中,应该都有着极其特殊而又神秘的地位,并且这种神秘和特殊性,对文峰镇来说,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院中那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四阿婆的举动,也绝非是因为同门那么简单,两人的背后,一定还有着什么秘密。毕竟这只是个传承了古风的镇子,而非是道门之中宗派所在的山门,身怀道术的修炼寥寥无几,院中那人似乎没有必要,对四阿婆如此的着意保护。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那人说话的语气,急促之中带了些慌乱,他似是果然平素与人交往不多,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很显然,陈枫的推测与事实相差不多。他再次上前踏了一步,凌厉的气势透体而出,直激得满地的落叶,“呼呼”的飘飞了起来,一股强大而且怪异的力量,向着堂屋内的陈枫卫飞汹涌而去,“说,你们跟着西祠的状元混入镇中,有何图谋?”
陈枫被吓了一跳,没有想到那人的反应竟会如此的强烈,赶忙扭头看向卫飞。这会儿的工夫,卫飞的灵力怎么着都应该运转起来,不管是哪门哪派的法术,总能找到一两个力所能及,可解眼前之危的功法来吧?
卫飞的心头的确便在刹那之间,闪现出了许多复杂深奥的手印口诀,但这次却不同于上次在山城之中,初斗神道教伊邪小一郎之时的那样,那次卫飞也是在瞬间便想到了数十中不好说出来历的阴毒法术,差点一古脑的便都使在了伊邪小一郎的身上,那些法术之阴毒,就连卫飞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是刚才卫飞所感应到的那些手印与口诀,却是晦涩难懂,而又玄妙复杂,不太像是道门之中那些传统的各类术法。他一时之间也是难以完全领悟,同时陈枫的那些推论,也或多或少的吸引了他的一些心神。此刻看到陈枫焦急的目光,卫飞一醒,忽然觉得脑中的那些法诀,竟然与“披甲护身诀”有着不少的相通之处。
依照着“披甲护身诀”中手诀变换的规律,卫飞正要对其中一套看起来,似乎是威力甚大的法诀,试着演练出来。忽然之间,围绕在院中那人身周飘飞落叶,簌簌而落,同时那股与四阿婆相似的,巨大怪异的力量,突得席卷而来。院子中的那人,竟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之下,猛然动了攻势。
但这股巨力比之四阿婆还是有所不同,四阿婆之力偏重于阴柔,而院中那人所却是猛烈刚硬了许多,两之间的相同之处在于,都如同卫飞和陈枫在列车上感应到的星相之力一般,可以干扰人的神智,使人不自觉的陷入到失神的状态之中。
并且院子中那人的力量,更具有强烈的冲击之力,竟让堂屋的三个人,升起了莫名的惊惶之感。卫飞和陈枫还无所谓,沈郎却是无法抵抗,仿佛身陷在无边无际的孤独与黑暗之中,茫茫然便如一个三岁的幼童,处身在雷电交加,狂风暴雨之夜,可是父母却不在身边,禁不住害怕的全身都起抖来。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也不论文峰镇之乱是否始于你们。”院中那人的杀气毫不保留的宣泄而出,“总之,你们必须在文峰镇消失,我绝不允许你们动摇文峰镇的根本,让你们伤了四阿婆,已经是我的失误,所以我必须杀了你们。”
四阿婆是文峰镇的根本?陈枫迅的把握住了院中那人所说的关键所在,但是场中的形势容不得他细想,只好大叫了一声,“卫飞,你***还不出手……”
这时的卫飞却是有苦难言,他的灵性刚刚融入到那无比深奥的法诀之中,身边的沈郎便犹如筛糠一般的软软的扑到了他的身上。卫飞无奈的搀住了沈郎抖个不停的身体,但当他的双手甫一搭上沈郎的肩膀,忽然从沈郎的身上传过来一点奇怪的念头。虽然并不明确,却使得卫飞灵性大动。
“一樽径籍青苔卧,莫管城头奏暮笳”,卫飞突然朗声长吟而出。这两句诗便是他从沈郎的脑海中感应到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边吟诵了出来。
陈枫一怔,这两句诗他是主动出处的,乃是宋高宗时期,曾两任宰相的赵鼎赵元镇所做的《寒食书事》,赵鼎此人于宋徽宗崇宁五年,得中进士,北宋高宗年间,极力支持当时的抗金大将岳飞,却被贬官至潮州,最后愤郁绝食而亡。
《寒食书事》全篇为:“寂寂柴门村落里,也教插柳记年华。禁烟不到粤人国,上冢亦携庞老家。汉寝唐陵无麦饭,山溪野径有梨花。一樽径籍青苔卧,莫管城头奏暮笳。”
而最后两句的意思大致是,借着醉意随意卧在青苔上,哪里还有心情不管那在暮色中,城头吹起的号角声。《寒食书事。是赵鼎被贬至广后的触景生情之做,当时南方尚属蛮荒之地,但赵鼎却感到,即使是在荒野的村落里,到了清明时节,也都会家家户户插上几根杨柳的枝条,来纪念先人。只是沐浴戒的习俗还没有传到当地,但清明上坟奠祭祖先的礼仪还是和中原一样。时至今日,汉唐两代的王陵巨冢,已经没有人前去祭祀;而山边溪间的小路上仍生长着许多梨花。世代更替,非人力所能左右,不如喝上他一杯醉卧在青苔上,莫管关城门的号角声是否响起来。
此时此刻,突然听得卫飞莫名其妙的吟出这两句诗来,陈枫再是沉稳,也几乎要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但接下来生的一幕,却又让陈枫不禁张口结舌起来。
先是听得“啪”的一声,卫飞手上所剩的阴阳瓦中的那块阴瓦,突然也碎成了两片,院中那人所出的力量,似是被阻了一阻,可那面阴瓦上既无符录飘起,也没有再次引沈郎体内的八王。
而随着卫飞的吟诵之声,院中那人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力道,眼看着就要避无可避的卷到了卫飞陈枫和沈郎的身上,但却不知为何,那股力量即将袭进三人之时,突然便如清风拂面一般,只是使得三个人的衣角一荡,随后飘然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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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的那人吃了一惊,再无法保持住那种举重若轻的心境,飘飞的落叶又再盘旋起来,他双手缓慢异常的轻轻挥动,那些落叶便随着他的手势飞舞起来,雷霆的一击即将出。而就在同一时刻,大地突然颤动起来,天地之间仿佛回响着“嗡嗡”之声,那人所出的力量,竟然似是已经引了天地之变,根本不像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地步。
“卫飞,小心……”陈枫的嘶喊声,被淹没在仿佛并不真实存在的天与地的震荡声中,就连他自己也听不到自己的喊声,耳朵内全是阵阵的“嗡嗡”之声。陈枫苦笑了起来,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卫飞的身上了。
但是就在这时,地面有又开始晃动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中,沈大沈二堂屋之中桌上的水壶茶杯,纷纷滚倒。而院中那人所出的力道,本来已如满弦之弓,一往直前的充满了决断之意,却也在这股天崩地裂般的晃动之中,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人似是也没有想到会引如此的变化,站在院子中怔了片刻,手指着陈枫和卫飞,“你们……你们……”便再也说不下去,显得很是迷乱的,狠狠的挥了一下手,转身离去。
好半天过去,堂屋内的三个人才回过神来,只不过,陈枫卫飞和沈郎的心中所想,自不相同。沈郎的眼珠转了转,看了看陈枫,又看看卫飞,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陈枫却是和卫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两人暂时都还没有心情去理会沈郎的事。“疯子,那人究竟是哪路大神啊?”卫飞靠了一声,向陈枫问道,“挥手之间便能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这得是菩萨道的神通法力了吧?”
沈郎的耳朵不由得便竖了起来。只见陈枫皱着眉,眯起的眼睛里闪出几丝光芒来,“嘿嘿!地动天摇,就算是文峰镇中藏龙卧虎,众多的高人隐士,这般的震动也不是人力所能为的……”他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沈郎,“文峰镇中一日两次的地气震荡,其根源必然是出在龙脉局势之上。”
刚才那人与四阿婆所修的心法,固然怪异,但也绝无可能有这份功力,否则那人的第一波攻势,也不会便在卫飞莫名其妙的两句诗中,给化解掉了。因此,若非巧合,便是那人的心法怪异之处,就是不知怎的引了文峰镇的地气,甚至是龙脉之气的震荡。
要知道龙脉之气,其实便是依据山川河流的龙形走势,蕴生在其中的地脉灵气,文峰镇中既然有一个“两岸局”的风水绝局存在,那么肯定便会处在一道龙脉结**之地。龙气活泼自然,灵性十足,一旦受惊滋扰,便会自主变化。而各种各类的阴阳宅布局,正是以此而立,或截之或引之,种种的局势都是将龙脉之气,改加成符合布局的意愿。
但不管是天然形成的风水格局,还是通过截留引泄等手法“五行幻龙”,都必须是以稳以中和为,多一分则为过,少一分则为损,此理也是当初龙游派行游苦求的“神通五诀”之中,最后一诀的“分寸”,灵宝门的谢六在新开铺中已有的层层布局下,所设下的“七星引路局”,便是没有掌握住度数,被陈枫和卫飞识破了“玄武遁”的奥秘。
卫飞的眼中蓦地一亮,“如果真是那人的心法,引了天地之变,那么此人所使得的功法,调动的便是地气,所以影响了龙脉,以至文峰镇两岸局的布局……”他忍不住惊了一下,“我靠!难怪他与四阿婆的力道,都能使人神智不稳,疯子,咱们来的时候,在火车上就有感受的了。”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人与四阿婆,一个阴柔,一个刚硬,两股相驳却又同源的怪异力道,就是龙脉之气无疑。
“疯子,四阿婆的阴柔之气,我说怎么却不失纯正,那人的阳刚里则绵绵无绝,这两人定是一阴一阳,四阿婆是阴……”卫飞脑中灵光闪动,“所以她的力道引了阴魂报宗阴阳瓦的,那块阳瓦,此为阴阳相斥。后来阴瓦也在那人的牵引之下碎裂,只是那人的修为较高一些,没有使沈郎再起感应。”
陈枫点点头,“我刚才一直无法决断的就是这点,那人与四阿婆所修的心法,我虽然难以判断出来,但刚才那人的气势,我便怀疑是龙脉之气,而且依种种的迹象来看,此中的前因后果便是,四阿婆不知何故与沈大沈二,有了不死不休的怨恨……”
所以四阿婆非要杀了沈大沈二才能甘心,而当时的沈大沈二由于自身的原因,根本不是四阿婆的敌手,但在关键时刻,突然却有人出手引走了四阿婆,四阿婆追逐而去,双方究竟如何相斗,无法得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四阿婆与方才院中那人联手才胜出的。
而这一时刻,正是文峰镇第一次震动下陷,同时镇中广场惊现圆坑中东西祠先祖灵位之时,随后四阿婆追至沈大沈二家中,被沈郎与阴魂八王相融后的先天之灵击退,那人现出身来,两度出手却又使得天地变异。如此的层层推论下来,文峰镇先后两次的震动的时机,再加上那人与四阿婆的怪异力量,不由得不让陈枫和卫飞将其联想起来。
但是能调动地脉龙脉之气,又能引起地陷的又会是什么功法呢?“皇天厚土诀!”卫飞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山城之中那守护着一方安宁的土神门老刘头来。他的皇天厚土诀,便是以地脉之气为主,只要双脚踏在地面,便几乎可立不败之境。皇天厚土诀的心法,卫飞和陈枫都知道一些,但可惜的却是,皇天后土诀与正宗的祝由术一样,需要经过一种特殊的传承仪式,才能充分的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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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枫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皇天厚土诀之所以那么神妙,乃是它的心法包容无私,土神门镇守一方,只在他们维护的秩序受到侵入时,他们才会出手,以保持阴阳之间的平衡。因此他们的法诀,并不会对地气龙脉造成损伤,然而这几天文峰镇中已是风雨飘摇,“两岸局”的布局显出了破绽。文峰镇本就是建立在“两岸局”之上的,两之间一体一用,互为阴阳,相依相抵,文峰镇的人事变故,使得“两岸局”也生出了变化,却反过来更令文峰镇动荡起来。
在此情况下,四阿婆与那人还是如此的运用龙脉之气,所以连连引了文峰镇中两次的地动。不过“两岸局”是风水之中的绝局,以陈枫旗门涉猎之广,也是无迹可寻,只知有两岸之功效,却不知局势从何而来。况且“两岸局”自成以来状元代出。足以证明当初布下了这个“两岸局”之人的手段高明,绵延了数买乃至千年而不减,但是四阿婆与院中那人的功力,在陈枫和卫飞的眼中,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于是文峰镇中的两次地动,便只有了两种解释,其一,文峰镇的两岸布局,已经到了非变不可的自然极限,因此四阿婆与那人只借用了些须的龙脉之气,却生出了惊天动地的异变。其二,便是陈枫先前隐隐有所察觉的,四阿婆与那人不仅仅是修炼的心法怪异,他们的身份与地位,在文峰镇乃至“两岸局”中,都有着一定的特殊与神秘,才便可以举手投足之间,都能对文峰镇“两岸局”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
“如此说来,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到四阿婆与那人修炼的心法上,又或是他们在文峰镇中的真正地位了。可是文峰镇就怎么便容易引起震动,好像那两岸局……”卫飞的目光停在了沈郎的身上,“当然,也很有可能,其间另有秘密,比如连接在文峰镇地下的那下地道……”
沈郎的脸顿时苦了下来,他或许一直都伪装的很好,但却忘了一点,卫飞用赵鼎的那《寒食书事》中最后两句诗,化解掉了那人的攻击,正是从他脑中感应而来的。而沈郎却在那人走后,表现的太过正常了。不言不语的就那么看着卫飞和陈枫。
“小朋友!”卫飞笑嘻嘻的看着沈郎,“我们继续刚才的问题好不好?”
沈郎又转了转眼珠,异常干脆的点点头,“好!不过我还是要先问一个问题。”他不如章同祖沉稳,也不似思月般坚毅,但却比他们更加的灵通和不安分。章同祖考上了大学,但沈郎所羡慕的却是章同祖,终于可以走出文峰镇,镇子外面那个真实的大千世界,才是他所向的。
“陈哥,卫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沈郎认真的问道,这个问题之前院中的那人已经问了一遍,但是沈郎知道在那样一种情形之下,卫飞和陈枫是不会说出他们的真正身份和来历的。不过对于沈郎来说,从来就没有怀疑过陈枫和卫飞什么,除了两人乃是章同祖亲口证实的同门师兄,以及老夫子在背后所起的作用外,还有卫飞和陈枫身上透露出来的气质,让沈郎莫名的心生亲近之感。
所以沈郎才会在文峰镇大乱,流言四起人人自危之际,冒着危险相助卫飞和陈枫,当然也有他自己天性之中的那丝不安分在内。要知道沈郎的这些举动,在文峰镇中无一不都是大逆不道,有违族规的行为。可是自从他在院门口遇见了沈大沈二兄弟,接着自己又迷迷糊糊的回到老夫子家以后,所经历的这些事,沈郎忽然现,卫飞和陈枫竟然是堪比老夫子与四阿婆一样的高人。沈郎突得兴奋起来,两个人他颇有好感,以为是被卷入文峰镇是非的外人,非但并不需要他的相助,反而更有可能是他平日里,从那些野史传记中,所读到的游侠人物。
看着沈郎一脸期待的之色,卫飞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与你或许也是同一条道上的人,路虽相异,但却殊途同归。所谓之道路道路,道是大道,路却不过只是路途而已。”沈郎提的问题是院中那人刚才所问,而卫飞的回答,却也与陈枫所说的大同小异。但内中自含深意,“道路”二字本就是道门的术语,其中“道”便是大道之理,而“路”则是指种种的修行法门。
沈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莫非老夫子所授于我的,果然便是那合天地之理,通阴阳辩浑浊,识大体查天机的贤圣之道不成?”
老夫子!文峰镇中又一个与四阿婆以及院中那人相当神秘的人,不出卫飞和陈枫所料的就是这位,世袭文峰镇夫子之位,却被众人逐渐忽视和遗忘了的沈老夫子。卫飞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跟老夫子平常所做的功课都是些什么?”
“无非便是些夫子之道。”沈郎似是随口说道,卫飞的“道路”之言,他终究还是似懂非懂的,只能是有所领悟,但看他的样子,却仿佛是老夫子平日里的教导,颠覆了他少年心性之中的幻想,“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只是老夫子更让我多读些唐诗宋词,以及《增广贤文》之类,老夫子言道:地从基起,道亦简之,百炼方可成钢,圣贤之成,便是在那些流传了千年的名句之中。”
“夫子之道?”陈枫的眉毛忽然挑了一挑,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从心底升起,似乎是在旗门之中,对于夫子之道有着记载的,这应该是一个极其神秘,如同山城老刘头的土神门那样,隐于世外然的门派。但是陈枫却无法肯定,这究竟是沈郎的无心而言,还是真的老夫子便是那个传说中道门宗派。
五十三、夫子之道(中)
陈枫的神色变化自然瞒不过卫飞,他略感惊诧的看了一眼陈枫,似乎这沈老夫子的“夫子之道”大有来历。但沈郎刚才所说道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大道至简,平常所说的那些“道理”,便都是一些精简至极的“大道之理”。
他们之所以会在沈大沈二的家中,先后对上了四阿婆与方才的院中那人,便是为了解决沈郎身上的阴魂八王,那两块阴阳瓦此时都已经碎成了四片,也并不是用在了沈郎的身上,但沈郎却没有出现阴魂反噬的情况,似乎阴魂八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沈郎传承了下来。
卫飞想起他从沈郎脑中感应到的那《寒食书事》,竟能化解到那人所的龙脉之气,此中的原委大约便与陈枫正在沉思的“夫子之道”有关了,而沈郎能自行融合了阴魂八王,或许也是因了这“夫子之道”。卫飞想了想,问沈郎:“沈郎,老夫子有没有教过你什么吐呐存思的修行法门?”
“吐呐存思的修行法门?”沈郎怔怔的出了会神,猛得一抬头,便迎上了卫飞笑嘻嘻的目光,他苦笑了一下,“卫哥,陈哥,并非是我不说,而是……而是老夫子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是颇有为难之处。倘若老夫子真是道门中人,那也不足为奇,但老夫子在文峰镇中代代甘隐无名,而且不管老夫子是何宗派中人,也都有各自的禁忌,这一点上陈枫和卫飞却是能理解的。
不过沈郎却知道,以此时文峰镇中的情形,有些事还是不要再对陈枫和卫飞隐瞒的好。自从章同祖考上大学以后,他便一直跟在老夫子的身边,也确实在老夫子的指点之下,有修行在身。只是老夫子这一门的心法极为特殊,而老夫子又始终未曾出过文峰镇,几乎便与沈大沈二四阿婆一样,真正论起来,还不能算是入过道门系统的。
卫飞和陈枫虽然并没有在沈郎面前怎么出过手,但卫飞的柳灵郎与护住他们的“披甲护身诀”,以及阴魂报宗、八王传承、阴阳瓦、地脉龙气等等,还有面对四阿婆与院中方才那人,两人所表现出来的气度。沈郎知道即便是老夫子,也未必会知晓多少。对于沈郎来说,道门中的玄奇奥妙,正是食而刚知其味的时候,卫飞和陈枫无疑是等于在沈郎的面前,打开了另一扇窗户,又或是真正敞开了道界之门。
“卫哥,陈哥……”沈郎忽然狡黠的一笑,“还记得前天晚上咱们在那窑洞里喝酒的事吗?”
卫飞的鼻端仿佛闻到一阵酒香,少年轻狂,率性为之,他和陈枫在比沈郎还要年少的时候,半夜里面溜出去偷地瓜的事没少干过,在陈枫一家搬走之前,两个人也曾经偷偷喝得个酩酊大醉,只是时光不再,看着沈郎那张朝气的脸,卫飞竟不自禁的恍惚了一下,随即便想起前晚在窑洞之中喝酒之时,沈郎的举动似乎有很多奇怪之处。而也正是他们全部醉了以后,章同祖诡异莫名的遇害身亡,接着便引了文峰镇中系列不断的变故,尤其是昨天夜里,卫飞和陈枫重又到那窑洞之中,卫飞在通灵的时候,居然没有感应到章同祖的阴灵气息,并且在西祠族长章天如与章同祖的父母到来之前,沈郎却已不在窑洞之中了。
“卫哥,陈哥,其实那天晚上喝酒之前,我……我是知道大同子当晚有性命之险,大劫临身的,虽然老夫子说……虽然我知道大同子恐怕是难逃此劫的了,可是我却不能眼看着大同子他遇难而不管不顾。所以我才偷了那坛酒出来,想把大同子灌醉,然后再想办法解救。”
沈郎的神情黯淡下来,“却没想到大同子此番回镇,还带了卫哥陈哥你们两位,那时我并不知卫哥陈哥你们与老夫……一样,乃是有道法之人。我无奈之下,竟也不知不觉的醉了过去。老夫子说过天意无常,世事早注,大同子果然还是走了。”
十六七岁的年龄,正是意气风之时,天地万象,在他们的眼中有着无限种的可能,章同祖是沈郎从小一起玩大的好友,又有着那虚无缥缈的天命道门之说,而以沈郎此时的人生阅历,感伤之情便如同那幼童丢失了心爱的玩具一般,维持不了几天。但沈郎此刻却真的是百感杂起,不由得又怔怔出起神来。
其实,当沈郎将卫飞和陈枫从西祠的宗祠里**来之时,沈郎便曾说过,老夫子推论文峰镇中的局势,章同祖考上大学以后,如果文峰镇不能同从前一样,东西两祠交替轮番中奎的话,那么镇中必将起乱,且先会从章同祖身上应起。当时卫飞和陈枫也想过,那老夫子可能便是位道门之中的修行之人,两人还因此生起了一番感悟,却没有深思下去。
而现在毫无疑问,老夫子就是位道门中的修行之人,对于章同祖之死,他并非是由文峰镇中的局势推断出来,而是与卫飞陈枫以及那位方士日一样,都是通过道法方术得来的结果。沈郎从老夫子那里得知了章同祖将要遇劫之后,却不甘心好友就此遇难,但章同祖究竟会怎么应劫,卫飞陈枫与那日还有老夫子,也都推算不出来。因此沈郎便想用酒把章同祖灌醉,以期章同祖能躲得过劫期。可是有卫飞和陈枫在,沈郎不好做得太过明显,结果自己也酒醉而去,章同祖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死了。
只是这位老夫子又是何宗门中人呢?文峰镇中所生的那些事,与老夫子有着什么样的关系?还有他是否与四阿婆以及方才院中的那人一样,在文峰镇的布局之中,有着神秘特殊的地位作用?最重要的是,老夫子让沈郎相助卫飞和陈枫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是已知两人旗门传人的身份?还是只是确知章同祖之死,与卫飞和陈枫无关?如此多的疑问充斥在卫飞的心头,他看向陈枫,却见陈枫还在皱眉沉思着。
五十四、夫子之道(下)
“那天晚上我也喝多了,是被老夫子带回来的。但是有很多事,老夫子都不想我牵扯见来,我知道他老人家是为我好,所以倘若老夫子不告诉我,我也就不问,或许便是问了,老夫子也不会说的。”沈郎抿了抿唇,“第二天镇子里便传出了大同子的噩耗,镇中都说那是大同子带你们在魁星点斗之际入镇,冲撞了凶星恶煞,但老夫子和我都知道与你们无关,大同子回镇之前,老夫子便说过他怕是躲不过这一劫的了。”
卫飞沉吟着问道:“除此之外,老夫子还有没有说过别的什么了?”不管老夫子在文峰镇中扮演了何种的一个角色,他终究是文峰镇的人,世代未曾踏足镇外,可以说是见证了文峰千百年的沧海变迁,虽说老夫子为沈郎着想,不愿沈郎知道的太多,但沈郎毕竟是他的门人,言语之中难免会泄露出一些文峰镇中的秘密来。
沈郎明显的有些兴奋起来,“老夫子让我去把卫哥和陈哥你们俩救出来的时候,他不知为何长叹了一声,说千百年的时光流逝,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只是想不到等了那么久,以至于渐渐的都险些忘了祖训……”说到这里,他喘了一口气,“老夫子说文峰镇给了他千百年的安生,现在是他出面回报的时候了,然后老夫子嘱咐我,在去西祠救你们出来的同时,需得留意镇中的地道走向。卫飞,陈哥,你们不知道,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镇中的兴衰荣辱,俱都在老夫子身上一般……”
卫飞不禁失笑,原来沈郎如此不遗余力的相助他们,还有着一个少年英雄般的幻想。沈郎是跟着老夫子学道的,因此上老夫子的举止,都会被他有意无意的认同在心。可是现在老夫子又在哪里呢?四阿婆与沈大沈二以及院中那人,连番的交手,地脉龙气震荡,老夫子既然也是修道之人,就这么大的一个文峰镇,他不可能感应不到的,却为何一直没有出现呢?看来先前卫飞和陈枫对老夫子的怀疑,还是有着几分道理的,至少老夫子在文峰镇这一连串的事件当中,也是至关重要的人物之一。
沈郎忽然叹了口气,难掩焦虑之色,“昨天中午宗祠的大钟敲响,老夫子去了宗祠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找到他……”他虽然是跟着老夫子学道,但毕竟只能算是刚入门不久,而以老夫子那样隐忍的性子,大约也不会在沈郎面前,显露出什么法术神通来,沈郎本来还自视乃是修道之人,在文峰镇中左右乱窜,胆大无比。可是此刻见识到了四阿婆与方才院中的那人的身手,这才知道原来文峰镇中竟有这么多的修道之人,便仿佛如同一潭水般,还不知道有多深呢!
沈郎不安的向里面看了一眼,沈大沈二的尸体却还蜷缩在东偏房内,“卫哥,陈哥,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我担心四阿婆与那人……会再回来。”
已是深夜时分,头顶之上黑沉沉的一片,不见半点的星光。镇中连出人命,中心广场突陷大坑,本该是供在宗祠里的祖先灵位,却诡异的惊现其中。镇中之人早已是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此时此刻的大街上自然难有人踪。但沈郎却还是异常小心,沈大沈二的院子距离老夫子的家不足千米,沈郎仍然不敢就这么都回去,他扒开沈大沈二院门外,靠墙堆着的玉米杆垛,那里也有一个地道入口,“卫哥,陈哥,我们从地道走,这下面我差不多已经摸清了,原来真的是另有天地,不光是各家的储物通道,却还有更多的地道相通相连。”
这条地道与沈郎将卫飞和陈枫从西祠里**来的那条一样,上下左右均是两米,洞壁上相隔不远,便插有一把火把,沈郎点了其中一把,走在前面。磕磕绊绊的走了一会儿,地势渐低,竟是往下延伸而去。沈郎不知在想着什么,没有说话。这时,许久不曾开口的陈枫突然叫了沈郎一声,“沈郎……”
沈郎一怔,停下脚步,回过身来,“陈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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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沈二在院门口碰见沈郎的时候,沈郎刚好便从这条地道中爬出来,没有来得及掩好洞口,再加上地道中本身也有着通风之处,因此地道中的空气勉强还可以承受,没有那种难闻的霉味。两边的洞壁之上,隐隐的裂开了几道缝隙,很显然是地脉龙气震荡所造成的,但看起来对地道的影响似乎并不太大。
沈郎手中的火把火头跳动着,却见陈枫紧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卫飞与他狼狈已久,一看便知那沈老夫子的出身来历,恐怕不再是秘密了。卫飞一直都在好奇,那老夫子所修的究竟是何心法?怎么在院中那人攻击之下的危急关头,他从沈郎脑中感应的却是《寒食书事》的古诗,而且居然颇有奇效。同时陈枫思索的时间也似乎长了点,之前即使是在山城中来自神道教的伊邪小一郎,陈枫也是一眼便识破了神道胎藏金刚两部心法的奥秘。
“沈郎,你身上好像一直都带了本《增广贤文》的吧?”陈枫拍了拍落在肩膀上的灰尘,“想必现在也还在你身上,拿来给我看看。”
沈郎迟疑了一下,一只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摸向了裤兜,“陈哥,《增广贤文》不过便如同《三字经》、《百家姓》一般,又有什么可看的了……”
陈枫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沈郎,卫飞却冲着他眨了眨眼,“既然如此,小朋友,那你为什么还要时刻的将它带在身上呢?”
“卫哥,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年满十八岁了。”沈郎虽然不满卫飞总是喊他做小朋友,却也无奈,卫飞比陈枫小了两岁,但也已是跨入奔三的行列了。沈郎从裤兜里掏出那本《增广贤文》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伸手便将那卷书册扔给了陈枫,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陈哥,这卷书可有些年头了,你可得小心翻阅啊!”
陈枫接过那本《增广贤文》,却不打开,只是就着火光端详起封面来。手工的线装版本,“增广贤文”四个字古意盎然,纸张与墨迹均都陈旧无比,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古版。以陈枫曾经翻阅过的旗门之中,那些流传下来的典籍经验来看,这卷书少了也有了数百年的历史了。
尤其是“增广贤文”那四个字,题写的中规中矩,但字里行间却又偏偏透出一股飘逸来。看样子似乎很是符合老夫子的性情,以沈郎所说,老夫子身在文峰镇中,却早就跳出了那些陈腐的镇规祠令,不触镇规,却又自飘然。就在《增广贤文》的四字标题边,还有四个小字“某沈题之”,显得有些古怪的感觉。陈枫随手一翻,卷中的笔迹与封面相同,就一本古籍而言,那笔法便与其中的内容一样,毫无出奇之处,普普通通的一本《增广贤文》而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注解在内。
沈郎笑得有些古怪,“陈哥,像这样的书在老夫子家的那厢房里,堆得满地都是,只不过我跟着老夫子学的第一课边是《增广贤文》,老夫子说增广集贤,此中的字字句句都是可比圣贤之言的精炼之戒,修身养性是有所欠缺,但却可明事理,见人心,辩是非,因此便要我时刻携带在身,时时的点醒自身……”
“嘿嘿!”陈枫禁不住笑了起来,“夫子之道,夫子道!那我可就真的想不通了,老夫子怎么就敢放心的把他夫子道的宗门信物,如此的便传给了你。”
“你说什么?”卫飞惊讶的从陈枫手中拿过那本《增广贤文》,却是怎么看也无法看出这本不起眼的旧书,竟然就是老夫子的宗门信物,“这老夫子所属的宗派,还真的便是夫子道么?”
沈郎的表情更加的精彩,脸上仿佛被冻僵了似的,瞪大了双眼,看怪物一般的看着陈枫,由喉头出了几声无意识的“咕咕”声,“那个……那个……我还……”
“既是一件宗门的信物,怎么不见丝毫的法力气息?”卫飞将那本《增广贤文》顺手塞还了沈郎,“看来你能自己容纳阴魂八王,并非是因为这卷书的缘故。”他转向陈枫,“疯子,这个夫子道有什么来历?”
这时,也不知怎么回事,似乎便有那么一股风轻轻的拂过般,沈郎手上的火把火头忽然摇晃了一阵,直映得陈枫脸上是一片的莫测高深,“三教并九流,五花同八门,万物以类像,复归齐两易;文之功武之学,农谚商贾渔樵歌……夫子道么!其实便是夫子之学,不过却要归属于易道之中。沈郎,我说得这些口诀可有错?”
刚听得陈枫背出两句,沈郎的手便抖了一下,心中的震惊简直难以形容。他确实不知道那本平时被他随便装在口袋里,甚至有时候拿起来拍打苍蝇的《增广贤文》,居然是老夫子宗门的传承信物,老夫子传给沈郎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交代什么,只是让他牢记精研。
但老夫子既然收了沈郎做门人,虽然有很多隐秘之事,老夫子不宜让沈郎知道,不过对于自身宗派的渊源,与修炼的心法,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瞒着不教的。陈枫刚才所背诵的似诗非诗的那几句,正是老夫子宗门夫子道的心法总纲。沈郎知道陈枫和卫飞都不是常人,而是知识见闻甚至修为,都有可能在老夫子之上的同道中人,却也没想到他所修的夫子道之中的心法,都能陈枫似是漫不经心的随口道来。他入道门再是时日不长,但也知道一门之中的修行心法,那是比自己身家性命还要珍而重之的东西。
沈郎使劲咽了下吐沫,好在毕竟是修行了一段时间的,还能勉力稳住心神,却依然结结巴巴的,“这……这……这是我夫子道的修行心法,陈哥,你如何能知?”老夫子从来就没有出过文峰镇,因此即使这夫子道从前在道门之中有些名声,但在文峰镇中隐藏了那么久,传到这一辈夫子的手上,对于真正道门里各宗各派的系统,早已经陌生得便如同文峰镇外,那日新月异的时代变迁一样了。
五十六、易道之文功(中)收藏!
但不管是夫子道还是沈大沈二兄弟的“阴魂报宗”,终归是道门之中的一宗,其所传的心法口诀,非门人弟子外人绝不可得,尤其是生于文峰镇又长于文峰镇的沈郎,更知这宗派的法诀,不同于学问理说,那是恨不得全天下,每一个人都熟知在心的,是除却得中功名之外,最能名留史册的途径。
然而宗派的修行法诀,却是越隐秘越能吸引更多的门徒信客,无论怎么说,这有着千年传承的道门修行法诀,都不可能如同那几乎在各地都打着“少林”二字招牌的武馆一般,广收门徒。又仿佛只有天才知道,那些卷着舌头大叫“新疆烤羊肉串”的人中,究竟有几个是真正的维吾尔族同胞。
知道夫子道并没有什么,可是陈枫似乎不但比沈大沈二,还要熟悉“阴魂报宗”,就连夫子道的修行法诀,他也是仿佛沈郎的同门一般。这便让沈郎的心中,生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来。但基于对章同祖的信任,沈郎怀疑是怀疑,镇中关于陈枫和卫飞的传言,他还是并不相信,或说在沈郎的心中,那些门派之间的恩怨纠缠,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陈枫叹了口气,以沈郎此时的根基来说,解释起来实在是有够麻烦的。修行的法诀,仅仅佛家之中,便有所谓的十万八千法门。但不管道门之中,如何的宗派林立,又如何的浩如烟海,大体上总在佛、道、医、儒、武这五大流派的范畴之内,自有修道之说以来,也就出了个旗门,传说跳出了佛道之外,自成体系。
参禅打坐,采气炼丹,掐诀诵咒,针药祝由,经脉搬运,无一不在这佛、道、医、儒、武的思想体系指导之下。“万法归宗”,不管修炼的是哪宗哪派的心法,最后还是要回归到那老子用了五千言所阐述的“道”上,何而为“道”?便是那花开花落,四季轮换,自然变化,乃至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日升月落的宇宙之间万事万物的运行规律。
人生于世,便是个不断逐渐认知和感悟宇宙万物的过程,很多事与理,做到了极致,悟到了极致,也会由此而踏入“道”中。这便是由艺而而入“道”。所以在正统的道门之外,实际上还有一个传说中隐于市井民间,不为道门所知,更绝少在世间现身,神秘无比的修行一宗。也就是陈枫刚才所背的夫子道的总纲中开头的那几句,“三教并九流,五花同八门,万物以类像,复归齐两易;文之功武之学,农谚商贾渔樵歌……”中提到的。
其中“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并非只是简单普通的形容词,其背后的真正含义,却是另有所指。“三教九流”,三教便是儒、佛、道三家,而九流则有上九流:帝王、圣贤、隐士、童仙、文人、武士、农、工、商;中九流:举子、医生、相命、丹青、书生、琴棋、僧、道、尼;下九流:师爷、衙差、升秤、媒婆、走卒、时妖、盗、窃、娼。
“五花八门”中五花,是指金菊花:卖茶花的女人;木棉花:上街为人治病的郎中;水仙花:酒楼中卖唱的歌女;火棘花:走江湖的把戏人;土牛花:做苦力的苦工。八门为一门巾:推卦算命的相师;二门皮:行医搭药;三门彩:变戏法;四门挂:江湖卖艺;五门平:说书评弹;六门团:街头卖唱;七门调:搭篷扎纸;八门聊:高台唱戏。
这诸般的行当,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之中,多有由艺而入道之人,在民间广为流传的《鲁班书》便是那木匠之祖鲁班所悟。然而虽说这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各有其技,也各有其术其理,经商有经商之路,为官有行政之道,但这其中究竟是哪一流拿一门中的人,真正由艺悟得了那真正的“道法”,有或是哪一辈哪一代就此入了道,却是谁也不知道的秘中之秘。便如山城之中的老刘头,倘若不是因为祝由门的那段秘史,神道教报复而来,哪个又会想到平时在街头巷尾摆小吃摊的槽老头,竟然身怀“皇天厚土诀”这等的道门绝学呢?
这些不在正统道门之列,却又有道法之能,隐藏在世间,便自成了一宗。而夫子道,顾名思义便是由夫子之学入得道,但就算能想到这些,夫子道究竟修得是什么,陈枫也是不知,事实上如果不是沈郎随口说出“夫子之道”那四个字,陈枫直到到现在恐怕也猜不出,沈郎跟着老夫子所学的乃是夫子道。
陈枫所背诵的那几句,其实也并非是属于夫子道的心法总纲,在陈枫的印象当中,“三教并九流,五花同八门,万物以类像,复归齐两易;文之功武之学,农谚商贾渔樵歌……”这几句根据旗门的记载,似乎是应该属于易道一宗的口诀才对。而这“易道”却又是个什么道,与那佛、道、医、儒、武五大流派是何关联?旗门里却就没有任何资料可查了。陈枫只能肯定一点,这“易道”之易,绝非是易学之易,与《周易》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易道!原来在中华道门的各宗各派之外,竟然还有着这么一个几近缥缈的一宗。“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对这所谓的易道怎么留意过。”陈枫悠悠的说道,“佛、道、医、儒、武,天下间又有哪门哪派能跳出其中呢?卫飞,都说我们旗门如何如何……”
叹了口气,陈枫又苦笑了一下,“可是究竟怎么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我猜想,这易道之易,无非也是变易与简易二理,毕竟易道的口诀之中,有那‘复归齐两易’这一句。还有化解方才沈大沈二院中那人一击的,赵鼎的那《寒食书事》最后两句,‘一樽径籍青苔卧,莫管城头奏暮笳’,其意境不正是任它风雨飘摇,我自逍遥么?变之则为灵活,易之则为简易……”
五十七、易道之文功(下)
一时间地道内无言的沉默起来,唯闻沈郎手中的火把上出“啪啪”的轻响。夫子道!易道!尽管陈枫还不知道这易道之中,除开夫子道之外,还有三教九流五花八门中的哪一门哪一流,但他却本能的感到,易道与他旗门之间,肯定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易道分明就是独立于道门之外的一股庞大的力量。独特的修炼心法,错综复杂的枝叶相连着,天下间几乎各行各业,各个阶层都有在内,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街头小贩,无一不有。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他们的修炼心法,并不在佛、道、医、儒、武的道门之中,因此易道便有着足够的实力,成为佛、道、医、儒、武之外的第六大宗。
想到这里,陈枫的心不由得“嘭嘭嘭”的狂跳起来,这***简直太令人无法置信了。如果真的存在着这样一个易道,却又该是怎样可怕的一个宗门?或说当初创立这个易道之人是如何的疯狂恐怖!
“疯子,不……不知道这易道之中的各宗是不是互相之间,都有着联系?”卫飞吸了一口气,显然也是想到了易道的可怖之处,脸色忽红忽白的变换着,倘若易道并非是个传说,他们修炼的是何心法,反而并不重要了,可怕的是易道各宗之间,相互联系凝聚起来的那股人脉的力量。
陈枫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旗门里关于易道的记述就那么几句,是不是易道也没有说,易道这两个字,只是零散的挂在了后面,似乎就连旗门之中,也很忌讳提起易道……”他忽然一顿,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整个身体都是一颤,“砰”的一声,竟然是站立不稳的,后背重重的靠在了地道的洞壁之上,顿时一股灰尘飘落了下来。
“我你个我……”卫飞沙哑着嗓子,无意识的吐出了四个字。他也在同一时间,突然醒悟到了此中的蹊跷之处。易道的修炼心法!他们的心法不在佛、道、医、儒、武的道门之中,而旗门在道门之中的传闻,不也正是有着越道家金丹与佛家大乘的顿悟心法么?!而且,平时陈枫向来以旗门之中尽揽道门各派的修炼心法自傲,却为什么旗门对易道的心法半点不提?
卫飞只觉得手脚冷,四肢无力,一颗心不受控制的跳得几乎便要裂开一般。使劲在胸口拍了一下,扭头间却见沈郎呆呆的举着火把,站在旁边。显然还没有从刚才陈枫的话中回过神来,他自是不知易道与旗门之间有什么关联和秘密,但陈枫所讲的那些,也足够他震撼的了。
看着这位夫子道的门人,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卫飞突然心中一动,大脑之中泥丸处仿佛被针刺了一下,猛得爆出一团灿烂的光华来,随即《增广贤文》中的段落涌现出来,“集韵增广,多见多闻……贤乃国之宝,儒为席上珍,农工与商贾,皆宜敦五仓,孝弟为先务,本立而道生。尊师以重道,爱众而亲仁……得趣于木落草枯,声稀味淡中,才觅得一些真消息。圣贤言语,雅俗并集,人能体此,万无一失。”
通篇的《增广贤文》过后,紧接着卫飞的脑海中竟又闪现出那唐诗宋词,以及无数的古言警句,便仿佛做梦一般,卫飞根本无法控制这些莫名涌现出来的诗词段句,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待得最后一段正宗的心法口诀跳出来,卫飞恍然顿悟,这些竟然便是夫子道的修炼心法。
易道之中的夫子道,修炼的乃是文功!那些诗词古言,俱都是古人精心锤炼而出,又经过了千百年无数人的传诵,便已经聚集了无可估量的意念之力,而这股意念之力,绝不在佛家所说的愿力之下。简单来说,夫子道所修的心法,就只两个字:“意境!”,那些唐诗宋词,惊艳华美的诗句所要表述的意境,便是一种境界,而道法神通修的同样也是境界,灵力慧力法力,都需要在各自境界之中的心境感受,才能使得出来。
便如同佛家《金刚经》中的神通“金刚法相”一般,其中的我相、人相、众生相、寿相等人间万相,都可以在“金刚法相”中显现出来。而夫子道也是同理,那些古诗古词的意境,便也有种种法相之力。所以那《寒食书事》的后两句,便能化解掉了那人龙脉之气的攻击。
刹那之间,卫飞便领悟了夫子道的心法,却不由得奇怪起来,旗门之中都只字不提的,属于那神秘无比缥缈无间的易道之中的修炼法诀,就这么便被自己参悟了出来?想到旗门,卫飞的脑海中突然又针刺般的疼了一下,灵光慧力闪烁之下,一段隐隐约约,似乎一直都藏在灵识深处的口诀,再次突兀的跳上了心头,“是也非也,亦是亦非,纳诸家而越百门,然旗开令至,是故飘然旗幡……”
卫飞心头大震,似有所悟,但不知为何,头忽然剧烈的疼了起来,竟然一时间什么都无法去想,只能任由一副副断断续续的画面飘过脑海,云雾缭绕的亭台楼阁,似是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山峰,浑身散着霞光的奇禽异兽,一个面目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同时伴随着无数的心法口诀,星星点点,仿若漫天的大雪,铺天盖地的纷纷而来。而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却又似是那么的遥远。
卫飞并不知道,此刻在脑海中出现的一幕,却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在灵宝门的谢甘明成功启动“三龙大遁”之时,那个来自西藏的中年妇女卓码,以其恐怖的念力袭击了卫飞,随后卫飞的意识便玄之又玄的到了一处无法形容的奇妙所在。在那里,正是这个普通至极的中年人,似乎想用一种无上的法力,来唤醒卫飞的某些记忆,但那时的卫飞刚刚通灵不久,灵识之中还不能容纳如此多的信息。只不过,卫飞醒来以后,完全无从忆起。而此时此刻,充斥在他脑海中的法决,便是那中年男人曾经尝试无果的,深深的隐藏在卫飞神识内,遥远的记忆。
五十八、四逆日之来龙去脉(上)
此时的陈枫,正在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任何有关于旗门与易道之间的事,也不愿多知道任何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关于易道的秘密,即使旗门里还有着更加翔实的记载。虽然刚才的那一番推测,很有可能无限的接近了事实的真相,但正因为如此,陈枫更是清楚,不管旗门与易道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也不管易道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总而言之,对这个易道知道的越多,便会有越多的危险相伴而来。
仅仅是传说中拥有了越道家金丹大道,与佛家大乘的顿悟心法,但凡道门之中知道有旗门的,无不都想尽得旗门之秘,而易道这个显然比旗门拥有着更可怕人脉力量的宗门,无疑则是人人都欲得之而后快的宗门一脉了,尤其是现在早已是个物欲横流的现实世界,那些道门之中宗派的山门,虽说历经了千百年的光阴而不倒,仍然健在存立于世,可是正如龙游派老王头的感叹那样,世俗间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时世变迁,今夕何夕,这个世上还几个是真正的在修心养性呢?便是陈枫自己,也不敢就说在得知了易道的秘密后,不会不受诱惑的生出些什么非分之想来。
心头之中无比艰难的暗自挣扎着,陈枫突然现,卫飞双手抱头,满脸的痛苦之色,但他的眉心位置却有一点夺目的活泼灿灿的光亮,很似行周天修金丹到了产大药阶段时的性光,而卫飞的头顶之上,也有一道紫气冲天而起,五彩的流光环绕在卫飞的身周。瞬间一惊过后,陈枫立刻放下心来,连带着也将那易道之事,暂时抛到了脑后,全副的心神都被卫飞身上的异状吸引过去。
陈枫对着同样被卫飞那一身五彩之光惊醒过来的沈郎,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很明显的,卫飞正处在一个境界提升,顿悟在即的关键时刻,最是不能受到干扰,否则便会前功尽弃,弄不好还会有什么危险生。沈郎点了点头,见手上的火把已经燃烧过半,便悄悄的从地道的洞壁上,取下另一根换上。看着卫飞周身上下晶莹飞舞的五色光芒,沈郎的眼神之中渐渐的兴奋起来,甚至显出一些狂热。陈枫也是无比的期待,在此时此刻,卫飞怎么就忽然间的顿悟起来了呢?但是千万不要与那所谓的易道有关,陈枫几乎便要忍不住双手合十的祈祷起来。
过了一会儿,随着卫飞头顶上的紫气与身上的流光慢慢的暗淡下来,地道内便只剩下了沈郎手上火把的火光,只见卫飞按在两边太阳**上的双手,忽然收了回来,两只手都是拇指搭在中指上,其余三指翘起呈兰花状,只不过左手是横放在小腹丹田处,右手却扬在耳际边,掐出了一个法决。
“普渡众生诀!”陈枫一惊,随即大喜过望,“普渡众生诀”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神通法力在内,但却是佛祖释伽摩尼的两大真相法身之一。当年佛祖释伽摩尼甫一出生,便脚踏金莲,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口中言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释伽摩尼本为一国王子,从小便锦衣玉食,尽享荣华富贵,并且在他看来还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当有一日,释伽摩尼出城巡游,亲眼目睹了那顶着日头,在田间劳作的农夫之苦,忽然间醒悟到人生在世,权益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谁也难脱那生老病死,因此便毅然舍弃了王位,开始修行。
但在当时,非常流行苦修之法,大家都认为只有舍弃了自己这一身的臭皮囊,才能得悟真正的天道之秘,于是纷纷苦修成风,在烈日之下暴晒打坐,在风雪之中参悟,甚至有人跳入到臭气熏天的粪池之中。释伽摩尼也如此自虐式的修炼过一段时间,却没有什么收获,最后他在一棵菩提树下起誓,倘若不能得悟,便永远不起,终于在入定了七日七夜后,彻悟成佛,当时呈现出来的真相法身,持的便是这“普渡众生诀”。与他出生之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并称为其两大真身法相。而后释伽摩尼传法四十九年,被尊称为佛祖。其实在他之前,经历了千万劫已成佛的不在少数。
卫飞此时被易道之中夫子道的心法引之下,忽然又到了那玄之又玄的境界之中,不知他是久在陈枫的熏陶之下,还是另有其他什么隐秘,那些浩如烟海的种种道法口诀,这一次便真真正正的印在了他的神识之中了。可以说从此以后,对于道门之中各宗各派的秘密,卫飞知道的不会比陈枫少了,只不过与陈枫相比,他却还如同死记硬背一般,而陈枫虽然也谈不上融汇贯通,但已有了十多年的根基。
似这般的开悟,卫飞在山城之中也有过一次,当时陈枫在杨家村身中青莲布局的“君且醉”,而不知消息,卫飞单独去见祝由传人苏基业后,为了准备与神道教伊邪小一郎一战,开始了平生第一次的认真修炼,一定便是两天,也就是那次,卫飞基本完成了由灵力向慧力转变的过程,但可惜的却是,他并有将此放在心上,虽然已经认同了自己道门中人的这个身份,但修炼对于他和陈枫来说,无疑是个苦力活。
陈枫微微摇头,叹息了一下,“除了还是看起来比我帅了那么一点,其他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
卫飞仿佛显得有些郁闷的样子,“我自己好像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他忽然诡异的笑了笑,“不过,对于那个几乎和旗门一样神秘的易道,我却是在刚才感知到了一些,你要不要听听,疯子?”
陈枫禁不住苦笑起来,如果说他一点都不想知道易道的秘密,那便完全是自欺欺人了,毕竟在易道之中,很有可能隐藏着他旗门里那段失去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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