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状元镇之两岸局(下)收藏!
“镇子里的规模也还不小。但却只有章姓和沈姓两大家,所以宗祠便分了东西两祠,东祠是沈祠,西祠就是我们章家。”章同祖知道卫飞和陈枫会有诸多不解,不等两人问,便接着说了下去,“那时无论乡试、会试还是殿试,章沈两祠都会有子弟赴考,但说来甚是奇怪,倘若是这次沈家中了头名,那么下次必定便会轮到章家,如此的循环往复,竟然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居然还有这种事?卫飞和陈枫惊诧之余,却更加肯定了刚才的判断,正所谓“风水轮流转”,这座镇子的布局,一定是出自某位高人之手,同样的章沈两家轮番中奎,也是一种高明至极的手法,“风水轮流转”说起来容易,不过只是五个字而已,但实际操作起来,在理论上几乎便是不可能实现的布局。
古人重视风水到了将家族兴旺、前程运势等等,全都寄托在了上面的地步,因此常有为争夺一处所谓的风水宝地,几方大打出手,流血送命之事生。寻到一处风水龙脉的真**,绝无与他人同享的可能。而文峰镇中章沈两家的这种情况,却正是风水之中的一种绝局,名字便叫做“两岸局”,取意出自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俗语,古时黄河河床较高,泥沙淤积严重,经常改道,而每次改道后,一个村子以前在河的西岸,后来就变到东岸去了。所以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意即世事盛衰兴替,变化无常。
而“两岸局”,其实就是一方龙脉结**之处,却有两家之人同设阴宅,但这两家的主任,却必须是八字对冲。而八字对冲便表明了,这两人一生都相冲不合,谁看谁都不顺眼,甚至于双方之间,都欲除之而后快。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便无可能将两家主人,埋在同一**口之中。况且,“两岸局”的特点便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所指的那样,一家兴旺之时,另一家必是衰败,因此这个“两岸局”,便成了风水之中的一大绝局。
各人又都喝了一杯酒,那一坛酒竟然已去了三分之二,沈郎似乎是四人中最为清醒的,他接过章同祖的话,“到了后来,镇子里的东西两祠,共商了一番,便干脆依照章祠沈祠中奎的先后顺序,会试过后的殿试,只让两祠之中的其中一人应试,反正另一家也只能中个贡士,中举之后其实便已有功名在身了,如此方才能使章沈两家,在镇子中保持平衡之态,不至于一家独大。但是忽然一次,轮到章祠该去考取状元之时,镇子中人人都在等着喜报,无论两祠之间如何的竞争,但总是同一镇子,就在大家以为他必中无疑,但却谁都没有想到……”
“谁都没有想到,我章家先祖在中了贡士头名之后,忽然不知所踪。”章同祖接口说道,“按照以往,当朝的状元非我先祖莫属,但就在殿试前夕,已经中了贡员的先祖,也不知生了何事,竟然由此退隐,舍弃了一身的功名,挂冠而去。此事引了无数的猜测,有说先祖欺世盗名的,也有说先祖根本无能考中……”说到这里,章同祖一脸的迷茫,“总之,自那以后,镇子里竟再也无人考中功名,哪怕只是个举人。镇子中众说纷纭,但都以为是先祖的举动,触犯了祖先的神灵,破了镇子的风水,东西两祠之间也越来越是交恶。”
沈郎摇了摇头,“不过却也难怪,便是一直到现在,镇子中最多也就是高中毕业,就只有大同子一个人考上了大学,大家都喊他章大爷,嘿嘿,也算是个状元郎了。”
陈枫也不禁摇了摇头,没想到此事中竟然如此的离奇,虽然不难猜测到,自章同祖的那位弃功名而去的先祖后,文峰镇中再难有人乡试中举,直至现在才有一个章同祖考上大学,应该变是与这个“两岸局”的风水绝局有关,但其中的关键之处,却是在章祠之中的那位先祖身上,究竟生了什么事,竟能使得他有了这般大彻大悟的行为?在那个时候,读书人的一生,寒窗苦读,不知春秋,为的便是考取功名,尤其他又是背负着整个文峰镇传承下来的愿望,若非他是遇到了极其匪夷所思的事,此等举动,在古时是难以想像的。
想到这里,陈枫和卫飞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前方不远处,镇子中那似乎是一成不变的高大围墙,他们来到的时候,已是晚间,无法看到镇子的全貌,只是隐约感到是种外方内圆的风格,因此对于那个传说中的绝局“两岸局”,究竟是如何设置布局的,还不得知,唯有明天在镇子里四处观察一下,最好能在高处俯瞰,才能有所判断。
“如果不是看到镇子里的这种气势和风气,我还真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个状元代出的镇子。”卫飞感叹了一声,“由此可见所谓的历史,被掩盖下来的永远都是真相。同祖,你那位看来该是参破了红尘的先祖,是哪朝中人?”这是最重要的线索之一,这座不管是叫文峰还是状元的古镇,没有在史载中留下纪录,恐怕也是和当年那章家的先人有关,更深一步的推测,是在整个“两岸局”的布局之中。
状元镇乃至与本地的史载都不符,本身已经不合常理,想要从正规的渠道猜测,肯定不太可能。但从章家那位祖先所在的朝代,也许能到些许的蛛丝马迹来。
“这个……”章同祖摇了摇头,“不知道,自那以后,无论东祠还是西祠,在宗祠中都不再提及此事,无形之中,已将此列为禁忌。科考之制起始于唐初,我猜测那次事件,应该是在明代。也许会更早一些,只是西祠东祠,都将先辈们的祠位封闭了起来,只有祭祠的时候,才开祠一次。”
“小的时候不懂事,等大同子考上大学后,我们俩曾经偷偷的潜进宗祠里,可是两祠里都是空荡荡的。就只有最早中奎的那位祖宗的牌位。其他的全都找不见了,宗祠的规矩严厉,我们也不敢问,总之,事事都透着古怪。”沈郎叹了口气,撕下条鸡腿啃了起来。
何止是古怪?陈枫皱了皱眉毛,家族宗祠里的祖先牌位,而且全都是历代的状元,居然不在宗祠之中了,这事又生在一座古风严谨的古镇之内,想都不用想,背后肯定有着什么秘密在内。他思索了一下,“那么这些前朝状元郎们的陵墓又在何处?”
转头一看,却见章同祖和沈郎竟已沉沉睡去,卫飞笑了笑,到底还是拼不过他和陈枫的酒量,看看坛子中还剩了些,便与陈枫分倒杯中,“疯子,你说这个镇子里是什么回事?”
陈枫摇摇头,“现在还是不好判断,明天先去他们镇子的陵墓看看好了。毕竟这是他们镇子中,自家的事,我们不好介入太深,先顾着章同祖吧!”
又喝了杯酒,两个人也觉得倦意渐渐袭来,这酒喝起来一点不象是酒,但后劲却是极大,卫飞目光一扫,只见沈郎的手中还抓着条鸡腿,口中模糊的呢喃着什么,靠在壁上,翻了个身。卫飞忽然心中一动,仿佛是想到了有什么不对之处,但是酒劲上来,脑中迷迷糊糊,和陈枫慢慢的也醉了过去。
十五、星宿值凶日(上)收藏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飞忽然惊醒过来,好酒喝了感觉果然不同。除了略觉口渴外,并没有往常酒醒之后的头疼之感,只是有点点的昏沉。他活动了一下,现自己竟是趴在地上,而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不可视物。卫飞怔了一会儿,才感到身下冰冷潮湿,他急忙站了起来,随即想起章同祖和沈郎,他们虽然年轻,气血旺盛,但此时毕竟已是秋季,夜半寒气湿重,很容易便会染上风寒,不似他和陈枫,功力再不济,也能抵得住气节寒暑。
站起身来,卫飞却又不自觉的了会愣,随手习惯性的摸出一根烟,就在打火机一亮之时,卫飞突然一激灵,彻底的清醒过来。借着打火机的光亮,可以看见,陈枫微闭着眼靠在旁边的墙上,但却不见了章同祖和沈郎的身影。而他和陈枫此刻所在的地方,也已不是他们与章同祖沈郎一起喝酒的窑洞,是一间只在门边上有张桌子,靠墙陈枫的身下,似乎还有一张蒲团,其他便空无一物。
“出了是什么事,疯子?”卫飞看向了陈枫,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陈枫不可能还在沉睡之中。陈枫虽然也是好酒,但有十几年的打坐磨性,喝起来并不似卫飞一般的毫无节制。
“一,二,三……”陈枫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却是张嘴数起数来。卫飞莫名其妙的正要开口问他什么意思,却忽然感到手上一次性的打火机上,犹如火烧般的烫手,他赶紧一摔手,再按几下,怎么也打不着了。
“不用再看了,这间小房子长宽三比五,阴暗潮湿,没有窗户,经年不见人气,房门自外锁起,应该是桐木的门板。”陈枫不紧不慢的说道,“看见这个蒲团了么?还有房门右边的那张桌子,不过上面什么都没有,但隐约的有陈墨之气,房顶上有天窗,不过却关闭遮掩住了,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巳时三刻,将进午时。”
卫飞扔掉手中已经烧得变形的打火机,手捏着那根香烟的烟头,搓了几下,他惯常所抽那个牌子的香烟味道,便在狭小的室内弥漫起来。陈枫轻轻的“咦”了一声,似是显得有些惊讶,“三未真火……”
卫飞猛抽了一口烟,然后缓缓的喷出,语气淡然,“也没什么,只是在山城之中,与老马互相交流了一些修炼的心得,虽然不能与他一般,但点根烟的功夫,却还是有的。”
“在山城里,似乎你与蛊神门的庄兄,交流的更多一些吧?”陈枫只是脑中一转,便即看穿了卫飞的把戏。卫飞使得自然不可能是什么三味真火,老马从小炼起,一生苦修,却也只能算是小成。卫飞再怎么熟知诀窍,如此短短的时日内,那是根本修不出来的。但他在山城之中,有几天终日与庄圣混在了一起,和六丁六甲师徒斗医之时,那几手庄圣的药功,硬是压制住了六丁六甲坛。以蛊神门的药功威力,无形中点根香烟,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嘿嘿”了一声,卫飞喷出一口烟,“照你这么说,这里应该便是在文峰镇中的宗祠之内了。只是却不知是章家的西祠,还是沈家的东祠?”
在广场上“魁星点斗”的旧址前,那名该是章同祖胞姐的少女思月,曾说过沈郎顽劣,被关进宗祠内面壁思过。不要说卫飞乃是灵性开启的通灵之身了,无论是谁看到那蒲团方桌,都会意识到,蒲团是面壁之用,那方桌则是面壁期间,习练书法以磨其性,所以才有淡淡的墨香之气。
陈枫没有说话,卫飞也沉默起来。如果他们真的是在镇子里的宗祠内,且又是宗祠用来惩戒子弟的面壁之所,显而易见,肯定是生了一些事。他们不可能是昨夜喝醉了酒,自己走进来的。换句话说,两个人是被关在了这里,失去了行动的自由。
卫飞抽了口烟,“疯子,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这是孔老夫子的圣言,他们秉承古风,似乎更不该这么待客吧?就算我们身为外人,有着唆使章同祖沈郎,半夜离家偷饮酒食的行为,但外来为客,况且按照旧时的规矩,以章同祖和沈郎的年龄,早该娶妻生子了……妈的!”他忽然狠狠的骂了句,再也说不下去。
陈枫叹了口气,知道卫飞的心情,他也是不愿意朝着那个,两人都担心的方向去猜测,只是即便是用鼻子来想,他和卫飞都更知道,事情的关键不在这里。此前面对着沈郎,章同祖也是介绍说,陈枫和卫飞是他的同校师兄,就是因为镇子中的传承风气,章同祖身为这些年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被镇子里尊称为大爷,视为状元之身,作为他们师兄的陈枫和卫飞,也会被人尊敬有加的。无论东西祠如何的不睦,但章同祖的身份,却都代表着文峰镇最为注重的“状元镇”之名,因此,陈枫和卫飞被关在宗祠,象征着家法的所在,可想而知,此事有多严重了。
一个家族的宗祠,又岂能是外人轻易可入的?便是对自己族内的人,也只有每逢祭奠之时,才能由族长打开行使礼仪。而陈枫和卫飞被关进宗祠,当然绝不可能是文峰镇已视他们如己人,这是在表明一种姿态,让陈枫和卫飞在宗祠的列祖列宗之前,接受他们应得的惩罚。
卫飞扔掉手中的烟头,想了想,然后走到门口,伸手使劲在门板上拍了拍,“砰砰”的声音响起,也不知为什么,听到这种声音,卫飞心中突然生起一种强烈的不安之感,仿佛自己便是个躲债的人,风吹草动便是一阵的心惊肉跳。
“且住!这门板乃是百年桐木所做,任你如何敲打,也是无法脱身。”门外忽然传来冷冷的话语声,“片刻过后方是午时,饮食才会送至。”随后无论卫飞怎么拍门,再也无人应答。
十六、星宿值凶日(下)收藏!
卫飞苦笑了一下,“疯子,咱们的待遇不低啊!被关起来不说,门外居然还有人把守着。”这时,天窗忽然打开,房内大亮起来,一道阳光照射而下,一条绳索慢慢垂了下来,绳头系着个挂篮。篮子里有馒头稀饭和几个小菜。但是等卫飞陈枫取下那个篮子后,那条垂下来的绳子,却忽然间化为了灰烬,在阳光中飞舞着,形成了道长长的光影。
陈枫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摇头笑了笑,“也不至于谨慎如此吧?连送饭都还提防着……”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盯着上面那启而又关的天窗,沉吟起来。
“那有什么可看的?”卫飞也咬了口馒头,吃起饭来。在这样的处境下,自然不能再奢望有好酒好菜的招待他们,不过两个人也都随遇而安,两人的修为都还没有到辟谷的境界,吃饭的感觉有时候是也是种享受,倘若不是遇到什么非常事故,两人谁也不会去修炼那些食气服气的法门。
陈枫皱了一下眉,“你不觉得奇怪么?”
卫飞不屑的摇摇头,“他们怕你我夺门而出,于是就把食物从天窗用绳子坠下,同时也怕我们利用绳子脱身,这种不入流的小术,也好意思拿出来见人,不过是把绳子在盐粒中浸过,又加了些……”他忽然也住口不语,明白过来陈枫的奇怪所指何意。
旗门传人,又与蛊神门的庄圣相交甚好,这一手绳灰提篮,在他们眼中自是不值一提,但卫飞和陈枫不屑一顾的小术,却并非是人人皆知的,这种手法严格说来,不在修道之内,是属于三流的江湖把戏,但往往越是如此,其手法保密的程度便越高。而一个注重儒学之风的古镇之中,又怎么会有人懂得这种绳灰提篮的手法呢?
其实说起来,绳灰提篮也该算是巫术的一脉,这一支最是讲究神秘,不客气的说便是装神弄鬼。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虚虚实实。尽管修道一途,就是从最早的巫演变而来,但可惜的却是,巫术一门当中,真正的精髓早已失传,比如祝由术乃至道家的符咒,都是起源于远古时期,祭祀仪式之中的祭礼。所谓的咒,便是祭礼时所念的祈祷祝词,可以说是最早的咒文了。
因此这一套东西,在文峰镇中,应该是受到排斥的,“子不语怪力乱神”,文峰镇传承的是儒风,这一点毋庸置疑,“浩然正气”,却是儒家专修,与巫门格格不入,所以绳灰提篮的手法,即使能流入到文峰镇中,那也是镇中人不愿接触的,然而在此刻,却有人在镇中的宗祠里使了出来。文峰镇中的秘密,还远不止卫飞和陈枫所看到的这些。
就在此时,忽然房门打开,阳光便如流水一般的涌了进来,卫飞和陈枫不由得眯起眼睛,只听得有人说道:“捆将起来,好生的看管,定要给先祖们一个交代。”这声音有些熟悉,满是沧桑的感觉,似是在魁星点斗的广场前,被那剧烈咳嗽之人称为老沈的那人。
阳光骤然射入,卫飞和陈枫都只能隐约的看见,那人长袍在身,与章同祖的父亲打扮一样,只是此人满脸的皱纹,白须飘飘,大约有六十多岁的样子。他丝毫不给卫飞陈枫说话辩解的机会,轻轻一挥手,门外面立刻便有两条身形粗大的汉子进入,手中各自拿着条绳索,按住了陈枫和卫飞。两个人在此刻空负一身的修道之名,一时间根本无力抵抗,竟然只能眼睁睁的,任由那名力大无穷的汉子,将他们捆了起来。
“前辈,老人家!您这是什么意思……”卫飞急忙大叫一声。他的灵力彗力与陈枫的旗门杂学秘技,全然来不及施展。那白须老人冷冷的“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转身便走,“砰”的一声,房门又被重重的关上。
卫飞看向陈枫,却见陈枫也是一脸无奈的苦笑,居然都捆上了!但两人的心中却同时一沉,无言的感伤生了起来,他们最不愿面对的一幕,此时也许已经不可逆转的生了。章同祖出事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理由,来解释眼前了。
房门外忽然又响起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跟着有人大咳,“我说老沈,你何故如此呢?”
“哼!”那老沈冷笑,“你说呢?镇子中好不容易又出了位状元,虽然是你西祠章家的同祖,但总是文峰镇的荣耀。这两人刚一入镇,便与沈郎章同祖夜半离宅,偷饮酒食,此举更直接致使本镇状元无端送命,若不是因了这两人,又怎会出此噩耗?沈郎乃是我东祠沈家的人,你放心好了,我必以家法处之。”
又是一阵大咳,“话虽如此说,只是老沈,这两人乃是同祖的同门师兄,又怎么会对他下此毒手呢?况且,同祖的死因诡异莫名,还是不要妄下断语的好……”
听到这里,卫飞和陈枫的脑中“嗡”的一声,真的便是章同祖死了,两个人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怅然失神。身为修道中人,但两个人却还没有迷痴到“天命难违”的地步,此前的种种,表明了章同祖大劫临身,无论周易还是奇门以及日之术,那不过是能提前有所感测而已,只是种事态展的轨迹,却并非已是不可改变的结局。
但章同祖一事,卫飞和陈枫内疚非常,若不是他们喝多了,章同祖的命运,还是有被改变的可能。卫飞强笑了一下,“疯子,没想到昨天晚上的那场酒,竟是为章同祖送行的。”此来文峰镇,便是因为他灵应之下,察觉章同祖有坎要过,但实际来了之后,章同祖还是难逃劫难。
只听外面那声音一边咳着一边说道:“再说了,此地乃是我章家的宗祠,你老沈便如此的闯入,却教我如何与族人交代?”
“这个时候你还与我分起东西两祠来了?”先前那老沈重重一哼,厉声说道:“章天如,我再说一遍,同祖既是你西祠章家的子孙,却更是我文峰镇数十年来唯一的状元郎。章天如,我还要告知与你,在文峰镇虽然分了东西两祠,你与我沈知非各为东西两祠的族长,但在官面之上,沈某与你章天如不相上下,你是镇长,沈某乃是那个……什么书记,西祠的宗堂沈某又如何来不得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愈的严厉起来,“昨日晚间,乃是千年难逢的魁星点斗,我早有警诫,此是二十八星宿值日吉凶的奎凶日,此诀歌中有道:‘奎星造作是祯祥,家下荣和大吉昌;若是埋葬阴萃死,当年宅住两在尸。看看军令刑伤刻,重重官事主瘟神;开门放水招灾祸,三年两次损儿郎。’”
“老沈,依你所说,咱们这文峰镇中,还要再有灾祸生了?”那章天如语气也不觉冲了起来,“知非兄,我不知怎么说你才好,现如今都已是什么年头了?我自是看在眼里,同祖是死的蹊跷,但正因为如此,反而更难说明同祖之死,是与他们二人有关,同门师兄弟,于情于理,权益各方他们都没有冲突的。”
他这话说得极为在理,卫飞心中一喜,没想到文峰镇西祠的族长章天如,竟然是如此明晓事理之人,他刚要张嘴大叫,忽然陈枫冲他摇了摇头,“别出声,先听听他们怎么说。”两个人虽然被反手捆绑起来,但却并未将嘴巴也堵上。
卫飞猛得醒悟过来,沈知非与章天如,这两位文峰古镇中东西两祠各自的族长,一个身为文峰镇的镇长,另一个则是文峰镇的镇委书记。刚才他们的话中,透露出一个非常重要的讯息,那便是章同祖的死,其因绝非正常。而章天如之所以显得如此维护他们。恐怕为的也只是西祠章家宗祠,被东祠沈知非贸然闯入的颜面。因此就算章天如在和沈知非的争执中占了上风,事后,也未必会有好脸色给陈枫和卫飞,那时再想得知章同祖真正的死因,该是难上加难了。
沈知非语带讥讽,“章天如,沈某早知你会为他们辩解开脱的。文峰镇上下哪个不知道你最为护短?但沈某却更知,你所看重的,其实永远都是西祠的名声,嘿嘿……”
章天如忍不住又是一阵大咳,好半天过后才喘息着说道:“老沈啊!知非兄,没错,我是护短,但同样的全镇上下,又有谁不知你沈知非,乃是重文峰镇风韵,胜过自己脸面的?你这般的作为,又哪里有半点知礼待客之道呢?诚如你所说,同祖是我章家的子孙,也是文峰镇的状元,可是凡事都要……”
“凡事都要如何?”沈知非毫不客气的打断章天如,“章天如,我知你过去曾出镇闯荡过一番,算是多了些见识,但沈某却也并非是个固执之人。本镇向来少纳外客,可就在章同祖回乡,魁星点斗之日,乃是二十八星宿奎木狼值日大凶。章天如,你亦是在镇中成长,这二十八星宿值日歌诀的吉凶,那该是牢记在心的。沈某也没有认定章同祖的死,就是这两个外乡人下的手,但定是这两人在奎木狼值凶日来到本镇,冲犯了凶煞之星,这才致使本镇的状元死于非命……”
章天如久久没有出声,显见沈知非所言的,二十八星宿奎木狼值凶日之说,在他心中还是占据了一定的分量。他忽然叹了口气,“老沈,无论怎样镇中的家法,都不可用在外人身上的,便是用在自己族人身上,也嫌太过了。知非兄,这两人的是非与否,我们说了不算的,该当交给县城里的公安处理,关在我西祠的宗祠内,你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沈知非也沉默了片刻,“我就是如此担心的。但现时却还不能交给官家,倘若真是这两人冲撞了凶星,文峰镇今后的运程,也是非他们难能解的。章天如,莫要说沈某没有提醒过你,再过几天便是十恶大败日,这两人你看紧了些,到时再出了事,你就真的无法交代了。”
随后脚步声渐渐远去,沈知非与那两名冲进门,捆住卫飞和陈枫的大汉离开了宗祠。卫飞和陈枫齐齐松了口气,他们还真的担心,在宗祠族长沈知非的一再坚持之下,两个人会被浸泡到传说中的猪笼之中。有过凤鸣山的经历,卫飞和陈枫深知所谓的宗祠信仰,有多么的偏执和疯狂。文峰镇完全有可能,直接便用镇里的家法,将他们处置了。
十七、方术之择吉(上)继续呼唤收藏!
“太爷,您的身体……”陪着章天如同来宗祠的那人,不无担心的说道,“实在不行,还是到县城里去看一下的好,咱们西祠的圣手堂与东祠的回春堂,都没有什么好的方子,四阿婆固然有些手段,但毕竟不是行医出身,她那法子确实生效,却总是无法根除的。”
章天如拉风箱一般的喘了几口气,“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这病根啊!关键是老了,真的老了,想当年……”他长嘘了口气,也不知是叹气还是喘息,“恩,章天值家里如何了?同祖是咱们文峰镇西祠章家的状元,但也是天值家的孩子,唉!他们原本是一儿一女的,可是思月那丫头不在身边了,如今就连同祖也这么走了。”
“天值叔家……”那人犹豫了一下,“天值叔还好,只是天值叔母她承受不住这等的打击,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至于思月她,想来也该知道了吧!”
“咳咳!”章天如咳嗽得腰都弯了下去,那人赶紧搀住章天如,伸手在他背上按抚了一阵。章天如也是六十多岁,但却大腹便便的样子,穿着打扮也不似章同祖的父亲章天值,与东祠的族长沈知非那样,而是花白的头整齐的向后梳着,乍一看,很有几分退休在家的干部形象。只不过脸色一片金黄,从他的咳嗽声中也能听出,肺部问题很严重,让人难以想像他是如何还能有着如此的体重。“思月那丫头的性子,和我年轻时倒有几分相似,其实说来,思月这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只是可惜,天值太过守旧了。”
“太爷,不是人人都能有您当年那般的果敢。”那人小心翼翼的扶着章天如,“太爷,您看这两人咱们西祠怎么……”
“沈知非此举虽然不妥,但也有几分道理。”章天如似是盘算了一下,“暂且如此吧!但看在他们乃是与章同祖同门之份上,不可委屈了他们。却也不能掉以轻心,你等会还是让人给他们松了绑。家法!那其实乃是违法啊!那个时候我出镇闯荡,外面便已不是旧时的规矩了。”
“太爷!”陪着章天如的那人,似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您当年在外面也是闯出了一番事业的吧?”语气之中尽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崇敬。
“外面?嘿嘿!外面……”章天如忽然怪异的笑了笑,显得很是疲惫,“尽管我一向都不认同东祠沈知非如此的保守,但我还是告戒你们这些年轻人,外面是另一个世界,对于你们来说,呆在镇子里或许会更适合一些。”说到这里,他仿佛都已心力交瘁了,“走吧,先去天值家看看,然后在把几个老家伙都请到宗祠里,商讨一下该当怎么处置此事。”
伴随着咳嗽的声音,他们也离开了宗祠。卫飞靠了一声,扭动了一下身体,“疯子,有什么方法,把这绳子给解了。”如果连捆在身上的绳子都解不了,那两个人真是愧对“修道”二字了。
陈枫却摇摇头,“暂时还是不要的好,他们说了等会儿会有人来给咱们松绑的,再等一等吧!”刚才东祠沈知非带来的那条大汉,冲进来捆住他们的时候,两人没有反抗。一是因为太过突然,两人来不及有所反应,二则是两人不想显露出修道人的身份,而以当时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也还没有大的危险,没有必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出来。
“靠!”卫飞极其鄙视的瞪了眼陈枫,“疯子,都在凤鸣山和山城里经历了那么多,你他妈怎么还象是打坐坐傻似的?没听那什么东祠的族长沈知非说了么,昨天晚上是二十八星宿奎木狼值凶之日,正是因为咱们俩的到来,冲撞了岁星,才使章同祖死去的,这件事情他们最后一定会算到你我的身上,现在我们趁机一走了之,才是最正确的。”
陈枫无所谓的笑了笑,“好啊!我脑子里的东西早被你掏的差不多了,以你的灵力,让那条绳子自己解开,也不算是什么难事。”他脸上露出一种,恨不得让卫飞掐住他脖子的表情,“只不过你想解救的章同祖,就算他是过不去这劫难,却也不免有些冤了。”
“我你个我!”卫飞无力的瘫坐下来。陈枫实在是太了解他了。的确如此,章同祖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挽回的事实,但是他的死因,却充满了疑问。他是怎么死的,现在卫飞还不知道,可他至少知道章同祖的死,是不正常的。看似古风古韵的文峰镇中,从刚刚东祠沈知非与西祠章天如的对话里,也能看出此时此刻的文峰镇,已经有股暗流,在无声无息的涌动着。
卫飞和陈枫之所以来到文峰镇,便是为了章同祖,而现在章同祖死了,不过却是死的似乎很奇怪。换句话说,卫飞可以接受章同祖的死亡,那是他灵应还有日之术推算出来的结果。但这个前提却必须是章同祖死于正常情况下的意外。而以目前看来,章同祖之死,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卫飞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在不显露出咱们真正身份的同时,呆在这里反而更方便我们暗中调查一些事。妈的,你肚子是瘦了下来,里面的坏水也跟着浓缩成精华了。”
就两人现在的状况,这确实是一种极好的选择,在文峰镇人的心目中,大约都会以为他们被关在宗祠里,还有人看守着,连送饭都是从天窗上,用绳灰提篮垂下,想要逃脱该比登天还难了。但是实际上,陈枫和卫飞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间房子,即使是外面再被数十人团团围住,对两人来说,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因此他们就可以不惊动文峰镇的人,悄悄的查出章同祖真正的死因,再相机行事。
陈枫满意的点点头,“年轻人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忽然伸出手,就那么在卫飞的肩上拍了拍,然后再在卫飞惊异的目光中,若无其事的背在身后。卫飞赶紧向他身后探头看去,却见陈枫的双手居然还是被牢牢的捆在绳索之中。
“我你个我!”卫飞忍不住骂了句,忽然也抬起双手,理了理头,紧接着双手一背,却也是仍在捆绑之中。
“这座文峰镇非常古怪,并且绝不是你我所看到的那样简单。”陈枫的表情和语气都认真起来,“绳灰提蓝,还有二十八星宿值日,甚至十恶大败日,他们不仅是熟悉,而且讲究,非常注重这些择吉之术。这个镇子的布局,高则是高,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气息在内。”
他这么一说,卫飞的鼻子忽然间又忍不住动了动。其实两个人不过是昨天晚上才来到镇子中的,先是跟着沈郎章同祖去看了次“魁星点斗”,然后四个人大醉了一场,再一醒过来,便已被关在了这里。但以两个人在风水上的造诣,尽管还没有看到文峰镇的全貌,却也已经察觉到了镇子的布局,绝不仅仅是个外方内圆。尤其是他们居然还极为讲究择吉之道,同时这还是一座曾经状元代出的古镇。
择吉之道其实并不神秘,相反的在民间却很流行。二十八星宿值日,以及十恶大败日,都是属于择吉术中很常见的。择吉也是种习俗,在民间几乎无论做什么,诸如祀神祭祖、婚丧嫁娶、播种收割、修造官建、开市立卷、出门远行、上官赴任、甚至裁衣缝裳、剃头洗澡、剪甲修足等等,都要选择一个所谓的“黄道吉日”。
因此,经过数千年的积累,便形成了一种方术,称之为择吉术,“选择”一词便是由此而来。也可以称为“涓吉”、“诹吉”,俗称就是“看日子”、“拣日子”,可谓是渊源流长,深入人心的了。择吉术复杂神秘,精致奇特,自成体系,但它却没有被并列为奇门、风角、七政等十大方术之外的第十一大方术,则是因为择吉术与其他十大方术,相互渗透的太深,彼此之间已经无法分割脱离了。
简单来说,择吉术是一种以干支历法为基础,辅以八卦、九星、二十八星宿、十二值、六曜、天干、地支、五行,并且还有年、月、日、时之中的神煞,以此来进行推算,从而制定行应之事的时间和方位之中的吉凶宜忌。
而这之间却已经包含了奇门遁甲、星曜、周易等等,再加上择吉术中还囊括了四柱的神煞、《鲁班书》,甚至是茅山龙虎一宗的符咒,不要说世纪大方术了,道门之中的许多方法,也都在其中。从这点上来看,与其说择吉术是一种方术,还不如说它,实际乃是民间神秘文化与民俗文化的集中体现。与中华道门也是千丝万缕的,脱不了关系。
十八、方术之择吉(下)收藏!
“原来十大方术之外,还有一种择吉术。”卫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二十八星宿值日、十恶大败日,疯子,这里面还有些什么?”
“逐月吉凶日、四不详、探病忌、彭祖百忌、神嚎鬼哭日、元旦出行吉凶、上官赴任吉凶日、应试赴举日、入学吉日、小儿剃头断乳日……”陈枫想都不想,脱口便是一连串的法诀,“出行十二时吉凶、四离四绝、四逆四顺、天翻地覆、入宅移居、五谷入仓、求医治病、开沟做侧、穿井谢土、安窗立床、买鸡卖鹅、纳犬相猫、天干地支生克冲合、年上起月日上起时、吉神福神、财神贵人方位、男女属相婚配、禁婚禁嫁、六十甲子纳音歌、大游七星、子息多寡、洛书九宫、三元三煞、六德详解……”
陈枫一口气下来,仍然是停都不停的继续说道:“阴晴圆缺、四季甲子、二十四节气、占天、占云、占风、占日、占虹、占雾、天文日月、面热眼跳、耳热鸣叫、火逸犬嚎、衣留喷嚏、心惊肉跳、雀噪灯花……”他沉吟了一下,“恩,还有……周公解梦,十大方术之中,每一种之内,都有流入到择吉术,让我想想,是不是还有什么遗忘了的……”
“我靠!这么多啊!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岂不是天天都要计算着过?”卫飞不禁摇了摇头。择吉术中的法诀,固然是出自于其他方术之中,也有的是道门之中的正宗法诀,但同样已形成了民间习俗,经过千百年的演变,其中有很多方法,名称与口诀就算还对,不过其真正的精髓,却早已流失,有没有效还是两说,更有许多早已印在了黄历之上。
然而作为一种古老的文化传统,与民间流行的习俗,择吉术已经在历史的岁月长河中,深入成了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即便是现在,很多人的家中,仍然是挂着老黄历。择吉便是趋吉避凶,这是人的正常心理取向,由此可以想像,在这有古风传承的文峰镇中,择吉术该是占了多重的分量。而且在文峰镇还有着一个特殊的背景,曾经状元代出,而后却在某一个朝代,直至如今再无一人中过举。
镇子中一代代的出状元,想来不管是古人还是在今人的眼中,都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风水,与祖上的功德,而当文峰镇的状元忽然中断之后,文峰镇经过反思,风水自然是秘术,文峰镇能找到和依仗的,也便只有择吉术了。阴阳五行、八卦四柱,无所不包,择吉术的条条法诀,都在天相与玄学之中,如此,这么多年下来,择吉术便已成了文峰镇人言行的另一个标准了。
“所以,你我绝不可以让他们知道,我们乃是修道中人。”陈枫皱起眉头,“文峰镇如此的行使择吉术,倘若他们得知了咱们的真实身份,就更有理由怀疑咱们是故意来冲撞神煞的了,道门中人,怎么可能会不懂这些区区的择吉之道的禁忌呢?昨晚是二十八星宿的值凶之日,奎木狼星当值,魁星点斗不足为奇,但是所谓的值凶,无关如何说起,都是因为你我的来临了。”
卫飞叹了口气,“这么说来,文峰镇怎么对我们,你我都是无话可说的了,毕竟我们是因为章同祖,才闯进了他们这个封闭的世界中。”
“总之,章同祖已经死了。”陈枫也叹了口气,“而且文峰镇也许远比凤鸣山和山城,更加的离奇古怪,我总是有种不好的感觉,这趟水恐怕会很深很深。”
卫飞点点头,忽然哼了一声,“老子还用你来提醒,刚才我就说了一走了之的。是你要看看章同祖是如何死的,嘿嘿,依老子的意思,能来一趟文峰镇,已经是尽了心力了。你看我哪里像个自找麻烦的人?”陈枫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担心卫飞会因为章同祖的死,在心理上落下阴影,这于他今后的修炼,以及现在两个人的处境,都是有害无益的。
陈枫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接着说道:“这座文峰镇的格局,应该是以雄浑大气为主的,再有历代的状元之气,怎么说都是或平正或浩然,但这个局势之中却明显的另有古怪……”文峰镇整体布局之中的那一股古怪的气息!陈枫和卫飞的心中都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文峰镇中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这股气息之中,但可惜两个人一直都没来得及观察到文峰镇的全局。房间内越来越暗,不知不觉又到了晚间,眼看着差不多已经过了六点时分,却还是没有人前来送饭,只是陈枫和卫飞都在沉思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这点。
忽然间,黑暗中卫飞的眼睛一亮,禁不住脱口而出,“疯子,我知道那股古怪的气息是什么了……”他**了一下鼻子,却徒得停住了话语。
这时,屋顶上传来几声轻响,随即一道卫飞点点头,忽然一怔,哼了一声,“老子还用你来提醒,刚才我就说一走了之的,是你要看看章同祖如何死的,嘿嘿,依老子的心思,能来一趟文峰镇,已经是尽了心的,你看我哪里像个自找麻烦的人?”陈枫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担心卫飞会因为章同祖的死,而在心中落下阴影,这于他今后的修炼,以及现在两人的处境,都是有害无益的。
陈枫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接着说道:“这座文峰镇的格局,应该是以雄浑大气为主,再有数代状元之气,怎么说都是或平正或浩然,但这个局势之中,却明显的另有古怪……”
文峰镇的整体布局之中的那一股古怪的气息!陈枫和卫飞都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文峰镇中的秘密,都隐藏在这股气息之中。但是可惜的是,两人一直都没有机会去观察文峰镇的全局。
两人沉默当中月光射了下来,清冷之意在狭小的斗室中弥漫。陈枫和卫飞向上看去,只见先是一条绳索从打开的天窗中垂下,紧接着有条人影顺着绳子快的滑了下来。微弱的月光之中,这人竟是与陈枫卫飞和章同祖,一起同醉的少年沈郎。
沈郎悄无声息的滑落在地,张开嘴无声的笑了笑,脸色神秘,“卫哥,陈哥,想不到是我吧?”他嘿嘿了一声,围着两人转了圈,然后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来,掏出两根,分别塞进陈枫和卫飞的口中,“卫哥,陈哥,先抽根烟过过瘾。”
“我不抽烟的。”陈枫吐出口中的烟,面色平静,丝毫都不因为沈郎的突然出现而感到奇怪似的。沈郎一怔,卫飞却迫不及待的样子,“沈郎,别管他,老子可是烟瘾上来了,快给我点上。”
沈郎拿出火机,给卫飞点上烟,犹豫了一下,“你们……你们还好吧?”
卫飞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没有说话,却用眼神与陈枫飞快的交流了一下,昨天晚上酒醉之前,沈郎似乎是一直在给他们倒酒,而自己喝得却很少,沈郎是在有意的灌醉他们!也就是说,很可能,章同祖的死多多少少,会和他有点关联。
陈枫一直面无表情,卫飞在闷头抽烟。沈郎的眼珠转了转,看看卫飞,又看看陈枫,忽然一脸的沮丧,“不玩了,卫哥,陈哥,大同子死了,就死在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咱们都喝多了,大同子就再也没有醒过来。本来在一起喝酒的是咱们四个人,可是镇子里的人,却都说是卫哥和陈哥,你们冲撞了煞星。”
沈郎表情变换,眼光有些闪烁,“而我……我是文峰镇的人,现在种中的宗祠经过商量,经过商量……东西祠的人都认同了,就是因为你们的原因……其实大同子他们家,还有章太爷,都是向着你们的,说了不少你们的好话,可是……可是镇子里还是要那你们祭祠……”
“那么沈郎,现在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卫飞叼着烟,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郎。
“我当然是救你们来了。”沈郎精神一振,边说他边解开了两个身上的绳子。
十九、诡死之沈郎(上)收藏啊!
沈郎的脸上看不出因好友离世,而应有的悲痛和伤心,却是有些兴奋,还有点紧张。他虽然聪明,也够灵变,但毕竟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陈枫和卫飞也不是世故之人,不过凤鸣山和山城之中,与孙溪等人的交往,这样的阅历,对付沈郎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沈郎那起来仿佛是从容的神情,落在两人的眼中,却是根本掩饰不住的兴奋和紧张。
“后天便是万事回避的,六甲旬中十个日值禄的空亡大败日,甲辰、己巳、庚辰等十恶凶神……唉!说了你们也不懂得。”沈郎似是已经沉静下来,“镇子里东西两祠,已经决定在后天用卫哥和陈哥,你们两人的命来祭祠。昨天晚上的魁星点斗没有成功,他们……镇子里的人希望可以通过如此,能抵消被冲犯的煞气。”
文峰镇最后恐怕不会放过他们,这一点卫飞和陈枫是早有预料的,只是却没想到这个决心,文峰镇下得如此果断,原来听西祠族长章天如的话,似乎他总算是个明白事理之人,却还是不能脱了文峰镇所谓的镇风传承。
卫飞不禁苦笑着摇摇头,突然觉得这一次来文峰镇的举动,是那么的没意思,甚至有些无聊透顶的感觉。可是作为文峰镇来说,陈枫和卫飞却也真的说不出什么是非对错来。卫飞一时意兴阑珊,正想开口问问沈郎,章同祖是怎么死的,然后便和陈枫离开这里,继续他们的西北之旅,反正事已至此,再呆下去,就只有正面与文峰镇生冲突了,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接受文峰镇的家法处置吧!
这时,卫飞忽然想起一事来,“这里是西祠章家的宗祠,沈郎,你是怎么进来的?”东西两祠素来不合,沈郎可不比东祠族长沈知非,能大摇大摆的闯进来,而且这间小房子的外面,似乎还应该有人把守着。
沈郎神秘兮兮的一笑,“卫哥,陈哥,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离开?怎么离开?”卫飞的兴趣忽然被沈郎提了上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窗上垂下来的那根绳子,“从这里爬上去?”房门是从外面锁上的,把守的人也许已经被沈郎,用了什么方法引开了,但是卫飞不认为沈郎有胆子,为了救他和陈枫两人,敢砸了西祠章家宗祠里的门户,尽管这是间面壁思过的斗室。
沈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只不过目光还是有些闪烁不定的,“这里又没有窗户,唯一的通道,就只有屋顶的天窗了,卫哥,陈哥,你们不会……不会爬不上去吧?”
卫飞顿时一泄气,无力的挥挥手,“算了,沈郎,你还是先告诉我,章同祖是怎么死的好了。”他心里始终还是解不开这个结。如果沈郎的方法只剩经从天窗,那他和陈枫可以走出这间屋子,离开文峰镇的而不被人觉的手段,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我也不知道大同子是怎么死的。”沈郎摇了摇头,“卫哥,陈哥,你们应该知道无论东西祠,其实老人家都是护短的,我是……家里护着没事,才偷跑出来的。大同子的遗体,只有他们家人和镇子里宗祠的人,才能看到,我……我没有机会见大同子最后一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月光下眼中隐隐的似的泪花闪动。
卫飞心中一动,目光扫了扫陈枫,陈枫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四个人昨夜同饮大醉,然后章同祖意料之中的意外死亡,然后他们被关押在起来。而此时此刻,一起与他们宿醉的沈郎忽然出现,来解救被捆在宗祠内的卫飞和陈枫,却带着不应该有的兴奋和紧张,完全不似刚痛失好友的模样。这让卫飞和陈枫不得不对沈郎产生出几许疑虑,但沈郎刹那间的真情流露,卫飞和陈枫两人也迷惑起来。
“沈郎,你把我们放出去后,准备怎么安置?”卫飞淡淡的问道,“任由我们就此离镇而去?不过,这事肯定瞒不过你们镇子里的人,到时候你怎么向他们交代?”
沈郎回头看了看卫飞和陈枫,再次神秘的摇摇头,却没有回答卫飞的问话,“思月姐是一定会知道大同子怎么死的,毕竟她是大同子的亲生胞姐,而且……而且思月姐的学识,她虽然从未出过镇,但是思月姐读过的书,比大同子还要多。”
说着他用力一拉那根自己滑下来的绳子,打算先行爬上去,却不想那根绳子的另一头,也不知被他固定在了什么地方,一拉之下,“啪嗒”一声响,非但绳子被沈郎一把扯落,就连天窗也跟着重新关了起来。
沈郎一愣,跟着额头上便是一片冷汗,“意外,只是意外!”他尴尬的笑了笑,安慰着陈枫卫飞,同时也安慰着自己似的,“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房子外面暂时没有人看守,镇子里的人都聚在大同子家里,在商量怎么处置卫哥陈哥你们呢,我正是无意中偷听见了他们的话,才跑来救你们的。”
沈郎扔掉手中的绳子,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凑到门缝前,向外看了一阵,“卫哥陈哥,别担心,只要能出了这房门,前面院子里我知道有一处地道,可以通往外面的。”
文峰镇处在陕西甘肃两省的交界地,四周尽是光秃秃的黄土坡,植被稀缺,常年起风,黄土飞扬,但其土质密厚,再加上当地人经济条件有限,便多以挖窑为居,比如陕北便是如此。而在文峰镇中,昨天晚上卫飞陈枫,已经沈郎章同祖在一起喝酒的地方,便是一座遗弃了的窑洞。只是文峰镇如此大的格局气势,窑洞自然是不可能再住的了,不过家家户户中,都挖有地窖用来储物,文峰镇这么的久的历史了,有条地道也不足为奇,因此卫飞和陈枫都没有将这点放在心上。
房间的门从外锁起,不过在陈枫和卫飞看来,根本便是形同虚设。卫飞正要上前一步打开门锁。沈郎却已经抢在了前面,只见他从口袋里摸出根长长的似是根铁丝的东西,从门缝中伸了出去,凝神捣鼓了一会儿,门外“咔嚓”一声。沈郎得意的回头一笑,“嘿嘿,这种锁我早就开熟了。”陈枫和卫飞无语,沈郎和章同祖从很小的时候,似乎就在玩这种不良少年,撬窗开锁的游戏了。
二十、诡死之沈郎(中)
出了门,但见月光如水,清辉遍洒,举目望去,蒙胧中似有薄雾升起。这是一排平房里的其中一间,平房的两端连接着围墙,延伸着忽然拐了个九十度的直角,分别对接上了左右的厢房。很显然与大多数的宗祠相似,文峰镇西祠的宗祠,也是座四合型的院子。平房前的房屋,建在了高有半米的地基上,青砖青瓦,庄严肃穆,沧桑无声。
沈郎不由得也沉稳起来,他轻声说道:“卫哥,陈哥,我先过去打开地道,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说完他走到那应该是主祠堂后的拐角处,探头张望了一番,随即身影便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疯子,你怎么看?”卫飞看着沈郎一闪即逝的背影,“我有种感觉,沈郎这小子似乎也和我们一样,早知道章同祖命有大劫,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他就想把章同祖还有你我给灌醉。你看他刚才的举动,分别是谋而后动,有条有理,不过……如果他真知道章同祖有劫,却又为何拉着章同祖去看那什么魁星点斗呢?”
陈枫沉吟了一下,“我也想过这点,沈郎对于章同祖的死,或说沈郎知道章同祖会有劫难,只是他始终都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玩心太重,又想像不到章同祖的劫难,乃是性命大关。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沈郎的背后,应该有一个人在指点他。”
“不错!”卫飞重重的点点头,“这小子虽然有些潜力,但以他目前的阅历和实力,还做不到如此。可是疯子,他背后的那人究竟是谁?又是处于何种目的呢?”如果沈郎此来救他们,是出自某人的授意,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和陈枫,是旗门的传人,是不是又与那约他们西北之行的人有关呢?
“无论这人是谁,想来暂时对我们都没有恶意的。”陈枫想了想,“否则他便不会让沈郎来救我们了,而且这人至少目前还不知道我们真正的身份,但是……他救我们,恐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便在此时,沈郎忽然一伸头,“卫哥,陈哥,跟我来。”前面是一个四方形的院子,四个边角都种有一棵大树,三个人方才转过来的主祠堂前,还搭有一座台子。卫飞和陈枫知道,那是祭祠时用来演礼的祭台。象文峰镇这样有着古风传承的镇子,祭祠的时候,不会仅仅是上香宫礼那么简单的,祭礼是一套复杂至极的程序,择日戒,日期时辰,无不讲究,供词也需有专人撰写,一整套下来,往往都要进行三天才能完成。
沈郎领着陈枫卫飞来到左边厢房的一间房前,房门上悬挂着一块匾额,只是月光微弱,看不清写的是什么。房间的窗户半开着,沈郎翻身钻了进去,回身冲着卫飞和陈枫招了招手。两个人没有犹豫,直接也跟着翻了进去。沈郎的出面,已经使得事情愈加的复杂莫名,他们却反而没有必要显出身份,反正两个人随时可以离开文峰镇,不妨先跟着沈郎去看看,隐藏在他身后的是什么人。
这间房子应该是一个厅堂的布局,宽阔的空间里,竟然隐隐的是站了数排直立不动的黑影。陈枫和卫飞忍不住心中一惊,但随即明白过来,这些黑影并非是人,而是一排排的石碑。这种石碑叫做“功名碑”,世家豪门的宗祠内都有。不过石碑虽然名为“功名碑”,上面铭刻的却并不是什么一生功名,而是先人所留的咏题。寒窗苦读,中了功名后,一般都要衣锦还乡,祭拜宗祠,而后咏题一,铭刻碑文,永留祠堂。这间厅堂应该便是西祠章家历代状元们的功名碑了。
“卫哥,陈哥,这边来。”沈郎在墙角的一块石碑后,出声招呼卫飞陈枫。两个人绕过一排排的石碑,却见沈郎已经半个身子都下到一个洞口之中。那洞口呈正方形,旁边有块石碑横放在地上,显然正是平时遮掩地道所用。
跟在沈郎的身后下入地道,落足处是一条斜坡,摸索着向下走了七八米,地势渐平。走在前面的沈郎身形一停,“啪”的一声打亮了火机,他在身边的土壁上照了一下,忽然间“呼”一声响,周围顿时一亮,沈郎点燃了插在土壁上的一根火把。
“这条地道是西祠有次祭祠的时候,大同子带我溜进来看热闹时找到的。”沈郎一转身,“卫哥,陈哥,你们再等一下,我去把上面的地道口给掩好。”
这条地道宽高均是两米左右,两边与地面上都修建的很是平整,火把插在一个圆洞之中,旁边有内切了一个方形的洞**,里面摆放了几个残破的瓦罐,不过却与两边洞壁之上一样,落满了灰尘,空气中散着一种霉变的气味,可见地道已经修建的有些年头了。陈枫和卫飞虽然略觉奇怪,却也没有多想,像这样的地道,在西北很是常见,如果是在抗战时期,这里照样也有条件进行一场地道战的。
这时,沈郎已经从上面走回,他拿起火把在前引路。“这条地道的出口,是过了三条街的一棵树下,铺了层厚草,平日里也无人理会,相信除了我和大同子,不会有人知道的。其实相距也是不太远,只是这条地道修建的时候,可能是怕与别家相通,所以七拐八拐的,绕了不少的弯。”
二十一、诡死之沈郎(下)收藏!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是左一弯右一曲,如同闯进了迷宫似的,好在这是一条单行的通道,没有出现其他的岔道和洞口。否则即便是沈郎,如此绕下去,恐怕也是要头疼一番的。不过,地道内久无人走动,到处蛛网暗结,三个人身上早已是灰尘仆仆了。
正走着,卫飞忽然心中一动,开口问道:“沈郎,有没有通往镇子外面的地道?”
“应该是有的,不过……”沈郎苦笑着摇摇头,“现在就连东西两祠的族长,也找不到在什么地方了。我们这座镇子,其实是孤悬在一座徒坡之上的,三面俱是悬崖,就算是有地道挖通了,也是在峭壁半空的。”
“那么低调之间都是像这条一样,互不相通的吗?”卫飞伸脚在土壁上踢了一下,音沉闷,“还是四通八达的相连相通?”
沈郎又自摇头,“卫哥,陈哥,我的胆子虽然算是不小,可一个人下到地道里还是不敢。就这条地道,如果不因为我是东祠人,偷溜到西祠看热闹,怕被现,当初这条地道也是不敢下来……”他转身还想要再说什么,忽然手中火把的火苗“呼呼”暴涨了一下,前方一条徒坡斜伸向上,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出口处。
出口处果然便是在一棵大树的根旁,三个人爬出来后,沈郎俯身再将洞口掩住,石板上铺了层厚土,上面满是杂草,确实不易为人注意到。此处应该是一家户门门楼的侧边,已是月移中天,月光自树影中斑驳的洒下,一股寒意瞬间袭上三个人的心头,沈郎更是不由得缩了缩肩膀。只不过,文峰镇中各条街巷的建筑布局,基本一致,卫飞和陈枫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从地道中穿过了几条街,又来到了哪条巷子里。
沈郎隐在树影之中,探头探脑的四周看了看,确认了寂静无声,唯有寒霜悄降,才显出身形,对卫飞陈枫做了个手势,匆匆向前走去。卫飞和陈枫本来还想再问问他,究竟是做何打算的,但看看沈郎的样子,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便也跟着沈郎向街角处走去。
但就在三个人刚要拐过那街角处时,三个人的身后,忽然有人冷冷的低声叫道:“沈郎!”那声音虽然小,而且略带沙哑,但落在沈郎的耳中,却仿佛如同是晴天霹雳一般,沈郎的身子一震,全身竟然都不自禁的颤抖起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思……思……思月姐!”沈郎缓慢异常的转过身来,一脸惊骇之色,绝不像是伪装出来的。站在三个人身后的,正是那名被章同祖和沈郎都喊做思月姐的少女。她依然还是昨夜的那身打扮,不过此时却双目红肿,腰间缠着白色的布条。
陈枫和卫飞苦笑,难怪沈郎会如此的害怕,这名叫做思月的少女,无论怎么说都是章同祖亲生的姐姐,现在整个文峰镇的人,都将陈枫和卫飞视为,致死章同祖的罪魁祸,正在商量如何用两个人来祭祠的时候,沈郎却偷偷的将陈枫和卫飞救了出来,莫说沈郎了,陈枫和卫飞也觉得不知怎么面对思月才好。就凭章同祖亲生姐姐的这个身份,她怎么对付两个人都不算过分。陈枫和卫飞暗自叹气,却已做好了随时强行利用道术,离开文峰镇的准备。
那少女思月没有说话,紧紧的抿着嘴唇,双眼盯着卫飞和陈枫,慢慢的走了过来。沈郎都已经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了,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再开口。
那少女思月走到卫飞和陈枫的面前,脸色平静,不见丝毫的愤怒与痛恨,只是周身上下都散着一股冰冷的气息,直盯得卫飞和陈枫心里头也有些毛的时候,她忽然一回头,“沈郎!”
沈郎一激灵,脸颊上的肌肉都是一阵的跳动,“思月姐……”
“沈郎,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沈老夫子让你这么做的?”那少女思月问完了这句话,又回过头来看着卫飞和陈枫。
卫飞和陈枫虽然在章同祖之死这件事上,自觉是问心无愧,但却被那少女思月盯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见卫飞轻咳一声就要说话,沈郎赶紧说道:“思月姐,就算我有天大的胆子,也都不敢如此的,而且大同子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这是老夫子吩咐我的。思月姐,难道你也认为大同子的死,是他们两个人冲撞了凶煞么?莫要忘了,思月姐,当初你就是因为……”
那少女思月突得冷冷哼了一声,沈郎立刻住口不语。思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再次紧盯着卫飞和陈枫,“你们两人真的是同祖的同校师兄么?”
两人一怔,没想到那少女思月会先问了他们这样一个问题。“这个……就算是吧!”卫飞一些头疼的说道,“虽然并不同校,但我总是高他两届毕业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他这话极其含糊,恐怕也只有当年恢复高考后,才会用七八届或七九届来称呼。
那少女思月却点了点头,也不知她是真的懂了,还是根本不想就此深究,“如此说来,不管怎样两位都确实是有才学在身的了。”
卫飞和陈枫又是一怔,更加看不懂她的用意何在了,只听那少女思月说道:“两位既然是学业有成,又见多识广,我有一个疑问想请教两位一下。”
二十二、诡死之思月(上)收藏
那少女思月的神情和语气都是异常的平静,但她越是如此,便越让沈郎的心中升起阵阵的惶恐来。他和章同祖从小一起长大,与思月也是极为亲近,后来思月离开了章同祖家,入了东祠的沈姓,但沈郎、章同祖和思月三个人姐弟之间的感情,却是从未改变的。此时眼见章同祖不幸丧命,而思月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生一般,深知三人姐弟情深的沈郎,直觉得心中大是不安。
沈郎、章同祖以及那少女思月三个人的关系,卫飞和陈枫多少都能猜出了一些,这一姐二弟三个人,在文峰镇中该算是另类了。章同祖死了,他最好的朋友沈郎举止神秘,而他亲生的姐姐思月更显反常。不过,卫飞和陈枫却都能从思月的反常中,看出一些刻意在极力压制的情绪,她一时平静的背后,恐怕随时都会转化成无限的爆。
这时,沈郎也终于醒悟了一些,他有些结结巴巴的,“思……思月姐,你……”
思月没有理会沈郎,她缓缓的不带任何波动的,向着卫飞和陈枫问道:“我想请教两位一下,你们是否知道,或是听说过,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死去,才会出现脸色苍白如锡纸,眉宇间略带青气,身上其他处的肤色枯黄,身体僵硬,甚至于都消瘦了一圈。请问两位,这是何故?”
卫飞和陈枫心中同时一凛,知道思月所问的,其实乃是章同祖死后的症状。两个人收敛心神,“面色苍白,眉间青,肤色枯黄,身体僵硬……恩,那却是死后正常的情况了。不过消瘦了一圈,似乎是失血过多而死的。”卫飞沉吟着,却不敢轻易肯定,转头看向陈枫,“疯子,你说呢?”
“思月……小姐,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死的脸色,是不是苍白几近透明?”陈枫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思月的好,“还有,死尸的身上有无伤口?”
思月的眉头不易察觉的抖动了一下,她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变化,但当自己的亲弟弟的名字,在别人的口中变成了“死尸”二字,却也是难免失守心神的。她先是点点头,“不错,他……脸色几乎白如透明,直至脖颈,但奇怪的却是,在如此之下,竟然根本看不到他的血管。或许他真的便是失血过多去的。不过,我并不能确定他身上是否还有伤口,至少我没有看到丝毫的血迹。”她虽然是章同祖的姐姐,也怀疑章同祖的死,却终究还是个女孩子,不可能脱光了章同祖的衣服,来检查一番的。
“思月小姐,此人确乎是死于失血过多,或可以说……”陈枫犹豫了一下,“或可以说,他是精气流失过多而致,思月小姐……”流血过多死亡,与精气流失过多死亡,其实是完全不同的,此中的“精气”是精气神之精,然而这精气神,却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精气神,乃是生命存在的本源之一。
思月沉默不语,沈郎却是在呆呆的怔,他或许是知道一些,关于章同祖将要遇劫的蛛丝马迹,但却是怎么也想不到,大同子死得竟然是如此的诡异,无怪乎镇子里的人,包括平时较为开明的西祠族长章天如在内,全都认为是镇子里被冲撞了凶煞之星,章同祖死得再意外,也不会意外成这个样子。
卫飞和陈枫也在推测着章同祖的死因,听思月所说,章同祖的尸体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存在,那么在卫飞和陈枫的眼中看来,章同祖如此的死法,便像极了被某种阴邪的法术,给抽去了全身的精气所致。不然,章同祖身上应该有多处伤口才对,至少有几处的主动脉血管破裂,才有可能出现失血过多死亡的症状。
月光下四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间无人说话。“思月小姐。”卫飞打破了沉默,“我们只能依照你说的这些做出猜测,却并不能最终肯定,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们去亲自勘察一下,再,无论怎么说,我们也都要上柱香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真诚无比,但在心中却是知道这根本不可能的,文峰镇正要拿他们来祭祠消灾。卫飞的意思是在试探一下思月,接下来会如何对待沈郎和他们。
思月依旧是沉静如水,她向站在卫飞和陈枫身边的沈郎看了一眼,“沈郎,如今的文峰镇已然乃是是非之地,你最好不要再像以前那样胡闹,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恐怕沈老夫子也救你不得,同祖是我的弟弟,沈老夫子若是不明着出面,那便也暗中插手。”她红肿的眼中,忽然闪现出一丝煞气来。
沈郎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思月姐……”却见思月已经转身离去,扎在腰间的那块白布,在黯淡下来的月光中,竟似有阵阵的阴森之气。
沈郎怔怔的,“思月姐她……”卫飞叹了口气,拍拍沈郎的肩膀,却没有说话。他和陈枫此时自然是已知思月此番前来,先是基于在对沈郎的了解上,以沈郎的性子,或还有那个沈老夫子的原因,知道沈郎一定会来救卫飞和陈枫的。
思月的目的是想在卫飞和陈枫的身上,求证一下章同祖的真正死因,但同时她却也传达了另外一个讯息,那就是她并不相信,章同祖的死于什么凶煞,与卫飞和陈枫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而她临走前的那番话,一是说给沈郎听得,但也在告诉卫飞和陈枫,文峰镇虽然不是龙潭虎**,此刻却已风雨欲来,不可在逗留下去了。
思月的背影消失不见,沈郎才回过神来,他拍了拍胸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思月姐没有真的责怪我们,我就知道思月姐是不会相信那些冲犯凶煞之类的。嘿嘿,要是依着镇子里的规矩,那我和大同子,甚至还有思月姐,早都把镇子里的各路神煞,全给冒犯了一遍。却也一直不见有事,大同子的死,分明就是……”
看到沈郎忽然紧张的警惕住口,卫飞忍不住笑了笑,章同祖的死,如果真的不是意外,无非也就是文峰镇中,东西两祠历来已久的矛盾所为。“沈郎,你这个思月姐,可是不简单啊!我记得你似乎说过,她的学识不低,读得书比章同祖还多,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十三、诡死之思月(中)
提到思月,沈郎的精神一振,跟着却叹了口气,“思月姐她要是个男的,镇子里便会有两个状元了。思月姐从小的时候,就很聪明,西祠的族长天如太爷很喜欢她,思月这个名字便是章太爷给取的。章太爷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外面闯荡过一番,回来后当上的族长。他老人家从外面带回来很多的书,思月姐没事的时候,便跑到章太爷家中去看,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和外面的传闻,都是思月姐讲给我和大同子听,我们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是如此的多姿多彩。”
这时,沈郎领着卫飞和陈枫,又穿过了几条街巷,他显然是想起了旧日的时光,脚步不觉放慢了下来,“后来,镇子里每年东西两祠的统考,思月姐都是第一名的。可是尽管如此,在高考的时候,思月姐还是没有能考上大学。本来在镇子里,这样的事很多,考不上也就认命了。但是思月姐却不一样,她想要学西祠族长章太爷那般,到外面去。如此一来,她父亲天值大伯,便不能接受了,西祠里更是风言风语,都说是思月姐败坏了宗祠的名声。
思月姐的性格也是要强,她与天值大伯吵了几架,天值大伯一怒之下,便将思月姐赶出了家门。若不是章太爷出面调节,恐怕宗祠里都要除了思月姐的名。不过幸好,东西祠虽然不合,但在表面上却还都是同一个镇子的人,再加上思月姐人长得漂亮,又那么聪明,天值大伯家不要她了,思月姐便从此入了我们东祠。你们不知道,当初东祠里好多没有女儿的人家,都争着抢着收养思月姐呢。”
听沈郎说到这里,卫飞和陈枫心中都有些怅然,凤鸣山的凤凰派也是如此的封闭,且还守着一个神凤灵宝,都会想到从外谋求方法,将孙溪派了出去。而文峰镇学风浓厚,似乎不该是这般的愚后。卫飞忽然想起,他和陈枫来文峰镇时的情景,“沈郎,我们与同祖来的时候,是从县城里坐得班车,车上的人好像全都是你们镇子里的人,那些人到县城里买卖生意,就不算是违了镇风,到外面去了?”
沈郎无奈的摇摇头,“那是这两年才开始的事,也就是思月姐被赶出家门,后来大同子又考上了大学。西祠的章太爷毕竟是在外有过阅历的,他觉得文峰镇不可再这么下去,与我们东祠的沈太爷争执了几番,最后镇子里才同意可以出镇求谋,但最远却是只能到县城里,否则便会逐出宗祠,永不归祖。”
卫飞也不禁摇摇头,实在是无法想像,文峰镇竟然会迂腐到这种地步,他接着问沈郎,“那既然已经如此了,思月为什么不到县城中去呢?那里虽然不大,但总算也是个城市,各种条件都比镇子里要好上很多的。”
“是思月姐自己又不愿意出去了。西祠有章太爷那样的人在,都还无法容得下她,而东祠却又比西祠更加的守旧,思月姐不想再给收养她的家人,惹来什么麻烦。大同子考上大学去了大城市后,经常的买些书寄给思月姐,大同子对我说过,有和多书他自己都不看的,但是思月姐一直都让大同子给她寄一些,大同子也看不懂的书来。”沈郎认真的说道,“所以说,思月姐才是我们文峰镇中,真正最有学识的人,她是女状元!”
卫飞和陈枫一笑,女状元!历史上似乎还真的有过那么一位,据说是出自清末的太平天国时期,颇有些传奇色彩在内。不过思月若是能考上大学,在文峰镇人的心目中,无疑便也是个女状元了。文峰镇为了等一个状元再次出现,是不禁止女孩子参加高考的。
“卫哥,陈哥,你们说大同子死……死的那样子,是失血过多,精气流失。”沈郎的身形猛得一顿,转过身来,“如此说来,大同子应该是被害身亡的了?”他不等卫飞和陈枫回答,握紧了双拳,口中喃喃着,“不会错的,不会错的,大同子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看着沈郎如此激动的样子,卫飞和陈枫的心中,都不觉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之感,无法理解沈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按照正常情况下来推断,如果章同祖的死是被人所害的话,在文峰镇中便只能是东西两祠积压的宿怨终于爆。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章同祖和沈郎说起文峰镇的历史,自有科举之制始,文峰镇历朝均未间断过状元,而且其中非常有规律性,东祠的沈家与西祠的章家,轮番有人中奎。
但在此后的某一个朝代中,本该是当西祠章家得中状元之知,西祠章家的那位祖先却不知为何,放弃了即将到手的功名。从此后号称状元镇的文峰镇,摆弄再也没有出过一个状元了。章同祖和沈郎虽然没有明说,但看文峰镇甚至行事处处都依着择吉之术,并且现在也敢拿卫飞和陈枫来祭祠,恐怕文峰镇尤其是东祠的沈家,早就将因果算在了西祠章家的那位祖先身上了,风水阴德吉凶神煞,从那时起便被西祠破坏了。
还有昨夜那半途而废的“魁星点斗”,几乎绝大数在场的人,都认为是已经中了状元的章同祖也到了“魁星阁”广场前所致,这应该便是一根导火索了,直接的后果就是章同祖的死。卫飞和陈枫相信,这个推论与事实相差不会太远的,所以两个人对沈郎便愈加的感到奇怪,沈郎他是东祠的人,而章同祖却是西祠中人,那么章同祖如果是被人杀害,最大的嫌疑就是东祠的人下得手了。或许沈郎和章同祖的友情,已经到了可以越双方宗祠的地步?
二十四、诡死之思月(下)收藏!
“可是,沈郎。”卫飞看着沈郎,“失血过多与精气流失,也不一定非是被人杀害,有很多情况下,同样会使人如此的。不过,章同祖的死……就算他是被人所害,沈郎,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什么人,又因何要对章同祖下此毒手呢?”
“思月姐刚才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沈郎想起思月离去时眼中的那道煞气,不自禁的又打了个寒战,不过卫飞后面的那句话却让他怔了起来,话也跟着失去了底气,“无论……无论今法还是古律,杀人都是需偿命的……”自小在文峰镇中长大,镇子里东西两祠的渊源历史,两祠中人都是熟知在胸的。而且沈郎敢这么肯定,章同祖的死与卫飞和陈枫,冲撞了所谓的凶煞无关,便是因为他隐隐的知道一些,章同祖之死只是个引子,卫飞和陈枫是不幸卷入到两个宗祠之间斗争的牺牲品,在准备用卫飞和陈枫来做掩饰的背后,东西两祠都在酝酿着更大的动作。
“卫哥,陈哥,不管怎么说大同子已经死了。你们是他的朋友的也好,同门的师兄也好,总之是不能让你们也再再被镇子中的事牵扯进上。”沈郎叹了口气,有些迷茫,有些无奈,但那声长叹却是透着一个十多岁少年的苦恼和彷徨。
“沈郎,你和章同祖乃是最好的朋友,或还有思月,感情之深自不必说,你方才斩钉截铁的认定他是为人所害,这种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沈郎……”卫飞摸出一根烟点上,烟雾在早已经蒙胧的月光中遮住了他的表情,“你对此事是不是早就知道一些端倪了?”
沈郎古怪的变换着神情,一股忧伤之色刚在他的眼中闪过,却又随即被迷茫取代,最后留在他脸上的,还是一丝略带紧张的兴奋,他的年龄实在不足以掩饰住心情,不过沈郎似乎也不打算如何隐瞒卫飞和陈枫,“卫哥,陈哥,其实原不该瞒着你们的,毕竟因为大同子也让你们受了些委屈,只是这始终都是我们镇子中的事,一是不可透露的太多,二来你们知道的多了,反而是有害无益。现在镇子里就像思月姐说的那样,恐怕再也安定不下来了,大同子的事,我的确是……”
沈郎正说到这里,卫飞忽然心中一动,生起一种被人在暗中监视**的感觉。他深吸了一口烟,顺手将烟头夹在指间,轻轻一弹,烟头撞在旁边的墙上,爆出一团火星来。他借此切断了暗中那人的窥视,随即灵觉启动,瞬间便向四周延伸出去,然而他却没有找到有人在附近的痕迹。卫飞不由得皱起眉头,是暗中那人的修为远自己,还是自己的灵觉出了差错?
沈郎没有在意卫飞的动作,抽烟的人经常会这么不经意的一弹,“卫哥,陈哥,你们是从外面大城市里来的人,但正因为这样,有些地方的事,却是你们无法接触和了解到的,就像我们镇子里一直遵循的那些……”
但就在这时,卫飞的心中又再跳动了一下,他转头向陈枫看去。陈枫的脚下也是一顿,很显然也察觉到了。一道细细的若有若无的阴森森的气息,有些近似于明目张胆的,围绕着沈郎卫飞和陈枫三个人的身体,悠悠的转了几圈。卫飞看着那道自己一口气便可以吹散,却又偏还不可一世的带着点杀气,兀自围着他们绕圈子的气息,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精彩来形容。
只见那道微弱的在卫飞和陈枫看来,几乎完全可以忽视不计的阴森气息,忽然间盘旋了一下,绕过了沈郎的身体,突得如同一道青烟,一分为二,无声无息的便向着卫飞和陈枫扑来。卫飞和陈枫却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出这道阴森气息的人,肯定正躲在暗处,但是卫飞和陈枫不知道这人的用意是什么,是探查他们的底细,还是准备用这道阴森气息控制他们,又或是想就此夺去他们的性命?当然,这其中最关键的是,两个人都不知道这么点可怜的气息,真正落在普通的人上,会起到什么样的效果,他们想配合着伪装一下,可是实在不清楚该如何配合。
一边的沈郎看不到这股阴气,却忽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蝉,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有些疑神疑鬼的向四周看了看。他本来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但左前方的一片阴影之中,竟似是真的站有一个人影。沈郎大吃一惊,不及细想,急忙伸手一拉卫飞和陈枫,慌不择路的一推身边的一家院门,那门板竟被他给一把推了开来。
沈郎反手便将卫飞和陈枫推进了院门之中,又快的将门拉上,随后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来,轻轻咳嗽了一声,“谁?谁在那里?”没有人答话,沈郎大着胆子又问了一句,还是没有人应答,他迟疑了一下,上前几步,却不禁又是一惊,只见高墙下根本便是空无一人。
二十五、老夫子(上)收藏!
卫飞和陈枫被沈郎推进了那院子当中,两人苦笑着摇摇头,站在门楼洞里就势向院子里扫了一眼。只见这所院子很小,只有正房三间,此刻自窗缝之中隐约的还透出丝丝的灯光来。左侧靠墙搭了层简易的平台,右侧的墙角却是有棵奇形怪状的树木,不知为何,枝杈间光秃秃的,不见一片枝叶,但有些奇怪的却是,上面到处挂满了巴掌大的碎纸片,随着夜风出“哗哗”的轻响声。
树根下有一团团黑糊糊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地上偶然会飘起片片飞絮般的黑影。院子里似乎刚刚焚烧过什么,飘拂而起的灰烬中似还带着点点的热气。卫飞和陈枫没有想到,就连随便进来的这么一座院子,也是处处透着古怪。文峰镇中还当真是随时随地都是让两人想像不到。
“卫哥,陈哥,没事了,我们走。”院门打开,沈郎探进头来,烟火的味道浸进鼻端,他差点忍不住要打一个喷嚏,一惊之下,赶紧伸手捂住嘴巴,向院子中看了一眼,忽然缩回头去。待得远远离开了那院子后,沈郎仍然贼头贼脑的回头看了看,这才放下捂住嘴巴的手,悄声对着卫飞和陈枫说道:“好险!好险!刚才那竟然是四阿婆的家。”
卫飞和陈枫已经不打算继续问沈郎了,知道章同祖死了以后,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反应?思月口中那位有可能指使沈郎行动的老夫子是谁?以及现在误躲见她家中的四阿婆。不过卫飞和陈枫却是记得,四阿婆似乎是位干瘦北驼的太婆,在从县城到文峰镇的中巴车上,给他们让过座。
又拐过了不知道几条街,月光稀薄,眼看便要消逝,沈郎带着卫飞和陈枫来到了一处院落前。不同于卫飞和陈枫来到文峰镇后,所看到的那般高墙大院,这座院落简单至极,院门轻掩着,所谓的门楼只是在墙上搭了几块瓦片。沈郎站在那扇形同虚设的木板门前,神态恭敬的整了整衣服,然后轻轻推门而进。这座院子只比他们刚刚出来的四阿婆家,多了几间厢房。院子倒也是四四方方的,颇具工整,但却总让人觉得在其中流淌着一种异样的气息。这一点上,竟与文峰镇的整体布局,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这里是老夫子的住所。平常镇子里是不会有人来的。”沈郎将卫飞和陈枫让进一间厢房内,“你们在这里非常安全。”灯光亮起,显出屋内的摆设来,只见房间内除了门,几面靠墙全都是堆满了书籍,一排溜的向上垒起,几乎可达屋顶,却也使得屋内的空间生生的缩小了一圈。房间的正中是一张宽大的木台,木台上依然是摆满了书。
沈郎将那张可比双人床大小木台上的书,全都搬了下来后,尴尬的笑了笑,“卫哥,陈哥,老夫子的家里,除了书还是书,只有委屈你们在这将就一下了。”
满屋子的书似乎都是那种线装版的古书,卫飞顺手拿起本翻了一下,草纸般墨印的书册上布满了灰尘,封面上的几个小篆,他又蒙又猜的竟然还是没有认出来。只听得沈郎说道:“这里已经是我们东祠了,所以……当然老夫子就是沈老夫子,他老人家是我们东祠,不,应该说是全文峰镇最有学问的人了。”
卫飞随手将那本他根本看不懂的书一丢,“那这位沈老夫子与你的思月姐相比如何?我记得你似乎刚刚说过,你那个思月姐是文峰镇的女状元呢!”他说这话却是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平时和陈枫斗嘴习惯了,完全是信口而出。
沈郎愣了一下,“他们怎么可以放在一起比较呢?因为老夫子乃是文峰镇中的隐士,隐士你们懂吗?”
卫飞禁不住笑了起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么说老夫子该是位世外高人了?”
“对!”沈郎郑重的点点头,“老夫子就是勘破了功名利禄,人情世故,这个世界上恐怕已经没有老夫子参不破的道理了。我和思月姐都相信,如果老夫子能出去应试,镇子里的状元也不会等到今天才有一个大同子了。”
“这是什么意思?”卫飞和陈枫立刻便察觉到沈郎的用词有些奇怪,一个被尊称为夫子,且家中藏书如此之多的隐士,沈郎却在叹息着他无法考取功名,也就是说这位沈老夫子没有资格在文峰镇应考。由此看来,沈老夫子的隐,好像也并非如沈郎所说的那样,是参破了红尘喧嚣。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沈郎不知从哪里抱出一床毯子来,铺在了木台之上,“老夫子这个称号,其实是老夫子家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可是尽管他们总是被镇子里的人称为夫子,但他们从来都不参加镇子里的应考。我问过老夫子,他当然不会告诉我为什么。”
“这么样一个人,文峰镇或说你们东祠,就能如此视而不见了?”卫飞一皱眉,文峰镇对状元之名的疯狂渴望,他和陈枫早从那“魁星点斗”上有所领教了。
沈郎笑了笑,“现在大家虽然都还老夫子的叫着,但真正知道和记得老夫子这个名号的,在文峰镇没有几个人了。而且老夫子自己更不会将这些虚名浮利放在心上,老夫子早都已经……”他有些莫测高深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卫飞躺在那张木台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沈郎,你把我们从西祠给偷放了出来,现在又到了老夫子这儿,这都是老夫子让你做的吧?只是我却想不明白,老夫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对了,你和这位老夫子是什么关系?”
沈郎向窗外看了看,月色已隐,星光也模糊起来,差不多已经到了卯时,“老夫子站得高,放得下,也跳得出,自然看得也是更为长远和透彻,他老人家这么做,其实也只是为了文峰镇的安宁……”
二十六、老夫子(中)收藏啊!
说到这里,他看到卫飞掏出一根烟,连忙提醒了一句,“卫哥,你抽烟要当心一点,别看这屋子的书就这么随便一堆,可有很多都是老夫子家传下来的绝迹孤本。我和大同子是同年生,也是同年参加的高考,结果你们知道的,是大同子一个人考上了大学。我们这些落榜的人,即使来年再考,也是无济于事的,所以我们只能重复着镇子里老人们,当年走过的路。老夫子就是我后来的老师。”
若是依文峰镇历来的传统,沈郎确实也只能就此窝在镇中,捱到娶妻生子,然后把振兴状元镇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不过以沈郎的性格,却肯定不会甘愿这么接受,他与思月和章同祖都是那种不安分于文峰镇生活的人,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沈郎能找到老夫子这个几乎已经被文峰镇遗忘的夫子,也是属于正常范畴的。文峰镇中的每一个角落,对于沈郎来说,恐怕都不是秘密了。
“大同子是两年前考上的大学,我刚刚缠着老夫子收我做他的学生,其实老夫子当时也没同意,我也是冲着老夫子这些藏书来的。”沈郎表情又显得古怪起来,“那个时候老夫子就说过,大同子考上大学的两年内,如果文峰镇不能再接着出一位状元的话,那么镇子里便会有动乱出现,并且这动乱很有可能会从大同子身上开始……”
沈郎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卫哥,陈哥,时候不早了,你们休息一会儿吧!你们放心,老夫子既然吩咐我救你们出来了,肯定会另有安排的,也许明天一大早,我就可以把你们送出文峰镇,那也说不定,不过,卫哥,陈哥,有可能的话,你们还是见一见老夫子的好。”
沈郎已经离开,那张木台上再躺两个人也是绰绰有余,卫飞口中叼着根烟,却没有点燃,“疯子,沈郎的话似乎应该可以相信的,这位沈老夫子看来是个洞彻世情的饱学之士,能提前那么久看出文峰镇迟早会有一乱,甚至都可以预见到将从章同祖身上而起,我真有点怀疑这老夫子,是不是道门中的修行之人。”
所谓的“由专而入道”,其实本属正常。无论何事何物,一旦到了顶点的时候,都会殊途同归。万法同于宗,也归于宗,佛道医儒武,以及诸般的方术杂学,都是在修行,只不过入道的切入点不同而已。佛家修的是空无,道家修的是金丹大道,儒家则是修身养性,但最后却都会同归到,对那宇宙苍生历史演变的天道规律上来。
卫飞叹息了一声,忽然有感而,“或可以说,这个世上的每一个人的一生,不管他经历的是什么,贫贱富贵,悲欢荣辱,起起落落,其实都是一个修行的过程,尽管他自己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一点,但却实际上很多道理,他们明白的比道门中人入定打坐,要深刻的多。也难怪有些人看似一生平碌,可他们的功德却是深厚无比,真正论起修行的境界和层次来,疯子,你我恐怕不见得就能比得上他们。”
陈枫惊诧的看着卫飞。却让卫飞怔了怔,难得的有些心虚,“怎么?我说错什么了么?”
“不,你没有。”陈枫摇摇头,自己也是若有所悟,“我只是想不到,你居然能悟到这一层。老子说道法自然,佛家各宗亦有无数的公案,天地万物,无不为禅,无不是道……”他跟着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沈郎一直带在身上的那本《增广贤文》来,“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广,多见多闻。”《增广贤文》中开头的几句话,跳上了心头。
卫飞也是神思飞驰,一时间诸多的心法口诀,以及各种玄奇妙奥的大道之理,流水一般的淌过心田。心中似有一点光亮,正在渐渐的明澈,模模糊糊之中,便有一个什么东西,要从那大千世界中跳将出来,仿佛只要抓住了这一点,见地、修正与心境,都会从此踏上一个全新的境界。他和陈枫都不知道,从这一刻起,两个人才算是真正的开始了“修道”。
以前的种种,陈枫虽然胸怀旗门包罗万象的心法,卫飞也是一身惊天的通灵之力,并且两个人都是以中华道门中人自居,但实际上两个人谁也没有深思过,“修道”这两个字背后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们就连基本的修持都没有坚持下来,就算偶然会因为外界的刺激而有所感触,却不过是如同蜻蜓点水一般。
而刚才卫飞无意中的感悟,引了两个人对“道”的体悟,这一番有感之后,两个人终于算是贴进了那虚无缥缈的“道界”,自此风吹草动,云卷云舒,人世变迁,再映入到两人心底,便都会有了自然天机的痕迹,永恒之道,无处不在,无处不存!两个人就这么一个躺着,一个卧着,慢慢的进入到了恍兮惚兮的定境之后。
阳光自窗外洒进,两个人从定中出来,睁开眼睛,却也不觉得眼中的世界有何变化和不同,只是在心境上却多了一分可以从容面对一切的淡定。中秋时分,早晚的温差较大,此时阳光射入,屋内略显闷,一股陈旧的腐朽气味,从那些靠墙堆放的旧书中,飘了出来浮在空中。卫飞皱起眉头,忽然想起被关在西祠里,沈郎来救他们之时,他说了一半的那句话来,“疯子,你有闻到这味道了吗?先前咱们总觉得文峰镇中另有一种古怪的气息,那就是这种陈腐之气。”
陈枫有些踌躇,“文峰镇状元代出,自然是文风深厚,千年传承,然而他们却也因此着重于状元之名,原本的学风沾了功利之心,便多了这股腐朽之气,这是那些择吉之术所带来的,文峰镇的镇风已经不再是育人授业了……”
卫飞点点头,文峰镇又有状元镇之名,是得益于他们所传承的学风,但当镇中的状元不再之时,择吉乃至绳灰提篮这样的方术,甚至不惜拿卫飞和陈枫的性命来祭祠,这些作为,便会在文峰镇整体布局的方正浩然之气上,多了种陈腐之气,此是镇中的人心所向而为。
春节了,可能更新的会有间隔,大家包涵点,毕竟不是VIp。
二十七、老夫子(下)收藏!
但这些似乎仍然有些说不过去,文峰镇中东西两祠轮番中举,是出自风水之中的“两岸局”,也就是说文峰镇之所以状元不断,更大程度上其实是因为风水的布局,文峰镇沦落到现时现状,却也难说不是因为风水格局的问题。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拍了几下,沈郎的声音响了起来,“卫哥,陈哥,你们休息好了吧!”随即沈郎手里提着着饭盒走了进来,“包子稀饭,经典早餐!”
沈郎笑嘻嘻的,卫飞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微微一怔,只见沈郎站在那里,不只是阳光映照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的额头与眉间印堂处,竟似有隐隐的莹光流动,而那道莹光居然便是几丝极为纯正的灵力,“沈郎,你精神不错啊!”
“刚跟着老夫子做完功课,颇有收获。”沈郎在一边坐了下来,“一会等老夫子完毕后,他会有办法送你们出镇的。老夫子也说了,大同子的死绝非寻常,可是现在却要以镇中的大局为重,不过我相信老夫子会安排好一切的。”
文峰镇中的事说起来并不复杂。曾经的状元镇,如今隔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在西祠章家出了一个状元章同祖,勉强也算得上是承接住了历史的断层,当年文峰镇历史上最后的一位状元,按照文峰镇“两岸局”的布局,便是章家那位莫名挂印而去的先祖。只是章同祖在两年前就考上了大学,然而在此后的两年里,东祠沈家却没有依着历史上的规律,也跟着出一位状元,似乎自章同祖以后,他们又要无休无止的等待下去。
老夫子看得确实有够透彻,如此之下,文峰镇中迟早会引出一场矛盾来。至少东祠沈家的人是不会接受这样一个结果的。但卫飞和陈枫却总觉得,文峰镇状元秘密的源头,应该是在那个“两岸局”的风水布局上,当年是什么人布下了这么一个格局?章家的那位先祖放弃了状元之名的举动,是破坏了“两岸局”的风水,还是根本就在“两岸局”的控制之下?而现在的“两岸局”又是一个什么样子?这些才是真正解决文峰镇问题的所在,不过卫飞和陈枫却不知道该怎么对沈郎说去,或许以老夫子的眼力与智慧,早可有所察觉了。
“老夫子!老夫子!”院门口忽然传来几声呼叫,接着便听到沉重有力的脚步声,显见来人身材魁梧高大。沈郎急忙上前将厢房的门轻轻掩紧,又趴在门缝里看了一眼,“是沈大和沈二兄弟,他们平常没事的时候,经常到老夫子这里来打牌……”
“打牌?打什么牌?”卫飞好奇心起,也跟着凑到门缝向外看去,只见那沈大沈二兄弟,却是在来文峰镇的中巴车上,和四阿婆一起给他们让座的两人。兄弟俩相貌相近,都显得有些木纳,经过厢房门前时,走在左侧,不知是沈大还是沈二的那位,有意无意的抬眼,竟向这边扫了一下。
沈郎“嘿嘿”笑了声,“打牌自然就是打麻将,老夫子可不是老学究,镇子里没人当他是个夫子,包括他自己。沈大和沈二兄弟性子有些怪,不太爱与人交往,却袄到老夫子这里打几圈麻将,还有四阿婆,有时候她不在,三缺一就拉上我也凑上一桌……”
“沈老夫子还有这爱好?”卫飞又好奇起来,随即便想到这个老夫子,在文峰镇人眼中并非真就是位夫子,只怕也是个脾气略显古怪,正对沈大沈二四阿婆等人的牌友。
一个声音自正房中传了出来,“原来是老大老二,今天兴致这么高啊?一大早就跑了过来,不过还是缺了一手。”这声音算不上清朗,却也不浑浊,并不洪亮,但也不乏中气,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应该就是那位不似夫子的老夫子了。
“哪里还有心情打牌,我们来却是有别的事情。”不知是沈大还是沈二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镇子里现在都已经闹翻天了。”
“怎么了老大?镇子里又出了什么事?”老夫子的腔调不紧不慢的,却显出几分老夫子应有的气度来。
沈大依然有些闷声闷气的,“还能有什么事?西祠章家的状元章同祖死了,都说是他带来的那两个外人,在魁星点斗时冲犯了凶煞,那两个外人被关在了西祠的宗祠内,东西两祠都准备拿那两人来祭饲,可这两人却忽然不见了踪影,现在镇子里正掘地三尺的,要找出这两人来。”他似乎是不习惯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顿了顿后,便响起一阵喝水的声音。
“天不亮我和老大就被差了出来。”老二的声音就显得有些不耐烦,“找什么找,实在无聊,咱们这条街的人,谁有心思去理会那什么状元镇风的?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没有了状元,日子不还是就这么过下去了吗?”
“那倒也是,这么好的天气,你们兄弟还不如到城里买卖一趟呢!”老夫子仿佛很是能体会沈大沈二兄弟的心情。
“这两天是都出不去了。”沈大闷闷的接着说道,“动词祠都了话,祭饲之前谁也不许离开镇子。说是就算找不到那两个外乡人,但也要祭饲了以后,才能安葬西祠的那位状元爷……”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二打断,“管他什么状元得失,与我们这些人有何关系?依我看既然今天出不了市,不如就摸他几圈。”接着便是一阵搬动桌椅的声音。
“这个……也好。”沈大似乎犹豫了一下,“就让他们继续闹腾下去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咱们这些人的,四阿婆是过不来了,老夫子,就让沈郎那个小家伙过来凑一手吧!”
他这话一出,厢房中的沈郎卫飞和陈枫三个人,也不知怎地,心中忽然齐齐紧了一下。看那沈大沈二兄弟的意思,似乎对文峰镇中的这些事,并不上心,即使现了卫飞和陈枫躲在老夫子家中的厢房内,有老夫子在,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但卫飞的心中仍然隐隐的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来。
二十八、始乱(上)收藏的继续!
听着不绝于耳“红中”、“财”,以及糊牌碰牌的声音,卫飞和陈枫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头均自觉得有些荒谬的感觉。这次文峰镇之行,谈不上有多诡异和麻烦,但无论前天夜里与沈郎章同祖午夜酒醉,还是要被文峰镇拿来祭祠,躲在老夫子家厢房中人打麻将,想起这些,便让两个人哭笑不得,尤其是以陈枫旗门传人的身份,以往两个人结交的都是龙游派行游,三山五岳衡山宫黄玉真人,还有祝由门苏基业,便是灵宝谢甘明孙溪庄圣等人,也都无一不是绝顶高手,或是一门之长,相比较之下,在文峰镇的遭遇,就仿佛胡闹一般。
隔壁的牌局颇有些热火朝天,不过听起来却只有沈郎一个人在大呼小叫,忽然间一声暴喝“清一色一条龙”,一会儿又是苦叹连连。沈大沈二与老夫子,却只是偶然轻声说道“糊了”。但接下来渐渐的便只有沈大沈二兄弟的声音响起,又过了一会儿,非但沈郎,老夫子也跟着长叹了起来,很明显的几圈麻将下来,赢家乃是沈大沈二兄弟两人。
“我去方便一下。”只听沈郎无精打采的说道,“今天的手气实在不顺,整整存了两年的压岁钱,都扔了出来。真是奇怪,四阿婆在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有这么好的运气。”
“老夫子,看你也没有多少了,沈郎本来就是凑手,他就算了。”沈二仿佛就想大笑似的,“又糊了,这次真的是清一色门前清,老夫子……”
老夫子却是轻轻淡淡的,“无妨,我要是再输,内房里的那些书,随你们兄弟去看,不过,十个筹码一本书,而且不许挑选,从头看起,轮到哪半便是哪本。如何?”
“那些书谁也不知放了多久,老夫子,就连你自己恐怕也记不清那些都是什么书了。”沈大与老夫子谈起条件来,“十个筹码一本书可以,但是那么多书,我们只挑自己喜欢读的。”
趁着沈大沈二与老夫子添茶闲聊,沈郎从茅厕出来,顺着墙根溜到了卫飞和陈枫所在的厢房里。“输了不少吧?”卫飞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郎搓了搓手,“今天有些邪门,多好的牌到手都糊不了一把,平常见沈大沈二与老夫子四阿婆他们打牌,也是有输有赢,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今天沈大糊了沈二糊,而且除了他们自摸,就是我放炮。”
“人家是兄弟俩,互相之间自然配合默契,心有灵犀,再说了这打牌也是有赌运的,赌运其实便是运……”正说到这里,卫飞突然心中一动,无论是打麻将还是各种赌局,抛开其中作弊出千以及技术的因素外,输赢之间,是由所谓的运气决定的,而这种“运”便是人的年运小运。
凤凰派的神煞诀,脱胎于子平奇术的四柱之法,四柱便是八字。旗门中的论述再加上陈枫卫飞与孙溪的交情,两人自然不在话下。四柱推命以八字之中,出生年、月、日、时里月柱的干支,男顺女逆,推到当月的节气,由此而得之数,便是其一生起大运的年龄,大运以十年为基,或起或落,倘若要进一步的细算,就要在十年一大运中,分出每一年的年运,这个年运便是小运,以此再推,真正的四柱高手,甚至可以从月、日、时的干支上,推算到某月某日某时所生的细节来。
小运又称为年运,一年当中的总体运程都可以从中体现出来,无论经商买卖,还是赌局营生,均在此运之中。早上的时候,卫飞还在沈郎的眉宇间,看到有丝灵气在闪动,但此时沈郎的额头上,却多了一条青线。卫飞皱了皱眉,几圈麻将的输赢自然无关大小,不过却很能反映出一个人某一时段的运气,因此卫飞便有些担心,沈郎会因为把他和陈枫从西祠放出来,从而在后面带来什么麻烦。这种所谓的“运气”,固然缥缈无形,不可全然相信,但它与人的精神互成体用,左右影响,好则越好,坏则愈坏。
看看沈郎还是沮丧的不行,卫飞叹了口气,如果沈郎与老夫子从此真的开始走下运,那也是因为他和陈枫,虽然他们的最终目的,仍然还是为了文峰镇。“打牌有输有赢才算正常,他们不会一直赢下去,你也不可能只输不赢的,否则这牌局便有假了。”卫飞走到沈郎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悄悄的把一张麻将的花牌,顺手放进了沈郎的口袋里。
在山城之中,山城中医院的副院长田中夫,除了暗中修炼“鬼儿子”的法术外,还炼有一种叫做“赌鬼”的邪法,将一副从未使用过的新麻将,找到一处新坟埋下,然后在每晚的三更时分,一天取走一张,如此一副麻将全部取完,那牌张之上便有了鬼魂之体,用这副牌在牌桌上,想什么牌便来什么牌。只是在最后的关头,田中夫即将修成之时,卫飞陈枫还有山城电视台的记姜虹也在当场,那副“赌鬼”麻将最后的几张花牌中的一张,被卫飞抓在了手中。他刚刚塞进沈郎口袋的那张牌,就是那张“赌鬼”的花牌,这张牌虽然只是一张花牌,也改变不了沈郎的总体运程,但却至少可以让他在牌桌上,在关键的时刻换来一张最需要的牌,他那存了两年的压岁钱,也许就能重新的再赢回来。
“不错,我还就不信了,会一输到底。”沈郎狠狠的给自己打了打气,“我加筹码,糊一把就够了。”
“去吧,去吧!”卫飞神秘的笑了笑,“也许就该你转运了呢。”
隔壁的牌局继续着,依然是沈郎一个人在不停的大叫,“八万!八万!不会吧?还真的是八万!哈哈,不好意思,自摸。”随后不久,又是他怪叫了一声,“真是惭愧!又自摸了。”
陈枫不禁摇了摇头,“沈郎年少,你也跟着胡闹。他虽然有几分灵气在身,但这种灵气只是读书悟理而来的,与修炼所得根本无法比较,而且那不是整副赌鬼牌,用起来可以换牌有效,沈郎不似你,有一身那么强的灵力,这一桌牌打下来,不大病一场,也得床上趴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