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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王90     旗门txt下载     旗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九、始乱(中)收藏

    假期归来,意味着更新开始,感谢大伙儿在春节里还在不断的推荐支持,看到有加精的评论,有些诧异,呵呵,因为那个相关账号我登6不上了。还是那句话,我认真的写,大伙慢慢的看。

    卫飞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沈郎这个年纪正值血性,他们镇子里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正好让他散一下火气。”他跟着却忽然叹了口气。

    陈枫却又无所谓起来,“倘若真是运程所致,那也不是一张牌就能改变的,当然更不会因为你我的到来,所谓的大势所趋,咱们不过是适逢其中而已。”

    卫飞横了陈枫一眼,懒洋洋的点了一根烟,没有再说什么。他将那张赌鬼的花牌放在沈郎的身上,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不管他与陈枫来不来文峰镇,文峰镇中的变故都是会一如既往的生,那无关他们的事,不会因为两人的到来或是离去而有所变化。他只是觉得沈郎毕竟是个爱玩好动的少年而已,而且很像当年的自己,一时兴起,便拿出了那张花牌。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当当”的钟声,绵绵不绝的直敲了数十下后,更远的地方紧跟着也是一阵钟声响起,古朴苍劲的钟声,便如一阵风般,从镇子的上空卷过。

    正在打牌的四个人手上一顿。只听得沈大惊疑不定的说道:“这是怎么了?莫非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想来也就是找到那两个外乡人了,不然还能再出什么事?”沈二似乎摸到了一手好牌,“莫要去理会,先打完这把再说。”

    “不可,此乃宗祠内的大钟,况且东西祠钟声齐鸣,定是生了什么紧急之事,此钟一旦响起,各家主事之人,便都要齐聚宗祠。”老夫子肃声说道,“此事不可视之等闲。”

    “那就不玩了,今天这事确实一些邪性。”沈大的声音里也透出一丝那么怪怪的味道,不知他口中的“邪性”二字,指得是牌局上后来沈郎连连自摸,还是另有他意。

    听得几个人略做收拾,推门出屋,卫飞急忙自门缝中望去,想看看那老夫子,但却只见沈大沈二兄弟两人的身影一晃而过,随便便是沈郎故意在厢房门口停了一下,双手伸在背后冲着卫飞比划了一个手势,也跟着匆匆离去。

    “到底会是什么事?”卫飞回过头来,他和陈枫就在这里,文峰镇击钟聚众,肯定便不是因为找到了他们,而是确实出了什么大事,可是此时此刻的文峰镇,又能再出什么事呢?

    老夫子与沈大沈二还有沈郎出去的时候,已近午时,天将黄昏还是没有回来。卫飞几次忍不住都想出去察看察看,却又怕有人看到他们是在老夫子家里,两个人自然是可以一走了之,却会使老夫子陷入到困境之中。一直到掌灯时分,才听得院门轻响,沈郎蹑手蹑脚的走进院子,又再三回头探望了一番,做贼一般的窜进厢房。

    “卫哥,陈哥,果然出大事了。”沈郎的神情沉重之中,还带着几丝慌乱,以至于他的脸色都有些苍白起来,“镇子里……镇子里又死了一个人。”他大口的喘息了一声,才能接着说下去,“昨天晚上,我把你们从西祠里带来出来,今天早上他们现人不见了,东西两祠就全镇的找,结果找来找去,没找着你们,却又找到了一具尸体。”

    “什么?又死了一人?”卫飞和陈枫一惊,“是不是你们东祠的人?”章同祖是两年前文峰镇唯一的状元,两年中东祠没有跟着再出,因此章同祖的死,多少都脱不了东祠沈姓的关系,所以思月还有老夫子,都没有把帐算在卫飞和陈枫冲撞了煞星上,但事情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西祠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的,明里上东西两祠都要拿卫飞陈枫祭祠,但西祠真正的报复,还是要对东祠才对。

    谁知沈郎却摇了摇头,“不是,这次死的还是西祠章家的人,而且是西祠族长章太爷的次子,而且……而且……”他脸色更加的难看,“而且据说死状是和大同子一样,也是失血过多。本来西祠的章太爷还不认为此事与卫哥陈哥你们有关,但现在却也相信了,那星宿值日歌诀中所说的,开门放水招灾祸,三年两次损儿郎。卫哥陈哥,老夫子再有办法,你们暂时也是出不了镇子了。”

    “居然还是西祠中人。”卫飞一边沉思,一边看向陈枫。自从在火车上感应到星变异相后,两个人的行动都是以卫飞的意见为主,陈枫基本没有阻拦过,但此事听到沈郎说去,又死的一人竟然还是西祠的人,他只好看陈枫有没有什么现了。

    陈枫耸了耸肩,他是旗门的传人没错,旗门之中融汇了各种方术杂学也是事实,他对修炼之中的各种心法如数家珍,但文峰镇之事并非是修炼体系之上的,更非是道门中事,陈枫的稳重,只是长期打坐而来的耐性,能沉得住气,却并不代表他对这种事,也像对旗门那样的熟知。

    “不过……不过……”沈郎又喘了一阵,“我听你们和思月姐那么一说,就想一定要去看看大同子的遗体,我……我就趁着镇子里又忙又乱的工夫,又从那条地道钻到了西祠的宗祠里,大同子是状元,所以要等祭祠之后才能下葬。”说到这里,他左右看了看,异常慌张的压低了声音,“大同子的灵堂就设在西祠的宗祠里,但是棺柩摆在那里,大同子的尸却不见了。”他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双手忍不住都有些颤抖。他胆子再大,却终究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这一番的事故,不光是沈郎,文峰镇中的各人都是措手不及。

    卫飞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西祠非但又死了一人,而且章同祖的尸体,竟然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了?”他不由得呻吟了一声,“***,乱了,乱了。”

    陈枫在一边无辜的一摊手,“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也许真是冲撞了太岁煞星。”当初凤鸣山凤凰派中的弟子连死数人,便是正值因那道神凤龙脉被冒犯,而生起的太岁之气动造成的,不过文峰镇中除了一个应该在理论上存在的“两岸局”外,似乎和凤鸣山之上的状况并不相同。

三十、始乱(下)收藏!

    沈郎虽然害怕,却还是很坚定的摇摇头,“不会的,凶星恶煞又不是吃人的妖魔,否则大同子的尸体怎么会不见的?我……我要去找老夫子问问。”

    卫飞当然知道凶煞之气不可能使人的尸骨无故消失,但文峰镇又死一人,且还是西祠中人,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沈郎咬咬牙站起身来,“他们都还在宗祠里商讨对策,我再去看看情况,然后问问老夫子该怎么办。”

    他刚要出门,却被陈枫一把拉住,“等等,沈郎,你今天下午都还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沈郎一怔,摇了摇头,“没有啊!我一下午都在宗祠里转悠,然后去了西祠宗祠大同子的灵堂,怎么了?”

    陈枫盯着沈郎的眉心又看了一眼,“没有什么,你们镇子里现在这个状况,你也要注意一些,别四处乱撞,省得惹来什么麻烦。”

    等沈郎走出厢房,离开院子,陈枫伸手在自己的眉头揉了揉,“沈郎印堂上的那道青气越来越明显了,不过,那好像是有阴邪入体才会出现的。”

    “不会吧?”卫飞置疑,他的通灵之力对阴气最是敏感不过了,如果沈郎的身上真有什么阴邪的东西,是绝对无法瞒过他的,但卫飞却没有在沈郎身上感受到什么,所以才认为沈郎眉间的那道青气,显示的乃是沈郎近期的运程。

    “我问沈郎今天下午都去过哪里,就是因为这个。”陈枫说道,“他的身上的确是没有阴物,但是肯定曾有阴气侵入过。以你此时的灵力,即使有个什么东西,靠近你身边,也是呆不下去的,还有沈郎额头上的那道青线,是从打麻将之后才开始有的。”

    卫飞本来是躺在木台上的,他“呼”的一下坐了起来,“你是说老夫子或沈大沈二兄弟俩有问题?沈郎身上的那股阴气,与他们三个人有关?”

    “我可没这么说。”陈枫仿佛不关己事的样子,“只是除此之外,你还能更好的解释吗?”沈郎一大早起来还灵气闪烁,可几圈麻将打下来后,便是青气上脸,而且他整个下午除了宗祠,就只去过章同祖的灵堂。

    “会不会是章同祖在西祠的灵堂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卫飞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是不是在那里沾上什么东西?”事情的展已经越来越让人难以琢磨,而两个人对文峰镇的了解,除了知道有一个不知何人所设的“两岸局”,其他的均是一无所知。

    陈枫“嘿嘿”了一声,卫飞拍拍头,叹了口气。沈郎额头上的那道青气,是在中午出门之前便有的了,为此他还把那张赌鬼的花牌,悄悄的放在了沈郎的身上。只是两人虽然直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老夫子,但心中却因为沈郎的缘故,先入为主的将老夫子视为遁世的隐,怎么都不愿联想到老夫子。

    “是老夫子?”卫飞点了根烟,语气之中有些苦涩。

    陈枫也叹了口气,“在沈大沈二与老夫子三人之中,的确是老夫子更值得怀疑。”老夫子学究天人,是文峰镇世代相传下来的夫子,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文峰镇中无法应考,听沈郎说起时,卫飞和陈枫就觉得老夫子隐得似乎并不心甘。仅凭这一点,文峰镇中生的这一切,便最有可能是老夫子所为。

    先老夫子就是东祠之人,其次他有夫子之学,若是能在镇中应考,祖上已经不知会出多少代状元了。这里面老夫子为何不能应考,也许才是事情真正的起因。西祠的章姓在两年前开始出了一个状元,两年内东祠没有继续再有人考上大学,文峰镇中迟早便会因此而出事,这话乃是老夫子自己说的。

    “因此老夫子便趁此机会,暗中下手,除去了西祠的状元章同祖,却还嫌不够,毕竟他世袭为文峰镇的夫子,却始终不能考取功名,于是有出手杀了西祠的一人,以泄其积压数百年的怨愤,可是……”卫飞抽了一口烟,觉得脑中仿佛也似眼前的烟雾般缥缈,“可是,我总是觉得这么猜测,是不是有些牵强了?”

    陈枫紧皱着眉头,心中也是一片凌乱,“是有些地方说不过去,关键是章同祖与又死的这两人,他们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失血过多,精气流失,还有沈郎额头上的那道青气,难道老夫子修炼了什么阴邪的法术不成?”

    “有这可能。”卫飞想起文峰镇要拿他们祭祠的原因,“魁星点斗,星宿值日歌,甚至绳灰提蓝这样的江湖把戏都使了出来,以他夫子之名,领悟出什么道术来也不足为奇,不过无人指点,走上阴邪的路子也是正常。”他伸手一点,空中亮光闪动,一个胖乎乎可爱至极的童子,突然飘现了出来,“柳灵郎,还有山城田中夫的鬼儿子,都是这么炼出来的。”

    陈枫点点头,“也有道理,不过章同祖的尸不见,却做何解释?即使老夫子修了一些偏阴的法术,但文峰镇中从前似乎没有出过此类的事……”

    卫飞摆摆手,“也许不是没有,而是无人现,若不是沈郎,现在谁也不知道章同祖的尸消失。我想不通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沈郎说死的那人,是西祠族长章天如的二儿子,如果是老夫子下的手,他乃东祠中人,不能应考,不管怎么说都该是东祠的决定,而且西祠章天如还很开明,他已经让章同祖送命,为什么还要再次针对西祠的族长家呢?他这么做,为的究竟是什么?”

    掐灭手中的烟头,卫飞又点上一根,“沈郎,沈郎一定知道什么隐秘。他有很多事在瞒着我们。你不觉得他的举动一直都很奇怪吗?”

    陈枫却不抱什么希望,“以他对老夫子的信任,在沈郎的口中怕是探听不出什么来的……”

    忽然院门在这时被人推开,有人叫道:“沈郎!沈郎!你在不在这里?”声音有些闷,却是沈大沈二兄弟中的沈大。

三十一、阴魂报宗(上)

    呼唤次继续的干活!

    “我早说了,以沈郎的性子,此刻鬼都不知道他溜到哪里去了。”沈二哼了声,依然是显得极不耐烦,“沈郎不在这里,即使找到了他,我也不认为会怎么样,千万别忘了,沈郎天天都和老夫子在一起,老夫子在上午打牌的时候,却也是从来都没有放过炮的。”

    “话虽如此,但是沈郎他……”沈大犹豫了一下,“若非是老夫子从中作梗,便是他确有异禀,此时镇中大乱,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沈郎!沈郎!”沈二突然提起嗓子大叫了两声,“连鬼都找不到他,他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

    “什么鬼不鬼的?”沈大甚是不满,“错过今日便没有那么好的时机了,还是先找到沈郎再说吧!无论如何两日内都必须要找到合适之人,否则你我……”

    沈二沉默了一会儿,“镇子里的人,包括四阿婆,此刻都在宗祠内,要不再试上一试,沈郎他翻了天,终究也还是在镇子里。”

    “还是暂时别的好,老夫子虽然不在家中,但我却总是感到他院子中有些不对劲。”沈大略一迟疑,“先离开这里再找沈郎。”

    厢房内的卫飞一跃而起,“莫非竟是他们?”沈大沈二兄弟的话,虽然乍一听起来有些无头无脑的,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这兄弟两人正在寻找沈郎,而且似乎是有所企图,否则他们也不用担心老夫子会知道。

    “跟去瞧瞧!”陈枫也跳了起来,两个人来不及细想,却都有一种感觉,不管找不找得到沈郎,跟着他们兄弟,文峰镇中的秘密,将会随之而显出冰山的其中一角。

    月头尚在隐约之中,夜露却已经将湿气提前洒满了仲秋之夜,卫飞和陈枫追出厢房,只见院门轻轻晃动,沈大沈二兄弟“咚咚”的脚步声向着左边街道行去。两人紧随在后,夜色寂静,虽不敢跟的太近,但沈大沈二兄弟的体形高大,脚步踏地有力,远远隔着十几米仍能听得到。这两天文峰镇中接连有人丧命,除了在宗祠内的,其他人都在家中不愿出门。诺大的一个镇子,便仿佛空无一人似的,静悄悄的,只能偶闻犬叫猫鸣之声,卫飞和陈枫追着沈大沈二的脚步声,却是能轻松的跟上。

    拐过了几条巷子后,卫飞和陈枫便放弃了要记住回路的念头。文峰镇中的建筑布局异常的简单,外方内圆,基本上循着八卦的阵形顺建开来,虽然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的起止,以及方位序列有别,但以卫飞和陈枫的所学,由此辨别出其中的出路来,就比当初要从“奈何桥黄泉路”的阵势中出来,要轻易的多了。

    穿过一条似是文峰镇东西两祠的分界“两道街”时,沈大沈二的脚步忽然一停,卫飞和陈枫也赶紧跟着站在墙根的阴影里。过了大约一分多钟,一条人影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自巷子口一闪而过。那人影虽然蒙胧,但形体纤细,似乎是个女人的背影。

    “她是谁?”沈大的声音传来,“怎么看起来颇为眼熟?”

    “莫要再疑神疑鬼的了。”沈二似乎无奈的说道,“就这么大一个镇子,哪个人的背影,你看起来,不都是依稀相识的?许是谁家的姑娘,溜出来偷会情郎呢!”

    “可是方才那个人……”正说着沈大忽然顿了一顿,“两道街前方百米之内,竟似还有一个。”

    沈二低呼了一声,“不错,怎的以往却是没有现,那里应是四阿婆的侄子沈成之处。”

    “是四阿婆的侄子沈成?”沈大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先找到沈郎再说。”

    他话音刚落,卫飞和陈枫便同时感到,一阵阴森的气息,突然伴着股腐臭的味道飘了过来。“怎么像是死人身上的臭味?”卫飞刚伸手掩住鼻子,眉宇间忽然“突突”的跳了跳,那尚还存着一丝魂魄的柳灵郎,受到那股阴森气息的牵引,不受他控制的自己跃然而出。

    那柳灵郎跳出来之后,三寸高的身上套着大红的马甲长袍,头上还戴着瓜皮小帽,却见它小手挥动,极其可爱的咧嘴一笑,然后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巷子,口中似是在说着什么。

    “你***……怎么出来了?”卫飞不禁张大了嘴巴。当初那灰独眼之人,因为他四柱乃是“三阴命局”,八字之中水多,便将连同自己本命的柳灵郎三魂,全都下到了卫飞的身上,想以次炼成柳灵郎,却不想恰逢陈枫回乡,卫飞成天的与他在一起,旗门之中的心法使得柳灵郎三魂之中的两魂,转移到了与他们一起喝酒的同学,纵志国和刘强身上,结果两人不幸丧命。

    但随后在卫飞家老宅“四灵护主”风水布局之下,再加上陈枫的“鬼门十三针”,仅存了一魂的柳灵郎,便融入了卫飞的灵性,从而使得卫飞一跃踏入通灵的至高境界。此后便只有在凤鸣山上的“神魔将阵”中,卫飞因为通灵过度沉睡过去,陈枫急于了解当时的情况,便用了一种方法,将柳灵郎召了出了来,却从来没有象眼前这样,自己跳了出来。

    卫飞苦笑,心念动处,柳灵郎的身影如薄雾消散。便在此时,前方的巷子里火光闪了一闪,沈大沈二兄弟好像是点燃了什么东西,随即一股细风打着转,旋了过去。“是道阴灵,应该是冲着沈郎去的。”卫飞一闪身,便要追去。

    “慢着!”陈枫伸手拉住了卫飞。没想到真正的道门中人,竟然是这兄弟两人,那道阴风实在微不足道,根本不会对人造成什么危害,尤其是沈郎,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看来昨晚他们跟着沈郎到老夫子家中之时,在四阿婆门前,那道突袭而来试探他们的阴气,应该就是沈大沈二兄弟出的。

    “这种法术我似乎有些印象。”陈枫思索着,当先走去,卫飞只好跟上。月色已然升起,寂静清冷之中,四下里犹如珠华流转,可以清晰的看见地面上漂浮着一层灰烬,陈枫蹲下身,伸手扒拉了一番,捏起一角尚未燃尽的碎纸片,月光下那一片碎纸,微微黄,略显透明,很明显那是极其廉价的黄纸。

三十二、阴魂报宗(中)收藏!

    “是黄纸。”卫飞接过来一看,却并没有在上面看到任何图纹,“这不是符纸?”

    陈枫摇摇头,“不是符纸!此时看来,似乎文峰镇中的事故,与老夫子并无关系。”

    任何一个家族有着满腹的才华,却无从挥,只能空负夫子之名,家学再是渊源,也不可能代代的隐忍下去。况且沈郎额头上的那道青气,又是在与老夫子、沈大沈二打麻将时出现的,因此便使卫飞和陈枫,对老夫子有所怀疑,不过很显然沈大沈二才是使沈郎沾上阴气之人。

    “应该是我们猜错了。”卫飞莫名的长长出了一口气,“那章同祖与西祠又刚死的一人,大约也是这两兄弟干得吧?按文峰镇中的说法,章同祖乃是状元之身,想必八字之中,该比我这个三阴命局要好的多,这兄弟两人的眼中,什么镇风状元的,都还不如一把好牌来的重要,一个状元比起修炼法术来,也许更算不上什么了。”

    “此类法术层次偏低,一般的门派都少有人修。”陈枫边想边说道,“但正因为如此,反倒是有几种在民间广为流传,柳灵郎、鬼儿子均属此列,我记得《万法归宗》之中,似乎还有那么几种……”

    卫飞揶揄的一笑,“等你想起来,文峰镇中恐怕又会多死一人了,沈郎现在就很危险。”他无意识的将那片碎纸,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忽然干呕了一声,“太难闻了,难不成还真是尸臭?疯子,你闻一下,这是什么味?”

    “尸臭?”陈枫重复了一句,“难道竟是阴魂报宗之法?沈郎怕是真有危险了,只是这种法术又怎么会流传出来的……”

    卫飞见他脸色一变,正要追问那“阴魂报宗”是什么法术之时,忽然听得脚步声响,沈大沈二急匆匆的又转了回来。卫飞和陈枫也赶紧退出巷子,躲在了一棵大树之后。“跟上去?”卫飞看向陈枫。

    陈枫摇头,“不,咱们回去。”

    卫飞一怔,“回去?回哪里?老夫子家?”

    陈枫似还在沉思着,“是回到那条街,找到沈大沈二他们的家。”早上的时候,沈大沈二到老夫子家的原意,本是搜寻从西祠逃出来的卫飞和陈枫,曾经说起过他们与四阿婆老夫子,都是一条街上的住户。

    “找他们家做什么?”卫飞又怔了一下,随即便醒悟过来,“是不是和他们修炼的什么阴魂报宗法术有关系?可是就算他们是在同一条街,但你又怎么找到哪座院子是他们的家?”

    “我没有办法,但是你有。”听着沈大沈二的脚步渐渐远去,陈枫指了一下卫飞的额头,“咱们必须要赶在沈大沈二找到沈郎之前,确定下来他们修炼的便是阴魂报宗法,才好再想应对之策。”

    “我你个我!”卫飞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两人虽然一个身为世间最为神秘的旗门传人,另一个慧根深厚,由灵入慧,道界少见,但论起真实的修为,即使是卖臭干子的龙游派老王头,也是远在他们之上的。

    无论是“玄武三龙大遁”,还是凤鸣山上的“神魔将阵”,以及山城之中的经历,两个人都是依靠了各种机缘,才能化险为夷。诸如在凤鸣山面对九绝阴尸之时,陈枫突然悟到密宗金刚勇猛萨锤的心法,但这样的机会,却是可遇不可求的,陈枫的反映已是说明,这个阴魂报宗,以他们的实力,也不是能随便应付的。

    两人依着记忆原路而返,却竟然又追上了沈大沈二的身影。只见沈大沈二疾行不止,仿佛有什么急事一般,但不知为何,两个人却又越走越慢,越走脚步越是沉重,渐渐的竟踉跄起来。卫飞和陈枫大奇,不知不觉的跟了下去。沈大沈二兄弟转着转着,居然有回到了老夫子的那条街上。兄弟两人相互扶持着,直接便进了一座院子,那院子中等大小,倒是挺符合他们的身份。

    站在院子门口,卫飞的眉头又在不住的跳动,脑海之中柳灵郎跃跃试试的,便要跳出灵台。沈大沈二的院子里,一层青碧色的光芒笼罩在上空,月光下望去便仿佛是蒙上了轻纱一般蒙胧,只是这满是静溢之感的轻纱之中,却有几点妖异的碧黄色的光点,在盘旋飞舞。这情景像极了乱葬岗中鬼火萦绕,就只差几声狼嚎鬼叫了。

    卫飞忍不住吸了口气,“这***……毕竟还是在镇子之中,也***太肆无忌惮了吧?”

    “嘿嘿!肆无忌惮?这阵式谁也不敢,尤其是在这座文峰古镇里。”陈枫冷笑了一声,“只是恐怕他们也是无法可施,难以自控。”

    “什么意思?”卫飞对于旗门内的各种秘诀,总是在赶上的时候,才会陈述出一些兴趣,比如“玄武三龙大遁”、以及凤鸣山的“神魔将阵”与“九绝阴尸”,卫飞便立刻将旗门中有关风水四柱之中的相关心法,全部都学了个遍。当然,其中那些需要死记硬背的口诀除外。而其他的,尽管陈枫威逼利诱,可惜卫飞并不上心。

    “阴魂报宗虽然也是在《万法归宗》之内,但却并不是那么好修炼的。”陈枫阴阴的笑了笑,“其实《万法归宗》所收录的大多数,都是难以入流的民间法术。万法也未必就如此归了宗,这《万法归宗》怕也只能在青莲前辈的手中,才能真正的旁通分类。”

    卫飞只绝得头有些大了起来,“阴魂报宗究竟是***什么一种法术?和《万法归宗》怎么又扯上了关系?”在山城罗静儿之前,《万法归宗》是掌握在那位隐在山林之中的奇女子青莲的手中。但是《万法归宗》严格来说,并非是一个道界的门派,《万法归宗》成于明末清初,共分为请仙箕、煮黑豆、冷起敬先生神术、周易内秘丁甲、秘传耳报千里、陶朱公催花十锦、金刚灵通宝剑、通天如意、阴魂报宗等数卷。

    可谓是包罗万象,尽搜天下民间各种广为流传的术法,但其中有许多完全是直接从道门中演变而来,诸如周易内秘丁甲法、金刚灵通宝剑与通天如意等,都是茅山、龙虎秘术中的民间演绎,天知道那些被视为比性命还重要的符与咒决,乃至于更胜一步的印决,是怎么流传出来的。

三十三、阴魂报宗(下)收藏啊!

    但是《万法归宗》所归之处,仍然是归于同类,无论“鬼儿子”还是“阴魂报宗”,其实都只是偏阴及邪的法术,但却如同许多在民间通行的法术一样,符咒印决俱都不缺,缺得却是关键之中的心法。也许只是只言片语,整个法术的成败有效与否,却全在其中。而这其中的一点,便是只能些子相传的秘法。

    各道门之中的派别,再是广收门徒,对此秘都不会轻易的点破,实际却是“窗户纸一捅就明”的道理,但这可能只有数字的秘诀,在众多的门派之中,终其一生,弟子在绝望之际,也许才能真正得传。因此《万法归宗》名声虽响,可那终究只是一个归纳起来的修炼体系,而并非是有着完整哲学指导思想的门派。便也只有青莲那样的前辈,才有资格掌管着《万法归宗》。

    这时,被青色光芒所笼罩的院子内,忽然不知从哪里荡起了数道旋风,那几道旋风扭曲盘旋,异常的诡异阴森,随着几道旋风越来越粗大,院子上空的青气也逐渐的稀薄起来。到得后来,便只见院子中几道粗如水桶一般的旋风,犹如山林之中的巨莽似的,无声的张扬着,忽然之间,便直直的垂落下来,消失不见。月光复又洒下,清静清冷青辉一片。

    这一切前后也就不过一杯热茶的时间,沈大沈二兄弟重新走出院子,丝毫不见刚才的蹒跚,两人出了院子后,左右张望了一下,向着左边行去。

    这副景象自然不会被卫飞放在心上,但他却疑虑顿起,“疯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枫似乎对沈大沈二兄弟,所修炼的就是“阴魂报宗”,又多了几分把握,他连连冷笑了几声,确定沈大沈二已经远去后,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便无声无响的打开了沈大沈二的院门,“刚才的那几道旋风,你有没有数一下究竟是多少?”

    “好像是八道。”卫飞想了想,“怎么了?”沈大沈二的院落之中,也无什么特异之处,靠墙而搭的鸡舍旁,一棵大树枝叶正茂,树杈间还蹲了几只鸡。

    “八道?”陈枫胸有成竹的推开院子的正房门,堂屋内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老式的八仙桌,两把竹椅。桌子上则是一个茶瓶和几只茶杯,桌子下面却堆满了杂物。左右两间偏房均垂着布帘。陈枫毫不犹豫的撩开了东偏房的门帘,顿时一股阴森怪异,香烛烟火夹杂着莫名难言的气息,扑面而来,冲得两人赶紧伸手掩住口鼻。

    东偏房的窗户已被封死,八根旗幡依次插在地上,旗幡之上磷光闪闪,勾勒出了八个人的身形,虽然只是简单的线条,分辨不出人形的面貌,但那些线条不知是用什么颜料涂成,看上去很有立体之感。八面旗幡的下面,每一张前都点了七根香烛,每一根香烛前又都有一个碗碟,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一地,碗碟之内,则是些瓜果供品。

    卫飞看着几只碗碟内吃剩下的鸡骨头与苹果核,又忍不住惊叹起来,“我靠,这算什么?还真有什么神鬼显灵享用了这些香火供奉?”

    “嘿嘿!”陈枫不禁笑了笑,“什么鬼神显灵,这是沈大沈二兄弟自己吃得。”他此时已经可以肯定,沈大沈二兄弟这个小小的法场,所修炼的就是《万法归宗》之中的“阴魂报宗法”。

    “阴魂报宗”乃是《万法归宗》第四卷上的秘传法术,与田中夫的“鬼儿子”同属一系之中,都是混炼死灵的阴法。只不过“鬼儿子”修炼的基础,是夭折的婴儿之灵,而“阴魂报宗”却是要用死于辰日辰时的死人盖面纸一张为引。旧时的医救条件有限,人死之后,为了辨别还有复生的可能,往往便用一张黄纸盖在死人的脸上,倘若还有呼吸,便可以从这张纸上看出,以免出现假死误葬的情况,这张纸就做做“盖面纸”。

    子午二时,是一天之中的分界两点,午时阳气最旺,但其后阴气渐生;子时起阴极生阳,阳气开始滋生,到了辰时,已是朝阳东升,死于这个时辰之内的人,魂魄便暂时无法离体。“阴魂报宗”聚死的魂魄在盖面纸之中,但开坛做法之处,却必须是在安身立命之所,也就是风水中家主居东为宜的卧房,这便是陈枫直入东偏房的原因。

    盖面纸在“阴魂报宗”中虽为引子,但却至关重要,“阴魂报宗”真正要炼的是用此纸上的阴魂,感应到阴报八王,所谓的“阴魂报宗,远报千里行人之踪,近报眼前祸福”,便是由着阴报八王所使。施法之时,将阴报八王的名号印在盖面纸上焚化,虽然那纸并非还是原先的盖面纸,但却是原来那张之下炼制而出,所以焚烧之时,就有一种尸臭的味道。

    “阴魂报宗”所供的物品,不论多少,都必须以七为数,陈枫指了指插在地上的那面旗幡前的,七根香烛与七只碗碟,“等到魂魄显出,便可与八王相互感应,但是阴魂报宗供奉阴魂的物品,只能自己吃下去……”

    “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自食其果了吧!”卫飞心不在焉的说道,随后便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八张旗幡之上,“八道旋风,八张旗幡,又称为八王……”他小心的跨过地上的香烛碗碟,凑进了仔细看去,但见那八张旗幡的底部,都写着八王的名号,一王季文,二王王存……直至八王余玉。

    “自食其果!呵呵。”陈枫笑了笑,摇摇头,径自向着东南角的墙根走去,伸手一摸,便掏出两块瓦片来,一块朝上,一块向下,“聪明伶俐少年,或少壮,可以阴阳二瓦,封固于室内东南……”

三十四、八王报阴(上)收藏!

    卫飞伸出手指在其中一面八王旗幡上触了一下,阴冷的气息传来,便仿佛指尖上被针刺了一下般,他缩回手指,“这八王的图形好像并不是画上去的。”

    “那当然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八王阴灵之气凝结而成。”陈枫掂了掂手上那两块阴阳瓦,忽然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沈大沈二兄弟的这座法坛,虽然看上去简陋了些,但该有一应俱全,符印咒决无一缺少,可却仿佛总是不知何处,显得极其别扭与不协调。

    “阴魂报宗,八王八方,各管其一,难怪打麻将的时候,开始沈郎总输不赢,原来是这八王报得阴宗。沈郎额头上的那道阴气,看来便是八王报阴时,上身所留下来的。”说到这里,卫飞忽然想起沈郎,“沈大沈二兄弟找沈郎,是因为沈郎身上的那张赌鬼花牌,他们炼有八王在身,自然便瞒不过这兄弟俩,妈的,老子千万不要因此害了沈郎……”

    点上一根烟,卫飞环视一眼,在烛火中兀自闪着磷光的八王旗幡,“干脆我们直接毁了这阴气森森的八王法坛,反正阴魂报宗也不是什么正法道藏,用辰时辰日死人的盖面纸为引,对了疯子,你手里拿的那两片瓦,说什么聪明伶俐少壮封固,又是何意?”

    “聪明少壮气盛,这两片阴阳瓦便是用来镇印。”陈枫的目光也逐一从东偏房内扫过,“但却不能因此就说,章同祖与西祠族长章天如次子之死,就是被沈大沈二修炼阴魂报宗而导致。这两块阴阳瓦。固然说明沈大沈二所修的阴魂报宗,乃是聪壮少年之灵,但章同祖刚死不过两天,与他们这座阴魂报宗的法坛,应该没有关系。”

    又再四下里细细看了一番,陈枫还是没有现究竟是何处,使他总是有些疑惑,无奈的摇摇头,“暂时还是算了,法坛毕竟是他们的本命所在,倘若是毁了,那么他们非但修为尽去,性命也将有危。”

    月色之下,高大的青砖院墙中,沧桑感油然而出,两人自来文峰镇中已有三天,每次出来竟然都只能是在夜里。穿街越巷的从西祠到东祠,也算是转了大半个文峰镇,但这座文峰镇到底是什么样子,却还是没有一个清晰的印象。跟着章同祖沈郎半夜喝了场酒,便稀里糊涂的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最近竟被镇中之人视为罪魁祸。

    那八面八王旗幡之上的气息强弱,可以显示出沈大沈二兄弟的去向,八王报阴暗合着卦意,八王八方,沈大沈二所去的那一方,八王便不在其位,旗幡上气息较弱。沈大沈二的是镇子的东南方,卫飞和陈枫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认得路,但拐了几拐后,镇中大同小异的建筑,便让两人又转晕了头,只好看着月头,强辩方位。

    昏头转向的走了十多分钟后,卫飞停下脚步,“疯子,你有没有觉得这周围看起来有点眼熟?”

    陈枫苦笑了一声,“何止眼熟,前天晚上我们刚在这里,有幸品尝了沈郎偷来的好酒。”前方不远处,地势陡峭起来,斜坡上挖着一口窑洞,分明便是他们与章同祖沈郎,看完那“魁星点斗”后,来此夜半醉酒之处。

    “怎么转来转去,转到这个地方来了。”卫飞生出些许感慨来,章同祖死了,生命的消逝,让两个人在此刻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文峰镇中一片混乱,并且还会更加的恶化,只是文峰镇的外面,还有更为重要的事在等着他们,旗门的秘密,还有相约西北一行的那个神秘人,才是他们需要用心应付的。

    窑洞之中,沈郎从家中偷抱出来,被他们狂饮而尽的酒坛子,碎裂在地。鼻端仿佛还能闻到那酒特有的香气。卫飞蹲下身,顺手拿起一块碎片,却见地面上满是杂乱的脚印,他心中一动,一副画面突然闪现在脑海之中——

    “便就在前处那口废弃的窑洞之内。”西祠族长章天如被人搀扶着,一边咳嗽一边看着身旁的一人,“天值,你……你节哀……”他叹了口气,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那人五十多岁,带了副眼镜,正是章同祖的父亲章天值,他似是养气的功夫极深,悲痛之下,却是面无表情,只是扶着章母的双手,一直在不住的微微颤抖着。而章母早已经哭得眼睛红肿,若不是靠在章天值身上,恐怕连站也站不稳了。

    窑洞内,陈枫卫飞与章同祖全都躺在地上,一只空酒坛子,两包还没吃完的卤食,胡乱得扔在一边。却是唯独不见了应该与他们同醉共眠的沈郎。有两人走进窑洞内,一人扶头,一人执脚,将章同祖明显已经僵硬的身体抬了出来。那只酒坛子被其中一人一脚踢开,在地上滚了一滚,碎裂开来。

    一块白色素布蒙在了章同祖的身上。“同祖,我儿……”章母惨呼了一声后,身子一挺,昏厥了过去。章天值扶着她,腰背在瞬间驼了下来,他无声的挥了挥抖得几乎不成样子的手,已经被这个噩耗击垮了,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看章同祖最后一面,否则连他这个一家之主,也会当场承受不住的。

    “天值,老来丧子之痛……唉!我亦有体会。”章天如又是一声长叹,“我家的老大,半年前便已失踪不见,至今毫无音讯,想来也是凶多吉少,幸好还有老二,也不至于将来走了,没人送终……”他忽然尴尬的改口,“当然,思月那丫头……同祖是咱们西祠的人,也是文峰镇的状元,按理当入宗祠,这灵堂如何布置,还需我亲自安排,天值,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要保重身体。稍时,宗祠内会对此时有所交代。”他匆匆而去。早在半年多前,章天如的大儿子去了次县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那个大儿子除了读书认死理外,脑子有些不大灵光,这半年下来,章天如对这个大儿子还存活在世上,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章天值夫妇伤心欲绝,却使他触景生情,不敢再面对下去了。

三十五、八王报阴(中)收藏!

    同行而来的西祠众人中,便有几名妇人出来,轻声宽慰着章天值夫妇。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大喝:“岂有此理!”只见东祠的族长沈知非怒气冲冲的由拐角处走了出来,“文峰镇正值魁星点斗之际,却任由外人擅入,冲撞了煞星,使得点斗不成暂时不说,还枉自送了性命……”

    看到摇摇欲坠的章天值夫妇,沈知非的怒气更甚,他又喝了一声,“都还愣着做什么?将那两个外乡人押送到西祠去,此等作为,咎由自取,即使是状元之位,便能无视本镇的镇规了?”

    随着他的喝声,便有东祠的几人进去,将尚还在酒乡之中的卫飞和陈枫抬出。章天值看了看,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摇摇头,一步三晃的扶着章母慢慢的返身离去。

    “疯子,此事之中大有问题。”心神略有激荡,又在环境的触动下,卫飞不自觉的进入到了通灵的状态之中,他和陈枫在喝醉之后,被关在西祠的情景浮现出来。通灵所同有三,一是通灵界之灵,二是通万物之灵,三是通自身之灵性,卫飞刚通灵时,在血愿的气息刺激之下,三灵皆通,血愿出现的起因,以及灵宝门谢六布下“玄武遁”局的来龙去脉,都能重现出来。

    但此等的修为,实际已有慧力追眼的境界,旗门的心法虽光,但涉及到这些定力、灵力、慧力、念力道门修行之中的根基之时,却往往只有心法,而没有具体的修炼放。除了勾招、禁足、敬爱等有数几种外,陈枫也没有办法对卫飞进一步的指导,因此像这样追现往事的神通,卫飞也只能在外界的刺激下,被动的出现。

    “章同祖他……”卫飞犹豫了一下,还是相信了自己的通灵能力,“章同祖他好像并没有死。”

    陈枫惊诧的抬起头来,“什么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章同祖他还活着?”

    卫飞苦恼的摇摇头,“妈的,我的意思是说,我刚才无意中通灵,却没有感应到任何一点关于章同祖的讯息。”

    陈枫明白过来,卫飞的通灵之高,他甚至比卫飞本人还要了解。思月曾经说过章同祖的死状诡异,似是被害而亡,横死之人一般怨气极重,但在这窑洞之中,以卫飞的通灵,居然感应不到章同祖的怨灵,这便意味着,要么章同祖还没有死,要么就是这地方不是章同祖死的第一现场。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陈枫无声的阴阴一笑,“那便是章同祖果然是为人用邪术所害,收了他的魂魄后,再又放回窑洞,嫁祸你我。一个区区的文峰古镇,竟然在我旗门传人的面前,摆弄这些入不得法眼的三流小术,嘿嘿……”

    不知为何,陈枫竟然在此刻生起一种,要为道门正名除害的念头来,就连卫飞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陈枫,对某一件事有如此的反应。不过,陈枫自己当然没有想到,他这完全还是源于旗门传人这个身份的意识。旗门传人,无论龙游派行游,还是九华山宏愿寺的百度大师,以及三山五岳衡山宫黄玉真人,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对他持之以礼,甚至风水灵宝门都是旗门的分支。

    而在这座文峰镇中,却还有人将些陈枫根本不屑一顾的术法,使在了他和卫飞的头上,从内心深处,陈枫已经隐隐的无法接受了。但同样令陈枫想不到的却是,正是这个文峰镇里,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并且这个秘密之中,将直接牵扯到了那使人几乎想不都不愿去想的血愿,更使得陈枫和卫飞踏上了另一条凶险无比,九死一生的旅程。

    “还有……”卫飞接着说道,“就在这个窑洞之内,文峰镇的人现我们的时候,沈郎却是已经不在了。”

    陈枫想了想,刚要说话,忽然听得窑洞外传来脚步声响,一条人影出现在了窑洞口。月光之下,这人长披肩,身形苗条,却是章同祖的胞姐思月。她骤然见到窑洞之内居然还有人在,立刻便被吓了一跳,猛得后退了一步后,她便又迅的冷静下来,“什么人在里面?出来!”前面几个字,她声音尚还有些轻颤,但最后“出来”两个字,却是沉稳自信,气势十足。

    “思月小姐!”卫飞苦笑着和陈枫从窑洞里走出来。

    “原来是你们!”看是陈枫卫飞两人,思月一怔之后,紧绷着的面色缓和下来,“你们还在镇子里?恩,镇中出了这么多的事,老夫子大约也是暂时无法送你们出镇的。只是夜已深,两位不在老夫子家里躲着,到这里却是为何?”

    卫飞讪讪的笑了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思月朝着窑洞内看了一眼,轻声说道:“无论同祖还是沈郎,两位都有心了。只是镇中之事太过复杂,两位还是早些离开的好,莫要卷入的太深,否则老夫子与沈郎再有心相助,恐怕也是无济于事。沈郎他是在寻找通往镇外的地道,以便送两位安全出镇,两位不用担心他,同祖已经不在了,我绝不会让沈郎也有事端的。”

    卫飞怔了怔,忽然有些感动。原来沈郎一直都在想着怎么送他和陈枫出去,这才溜到此处寻找通道。而思月与章同祖沈郎青梅竹马,因此便也跟着好动贪玩的沈郎,唯恐他也出什么意外。但他却不知道,思月是否也现了沈大沈二兄弟的行踪,毕竟那两人也算是入了“阴魂报宗”,修有八王报阴,不是思月沈郎所能对付的。

    “两位还是暂回老夫子家,不然被镇子中人现了……”思月显然卫飞和陈枫关心沈郎而抱有相当的好感,“两位请相信,同祖的在天之灵,定会使我找到真凶的。”她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回头轻轻一笑,这一笑当真便如朵怒放的秋菊,灿烂夺目,竟使人心生惊心动魄之感。

    卫飞不禁叹了口气,“这个思月很不简单……疯子,我怎么觉得文峰镇中的每个人都似是一身的秘密呢?”

三十六、八王报阴(下)

    两个人又呆了片刻,但不管是沈大沈二“阴魂报宗”的八王,还是沈郎身上的那张赌鬼花牌,都再无气息传出。卫飞和陈枫无奈之下,只好返回。只是文峰镇之中的道路,使得他们回到老夫子家的时候,已是天色将亮的卯时末分。院子里和整座镇中一样静悄悄的,老夫子与沈郎似乎都还没有回来,唯有不知何时刮起的一阵秋风,带来了丝丝的凉意。

    这种风势,比起惯常会在西北扬起漫天黄土的大风来说,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但当大多数文峰镇中人起床后,却觉只在一夜之间,又仿佛便是因了这一阵风,昨天还闷热的天气,忽然间便就到了落叶满地的时节,萧索之意直入到了各人的心头。

    街道之上的人群渐多起来,大家的脸上均有些茫然恐慌。相比较于镇子中唯一的状元郎章同祖之死,更让他们不安的,却还是那被冲犯了凶煞的说法。短短几日内,便是连往常只在祭祠时敲响的钟声,也响了数次,并且这钟声仿佛成了丧钟般,一旦响起便有凶讯传来。

    文峰镇虽然分为东西两祠,也有条两道街做为分界线,但数百年的时光流逝,这条街所区分的只是沈氏章氏两家的宗祠所在,事实上镇中章沈两姓的人家,已经由原来分居在两道街的两侧,渐渐的相互混居,一户沈姓人家的隔壁,所居的也有章姓人家,东西两祠的矛盾,也只是在宗祠状元的镇风传承之上。平常的时日,却也是相处和睦的。

    西祠族长章天如的家,也是栋标准的四合大院,门前数级石阶,两旁各有头镇宅的石狮。此刻大门敞开,只是朱红色钉了门钉的两扇门板上,却各贴上了一方白纸。走入院中,迎面是一道影壁,上面浓墨重彩的画了副山河壮丽图。转过影壁,只见宽阔的天井中,几乎站满了人。其中有不少人的头上都带着白色的孝帽,有西祠中人,也有动祠中人,不过人数虽然不少,却没有人出一丝声音,沉痛的气氛笼罩在了每一个人的头上。

    而思月、沈郎,以及沈大沈二居然也各自夹杂在人群的角落里。从房间内不断得传出阵阵的咳嗽声,剧烈却又显得后继无力,咳声沉闷,拌着大口的喘息声。院子中众人的眉宇间,满是心忧之色,这咳嗽声即使是卫飞和陈枫也一听便知,那是西祠组长章天如的老毛病了。章天如在西祠的辈分原本就很高,但他年轻时却执意的要到闯荡一番,此举虽然使得西祠一些老人非常不满,不过当数年后,章天如从外返回镇中以后,所表现出来的见识与能力,却让人不得不服,慢慢的威望渐高,最后便毫无悬念的被众人选为西祠的族长。

    与东祠族长沈知非比较起来,章天如确实更有魄力,正是在他的举措和坚持之下,文峰镇才开始向外开放,进展虽然缓慢,却也使得文峰镇在原有的厚重历史传承上,有了今日的气象。章天如的妻子早死,却生有两个儿子,长子章同性格老实木纳,除了读书一心考状元外,对其他任何事都反应迟钝。二儿子章同连却恰恰相反,头脑灵活,心计深远,处事稳重,大有章天如当年的行事之风,不出意外,将是西祠下一任族长的不二人选。

    但在数月之前,章同进了一次县城后,便从此失去了音讯,章天如对这个大儿子虽然平时不放在心上,但终究是亲生的骨肉,大病了一场后,便留下了支气管炎的病根,只是接下来谁也想不到,二儿子章同连,就在昨天镇中四下搜寻卫飞和陈枫的时候,被人现了尸。章天如再也无法支撑,卧床不起。

    这时,院子中的人群忽然出阵轻微的骚动,只听得有人轻声说道:“是四阿婆。”紧接着众人交头接耳,“四阿婆来了”的声音传递开来。人群当中分开一条线,四阿婆那枯瘦龙钟的身影走了过来。“四阿婆!”“四阿婆!”恭敬的问候声便接连响起。

    一个中年人从门内迎了出来,他冲着四阿婆急声说道:“四阿婆您终于来了,太爷他的身体越来越……”

    四阿婆将入门口之时,回头朝着沈大沈二兄弟的方向,似是随意的扫了一眼,然后叹息了一声。她一进房门,躲在一角的沈郎也悄悄的从人群中溜了出去,另一边上的沈大沈二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也悄无声息的慢慢后退。等到三个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人群后,思月却又跟了过去。

    房间内弥漫着浓烈的中药气味。章天如躺在东边的卧房内,那中年汉子将四阿婆让进房内后,便倒了杯茶,束手等在厅堂里。没有四阿婆的吩咐,那中年人不敢进入房内,他担心章天如的病情,便凝神细听着。房前珠帘摇晃,依稀可见四阿婆慢慢的站在了章天如的床头。只听章天如嘶哑着声音说道:“四阿……你来了……”

    四阿婆没有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即喃喃的吟诵着什么。那中年人透过珠帘仿佛看到,有道细红色的光芒,在章天如的床头上绕了一圈。然后章天如突然身子一挺,“呼”的一下坐了起来。那中年人无法看到章天如的脸色,却只听章天如失魂落魄的出了口气,又躺了回去,声音低沉的说道:“四阿婆,你这剂方子下得太猛了……太猛了……”语气之中似无奈似绝望,说不出的怪异。

    四阿婆又在他床头站了一会儿,慢慢的转身走了出来,自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有出口。那中年人急忙端着茶迎了上去,”四阿婆,太爷他病情如何?”四阿婆摆了摆手,回头看着珠帘内躺在床上的章天如,“所谓病来如墙倒,病去如抽丝,只要不是因果循环,报应而来,总归是有法可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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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四阿婆(上)收藏!

    四阿婆走了已经有一会儿,卧房内却毫无动静,既无章天如的咳嗽,也不闻喘息声。章天如的妻子死的较早,两个儿子都未成家。那中年人叫做章同仁,却是西祠宗祠所使专门照顾章天如的。他又等了等,终于忍不住掀开门帘,“章太爷,您怎么样了……”突然间便怔在了那里。

    只见章天如虽然挺尸一般的躺在床上,但是呼吸平稳,显然已经暂时稳定下来,不过他却是面如死灰,双眼无神,嘴角边还挂着丝仿佛是嘲弄般的诡异笑容。章同仁略略放下来的心,不禁又提了上来,“太爷,您这是……”

    章天如毫无生气的眼珠转了转,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章同仁大急起来,“太爷,难道四阿婆也没有办法了么?还是赶紧去医院吧!”

    “同仁啊!扶我起来。”章天如叹了口气,示意章同仁将他扶起,闭上眼坐了一会儿,忽然自眼角滴下两滴泪水来,“同仁啊!四阿婆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她这药下得太重了。”伸手在眼角拭了一下,再睁开眼,他的眼神中恢复了一丝神采。章同仁却愣了起来,茫然不知何解。

    此刻章天如如同神游天外,章同仁忧心重重,谁也没有现衣柜边人影一闪,一个人的身形消失在了墙角的洞口中,那洞口正贴着木制的衣柜,也不知怎么一拉,墙壁之上便再也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卫飞和陈枫初来西北之时,还只是中秋,但只两三天才过,早上那一阵秋风刮起后,愁煞人的秋雨也如期而至,雨丝如雾,直让人的心情也莫名的低落起来。沈大沈二眼盯着沈郎钻出人群,但当他们追着来到街上,沈郎却是不知了去向。

    沈大沈二在附近的街道找了一遍,只是眨眼之间,沈郎竟仿佛消失了一样。看看冷清的街道,偶然有人也是行色匆匆。沈二悻悻的说道:“平时怎么就没看出沈郎这么滑溜,前后脚出的院子,便找不见人影了。”

    沈大叹了口气,“只有一天的时间了。以你我兄弟的年龄,正值壮年,虽说当初开始修炼阴魂报宗之时,有些贪心,将八王全都修了,但咱们也不过只是四十有余的岁数,且又是兄弟两人分修的八王,应该足以供养八王所需了,但最近却不知为何,八王的阴功消耗越来越大。”

    “是啊!真正见鬼了。”沈二“呸”了一口,“昨天晚上为了找沈郎,只是请了八王之一,便几乎耗尽了咱们俩的功力,差点回不了家,补了那些法坛上的补品,才恢复了一些。”

    沈大瞪了他一眼,“咱们修的便是阴魂报宗,当然是要见鬼的了。”他满脸愁容的又长叹了声,“老二,莫非我们真的已经老了不成?供养不起八王了?阴魂报宗修得是阴功,可是咱们也没有用八王干甚有损阴德之事,偶然打个麻将,报个货价,也不算是犯了什么禁忌啊!”

    “阴魂报宗”修炼的是八王,但因为是用阴魂报宗,所以除了法坛之上的供品外,更主要的还是所修炼之人本身的精血,每动用一次八王报阴,便等同于极限的运动,消耗甚巨,所以修炼“阴魂报宗”,很少有人同修八王的。可沈大沈二兄弟,却依仗着兄弟同心,年富力强,居然共修了八王,不过一直以来,也没出过什么事,只是就在这两三天内,不管他们如何的修行,八王的气息突然开始减弱,每请八王一次,便都会耗得精疲力尽。

    “实在不行,豁出去了,我请一次八王报阴,只要不失去了性命就好。”沈二一咬牙,“你跟着八王去找沈郎,将隐患解决了,再来救我。”

    沈大摇了摇头,“阴魂报宗的八王,分附你我之身,彼此难分,昨天晚上不正是我祭了张符,你也跟着就……”正说到这里,他突然浑身一振,“他就在附近,老二,你有感觉到吗?”

    “就在那边不远。”沈二也兴奋起来,“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了。”

    两人的身形刚拐过街口,旁边有堆干草下的石板,忽然横移开来,露出一个洞口。沈郎一探头,从洞内爬了出来,“怎么从西祠章太爷家通到了这里?”他的确便如思月所说的那样,在文峰镇中的各家地道里钻来钻去。他在镇中也就是个普通的少年,一般的举动也无人注意。但他这个年龄却正是非常自我的阶段,行事的标准,全凭个人的直观喜好,文峰镇这几天生的事,无论是否真正能看得清,沈郎却都有着自己的评判。

    四周看了看,沈郎正准备再跳进地道内,忽然怔了一下。街道的一端,有一个老慢慢的走来,那老穿着普通,不见丝毫出奇之处,只是双眼如同哭过一般,略显浮肿,眯成了条缝。文峰镇毕竟是个镇子,沈郎再是活跃,也不可能人人都认识,因此也没有多想,一条腿已经踏入地道,却又忽然怔住。

    秋风细雨之中,落叶满地,那老的背影在街道上,显得异常凄冷无助,但沈郎却觉得那老仿佛是站在烈日之下似的,浑身上下,竟散出一股耀眼的光芒来,使得他产生出一种仰望日头的错觉。“奇怪,眼花了不成?”沈郎揉揉眼再看时,那老却已经拐了过去。

    沈郎摇摇头,“不知道是谁家的长辈,怎么就没人陪着?”翻身跳进地道内,现在整个文峰镇中,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镇子下的地道了。但是文峰镇地下的通道错综复杂,条条相连,便如蜘蛛网一般,也出了沈郎的想像。西北农家由于天气问题,挖洞储物原属平常,不过沈郎却现了一个秘密,那便是在各家的地道之中,竟然还有着数条难以辨认的通道,在文峰镇的地下,形成了一个也许除了之外,暂时还无人可知的迷宫。

三十八、四阿婆(中)收藏啊!

    所谓的“夜雨秋风”,那秋风秋雨之所以如此的愁人,便是如同西北的黄土高坡,数日内连绵不绝。江南的梅雨虽也是这般,但那花草树木的枝叶,却是越来越葱翠欲滴,而此刻的文峰镇,天色阴沉,冷风扑面,雨丝时不时的飘进人的衣领中,一片潮湿。但尽管如此,洗一个热水澡,仍然不如看到阳光那样,能使人精神为之一振。

    沈郎看见的那个老,如果陈枫和卫飞也看到了,便会认出,正是那在县城汽车站边,拦住章同祖,断言他有大劫临身的方士日,只是不知何时,此刻也来到了文峰镇中。

    站在街头,那日习惯性的抬头望了望天,雨水滴进眼中,他恍如未觉,脸上水滴留痕,便如两道泪水般。风势不定,雨丝飘摇,天气虽然如此,在日的眼中却无异于朗朗晴空,朝着日头所在的位置瞄了一会儿,那日似是默默的盘算了一番后,便向着东南方走去。东南方地势偏高,一路走过来,也没碰上什么人。此刻西祠的人,大部分都在宗祠内操办章同祖的灵堂,以及守在族长章天如的家中。而东祠的人,却也多数已意识到到了西祠生的那些事,将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因此便都呆在自己家中,害怕有祸事临头。

    文峰镇的路自有规律在内,那日身为方士,拐了几条街道后,便仿佛如同镇中之人一般的熟悉起来,比起卫飞和陈枫转来转去的,待得走到那处斜坡窑洞时,却是快了许多。那道斜坡呈一个弧形,已是文峰镇的最边缘了,再往后却是道直上直下的悬崖,那斜坡便形成了道天然的围墙。

    那日刚走近斜坡,忽然身子一顿,看起来老迈缓慢的身形,突得快异常的,从怀中摸出了那枚小鼎,紧紧的握在手中。斜坡之上,有一处稍显平整,此刻阵阵的阴气正从那里传来,几乎笼罩了整片的斜坡。日只是方术,而非正统的道术,但那股阴气之强,也已使得老满心的警惕。

    那日手持着方鼎,高举过头,行了一个怪异的礼节,绕过一侧爬上斜坡。而在斜坡之上,沈大沈二兄弟脸色沉重,神情严峻,他们的面前横躺着一个人。那人二十出头的样子,浑身上下全是尘土泥水,仿佛是被人从哪里拖过来似的,早已无法分辨出身上的衣饰。但更加令人感到诡异的还是他的形体。

    只见这人全身紧紧的绷挺僵硬着,双目圆睁,只是瞳孔间已失去了光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因为用力过度,都掐进了肉中。但奇怪的却是,并无血迹流出。而他的脸上手上虽然都是泥水,却还是看出皮肤如同缩水一般,枯瘦的仿佛八十岁的老人,以至于他身上的衣服都大了整整一号,松松垮垮的显得很是滑稽。

    沈大沉声问道:“老二,你怎么是不是修炼了什么以血为媒的法术?”

    沈二怔怔得出了会神,摇摇头,终于仿佛再也忍耐不住似的,“我早说过了吧,在咱们文峰镇,儒风古韵,修行这种典论不载的术法,迟早会出事的,现在你看,是不是……”

    “够了!”沈大忽然铁青着脸,怒吼了一声,“小心给我护法。”随即他盘腿而坐,双手在胸前结了个手诀。沈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仍然是怔怔的,后退了一步,也跟着盘腿坐下,十指交叉,掐出了一个和沈大一模一样的法诀。

    仿佛是凑趣一般,随着沈大沈二的手诀,那雨忽然在瞬间大了起来,“哗哗”的雨声中,天地间一片迷蒙。沈大沈二一前一后,盘坐结诀,身前是具僵硬挺的尸体,场景诡异之极。

    只见沈大沈二的身后,在蒙蒙的雨水中,先后幻出了八杆旗幡,旗面上人形闪闪,八道模模糊糊的影子显现出来。其中的一名八王,突然离旗而出,扑向了那具尸体,但只是一触之下,“滋”的一声,一道青烟升起,随即便被湮没在雨水中。

    沈大沈二变换着手诀,八王的影子不断的从旗幡中幻出,试探着欲进入到那具尸体当中,却都一一无功而返。沈大沈二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晃起来,脸色也变得如同那具尸体一般,两人身后的八王旗幡若隐若现的,随时都会消散。

    就在两人似乎已再也无法支撑下去的时候,最后一道八王的影子,在那具尸体上盘旋了一下,突然清晰起来。尸体上飘起一股青气,丝丝的慢慢的融入到八王的影子之中。沈大沈二兄弟精神大振,沈二猛得睁开眼睛,满脸狂喜之色,伸手抖动间,一张黄纸飞出,飘落盖在了那具尸体的脸上。

    “阴魂报宗”炼得必须是辰日辰时的阴魂,但当有阴阳瓦封镇的情况下,聪壮少年的阴魂更能提升八王的威力,眼前这具尸体,却是正好符合“阴魂报宗”的要求。沈二手中的法诀一变,这时,沈大忽然脸色剧变,“老二,且慢……”

    但他话音未落,异变突起。那张盖在死尸脸上的黄纸,早已经被雨水打湿,却忽然间诡异的燃烧起来,青绿色的火苗向上窜起,丝毫不受雨水的影响,便仿佛虚幻一般,迎着雨水升腾而起,映得那死尸圆睁的双眼之中,也是一片诡绿色。

    沈大沈二的身体瞬间如受重击,齐齐的向后倒去,口中跟着喷出鲜血来。“什么人……”沈二艰难的转过头来,“何故……何故破我法术?”

三十九、四阿婆(下)收藏!

    与此同时,躲在旁边暗中观望的那日,神情也突然紧张起来。他是日,可以在这样的天气之下,推演日之术,但他却并非是真正道门之中的修行人,那突如其来的气息,差点便使他崩溃起来,幸亏那枚小小的方鼎,乃是日之术中的法器,他一直握在手中,这才能护住心神。

    “是四阿婆吧?”沈大苦笑着抹去嘴角边的鲜血,眼睛却盯着地上的那具尸体,此时雨水已经洗去那死尸上的泥水,显出一张蜡黄蜡黄,但是很年轻的脸来,“老二,咱们是被八王之事拖得心智蒙蔽,死去的这人,方才竟忘了察看一番,只顾着收其魂魄,却没注意到他乃是四阿婆的侄子……”

    “是沈成?”沈二脸如死灰,“早该想到是他的,找了这么久,镇子里除了沈郎,便只有沈成有这样的气息了……”他突然咳了,又喷出口鲜血来。

    “四阿婆,不可……”沈大大叫了一声,“不可……四阿婆此乃误会,误会啊……”便在他的叫声中,挣扎着站起来的沈二,忽然再次缓缓的瘫倒在地上。

    这时,四阿婆的身影幽灵一样的,不知从哪里闪现了出来,“误会?你说这是个误会?你们欲收了沈成的魂魄,乃是我亲眼所见,却还狡辩是个误会。老大老二,你们暗炼阴魂之事,我其实一早就知道的。”四阿婆淡淡的接着说道,“只是看你们虽然法度不够,却还算严谨,所以始终不曾出手干扰。”

    说到这里,四阿婆的声音突得冷了起来,“可是你们为了收取魂魄,竟然算计到了沈成的身上。看来镇子里还真是冤枉了那两个外乡人,西祠的状元爷,还有族长家的同连二人,也都是你们下的手吧?”她的声音苍老干,此刻听起来冷冰冰的不带丝毫感情,却有一股彻骨的寒意在内。

    “四阿婆,我们兄弟修炼的本就是阴魂报宗。”两人方才受到了四阿婆的突袭,都受了不等程度的伤,但沈大却比沈二要略好上一些,“因此便需要收炼阴魂,这一点我兄弟无须辩解,可是你侄子沈成,绝不是被我们所害。我们也是感应到了此处阴气异常,等到赶来时,沈成已经是死去多时了。我兄弟这才想收了他的魂魄……”

    四阿婆冷冷的“哼”了一声,声音越的阴寒起来,“四阿婆?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个四阿婆么?我家的成儿,全身僵硬,躯体枯干,此乃精血流失过多而至,分明便是与西祠的状元爷,以及天如家的次子同连死状相同,事实俱在眼前,你等居然还不承认?”

    她缓缓的走了过来,身上穿着的一件土布长褂,被雨水打湿后,紧紧的贴在了身上,她双眼盯着沈成的尸体,脸色蜡黄,脚步沉重蹒跚,枯瘦的身躯,形态神情间,竟然均与已经魂归天外的沈成,甚是相似。

    沈二趴在泥泞的雨水中,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沈大勉力将他扶起,“阴魂报宗”八王若是修成,其威并不在“六丁六甲”的丁甲神将之下,但两人却是强修的八王,而且此刻又处在一种八王不明偏弱的情形之下,否则也不用急着寻找沈郎,以至于收取四阿婆侄子沈成的魂魄了。此时看得四阿婆的神情明显有异,两人心中又急又惊,却是暂时无法可施。

    四阿婆却看都没看沈大沈二一眼,她走到沈成的尸体前,俯下身来,细细的端详着沈成那张枯黄,惊恐扭曲的脸,忽然伸出手来,慢慢的解开了沈成脖子下衣领的纽扣,动作轻柔,仿佛沈成正在熟睡之中,生怕一个不小心惊醒了他。

    沈大沈二无比怪异的看着四阿婆,将沈成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全都脱了下来。沈成的尸体已经由于精气的流失,干枯萎缩的只剩下付骨架,只见四阿婆口中喃喃念诵,她头顶上的雨水突然扭曲起来,仿佛被旋风卷过一般,形成了一道旋涡,然后突然“哗啦”一声,浇落在了沈成的尸体上。顿时沈成紧绷僵硬的身体一软,收缩成了一团,便似个七八岁的孩童一般。

    四阿婆将沈成的尸体轻轻的抱在了怀里,满脸的慈爱之情,紧紧的拥着沈成裸的尸体,闭上眼将沈成的脸,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之上,全然是位母亲,在抱着沉睡着的儿子的模样。但这副情景落在沈大沈二,以及那位躲在一边的日眼中,却是要多诡异,便有多诡异。

    四阿婆伸手在沈成的面上,轻柔的抚摸着。这时,沈二居然一时惊诧得脱口叫了一声,“四阿婆……你这是……”四阿婆突得一颤,转过头来,刹那之间,脸上已全是怨恨之色,眼光冰冷如刀,直刺向了沈大沈二兄弟。

    沈二话一出口,便知要糟,但还没等他和沈大有所反应,四阿婆满头的枯忽然“唰”的一声散落开来,四周犹如狂风怒啸,整道斜坡仿佛都跟着摇晃了一下。雨水激荡而起,沈大沈二只觉得呼吸一窒,周身已被股巨力束缚住,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四阿婆且住,请听我一言……”沈大凝聚了全身的力气,大喊了一声。急冲向两人的雨水,在空中一顿,却不曾下落,并且越来越多的雨水汇聚起来,仿佛顺着道挖好的沟渠一般,在沈大沈二的面前,结成了一个小山头。

    沈大急声说道:“四阿婆,就算连同你的侄子,镇中的死得三人,都是我兄弟所为,但是依照镇规,你需将我兄弟二人交由宗祠处置,你……”

    四阿婆头也不抬,仍然只是注视着怀中的沈成,但那股雨水形成的小山包,却由缓缓的下压。四阿婆似乎并不想急于要了他们的性命,而是如同猫捉老鼠一般,眼看着沈大沈二受尽折磨慢慢的死去,才能解了心头之恨。

    “好吧!”沈大认命的一闭双眼,苦笑着说道:“四阿婆,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你我同是修行之人,但你在文峰镇中,究竟是何来路?也好让我兄弟二人,明白的上路。”

四十、秋雷之传钵(上)收藏!

    “阴魂报宗”与收录在《万法归宗》之中的众多法术一样,在中华道门之中都是属于野狐禅之流,即便是湘西辰州符录,也不曾将其视为一门一派,更不用提三山五岳、龙游、九华山等正宗的门名大派了。再加上文峰镇一贯的封闭环境,沈大沈二兄弟真正算起来,实在不能说是道门中人,四阿婆所显露的法力,两人根本一无所知。

    听了沈大的问话,四阿婆却忽然抬起头来,“就凭你们?不过这很重要吗?”她蓦地里叹了口气,神情突然恍惚起来,忽而柔情满面,忽而惆怅无限,忽而却又绝望愤恨,变幻之间,似是一生的时光都隐于其中。

    四阿婆可以说是文峰镇中,最为神秘的一个人。她年轻的时候,貌美如花,家世在东祠中也是不弱。文峰镇中的少年儿郎们,无不将四阿婆视为梦中情人,从她初成年时,提亲的人便每日里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家中的门槛。

    刚开始的时候,四阿婆的父母还在认真的挑选着未来的女婿,但随后不久镇中却忽然有谣言传出,说是四阿婆乃是阴灵之媒,天生能见鬼神,娶之在家,克夫伤子,比之扫把星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巧等四阿婆到了出嫁的年龄后,她父母还有兄嫂在一年中,先后抱病身亡,只留下了一个尚未满岁的侄子沈成。如此似乎更加印证了四阿婆乃是阴煞之身的传言了。

    四阿婆便一生未嫁,与她的侄子沈成相依为命。而她那传闻之中的阴煞身,使得镇子中的人,都对她惧而远之。不过后来镇子中有一户人家得了种怪病,神智不清,满口胡言,便仿佛是中了邪一般。镇中东西两祠的几家医馆,全都是束手无策,最后无奈之下,镇中之人便想到了可通鬼神的四阿婆。偷偷请得四阿婆过来之后,没想到四阿婆果然手到病除。

    从此,四阿婆在文峰镇人的心中,越来越是神秘,经她之手治愈的诸般疑难杂症,难以计数。但文峰镇毕竟是千年古镇,儒风传承,四阿婆的身份只是在暗中得到了多数镇中之人的认可。直到章天如回到文峰镇当上了西祠的族长,在进行系列的开放举措时,四阿婆在镇中的地位,才逐渐的然起来。

    四阿婆的身世,沈大沈二兄弟自然不会陌生,但四阿婆所谓的天生灵媒,两人却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两人亲身修炼“阴魂报宗”,一看便知四阿婆根本便是修炼了某种法术,才能有如此的道行,只是以沈大沈二的见识,实在辨别不出。

    山头般的雨浪再次下压,沈大沈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如同山体崩塌的重压之力,但就在此时,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债有主……”

    便在这声音之中,那团雨浪突然“砰”的一声爆散开来,但沈大沈二却并没有经受到,想像中的重击,那团雨浪只是犹如瀑布般的当头浇下,冲得两人身形踉跄了一下。“冤有头,债有主!”这普通的六字俗语,竟仿佛道门密咒似的,一举消去了四阿婆蓄势多时的一击。

    “什么人?”四阿婆怀抱着沈成的尸体,蓦地转过头来,但四下里只闻“哗哗”的雨声,而无人应答。四阿婆眼中闪烁着愤恨怨毒之色,扫视了一遍四周,尖啸了一声,突得伸出右手在空中一圈,但见她身周的雨水,忽然便如子弹一般,向外激射而出,而她本人却仿佛身在真空之中。

    “阁下既然现身此处,又何必急于遁身?”四阿婆的身形突然飞跃而起,她似是已确定了那人所在的方位,直直的纵身向着西北方跃去。那日躲在暗处,但见雨势之中,一道身影穿过雨帘,迅捷无比的在雨中,留下了道明显的痕迹,雨雾茫茫之中,有条直线横贯在其中。

    沈大沈二面面相觑,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头却百味难陈,他们虽不知四阿婆修得是什么道法,但早知四阿婆非属常人,这时看到四阿婆的修为,才知道四阿婆的实力是如此的惊人。然而他们想不到的,除了四阿婆,镇中居然还有高手存在。两人不由得失落万分,但想到四阿婆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的,待她对付完方才暗中的那人后,随时都会杀上门来,只有赶紧回到家中,守在八王的法坛前,或许还能抵挡一阵。雨势渐停,天色却更加的阴沉,这场充其量只能勉强算做中等的秋雨,难得的维持了一个多时辰。西北其实并不是那样的久旱无雨,只是雨份雨量都难以持久,而且平时里风又太大,黄土漫天的,一场雨下来,还不足以渗透那些沙土。

    沈大沈二强压住体内的伤势,相携着离去。那日从从旁边的凹处显出身形来,他紧锁着眉头,双手捧着那枚小小的方鼎,一会儿抬头望天,一会儿闭目沉思,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他沿着斜坡直攀到顶端,大半个文峰镇便落入到了眼中。只见树木掩映在青色的院墙之间,整座文峰镇的布局四方大气,内中的街道却圈圈成环,正中间处是一个广场,两座院落左右相对,便如两片花瓣一般。

    但此时望去,或许是秋雨初停,天色阴沉,文峰镇中似有烟雾升腾,仿佛是笼罩在暮色之中。那日长叹了口气,“地脉之气浮动上升,清阳之气却混乱交错,此是何意呢?那解局之人,依照卦像所示,分明已在镇中出现,为何却不见其踪呢?唉……风水之道,毕竟非我日所能深解的。”他口中喃喃着,却又陷入到沉思之中。

    沈大沈二身心俱伤,好在虽然是在雨后,但道路并不泥泞湿滑,两人强自硬撑着,慢慢的挪到了家门之前。沈二的伤势较重一些,这时只感到体内的八王突然自动离去,径直回到法坛的旗幡之上,极度的虚脱之下,摇摇晃晃的便要摔倒在地上。沈大苦笑着,却也再无力搀扶,从东南角的斜坡上,一路扶着沈二,他也是耗尽了气力。

四十一、秋雷之传钵(中)收藏!

    忽然脚步声响起,一双手及时的扶住了沈二,“老大,老二,你们怎么了?是不是中了伤风?”沈大沈二猛然一惊,回头看去,顿时大喜过望,伸手扶住沈二的人,竟然便是他们遍寻不着的少年沈郎。在东祠的沈姓之中,沈郎与他们乃是平辈,因此便老大老二的称呼着。

    “原来是沈郎啊!”沈大满脸的狂喜之色,连连点着头,“刚才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出去的时候没带雨具,可能是淋了雨,有些伤寒,浑身软,竟没了丝毫力气。”

    沈郎面色古怪的转了转眼珠,上前推开了院门,然后再又扶起沈二,“那我扶你们进去先歇息一下,帮你们到医馆里抓副药,或直接将四阿婆请来。”他有意无意的挡住了沈大的目光。院门的一侧有堆玉米杆子,被扒开了一角,墙基边隐隐露出一个地道入口。

    听到沈郎提起四阿婆,沈大沈二心中一跳,慌忙摇头,“不,不,不用,沈郎你看我们兄弟的这身体,肩宽腰壮,你把我们扶进去,喝杯热水,驱驱寒气即可。”两人此时躲四阿婆还来不及,心慌意乱之下,根本便不曾留意到沈郎的小动作。

    “话可不能这么说。”沈郎先是沈二扶进堂屋内,“平时身体强健绝少得病之人,对于病毒的抵抗能力,反而不如久病之人,有些不痛不痒的反映,也不会注意,所以一旦得病,便是大病。”他接着将沈大也扶进屋内,“四阿婆说过病来如墙倒,那是万万不可轻视的。老大,老二,若是不用抓药的话,还是喝碗姜汤的好……”

    沈大摆了摆手,“沈郎,你听我说,自家的身体我们自是心里有数,你还是先把我们扶到床上躺下再说。”他回头与沈二对望了一眼,眼中均是即将解脱的急切之情。

    “那好吧!”沈郎无奈的摇摇头,“老大,老二,看你们平时和老夫子四阿婆他们打牌,一天一夜的坐着,也不见腰酸背痛的,怎么一场雨就把你们给淋病了呢……”

    他掀开东厢房的门帘,突然僵立在了那里。东厢房内八杆八王的旗幡,与满地的香烛供品,与一股尸臭之气,瞬息之间,冲击得沈郎暂时失去了正常的思维能力。

    “老二!”沈大突然大喝了一声,盘膝坐下,左右掐诀,右手将沈郎推进了东厢房内。沈二也从椅子上滑落坐在地上,结上手诀,与沈大同声持咒:“鬼神鬼神,鬼见鬼闻,神见神闻,吾今勒汝契令,不管远近,祸福同报,急急如律令……”

    沈郎跌进东厢房内,即使阁了层布帘,也可以隐约的看到,八道晶莹碧绿的光芒,上下飞舞,八王的旗幡忽然同时如被风吹过一般,飘扬着斜向了沈郎。地面上的香烛,火苗突得暴涨起来。

    沈大沈二神情紧张的变换着手诀,从他们的身上也各自升起四道蒙胧的八王影子,与室内的八王旗幡上的碧光相融合后,钻入到了沈郎的眉心之中,“八王阴魂,吾今归藏,追魂现踪,回位,前成后效……”

    沈大一挥手,便有道阴风卷起布帘,随即一叠黄纸飞出,盖在了沈郎的脸上,“老二,将阴阳瓦取来,滴入沈郎的精血后,便可大功告成了。”

    沈二大笑着一跃而起,“终于……终于解决了。”他有些失控的一把扯掉门帘,冲进了东厢房内。此时的他和沈大,看起来虽然还是显得很疲惫,但精神却是很好,内伤似乎也已痊愈。

    沈大也不禁微笑起来,他正要长长的出一口气,突然只听得房内沈二失声惊呼,“哥,阴阳瓦……阴阳瓦……不见了!”沈二无力的倚在门框之上,脸色比刚才受伤后还要难看。

    沈大心中顿时一沉,身体摇晃了一下,“阴阳瓦怎么会不见了?若是没有了阴阳瓦,这一番的努力,便是白费了心血……”两人呆呆的看着躺在香烛供品之中的沈郎,心如死灰,彻底绝望起来。没有阴阳瓦,他们便无法完成最后关键的一步。

    这时,地面上忽然轻微的颤抖起来,远处隐隐传来山体滑坡一般的轰隆声,渐渐得便如同万马奔腾,由远及近,突得天地之间一声霹雳声响,仿若响起了一道炸雷。沈大沈二兄弟,一个盘坐在地上,一个扶着门框,却都同时感到天为之旋,地为之转。东厢房内碧光四散,八王的气息便似鬼影叠舞。沈大沈二惊恐异常,茫然不知生了什么事。

    同一时刻,那日站在东南角的斜坡顶上,却是清楚的听到,那一声巨响确实是道秋雷。这两天虽然气候突变,但毕竟中秋过后不久,以此时的节气来说,秋雷阵阵原也不足为奇。但随着从天际边隐隐传来的滚雷声,文峰镇中却生了一幕夺人心魄,同时又万分诡异的情景。

    便在那道秋雷声中,文峰镇地震般的颤动了一下,那日站在斜坡之顶,背后是道刀削似的悬崖,远隔了十几米外,则是一片与斜坡平齐的地带。那日突觉身形一沉,再回头看时,却见那片平齐的地带高了数丈。那日怔了片刻,才醒悟过来,方才的那一下震动,文峰镇竟然整体下沉了数丈。

    而当他转过头来,惊骇的几乎扔掉手中的日法器,那枚小小的方鼎。只见在文峰镇正中的位置上,在震颤中整体也是下陷,突兀的出现了一个广场大小的圆坑。非但是那日,此刻所有在户外的文峰镇人,全都看到了,正对着那陷下去的广场上空,黑压压的云层向着四周翻滚,形成了一个与广场一般无二的圆圈,一道阳光从中笔直的投射到了广场之中。

四十二、秋雷之传钵(下)收藏推荐!

    镇中看到这一幕的人,惊恐、害怕、绝望、欣喜、欢呼鼓舞亦有之。如此的天降异相,必然是有所预示,东西两祠中,各怀心事,也各有所望。但那日却摇头叹息,“一局两般事!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两岸奇局,奇门出世!只是那解局之人,又在何方呢?”他翻手在方鼎内插上了三柱香,低头细看起来。

    八王的法坛在雷声颤动中,乱成一片。八杆旗幡东倒西歪,香烛多数已经熄灭,供品与盖在沈郎脸上的黄纸,翻飞的到处都是。而沈郎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依旧卧地不醒。沈大沈二愣了半天,突然意识到变故并非是在他们的这间八王法坛之内,而是在文峰镇中。

    两人刚要冲出房门去看个究竟,忽然一阵风卷了进来,八王旗幡被吹得翻倒在地,尚还点燃的香烛上,火苗一涨,然后同时熄灭。房间内顿时暗了下来。随即一团黑影,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四阿婆……正如那人所言,冤有头债有主,我兄弟二人的解释,你听都不听,何苦要赶尽杀绝呢……”沈大沈二的第一反应便是,四阿婆终于返回继续找上他们了。

    那突然出现的一团黑影,却是一动不动,两人定神细看,竟然是摆放在客厅之中的一张木椅。但沈大沈二却更加的紧张起来。“赶尽杀绝?赶尽杀绝!你们竟然还有脸对我说出这等话来?”随着声音,一条人影仿佛一直端坐在椅子上似的,毫无征兆的显出身影来,嗓音低沉怪异,显然是在刻意的改变着声线。

    “四阿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二猛得一抬头,又突然一惊,“你……你不是四阿婆?”那人的身上有股无形的压迫人心的气势,不同于四阿婆那阴冷沉郁的气息。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四阿婆了?”那人似乎笑了一笑,只是那仿佛是从嗓子眼出来的声音里,短促尖细,这一点上倒是与四阿婆有着几分相似,“你们自以为是,却是与我无关了。”

    “那么既然你不是四阿婆,又是何人?为何闯入我家中?”沈大瞬间恢复了冷静,抢先一步跨进东厢房内,沈二心领神会的与沈大站在了一起,掩住了身后躺在地上的沈郎。

    “阴魂报宗!这便就是阴魂报宗了么?”那人又出声冷笑,“其实一直以来,我一直都当你们乃是本镇之中的一对人物,却没想到这就是你们修炼的法术。”冷笑声中,又多了丝轻蔑之意。

    沈大沈二没有说话,只是紧张的看着那人。外面的异相已经消失,天地间又是阴沉一片,那人堵在东厢房的门口,厢房内的窗户因为修炼“阴魂报宗”,全被沈大沈二封上了。因此便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是不知为何,沈大沈二都有种感觉,这人他们一定是认识的。

    那人似在思索着什么,他虽然只说了两句话,也未曾动过,但从身散出来的强劲气势,却使得沈大沈二丝毫不敢轻易妄动一下。突然,沈大的心中一动,脸色剧变,张大了嘴巴,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是……是你……”

    黑暗中那人仿佛能看见沈大的表情,“呵呵!你终于认出我的身份来了?”他那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又尖又急,偏偏腔调却显得很是平静,听起来怪异无比。

    极度的震惊之下,沈大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了沈郎的身上。很显然此人的真正身份,绝对的令人无法想像。他苦涩而又绝望的叹了口气,“没想到居然是您,镇中近日来的这些事,都与我们兄弟无关……算了,此时再说这些已是无用,看来,我们法坛的那块阴阳瓦,便是您给收了去的?”

    “阴阳瓦?那是何物?”那人本来已经“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怔了片刻后,又缓缓的坐了下去,“阴阳瓦,想来便是你们修炼所用的法器吧?阴魂报……难怪这些年来,四阿婆不闻不问的放任你们。”

    他的身上突然涌出阵阵的煞气,又急又促的说道:“说吧!你们都知道了多少?又因何对我起了疑心?”

    “疑心?什么疑心?”沈大似是十分迷惑,“我们也是刚刚才认出是您的……”说到这里,他突得喝了一声,“阴魂报一,八王追踪,急急如律令!”自从认出那人的真正身份,沈大便已知道是难逃此劫了,借着方才后退一步之机,右手搭上了沈二的左手。阴阳瓦的用处,是封镇聪壮少年之人的阴魂,没有了它,却并不防碍他们施展出八王来。

    沈二也是同声大喝,散落在地上的八王旗幡,忽然立起,各归原位,八面旗幡“哄”的一声燃烧起来,火光之中八王的影子纠结成了一团,但见那火光也变成了一片碧绿之色,急扑向了门口那人。

    那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连四阿婆都不将你们放在眼中,区区一个熔炼阴魂的法术而已。”他双手立掌而起,左手掌心对着自己的面门,右手却是向外一推,碧焰倏得倒卷而回,火势竟如同流水一般透明。

    那人负手便走,到了门口,回过头来,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而这声叹息,却是沧桑无奈。

四十三、两岸局之祖灵(上)收藏推荐!

    秋雷声中,文峰镇整体突然下沉,镇子正中间的广场也在同时深陷而成一个圆坑之际,卫飞和陈枫正百无聊赖的呆在老夫子家的厢房内。道门之中的正统心法,向来讲究“天为阳,地为阴”,阴阳二气互交互变,接替往来,是为“道”之根本。旗门有然与佛道之名,对于这根本的天地二气,体察的更为敏感和细致。

    卫飞和陈枫站在老夫子的院中,看着那道仿佛天开眼了一般,从云层中射下来的光柱,这等的景象虽然使得那日,以及文峰镇众人震撼无比,但比起卫飞当初所见“玄武遁”时,漫天风雨之中,天现玄武之像相比,却也算不得什么。

    “地气浮动震荡,恐怕是因为龙脉之气紊乱造成的,否则也不会引天变异像。”陈枫不觉皱起眉头,“文峰镇中的事情,看来以后并非只是东西祠暗斗那么简单了。虽不知文峰镇的来龙去脉,以及那两岸局究竟是如何布局的,但文峰镇出状元,其根基便是在风水两岸局之上,两岸局乃是绝局,若是因此出现了什么变化,你和我都不一定有办法解决。”

    灵宝门所布的“玄武遁”,是先以山势建了新开铺巷子,再利用龙凤十八盘墓**群的贯通,以及谢六在常家老宅布下的“七星引路”局,从而泄去了“玄武垂头”的灵气。而在凤鸣山上却正是那道神凤龙脉之气,受到惊吓滋扰,生出了太岁之气,最后龙飞凤舞,导致血流成河。两处的布局不同,但其中的脉络清晰,一环环一步步,都可以依着些枝叶推论出来,虽然最后还是没有改变布局的进程和结果。

    可文峰镇中的这个“两岸局”,却是传说中的风水绝局。在风水之中所谓的绝局,一是非但局势绝天绝地,无法可解,无法可破,二是布下此局之人也会跟着绝阴绝户,甚至可能绝后,因此凡是绝局,俱都无迹可寻,绝难以从“龙真、**的、砂环、水抱”的风水四要诀中分辨而出。无论形派,还是理派,两岸局都只是个传说。就算是卫飞和陈枫,也是从文峰镇中东西两祠轮番中奎中推断出来的。

    不过,卫飞和陈枫并不知道,文峰镇下陷乃至中心广场出现圆坑之事,他们一直都呆在老夫子的院子里,只感受到了震动和看到那道如柱的阳光。此时在文峰镇的正中央,那原本有足球场大小的地方,已经深陷成了一个坑洞,阵阵的烟雾从中升腾而起,看不清坑的深浅与坑内的情景。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圆坑的周围,眼前突现的坑洞,与刚刚消失的天象,便如前夜“魁星点斗”时一样,鸦雀无声的围在那里。东西两祠的人混杂在一起,表情各异,反应亦不相同。有的伏地跪拜,有的惊恐异常,有的却是兴奋难耐,还有的犹豫观望。

    “尔等还有何话可说?”人群之中,突然有人气急败坏的大叫了一声,听声音却是东祠的组长的沈知非,“星宿值凶,并联十恶大败日,现如今不但使得你们西祠连损两子,都已经连累到了全镇中人。”

    一连串的咳嗽声中,章同仁扶着章天如从人群中慢慢的走了出来,他大声说道:“沈太爷,你此话却是何意?此番镇中的变故,所失一为我西祠的状元,另为章太爷的亲子,听你所言,莫非这种种的过失,都还是我西祠不成?”

    “同仁,不得无礼!”章天如颤巍巍的由章同仁扶着,来到了人群的前面,他先是训斥了章同仁一句,然后转身对着沈知非说道:“知非啊知非,你虽名为知非,实际却并不知非。”

    “哼!章太爷的身子一直不好。”章同仁忿忿的说道,“痛失亲人,此刻正在卧床养病之时,却还要为了宗祠和镇子里的事抱病操劳。你们还如此的横加指责,到底是何居心?”

    “居心?”沈知非冷笑了一声,“沈某之心乃是为了全镇的安宁,若非是西祠冲犯了煞星,又怎会连番的出事?只说那两个外乡人,是关在你们西祠内不见的,原本定于明日进行祭祠,却出了这等惊天动地的之事……”他看着那不断升起阵阵雾气,仿佛不可见底的深坑,心头忽然不安并且飘摇起来。

    “那也许不过是次普通的地震造成的。咱们镇三面都是悬崖,是建在一座山坡之上,加之……”章同仁强自不平的反驳着,但却底气渐渐不足,声音不由得小了下来,“加之镇中各家都挖有地道,因此地底中空,轻微的震动,便塌陷出这么一个深坑来……”这话似有几分道理,但谁都知道那颤动绝不是地震,镇中的房舍院墙都没有异样,却唯有镇中间出现了一个圆坑。

    沈知非满面不屑,“章天如,这算是你西祠的说辞么?你还是文峰镇中的人吗……”

    这时,那深坑之中的雾气已经散尽,显出坑底的情形来,只见那坑深约有七八米左右,坑沿如刀削,坑壁直齐,显然是人工所为。围在深坑前排的人群,全都上前了一步,那坑沿坑壁上明显的挖掘痕迹,无一不显示出,这个深坑原本是个巨大的洞**,刚才秋雷声中的震动,使地面塌陷,便显露了出来。但其中的诡异之处却在于,那塌下去的洞顶,也就是地面一层的泥土,惊人全都化成了尘土,那升腾起的并非全是雾气,也有扬起的尘土。

    坑底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树桩似的立柱,那立柱一米多高,顶端是块长方形的牌子,便仿佛是宗祠内所摆放的那些牌位似的。天色阴暗,不觉中也到了酉时,看不清那立柱与牌子的具体数目,只能隐约的分辨出,那立柱一根连着一根,在圆形的深坑底中,排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阵形。外圆内方的,却恰恰与文峰镇外方内圆的布局相反,可想而知,其中必有着某种内在的关联。

    广场已经塌陷,却仍有那么多人聚集在周围,便挤得如同坑底的立柱般,后面的人看不到前方坑底,但由于东西祠的族长沈知非与章天如都在,却也无人敢出声喧哗。由震撼中清醒过来,章天如咳了一声,“同仁,你下去看看,那些立柱与牌子都是何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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