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入主开滦
“眼下滦矿股价如何?”眼看秦时竹没有正面回答,陪同在旁的禹子谟岔开话题,问起了股价。
“面值100两一股,现已跌价至不满70两了,恐怕还要下跌,刻不容缓!”周学熙焦急之色溢于言表,禹子谟心里清楚,事态可能比周学熙描述的还要严重,当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缉之兄莫急。”秦时竹站立起来,在原地踱了三圈的步,周学熙紧张地望着他,生怕从他口中再听到一个不字——为了挽救开滦,他已经在京师和直隶多方奔走、四处告贷。但现在袁世凯回乡,北洋系声势大不如前,卖账的人不多,再加上是和英国人大擂台,即便有能力的绅商也只会摇头拒绝。否则他怎么会求到素未平生的辽阳集团上来呢?
“光借款不能解决问题。”秦时竹的思考有了结果,“我意先收购现有股东欲抛售之股票,然后再增加股本,与英人决一死战。”
“嗡”地一下,周学熙便被惊醒了——秦时竹果然不简单。
光是借贷,无论条件怎样苛刻,都只是借款关系,哪怕多付些利息,到时候只要缓过劲,开滦还是牢牢掌握在手中,可如果股份被收购,所有权转移,到时候?……
要为他人做嫁衣裳?周学熙咬紧牙关,眼睛死死盯着秦时竹,半天一言不发。禹子谟怕场面弄僵,便打圆场道:“辑之兄不必过虑,咱们只是先说个方案罢了,将来,将来。”
“不,我同意!”看得出来,周学熙经过了痛苦的抉择:与其将开滦让给英国人那还不如给辽阳集团,虽然对方有一点乘人之危的味道,但毕竟最朴素的民族感情摆在那里。孰轻孰重他还是弄得灵清的。
“辑之兄原来辛苦,不如先去休息几天,顺便在辽阳公司走走看看,此事非同小可,我时竹还得与岳父和总股东商议……”
“有劳复生兄。”
送走了周学熙,秦时竹又陷入了沉思。到底怎么办呢?滦州煤矿虽说是优质资产,但辽阳集团手里已有了阜新煤矿,要求其实并不迫切,而且马上就要准备革命,多留些钱很要紧。可如果不介入,最后就得眼睁睁看着开滦煤矿被英国人吞并,这决不令人甘心,想了半天。没下定决心。
看着他难下决断,禹子谟也不知从何说起,半天后才挤出一句:“要不是开平有个港口,我觉得条件还不如开滦,收他干嘛?”
“港口!”秦时竹眼前一亮,似乎豁然开朗:开平手里还有一个秦皇岛港口!
这下诱惑可就大了,东北的各大港口。营口是英国人的,而且冬天结冻;大连、旅顺虽好,但控制在日本人手里;葫芦岛港建设刚刚起步,三年内恐怕也完不了工。惟有这秦皇岛港,却是隶属于开平煤矿,而且英国人似乎也并不太看重,不然当时也不会为160万英镑的价格所吸引了。想到这,他心里又把张翼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卖国贼居然连矿带港一并卖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连开滦带开平一并收购过来。那就老话怎么说地?出嫁小姐不如陪嫁丫头!!
所谓找沈麒昌和其他股东沟通完全是秦时竹的托词,核心层都知道,真正的重大决策都是秦时竹最后拍板的,无非由沈麒昌或禹子谟出面主持执行罢了。秦时竹的大政方针一定下来,其他人就是围绕目标制定方案——当然,方案要得到通过还得民主表决!
方针是这么定了,还得看有没有钱,秦时竹忙问禹子谟。问了以后,知道在马克账户上还有2000万马克的流动资金,他放心了。这样勉强能够。按禹子谟地建议可以让沈麒昌和郭文去办,但秦时竹思考半天,又加了夏海燕的名字,理由是夏海燕熟悉价格战。
开滦危如累卵,众人都不敢怠慢。以最快速度达成了决议。并连夜开拔到天津去,效率之高连周学熙都有点瞠目结舌。他本人还没料到这种神速。夏海燕心细,想起秦时竹囤积现大洋的任务,以周转为名多换了10万大洋的现货。
股票交易所的情况比周学熙说的还要糟糕。开滦股票每股面值约140元,已暴跌到100元左右了,比最高时的220元跌去一半还不止,而场内的抛盘还是波涛汹涌。
“98元,200股。”面对大跌地趋势,沈麒昌一开始的胃口并不大,而是报出了一个略低于市场的价格。很快经纪人便提示交易成功,可以交割。
“96元,400股……95元,500股……”通过小幅多次建仓,大量抛售的股份源源不断地集中到辽阳集团手中,短短五天,沈麒昌就把手中170万的资金投了进去,抛盘虽然减少了不少,但股价也进一步下挫到90元一股。由于价格战的双刃剑杀伤力,开平股价亦同时暴跌,由于开平股票流通量是开滦的近3倍,大概有14万股,所以抛盘更为汹涌,辽阳众人地注意力主要在开滦身上,所以对开平股票采取了冷处理,总购买量还不到1000股。
面对股市的波涛汹涌,周学熙垂头丧气,连沈麒昌也感觉有些棘手,第一次感觉到了没钱的痛苦,连夜派郭文回奉天告急,得到的是增拨200万的消息,夏海燕又按老办法弄了20万现大洋。再度杀入股市后,开滦和开平的煤炭价格战仍然日趋激烈,亏损报表一出来,股价更是应声下跌。沈麒昌手里的股票价格转眼又跌去十分之一。他顾不上亏损,又将80万投入了进去,股价才有了企稳的迹象,但已经是在底部徘徊,沈麒昌一鼓作气,将剩下的100万全部投入,等他们消失在股市的时候,辽阳集团已拥有开滦6成地股份。
“东家,咱们这么搞似乎不行啊……”前前后后一直目睹股市操作的郭文满腹狐疑,“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开滦,开滦如果倒了,不要说6成,就是9成股票在我们手中也是废纸一张。”
沈麒昌摇摇头:“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认为远水解不了近渴,但你猜复生怎么说?”
“怎么讲?”
“他说,比如有人生了重病,不管你怎么同情他,如果不是你自己的孩子,你是不会倾家荡产去救他的!”沈麒昌打的比喻颇为奇怪,“那时你怎么办?”
“我……”郭文半天接不上来。是的,倘若旁人得了重病,无论如何慈悲为怀尽一份心意也就罢了,可如果是自家骨肉,哪怕只有0.1%的希望都会用99.9的努力去救治——眼下地开滦不正是如此么?
周学熙比他们还急,眼瞅着白花花的钱灰飞烟灭,他帮不上点忙,只能急得只跺脚。当然,他是有大智慧的,他明白沈麒昌和秦时竹在股票问题上的用心,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对开滦来说舍就是,得就是支持,而对辽阳集团而言,舍就是资金,得就是控股。归根结底一句话,利益一致前提的休戚与共更有利于成长。
辽阳集团地介入自然也在股市也掀起了波澜,几乎没有人看懂辽阳集团地思路,甚至还有人公然嘲笑东北来的土财主。即便平素对关外辽阳怀有敬意地投机客也对这种操作手法不看好,几个胆子特别大的还玩起了波段差的手法,借着辽阳集团吸纳时股价的波动,来个快进快出,赚点小钱,完全是刀口舔血的心态。而股市的不完善更是火上浇油,根本就没有什么跌停板技术和T+1制度,股价犹如风口浪尖的小舟,不断上下颠簸。
控股后的秦时竹大喜过望,和沈麒昌等人电报商议后决定改变操作手法,全部收购开滦的股票。辽阳集团实现全面控股后,掌握了开滦的管理和经营权,在沈麒昌的授意下,煤价从每吨1.8元下降到1.5元,这更是让人看不懂的举动。
虽然低价是价格战最有力的武器,但这种行为在其他股东看来简直就是自杀的行为,更何况现在辽阳集团已经接管了开滦绝大多数股票,这不是和自己的钱过不去么?1月23日,在前后一共付出400万的代价后,辽阳公司接管了开滦九成五的股份,整个公司只剩下了两个股东,除了辽阳集团还有一个就是周学熙,股价则惨跌到50元一股,不过已是有价无市——市面上根本就没有开滦股票可以抛售了。
开滦的举动不要说别人看不懂,便是掌权开平的英国人也嗤之以鼻。可是,他们哪里知道,两开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060章 全面准备
1911年的战略会议充满着备战的气氛:
“锡良新同意招募的5个营全部招收完毕,开始正常训练,估计再有七、八个月便能形成战斗力。”新营头全部由周羽主训,“现在的问题是,这么多营头如何编排和驻扎?”
“不碍事!”秦时竹胸有成竹,“就锡良这身体顶不了几天了,不出4月份还得赵尔巽回来。只要他当总督我就有办法,现在硬着头皮也要把营头撑住。我倒是更为关心武器生产。”
制造局的产量持续稳步提高,规模已能和湖北兵工厂、江南制造总局分庭抗礼,俨然成为三大兵工厂之一。按照何峰的安排,全年共造7600杆步枪,除去秦时竹组建新营用了2500杆外,其余都拨给新军。37MM和57MM的山炮分别生产了48门和3门,也基本给了新军……何峰的汇报中带着不小的牢骚:“我们自己就捞到了300万发枪弹和一些航空炸弹,大部分还是自己出钱制造的。太平镇上的手榴弹和地雷生产倒是足够满足需要,在辽阳秘密生产的60MM迫击炮生产了50门,82MM的也生产了24门,今年还是继续生产,当然弹药也要备足。”
“今年的任务呢?”
“制造局今年怎么安排我还没想好,按理说该生产75MM山炮和野炮了,毛瑟1898式也完全可以投入生产,这些都已经在技术上做了储备,但是……”何峰来了一个大大的转折,“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情我不干,造出来不免又给新军抢去,我都想怎么搪塞锡良呢。”
“老何,你动动脑子嘛!”
“脑子?”何峰无奈地摊摊手,“科研你不行。政治我不行,我实在是没招了。”
“瞧你这老实劲!”葛洪义大笑,“你就不会把各个部分配件全生产好,只剩下关键部分不生产或者放在辽阳集团生产,时机一到咱们再开足马力生产关键部分不就成了?
“就你鬼点子多,我怎么没想到呢?”何峰拍了一下脑袋。“那炮栓和枪栓先不生产,没了这两样,其余就是一堆废铁,制造局里我说一不二,应该没太大问题。”
秦时竹笑笑:“老何,这是有背景的,这招数其他时候都不适用,唯独现在适用。你想。锡良马上要滚蛋,赵尔巽刚来还顾不上这些,这中间有我们活动的时间差,不然洪义这歪招如何使得上劲?”
开滦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全程参与的夏海燕汇报道:“开滦方面很不好,我们用近400万收购了它95%的股票,还有2500股在周学熙手里。表面上我们低价买了股票。实际上去年滦矿的损失超过200万,今年如果还要继续经营,头四个月就必需再增资100万,至于进而吞并开平更是难上加难,这可以说是我们相当没把握地战役。”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一定要把开平夺过来,其他都无所谓,港口,一定要有我们自己的港口!”秦时竹在原本讨论开滦方案时遭到了极大的阻力,好说歹说。最后搬出港口重要性的课题才说服了众人。
“海燕,马克账户上的钱悉数归你支配,今年德国方面的贷款利息由辽阳集团以实物支付,反正一打仗东西也卖不出去。”
“也只能如此了。”夏海燕补充道,“唯一地好消息是挖到了开平的刘鸿生,按照预定计划安排他做商务总监,负责江南一带的煤炭营销。至于上次交待的兑换现大洋的任务,我已借着这次股市投机的机会,悄悄换了50万在地窖里。”
“对市面影响大么?”
“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由于资金大量抽走。奉天私人银钱业的资金链出现了断裂,有好几家倒闭,不过对东三省银行影响不大,没有造成风波。”
“换钱的事还要抓紧,私人银号倒闭就让他倒闭吧。反正革命时总也要倒几个。我们算是未雨绸缪先做好准备了。”秦时竹问何峰,“虽然形势多变。但今年地生产仍然不容掉以轻心,老何如何安排?”
“今年方针以稳定为主,重在保持或扩大生产。投资方面主要安排铁厂第三期,建成后可生产生铁50万吨,钢30万吨,两者之间的比例由目前的2:1调整为5:3,更趋于合理。这个扩张计划要持续建设两年,总投资大概为9000万马克,由德国方面按两年安排贷款。”
葛洪义插嘴道:“为了这,又送了不少情报给他们,包括英国的巨人级战列舰图纸。”
“这样安排也可以,关键是设备一定要早点运到,不然拖到革命爆发时就糟了。”秦时竹翻了翻日历,“时间一天天临近,越是最后时分,越是不能掉以轻心。”
会议结束后,秦时竹回了新民老家,除了给沈麒昌碰头外,又把谢春秋找来了。
“去年生意如何?”
“非常不错,特别是蒉延芳先生来了后更是蒸蒸日上!”谢春秋笑了,“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
“话说得这么满?”沈麒昌故意板起脸孔,“是不是对我安排不满意,觉得做个副经理委屈了?”
“不是,不是!东家您这说哪儿的话呢,人家蒉先生能力确实比我强多了,他做经理我服气呐!再说现在我虽然是副职,但钱拿得比以前主事时还多,我要再有想法,良心就是给狗吃了。”
“那就好,今年你煤矿的事就少管一些,帮我办件事。”秦时竹开了口。
“您就吩咐吧,保证出不了岔子。”
“春节过后开始大量收购粮食,特别是面粉,不过事情要做地隐秘,也不要把粮价抬得太高。”
“好嘞,您放心吧。”
“买回来有地方堆吗?”
“地方倒有,您打算买多少?”谢春秋觉得还是问个明白为好。
“先买100万。钱么……”
“从我这里拿好了。”沈麒昌。
“100万斤!”谢春秋愣了一下,“行,我一定办好。”
“不是100万斤,是100万元。”1元通常可以买到10余斤米。
“啊?”谢春秋以为自己听错了,“少东家您买这么多干什么?”
“没事,照我说的去做。还记得当年让你怎么卖煤的事吗?”秦时竹笑着提起往事。
“记得,记得!”这是谢春秋最愿意回忆的事情,“当年可是好好捞了一票哇!莫非这回也是这个理?少东家,要不让我也搭一点股份吧,跟着你一定发财!”
“你搭不搭自己决定!反正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否则这买卖就成不了,明白吗?”
“是,是。我一定保守秘密,谁会跟钱过不去啊!”谢春秋见秦时竹一口应承下来,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仿佛看见无数白花花的银子在朝自己招手,“少东家,以后要是还有这等好事,您可千万告诉我一声。我情愿把赚的一部分孝敬您!”
“孝敬就免了!但你得把事办好,不然我饶不了你!对了,”秦时竹拿出红包,“我这还有一个五千元的红包,回去后给矿上工人每人发一点,大过年地也不容易。”
“少东家心肠就是好,我替他们谢谢您啦!”……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国家流年不利,百姓也跟着倒霉。年初开始,东三省鼠疫流行。人心慌慌。袁金铠和吴景濂坐不住了,跑来让沈麒昌想想办法,怎么渡过这个难关,根据以往经验,不死掉一大批人是不会停止的。
问题相当棘手,沈麒昌踱了半天,只好说:“眼睁睁看着百姓死是不行的,得赶紧想个办法,不然我们也不配称为人民之友了。”
“这个病传播快,病情重。确实不好办,但救得一个是一个啊。”
“咱们这么议也议不出来,还是去仁爱医院一趟,看看颜院长有什么办法。”
颜福庆比他们更早接到消息,在医院里忙得焦头烂额。看见这三个来了:“三位。实在抱歉,没功夫招待你们。这鼠疫来势汹汹,我得忙着收治。”
“颜院长,我们也正是为此事而来,你说说,有什么好法子能制止这瘟疫传播?”
“办法说难也不难,关键是从源头上切断,重点是隔离,另外就是治疗,可这都需要逐村逐镇去搞,医院人手不足,资金也是问题。”
“钱不是问题,我想办法,只是这人手。”沈麒昌犯了嘀咕,“需要学多久才能派上用场?”
“少则七天,多则十天就行。可现在人心惶惶,恐怕没人敢去干这么危险地事。你看,现在连医院里的帮工每天都有人走的。”颜福庆深为人手不足而苦恼。
“这样啊!?”沈麒昌也着实犯难,心想行医者也不是说有就有,眼下非常时期恐怕敢于挺身而出地人会少之又少。
“这样吧,我找复生想想办法,看他怎么说。”沈麒昌还得去女婿处搬救兵。
望着从奉天城风尘仆仆赶来的三人,秦时竹想了半天,最后道:“我看可以人民之友的名义在各县召集志愿者,集中起来接受医院培训,然后去疫区帮助治病。”
“志愿者?!”其他三人不明白这个未来称呼。秦时竹大概也是真着急了,连这样的词都蹦了出来,不由得暗暗骂自己糊涂,定了定神后说:“就像打仗招募敢死队一样,咱们要招募那些情愿接受培训、愿意帮助治病的人。”
“志愿者?!不错,这称呼好,比敢死队强多了。”其他几人这才恍然大悟,吴景濂第一个赞同这个称号,“志愿二字足以概括,赶紧传话给各县支部,让他们张榜告示。”
“在报纸上也要登一登,人是多多益善!”袁金铠补充到。
数天后。在“人民之友”的发动下,不少人来到医院接受培训,尤以青年学生最多。接受了简单的培训后,他们以16人为一组,在一位医生或护士地带领下奔赴灾区,隔离防疫、分发药品、传授知识。凡有灾情地地方,都闪动着志愿者的身影和“人民之友”的蓝底五星旗。
看到发动起来的志愿者,秦时竹等人着实舒了一口气。鼠疫事件标志着“人民之友”从精英政治走向大众活动地开始,是对自身力量地公开检阅。事实也确实如此,各地都为“人民之友”的义举所感动,很多以前没有支部,很少有会员地县也成立了相应组织,普通百姓也许永远都搞不清宪政是怎么回事。但他们懂得那些打蓝底五星旗的人都是好人,是来救他们的。
在另一个战场,随着春节地过去,股票交易所又恢复了正常。开平和开滦的价格战已吸引了报界的目光,天津报界连篇累牍地大幅报道。3月份,开平继续应战,将价格也降到和开滦一样的水平——每吨1.5元。这意味着每卖一吨煤就要亏1.5元,还不包括银行的利息和应缴纳的税收,至于设备折旧那就更加没地方提了。
消息传出,开平股价跌到8元一股,出现了恐慌性抛盘。开滦也好不到哪里去,夏海燕投入了40万补充流动资金,以便使开滦渡过难关。
由于涉及到华、洋两种势力的交锋,两开地明争暗斗在民族资产阶级界激起了不大不小地波澜,南通张謇首先表态,凡是购煤。一律用开滦的,在他的带动下,一批爱国绅商也跟着表态,“非滦矿之煤不用”。开平与开滦的市场占有率之比从原先的2:1变成了3:2,刘鸿生在其中发挥了重大作用,他在沪、苏一带,挨家挨户地推销煤炭,特别是那些烧开水的老虎灶。当然,更多的商家是哪家便宜用哪家地货,恶性的倾轧式竞争使得诸如河南煤、湘西煤、进口煤都逐步被排挤了出去。整个江南工业界由于煤价下跌。居然出现了“煤炭景气”,利润率提高了不少三周后,随着又是50万地增资完成后,夏海燕将价格下调到了1.2元一吨,股市再起波澜。开平股票进一步跌落到80元。而开滦由于没有交易,仍然维持在50元。英国人通过中间人出面调停。要求停止价格战,被夏海燕笑着拒绝了,进而提出两矿联合的要求。
经过两天磋商,开平要求以现价收购开滦所有股票,周学熙则针锋相对地提出了收购的反要求,但对方要求以面值,也就是按140元收购,又被沈麒昌拒绝了。谈判破裂后,开平也将价格下调到1.2元每吨。消息传出,股价应声下挫,跌落到70元,而且只有抛盘没有接盘。报纸对此的分析是,这两家不倒掉一家这场价格战是不会收场的。
在奉天,另一场关于钱地战斗在展开。上次为了抵御蒙匪入侵,秦时竹征得锡良同意而招募了5个营,虽然当初迫于形势,但锡良心里一直不痛快,军饷更不愿爽爽快快地给,已欠了三月有余了。秦时竹接到周羽地报告是怒从心头起,真想马上找锡良去理论,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让老岳父签名,拿了一张100万的官帖,让军需官去官银号换。特意强调,全部换成现大洋用来发军饷。
锡良正在总督衙门里和奉天盐运使熊希龄谈论财政,忽然间奉天银行总办金还慌慌张张地来了。
“何事如此慌张?”锡良颇为不满。
“大……大人,不好了,有人拿着100万地官帖要全部换成现大洋,可银行里里没有这么多钱。”
“现大洋都到哪里去了?”锡良皱了皱眉头,“谁要换这么多钱,干什么用?这不是存心捣乱?”
“回大人的话,是辽阳公司的官帖,至于用途,小人不敢说……”
“你怕什么,辽阳公司又不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他们想干什么?”锡良一听跟辽阳公司有关,立刻提高了警惕。
“说是发饷!”
“啊!”锡良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辽阳公司?发军饷?大人,怎么回事,辽阳公司什么时候有军队了?”熊希龄大惑不解。
“辽阳公司倒没有军队,据说是秦统领发不出军饷,向他老丈人借了官帖要求兑换。”金还回答了这个疑问。
熊希龄把疑问的目光投向了锡良:“大人,今年财政形势还不错,不至于要拖欠军饷啊?”
“唉,又是老夫的麻烦。去年初冬,洮南急报,说蒙匪准备入侵,本帅便让秦时竹带兵去防卫,他百般推辞,说什么兵力、武器不足,非得让我答应再让他招募5个营才肯去。眼下蒙匪知难而退,我想让他把这5营解散了事,直说又说不出口,本想用军饷卡住他,谁知搞成现在这个样子。”锡良勃然大怒,“好你个秦时竹,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拖欠有多久了?”
“大概三个月。”
“三个月?”熊希龄想了一下,“大人,依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决不是简单换现大洋发饷那么简单。”
“哦?!”其余两人发出同样的声音。
“大人您想,三个月,区区数千人马,真要是想发饷,几万大洋就够了,可这秦时竹张口就要换100万,存心是要给我们难堪。”
“对啊,对啊,现在现大洋紧缺,已有好几家私银号倒闭了,这100万真要是换了,这东三省银行也差不多了。”金还还是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大人,不是我说的严重,即使这100万能换出来,保不准明后天辽阳公司还会再来换100万。总之,不把银行挤兑倒他们是不会甘心的。”
“这秦时竹究竟想干什么?”锡良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他要犯上作乱么?”
“恐怕是对某些做法不满!”熊希龄做法无奈苦笑,“拖欠军饷,一般都是来大人这苦苦哀求,但他却存心要给大人难堪。真要是银行倒了,奉天财政将会大乱,朝廷怪罪下来罪可不轻。”
“让金还顶住不换?”
“万万不可!要是不肯兑换,经辽阳公司这么一弄,民众和商家马上就会产生怀疑,到时候就不是他们一家,而是全奉天都来挤兑了,事情更加不妙!”熊希龄阻止了锡良地荒唐念头。
“依你看怎么办才好?”锡良有点乱了方寸。
“解铃还需系铃人!”熊希龄不慌不忙地说,“您只要悄悄将这军饷补发,然后让金总办派人去秦时竹处疏通一二,保证相安无事。”
“先就这么办吧。”锡良无奈地说,“难道我就治不了他?”
“治不治得了事后再提也不急,得有确切把柄才行,眼前这一关必须过,不然银行倒闭就在近日……”
第061章
百万官帖的刺激确实不小,堂堂东三省总督居然拿一个商人没办法,这才真是讽刺。锡良又气又急,第二天就病倒不能理事了。载沣连忙下诏着锡良回家调养、休息,可东北的摊子不能说没人就没人,清廷又急匆匆将四川总督赵尔巽调来东北。
东北的麻烦其实是整个191年中国政治动荡不堪的缩影。
在风雨欲来的惶恐中,各省的政治局势都显现不稳。各地谘议局为预算案与督抚争得不可开交,影响力最大的江苏谘议局在精神领袖张謇的带领下,上至议长、副议长下至全体议员悉数宣告辞职,弄得总督张人骏、军机首辅奕手足无措,相比较这下,东北的百万官帖还真不算大事。
清廷宣布国会缩改于宣统五年召集的举动虽然平息了保守立宪派们的不满,但无法平息百姓的怨声和列强的贪婪,更无法平息由之而生的革命怒潮。大部分立宪派和各界人士,尤其是青年学生仍不满意,奉天、直隶等省曾组织更为激进的第四次请愿运动。
面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请愿浪潮,标榜开明的载沣终于撤下了伪装,报以**裸的镇压——将天津组织请愿活动的一个女学堂校长温世霖谴戌新疆,这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愤怒。梁启超痛心疾首地断言:将来历史上决不会有“宣统五年”这一名词。许多人也都认为,要开国会就在这一两年内,过此一两年,恐再无开国会的机会。
革命党则直接以武装起义为回应,从七女湖到镇南关,从云南河口到黄花岗,到处是革命者点燃的烽火。4月8日温生才刺广州将军孚琦,27日,震动中外的广州黄花岗起义发动。八十多位英年有为的青年志士壮烈牺牲。这一系列悲壮事件,既表现了革命党人矢志推翻清政府的决心,也预示了腐朽的清政府即将被埋葬的历史命运。清政府的统治基础早已千疮百孔,连许多立宪派也感到了革命地不可阻挡,转而与革命者互通来往并进而改变立场而不愿陪清政府一起殉葬。余下的立宪派,以张謇、梁启超为首。准备为实现立宪防止革命做最后一搏。
福建谘议局要求提前召集第二次各省谘议局联合会,各省谘议局热烈响应。5月8日,各省谘议局除谘议局尚未成立的新疆之外,只有广东、甘肃代表未到,其余19省代表皆陆续抵京报到,第二届各省谘议局议员联合会遂于5月12日正式开会,比章程所规定的时间提早了两个月。
大多数谘议局代表出发赴京时,省会城市都曾有隆重欢迎仪式。欢送会上。人们表达了异常悲壮的情绪,切望此次会议能拿出救亡的办法,各议长、副议长、议员代表们不能不感到付托之重。以父老嘱托之重,而未能有实际地效果表示出来,他们自然会有沉痛悲凉之感。
议员中颇不乏有政治头脑、政治经验者,他们并非以为靠几十个议员,几十天的会能解决什么问题。能制造出何种奇迹。他们从一开始就进行了两手准备。一方面抱万一之希望,向清廷呼吁,力求对他们有所惊醒。另一方面亦最好了最坏的打算,争取为改造现政府、推翻现政府做舆论准备。为此,在联合会召开的同时,各省谘议局、各地商团、各自治团体广泛串联,潮水般的电文发到京师,尽力向清廷施压。东北局面尽在“人民之友”掌控中,立宪声音尤其响亮。
天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就在各省谘议局代表陆续抵京、行将开会之际。毫无悔祸之心的清朝廷竟于5月8日、9日两天连续抛出了两项极不得人心,极令各省谘议局议员和全国绅民愤慨的决策:一是成立以贪鄙弄权,臭名昭著的奕为首地皇族内阁;二是宣布将原准绅民集股筹办的干线铁路收归国有。前者令立宪派根本怀疑清廷立宪承诺的诚信,后者则关系到千百万绅民身家利害,舆论大哗、众心反侧。在这样的背景下召开的各省谘议局议员联合会表现出强烈的对抗色彩。
6月4日(也是六四),在京立宪派成立了宪友会,并将政纲宣布于外。标定“以发展民权,完成宪政为目的”。号召:“(一)尊重君主立宪政体;(二)整饬地方政务;(三)讲求社会经济;(四)研究国民外交;(五)督促职责内阁;(六)提倡尚武教育。”
宪友会地政纲表面是相当平和的。但《奉天时报》发表的社论却对此作了耐人寻味的解释,它说:“反复推寻,然后知该党发表之政纲不过表面上之揭橥。至其中所难言者,则留俟明眼人善为体会之而已。夫国家自身不能自卫人民,而至人民之自卫,则人民亦何乐有此国家?”《国风报》在报道宪友会成立消息时亦说,他们“对于时势有一种紧迫自卫之意。盖起草者别有苦心也”。
宪友会还推出一份报告书。称清廷的借债政策、改定币制政策、兴业政策、铁路国有政策,其实皆是亡国政策。因为决策者们“国法不问。国权不问,国民不问”,“引外人以抵制百姓”,“以遂其私”。对铁路国有政策抨击尤力,认为实为“铁路外有政策”。
立宪派主流的态度亦发生了耐人寻味的转变——从过去立足于朝廷俯顺舆情、实行立宪,表现对清廷最后的依赖和眷恋转移到了扩大自身实力之上,对清廷最后的期望亦已烟消云散,更有些人已准备有机会就要革命。这固然说明了立宪派的投机性,但也说明了他们对局势地绝望。
利用锡良病倒、赵尔巽尚未就任的契机,利用时局纷乱、人心思变的良机,秦时竹暴走于各种力量之间。首先是驻扎洮南的新募部队,欠发军饷一事曾经引起不小波澜,要挟锡良成功后,部队对秦时竹的信赖和忠诚更加深了一分,派过去主持营务的马占山就公开表示:“朝廷?朝廷算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秦大人。咱们弟兄都得喝西北风!”
不识字也有不识字的好处,大多数新募集兵员都是文盲,由于备战需要,他们没有象以前那样接受文化教育,对他们来说,只有一个原则——谁对他们好。谁关心他们,他们听谁地话,就跟谁走!中国的农民是最质朴的,只要你把他当人,他愿意掏心掏肺效忠于你。
秦时竹去部队串联还有一个目地,就是在停止复员的同时招募补充新兵,虽然局势仍不明朗且话不能说的太**裸,但仍然充分表达了观点:当今用人之际。老兵需把新兵训练完了再解甲归田。老兵自然喜上眉梢,每月包食宿再外加12个大洋地高额军饷可不是哪都有的。各营管带跟随秦时竹多年,早已心领神会,谁也没有不同意见。一句要把部队带好地指示就造成了子弹消耗量翻番地结果。
浩浩荡荡的潮流之下秦时竹又去了报馆,这两天报纸格外热闹,因为一点都不愁新闻——5月14日,长沙举行万人大会。决议拒外债、保路权。两日后,长沙筑路工人万余人游行示威,抗议铁路国有政策,提出罢市、罢课、全省抗缴租税;20日,邮传部尚书盛宣怀与英、法、德、美四国银行团签订《湖北湖南两省境内粤汉铁路、湖北省境内川汉铁路借款合同》后遭国人痛骂;6月6日,广东千余人开会,决议保路,通电湘、鄂、川,呼吁相互支持;17日,川汉铁路股东代表在成都成立“保路同志会”。柳亚子、邵飘萍和马叙伦等人唯恐天下不乱。天天放炮,《奉天时报》销路日涨。
秦时竹地到来众人原本有些发愁——是不是又要来阻止他们写“过激”文章了?谁知秦时竹到后只是勉励了一通,在谈到报社宣传时,非但没有提起过激半个字,反而大势抨击“皇族内阁”和“铁路国有政策”,言者有意,听着更是有心,报馆三人组笑逐颜开。临别时,秦时竹又格外强调:“要他们多介绍人民之友在抗击鼠疫中的杰出表现……”
装备是秦时竹考察的重点,第一站便考察了飞机制造地情况。冯如介绍来了两个新人:厉汝燕。1909毕业于英国伦敦纳生布敦工业学校,立志从事航空事业,后来入英国布里斯托尔飞机制造厂学习相关的制造和驾驶技术,经皇家航空俱乐部考核合格,获148号飞行师证书;潘世忠。1904去法国留学。先后就读于里尔机械专门学校和兰斯迪伯特飞行学校,获得国际航联飞行证书。既懂技术又会飞行。从人员上来说,辽阳飞机制造公司已经是美国系、日本系、欧洲系三足鼎立。
以冯如为首的美国系设计了一款新型飞机:马力100匹,实用升限1800米,最大航速130公里每小时,续航时间100分钟,可以携带四枚20公斤的炸弹;刘佐成为代表的日本系搞了一架侦察机:马力120匹,实用升限2100米,最大航速168公里每小时,续航时间两小时,不能携带炸弹;新来的欧洲系还没有造成飞机,不过目前正在尝试安装机载武器。秦时竹连声说好,应冯如的请求,将两机分别命名为“雀”式和“鸽”式。他心里很清楚,虽有何峰地图纸帮忙,但没有懂技术的人去做,图纸永远只是图纸。冯如等人的工作对中国的航空事业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考察第二站是军火制造,辽阳钢铁自产的炮钢、枪管钢完全可以和克虏伯公司的产品相媲美,奉天制造局所有原料都来源于此。秘密生产车间主要生产60MM和82MM口径迫击炮,何峰悄悄介绍:已各造了120门和40门,预计到十月份可达到200门和100门,弹药生产以太平镇基地为主,准备储存20个基数的弹药;除了迫击炮外,这里还制造炮栓和枪栓,到时候只要和制造局的其他部件一搭配就能使用。秦时竹很满意,只是提醒他注意保密。
第三站是机车厂,自从连通了辽阳集团到南满铁路的支线和建成了新民到阜新地铁路后,辽阳机械公司也插手机车制造和修理。秦时竹现场所见的便是仿制美国在19131924年才能制造的MA7型机车,全长20.6米,构造速度每小时80公里,模数牵引力188千牛,轴式1——4——1,中国技术人员管它叫“游龙”。这是个重几十吨的大家伙,却可以在铁路线上运行自如,阜新的煤就是靠这个大家伙才源源不断地拉出来地。旁边停着几节车皮,大部分都是新的,小部分旧的则是进厂维修,他们一起承担着日益繁重的运输任务。
第四站是拖拉机厂,周氏兄弟在现场有条不紊地指挥、协调。何峰嘿嘿一笑:“让你看个好东西!”
“好东西?”秦时竹一愣,“你什么时候也卖起关子来了?”
周文贵陪同他们到了一间仓库。何峰掀起油布一角,露出了个黑黝黝的大家伙。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个铁柜子。”秦时竹有些沮丧。
“铁柜子?老大真没眼光。”何峰正说话间,周文贵已一溜烟不见了人影。秦时竹正纳闷时,轰隆隆地声音,那大家伙居然动了起来,径直开到了外面。
“不会吧?装甲车?”秦时竹失声叫了起来。
可不是么!方方地铁柜下面有四对轮子,四周也有一圈铁板围着。铁柜被封得严严实实地,但前面有一段是镂空的,旁边还有几个小孔。
何峰指点着钢板:“全部用锰钢做成,前面和上面部分厚一寸,其余半寸厚,里面能坐三个人,还可以放一挺重机枪。我做过试验,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秦时竹大笑,“肯定刀枪不入!”
“150步外任何子弹都打不穿。”
这是自然!秦时竹心里暗想,正面33MM的装甲都超过轻型坦克的厚度了。一般子弹当然只能是挠痒痒,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个笨重地大家伙和装甲车联系起来。
“这似乎也太难看了点吧!再怎么样前面也不能搞成四方四正地,有点斜度才好……”他差点想说装甲车哪有长成这样的,想到周文贵在旁边,硬生生地将后半句咽了下去。
“万事开头难。”何峰知道秦时竹地心思,“已让他们按新图纸改进了。”
“制造局情况如何?”逛了一圈后,秦时竹对辽阳方向地状况很满意,便关心起制造局的情况来。
“克虏伯75MM的山炮和野炮都已开发成功了,现在正在批量生产。只是大口径火炮的生产难度着实不小,先要经过汽铸自由锻。再经车、钻、膛、拉线才能成品,稍有不慎就报废,一门炮少则400公斤,多则半吨,一报废就只能回炉。再成型时又要检验钢材的牵力、挤力、折力——否则要炸膛的。所以产量一直。一切顺利也要三天才能成一门。”
“枪呢?”
“毛瑟1898式的生产比较顺利,开足马力地话。可以日产40杆,现在还生产部分1888式,我打算逐步缩小这部分产量,等九月全面转产。”何峰突然想起一事,“杨宇霆、韩麟春和杨文铠等几个日本士官学校生已经毕业回国,我在制造局给他们安排了位置。”“哦?!”秦时竹有些惊讶,“杨宇霆我晓得,另外两个什么作为?”
“韩麟春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韩氏步枪的研制者,杨文铠研究机枪亦有创新。要不是制造局现在是三大兵工厂之一,他们几个还不会到这里来,咱们在无形中已经改变了历史。”
“杨宇霆!”秦时竹有些挠头,用人是个问题,可现在箭在弦上,也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第062章 保路运动
终于见着了赵尔巽,秦时竹二话不说,咔咔就打千下去:“标下来迟,请大人海涵!”
“复生,来来来,坐坐坐。”和别人不同,其他人都在赵尔巽回奉的第一时间赶过去拜见,而驻守辽阳的秦时竹则足足迟了三天。不过赵尔巽没有任何不快,反而热情地招呼他。
赵尔巽很客气:“听说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错?”
“全靠大帅关照。”秦时竹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后又诉苦道,“要不是大帅当初给标下打下的底子,说不定现在已经给人撂倒了……”
矛头完全冲着锡良而去,赵尔巽哪有听不明白的道理,于是笑眯眯地摸了下胡子:“听熊希龄说前段时间闹得很不愉快?”
“标下盼大人可是脖子都伸长了几分。”秦时竹趁势“吐”出一肚子苦水,“不瞒大人说,锡良总督处处给卑职难堪,时时掣肘,军饷百般拖欠,军械分毫不给,一有利益全是他心腹陈宦独享,一有差遣就是标下职责……他督东省两年,卑职年年忍气吞声。那比得大人您对我恩重如山……”
一边说,一边言语都“哽咽”起来,心里却在想:熊希龄这颗暗棋用得好,先是在锡良处替自己打了圆场,现在又在赵尔巽这做了铺垫,果然要得!
赵尔巽忙不迭地安慰他:“过去就算啦,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现在老夫不是又回来了嘛!你尽可以大展身手。”
“真是一言难尽。当年卑职发誓,要保大人做东洋大臣,入军机拜相,谁知岁月蹉跎,一晃五年,还是不曾让大人遂愿,想来心里十分有愧。”
赵尔巽很得意,秦时竹的忠心自不必提——无论赵尔巽在何地为官。一年四节必定派人过来送礼,五年不曾间断,远不是别人那种人一走、茶就凉的态度,所以秦时竹在第一时间没有来拜见他反而不以为意——五年都坚持下来了,难道这几天都熬不住?
“今日来得正好,眼下有个棘手之事需要你出面协调。”
“请大人吩咐!”
“新洮铁路公司成立了保路同志会。眼下闹得很凶,本帅知道你家是大股东,你出面说服劝解一番,让他们散了如何?”
“哎呀,这可难办了,事关绅商利益,他们也是心急如焚呐!”秦时竹面露难色。心想:这是我暗地授意他们组织起来的呀,怎么能听你一说就解散呢?
“不过。卑职可以出面让他们节制一下影响,不要太过火了。”
“也只能先这样了。”赵尔巽叹了口气,“朝廷朝令夕改,干路国有着实难以服众,从情理来说也实在怨不得这些绅商。”他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看不出问题症结所在。
“大人英明,高堂之上俱是尸位素餐之人。要是大人掌得中枢,哪会如此不可收拾……”秦时竹趁机灌**汤。
“不可多言。”
随着赵尔巽的回归,六月在德国考察多时的蒋方震亦回国效力,照样担任他的督练公所监督(现在关外新军势力胜过旧军,他再也不怕马龙潭来找他拼命)。七月,郭松龄从陆军大学堂毕业,回巡防营担任秦时竹的营务参赞(类似参谋长)。八月间,涉嫌刺杀载涛地商震也被证明是无辜牵连,被秦时竹从河南老家请回了奉天。
“启予终于回来了!”秦时竹热情地招呼他,“一年多没见。一切安好?”
“一切都好,多亏了大人当时相救,不然现在估计我坟地上的草都长高了。”商震也很激动。
“启予就爱开玩笑。”秦时竹问,“在家看书有何心得?”
“确实明白了不少事理。像改造政府这等事,靠暗杀是不行的,必须在根本上有所改观。”
“所以重在制度性变革。”
“何谓制度性变革?”商震一脸迷茫,“这一年宪政之书我看了不少,可感觉还是大有不足,还得请复生兄多加点拨!”点拨不敢,互相切磋却是可以的。”
“听说沈先生领衔成立了人民之友。为百姓办了不少实事?”商震提起此事就是一脸钦佩,“肯定是你老兄想出来的主意,我在火车上都听到了不少赞誉之词!”。
“热烈欢迎你加入啊!现在千头万绪,很多话也无从说起,何谓制度性变革咱们以后再慢慢交流吧。”
“好!既是为民办事。我自然愿意出力。不过。我还想向大人推荐个人。”
“谁?”
“原任奉天讲武堂左队队官兼教练官,现因队伍解散赋闲在家。姓彭名家珍,当年曾是我的老师,为人诚恳,有才华,亦胸怀大志。”
“彭家珍?”秦时竹想,这不是历史上刺杀良弼地英雄么?
“好,既是你推荐的,必是英才,就和你一样,屈尊到我营中任职吧。”
与赵尔巽的怀柔不同,曾任川滇边务大臣现在继任四川总督、同时也是他亲弟弟的赵尔丰可没这么好脾气,后者以滥杀著称,人称“赵屠夫”,面对四川轰轰烈烈的保路运动,赵尔丰大发雷霆,一腔怒火撒向担任谘议局正副议长同时也是保路运动实际领导人的蒲殿俊和罗纶。
虽然赵尔丰已经足够雷霆手段,但远在京城的盛宣怀和端方却更加变本加厉,不顾四川危在旦夕的局面,定了收买与惩办结合地基调。8月19日,清廷下旨:钦派李稷勋(原邮传部左参议)总宜工,并饬川督将所有川款查明,实力奉行(意思就是说我要动手啦!)。
面对这个毫无转圜余地的上谕,强悍如赵尔丰者也有些犹豫。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成都很快也得到了消息。特别股东会召开的紧急会议上一片哭、喊、叫、骂、捶胸、顿足之声,秩序大乱。街头出现传单“自明日起,全川一律罢市罢课,一切厘税杂捐概不缴纳”。立宪派为了动员更多民众。在主要街道中心扎了“皇位台”,供起了光绪皇帝的牌位,上写“庶政公诸舆论,川路仍归商办”,要求灵位面前“文官下轿、武官下马”不给官府以镇压的借口。都找不到,只能连连告急。同时封锁消息。
面对全省的罢市怒潮,赵尔丰焦躁不安又束手无策。从8月30日到9月5日,以盛宣怀、端方为代表地极端反动势力和保路运动越来越接近短兵相接。赵尔丰夹在两者之间,两头受气,内阁斥责他“庸懦无能”不能“严行镇压”,准备派重臣入川查办他,并“治赵尔丰应得处分”,而保路运动股东会明确表态“不纳正粮。不纳捐输、不买卖田房、不认外债分厘”,这些声明除由谘议局向资政院呈送外还通电全国,让他狼狈不堪。其实四川民众对赵尔丰本人倒无多少恶感,并且计划在取得某种条件后,相机取消罢市。然而赵尔丰接连受到申饬,感到了自己地位地危险,为了头上的红顶子而准备镇压。特别是得到清廷派端方带兵查办的消息后,走出了最后的错棋。
9月7日,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赵尔丰做了他这生中最错误的决定,他把蒲殿俊、罗纶等立宪派以“隐含独立”地罪名都抓了起来,按“赵屠夫”的意思,这些人原本都是要杀掉的,但成都将军玉不愿意承担责任,不同意处决,赵尔丰只能将他们全部关起来。尽管他马上贴出“只拿首要、不问平民”地告示。成千上万之人还是涌到了总督衙门去质问。他们头顶光绪牌位,表示和平请愿,但“赵屠夫”已被群众吓破了胆,下令开枪,顿时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有人写下了这样的场面:“昨日奔赴南院求情之街正、商民被枪击毙者众尸累累,横卧地上,犹紧抱先皇牌位在手不放。赵下令三日内不准收尸,众尸被大雨冲后腹胀如鼓。先皇牌位本系纸写,经雨冲坏。各尸首犹执神座,其幼尸年仅十三岁
秦时竹正和葛洪义谈论四川局势时,禹子谟突然来了,嘴里大喊:“复生兄,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秦、葛两人大吃一惊。以为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都暴露了。
“本溪煤矿公司日方总办大仓喜二郎来访,拟以勾销中方欠款为条件。要求开采庙儿沟一带铁矿,已初步达成意向,准备半月后签约。”
“啊!?”还好,问题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秦时竹稍微放了一下心,可眼前这事也是个不折不扣坏消息。
“我方何人负责交涉,怎么答应地如此爽快?”
“熊希龄!”
“走,找他理论去,无论如何要阻止他。”
“什么风把两位吹来了,欢迎,欢迎!”熊希龄一见是秦、禹两人,忙不迭招呼。
“听说你打算和日本方面签约,同意开采庙儿沟一带铁矿?”秦时竹劈头就问。
熊希龄有些惊讶,说:“确有此事,复生兄消息果然灵通。”
“你怎么答应地如此爽快,难道不在乎利权沦于他人之手?”
“日方前次来奉,言本溪湖煤矿中日合办,中方尚有款项未到位,此次以勾销欠款为条件,要求与我方合作开采铁矿,这说这是锡良总督早就定下来的方针,双方都谈好了,我不过就是准备签字。”
“锡良误国,秉三你须晓事!你怎么好跟着糊涂?”秦时竹跳了起来,简直就要指着熊希龄的鼻子骂了。
听到秦时竹居然敢骂刚下台地总督,熊希龄大吃一惊,又有些恼怒,不过他毕竟见过风浪较多,按耐住了火气,“我亦知此事不妥,力劝总督,无奈他决心已下,不肯听从;现在总督已换,确实可从长再议,只是这欠款……”
“有多少?”禹子谟问。
“大概四十多万。”
“窟窿由辽阳公司来填,但必须答应把铁矿交给辽阳公司开采!”禹子谟用眼神征得秦时竹同意后说出了条件。
“如此甚好,复生兄在赵大人那一言九鼎,必定照准。”
“那就再有劳秉三拒绝日方要求。”
三天后,秦时竹详细了解了情况,知道熊希龄当时确实力劝锡良以大局为重,可后者就是听不进去,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日方的要求。知道自己误会了熊希龄,赶紧过去道歉。
“当日我太过鲁莽,今日特来向秉三负荆请罪!”秦时竹很是诚恳。
“都是为国嘛!其实我心中亦有愧,当日在锡良面前不敢如你这般据理力争,你骂我骂的有理!”熊希龄心里其实也挺懊恼,锡良不是下台了么,怎么自己就这么迂腐,还守着原来与日本人的承诺不松口——完全可以赖账的嘛!
“不不!听说你当时曾苦口婆心地劝,无奈锡良这个混蛋不肯听从,你已尽了全力,怎能怪你?”
对锡良地不满,熊希龄也是有的,不过他毕竟是就传统之下地任务,不好公开骂从前的上级,只能转移话题说:“复生,我可是帮过你不少忙,不过瞧你昨天那凶样,我可是……”
“后悔了?”秦时竹大笑,“都怪我太着急,有话可以慢慢说的嘛。”
“不是!你从来都是从容不迫地,哪怕原来扣留军饷都胸有成竹,我可是第一次看你这么激动……”
“唉,见笑了,见笑了。”两人一片笑声……
第063章 两开合并
得到消息的大仓组财阀目瞪口呆,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无论他使出何种威逼利诱的招数,有了辽阳集团作为依托的熊希龄根本不为所动,坚持不肯在协议上签字,反而要求日方按照原本的条款将庙儿沟完全交由中方自采,而且补足了出让款项后,辽阳公司还在名义上获得了本溪湖煤铁的合办开采权,大仓组财阀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无能为力。
秦时竹在这件事上得到了后藤新平暗地里的支持。大仓组的后台是日本海军,而满铁的后台是关东军和陆军,日本陆海军之间本来就有矛盾,在争夺东北开发权,满铁和大仓组财阀之间又有不容小觑的矛盾,所以辽阳公司获得庙儿沟铁矿后对满铁的保障会有利,况且禹子谟在口头上也同意将庙儿沟一带纳入辽阳集团和满铁合作开采的范围,只是以“目前时机尚为成熟”予以婉拒。如果是别人交涉满铁方面或许会认为是中国人一贯的推托行为,但辽阳集团最近两年都如约完成供货任务,他们感到是“可靠”的。
当然,庙儿沟铁矿只是经济战线的辅战场,天津两开之间的争斗才是真正的主战场。
天津日前最大的看点就是开平和开滦的煤价大战,“干路国有”政策出台后,日益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使得这两者之间的交锋上升到了民族矛盾的高度,整个民族资产阶级实业界都成了开滦的坚强后盾,街头巷尾每日的谈资也增添了新的话题,买报报童如果想要卖得好一点,只需喊一声:“卖报、卖报!昨日开平股价继续下跌!”立马就有不少人掏钱来买,仿佛事件已不是纯粹的经济利益而是民族感情的问题。
在这种鼓动、怂恿的气氛中,沈麒昌方面宣布开滦再次增资100万,用于弥补近段时间以来的价格战损失,同时将煤价降到1元一吨——现在的煤价不要说成本。就连维持工人地工资水平都完全做不到。开平不敢再削价迎战,只好采取减产、降低工资、裁员的手段来减少损失。从管理角度来看,这无可厚非,但煤矿工人都是中国最底层的老百姓,开平在解雇他们的同时还拖欠了这几个月工人的薪水——这种把损失往他人身上转嫁的做法只能激起更大地愤怒。
工人们自发组织起来抗议,虽然尚未酿成罢工。但开平局面却是混乱不堪。被裁员的工人亦不愁去处,往北走30里,就是开滦的地盘,周学熙来者不拒,悉数安置在煤矿中,并且加班加点地开动机器生产。开平和开滦的产量从3:2变成了5:4,并且有进一步持平的趋势,在市场上。两开的股价也是半斤八两,等7月底红字一片的财务报表出来后,开平股价已落在55元的低位,堪堪只比开滦高5元。
除了英国人手中掌握地股票尚未进入市场外,其他所有中小股东都将股票放在了抛售区。收购时机已趋成熟,夏海燕大笔一挥,400万迅速到位。整个股市上所有的优先股(共4万股,享有红利优先分配权,但没有投票权的股票)一夜间悉数搜罗帐下,再外加32000股普通股。
这种手法的杀伤力是惊人的,奉天的私银号又倒了5家——夏海燕改变了操作手法,她没有将德华银行里的马克存款兑换出来,光是将辽阳集团在东北银号里地存款悉数提出,名义上是借着股市操作,其实又有不少现大洋流入了地窖。
收购成功之后,原先在《奉天时报》担任外电评论员的张嘉以辽阳集团新闻发言人的资格代表辽阳集团进了开平董事会。新董事会上他唯一的发言就是:“辽阳集团手里拥有三个煤矿(开滦、阜新外加有三成多股份的开平)。依我看是太多了,超过了市场的需要,肯定有一个要倒掉,由开平来做这个牺牲比较合适!”英国方面的董事闻言昏了过去。
压力面前的英国人终于顶不住了,拱手让出了控股权。虽然璀德琳等人很不满意,试图找外务部或者直隶地方施加压力,但开滦素来是北洋集团的地盘,周学熙各方面关系都很熟络,根本就不会让英国人的盘外招得逞,更何况保路运动风潮一起。清廷中枢已闻利权丧失而色变,倘若在关键之时拱手将利权让与外国人,变乱就在身边。是故奕秉政地外务部虽然对英国人的要求唯唯诺诺,但却是抱定了能拖则拖的态度。
外务部拖得起,英国人拖不起。市场上每天都有大量的股份流转到辽阳集团手中。英国方面早已亏损累累,更何况收购回来只能造成更大的损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辽阳集团将60%的普通股和全部优先股纳入囊中。
在沈麒昌兼任开平煤矿的董事长后,英国人松了一口气,认为中国人这下该停手了——自从价格战开始以来,开平亏空近300万,股价跌去了8成,如果继续削价,那么绝大部分损失将由开平的大股东也就是辽阳集团来承受。
张嘉也请示,是不是可以停手了?辽阳集团本年度将要承受500万损失(包括在开滦的部分)。秦时竹咬牙通知沈麒昌,告知要么全部收购、独家控股,要么采用自杀战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沈麒昌根本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但他坚信女婿地做法一定是正确的,向英国方面提出了以现价溢价15%收购剩余股票的要求。
英国人试图负隅顽抗,坚持要求辽阳集团必须以面值收购。沈麒昌冷冷一笑:“我将以大股东的地位将煤价降低到0.5元一吨,我有三个矿,你们只有这里一个,看谁赔得起!”
高傲的不列颠人完全崩溃了,认为他不是疯子也一定是魔鬼。经过好一番拉锯战,在张嘉地斡旋之双方达成了协议,辽阳公司以300万收购英国人手中剩余地4万股,同时承担开滦一切债务和亏损。
9月3日,天津股市欢声雷动,开平和开滦宣布合并,组成新的开滦煤矿——果然如张嘉所说牺牲掉开平。为方便换发新地股票,两开股票停牌5日。重组后的开滦煤矿共有25万股,辽阳集团拥有其中23万股,周学熙拥有1万股,还有约1万股优先股掌握在其他散户和技术骨干手里。
沈麒昌担任公司董事长,周学熙任总经理,刘鸿生为副经理,张嘉任董事长代表兼财务总监。为了整个收购,辽阳集团付出了1400多万的代价,同时还要承担500多万的亏损,完全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消耗战。接到报表后,秦时竹整个人愣在那里,久久不敢相信为了两开辽阳集团付出了如此重大的代价!
当然,两开合并成功的消息使得辽阳集团的声望如日中天,所有人都在从中看到了关外辽阳的力量,更鼓舞了中国人捍卫利权的信心。单纯从经济上说,辽阳集团收购两开是不合算的,但从政治上讲,辽阳纵横天津的成功极大的成功。即便是久居深宫的摄政王载沣亦时时关注两开合并的消息,听到辽阳集团最终成功的消息后不禁长出一口气——果然是我大清之福。
合并后的新开滦年产量约为260万吨,略小于未合并前两矿总和(同期阜新为170万吨),英方的中、高管理人员一律予以辞退,技术人员可自愿决定去留,人员缺口部分由阜新煤矿予以支持,原有矿工全部留用,已被英方裁退回家的如果愿意还可以再回来上班,整个公司一扫阴霾,表现出了可喜的前景。最重要和关键的是辽阳集团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秦皇岛港口和一支总吨位为8000的运输船队,这是整个行动的最大理由也是最让人欣慰之处。
掌握开滦后,辽阳集团掌握了中国优质煤产量的70%,除汉冶萍公司还有一定的实力外,已获得了煤炭行业的垄断,成了中国煤炭业的托拉斯。从9月中旬开始,除现有的合同外,两开煤价上调至正常价格水平,对在价格战中支持辽阳集团的企业,新的开滦煤矿则给以为期半年的10%折扣——这种大度与从容,博得了江南工业界的热烈掌声。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以大魄力行大事业”。
第064章 最后关头
赵尔丰的镇压行为不仅不能平息事态,反而直接将自己置于历史对立面,他极力封锁消息,但同盟会员龙鸣剑等用木板数十片,写上“赵尔丰先捕蒲、罗,后剿四川,各地同志速起自救自保”字样将木板涂上桐油,包上油纸,投入长江。省城出事后各地纷纷揭竿而起,七、八天里各地起义军逼近成都,西面来自温江、崇庆等,南面来自华阳、蒲江等,约有一二十万,从四面八方猛扑过来,统称“保路同志军”或“民军”。赵尔丰防内攻外,顾此失彼,只能向京师告急。
载沣接到民变的电报后吓得六神无主,听从盛宣怀建议,派湘、滇、鄂、粤、黔、陕六省援军赴川,但军心也开始动摇,新军统制朱庆澜曾召集凤凰山的新军训话,“以保路同志军为正当者,立左;否则立右。……右竟无一人焉!”全川各地起义,汇合成革命洪流,省城虽然还在赵尔丰的掌握中,但已摇摇欲坠,9月25日,在吴玉章的领导下,荣县宣布独立,建立革命政权。
消息传到奉天,秦时竹秘密召开了动员会议,研究革命部署:“现大洋兑换的如何?马克账户上还有多少余额?”
“大洋总共250万,全部堆在地窖中。马克账户上还有1200万,仍旧存在德华银行作为信用周转。收购开滦主要动用在各家银号的存款,由于资金大量抽走,这八个月间倒闭了近10家,现在辽阳集团在私人银号已无半点存款,东三省银行中还有300万信用存款,轻易不能动用”
“干得不错!革命一爆发,各地必然挤兑,到那时候私人银号也逃脱不了倒闭命运,咱们不过先行了一步。”秦时竹转过头问周羽。“在吉林感觉如何?”
“还行,基本适应了环境。”洮南之危解除后,按照新任吉林巡抚陈昭常的要求,赵尔巽向吉林增派了巡防营兵力,由于秦时竹一路当时多募集了5营,而且陈在担任京张铁路总办时与辽阳集团已早有来往。颇为欣赏,因此便提出将这5营划归吉林方面。
一方盛情,一方有意,周羽便率领5营去了吉林担任统领,顺便在陈昭常的支持下又募集了3营,而在奉天,随着秦时竹减去5营之后,他与其他4路的兵力又宣告相等。恢复了平衡。虽然前后调防不过三月,但周羽已经初步在吉林站稳了脚跟。
“军队方面,部队快速整训大见成效,新兵基本拥有了八成战斗力,现在三路共控制24个营,再加上各营已经复员但尚未离开部队的老兵,总人数达到了19000人。其中包括两个突击队各3百人,每队拥有大飞天4艘、中飞天7艘、小飞天兼指挥艇艘、装甲车5辆。飞机制造了有十多架,还有二十个飞行员,都是从突击队里选拔的。除此之外,太平镇当地与遇罗山本地有民团2000人,辽阳方向有护卫队近3000人。”陆尚荣汇报了部队状况,“如果再加上卫队,总计兵力2.5万,不包括警察系统。”
“飞机我看先搁一搁,毕竟目前还不是很成熟。不如飞艇作战有效,用来侦察倒是不错。装甲车是改进过的吗?”秦时竹想起了那个很难看的铁柜子。
“改进过了,不过肯定不能和现代货色相比,车内为三人乘员组,一个驾驶员,一个重机枪手,一个望手兼供弹员,除装备个人步枪外,另行携带子弹6000发。装甲车时速15公里每小时,极限行驶路程200公里。除火炮直接命中外,100米外所有枪支(此时还没有反器材枪)对它没有杀伤力,当然轮胎那里还是软肋。”
“这样已很不错了,趁还有一点时间,抓紧再造两台!”秦时竹又问。“军械制造情况如何?”
“毛瑟1898式制造了7000杆。我全部扣着没发;75MM山炮造了24门,同口径野炮16门。现在还在制造局里,就等最后安装撞针就可以用;37MM和57MM口径地火炮总共制造了70门,已划拨出去一半;枪弹目前有400万发,炮弹都按20个基数准备,私造军火包括:枪弹600万发,手榴弹14万个,地雷1200颗,60MM和82MM口径迫击炮分别为200门和100门,弹药基数同样是20,钢盔人手一顶外加2000顶库存。训练由郭宝负责,每门火炮按双倍人员配置,不过能完全达到训练纲要的不过三分之一。火炮所需的撞针、枪栓等关键部件全部堆积在辽阳公司的秘密仓库里,拿出来就可以装备使用。”
“经济建设不能放松,新开工项目情况如何?”
“铁厂第三期设备六月底全部运到了,正在紧张施工,最快要到明年年末才能投产。此外还购买了8部5KW和2部20KW的无线电台,外加相应的小型发电机,可以运用于部队通信,操作人员由洪义训练,同时在三电公司内做了伏笔。”
“都训练地差不多了,我专门设计了密码本,现在这个世界上谁也无法破译。”葛洪义补充说,“要不在开战前将电台分配下去?”
“明天就可以分配了,尽早磨合起来。”
“我补充一点,”何峰发话道,“杨宇霆、韩麟春和杨文铠已在制造局任职,上个月被我派往各大兵工厂招募熟练工人。杨宇霆去了汉阳,韩麟春去了江南制造总局,杨文铠去了北洋机器局。考虑到革命爆发后各地生产会受到影响,武汉更是军队交锋的地方,工人流失比较多。对我们自己来说,一旦革命,军火也会开足马力制造,多添人手完全是需要的。”
“哎哟,老何的政治观念强了不少了。”海强揶揄的话逗得大家笑了。
“好!大家刚才都把自身层面的准备情况说了,我心里有了底。”秦时竹清清嗓子,说:“从革命形势来看,四川已成燎原之势,短期内是镇压不下去的,清廷从各路抽调陆军,那么其他省的兵力就相对空虚,各地新军地起义就是这么爆发的,还有四天,武昌就将传来枪声;就奉天新军来看,总体数量不足,第六镇和第二十镇已抽调入关,参加预定的河北省永平府秋操,他们将爆发滦州兵谏,到时候关内的第三镇还会再出关,整个东北除了驻扎在吉林的第二十三镇12000人外,就只有在奉天的第二混成协了,而该协协统蓝天蔚是革命分子;从旧军的数量来看,黑龙江和吉林地巡防营总共只有20个营,人数不足1万,其间小羽又占了4000的兵力,马龙潭和冯麟阁总计约有近8000人,估计要与我们为敌,吴俊升手里也有8个营,4000人,但他和我们关系一向良好而和马、冯两人不和,如果我们起义顺利,他会投向我们这边;从整个力量对比看,敌我双方兵力对比为1:1,考虑到还有洪义手里的警察部队以及我们的武器装备情况,我们可以占据上风。更关键的是,我们进行的是革命事业,会得到广大人民的拥护,再加上我们已做了充分的准备,革命必定是会成功的!”
“对,一定成功!”众人齐声赞同。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是不是11号就起兵响应?”海强兴奋地按耐不住。
“不要性急,太早动手对我们不利,大家一定要克制,等我命令,说开始才能开始!”秦时竹很冷静,“一方面,虽然部队肯定会跟着我们走,但如果阻力过于强大,难免会军心动摇,只有等全国多数省独立后,给他们包括整个东北造成大势所趋的印象,就比较容易;另一方面,东北地近中枢,如果我们动手过早,清廷很可能把主要力量用来对付我们,到时候就太过麻烦。所以一定要忍耐,忍耐到最佳时机。”
“那还要等多久?”
“起码到等到滦州兵谏后,可能要到11月初,起码还有近一个月地时间。”
“还要等一个月啊!”海强很失望,“我怕夜长梦多。”
“这一个月绝不是干等,我们可以再完善准备。首先,腾龙社要全体出动搜集情报,其次,我们各家的家眷在武昌起义后要转移到安全地点;再次,可通过人民之友和报纸进行秘密串联,统一思想加强舆论宣传;最后,还得维持方方面面的关系。”秦时竹告诫众人,“现在的任务就是按各自的责任分担,同时加强保密。”
为了镇压保路运动,端方从湖北抽调军队前往,这就使得湖北力量大为空虚,共进社和文学社两个革命团体联合成立了起义总指挥部,10月10日当晚七时,炮队首先发难,紧接着工程第八营开了第一枪,晚上十点半,起义军已完全控制了城里的局面,各起义部队顺利武装并且开始围攻当地反动势力的大本营——湖广总督署,一夜血战后,革命军肃清了城里的顽敌,一面醒目的十八星旗,在黄鹤楼头迎风招展,2天内,武汉三镇全部光复。
武昌起义的枪声,犹如一颗火星掉入了火药场,地火在运行、奔突,它就要喷薄而出了……
第三卷 辛亥狂飙 第001章思绪万千
辛亥革命的爆发绝对不是偶然的,清王朝早就埋下了亡国的种子,区别只是在于何时、何地。当戊戌变法失败、预备立宪成为骗局后,形势已根本上不容挽救——“对一个坏政府来说,最危险的时刻通常就是它开始改革的时刻。”(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中国的形势与法兰西革命前夕的局面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对旧世界的摧毁是他们共同的任务。
10月12日晨,革命党用都督黎元洪的名义通电全国,宣告武昌光复。同时致电上海,催促居正、黄兴、宋教仁到鄂,并请孙中山速回国主持大计。
武昌首义并不奇怪,怪就怪在革命党的都督居然是谈谈新军协统、从来没有对革命表示过赞同或认可的黎元洪,这里面自然有革命党说不出的苦衷——由于起义前原定的起义首脑不是被迫流亡就是在搜捕中走散,剩余人物威望都不足,于是就用枪逼着黎元洪强迫他革命。革命党有三重考虑:一来黎是当时名将,用他可以震慑清廷,增加革命军声望;二是黎元洪在湖北新军中深得部下拥护,可以号召部属附和革命;三是推举一个以前并非革命党人做都督可以表现出革命党人不是贪慕权势之辈,可增加革命凝聚力。
“黎菩萨”果然是个福大之人。当年甲午海战,黎所在的广甲号不幸触礁,搁浅于茫茫大海。老黎随身带了件救生衣,在海中挣扎一番,漂泊了三个多小时,居然被海浪冲到岸边,奇迹般地活了过来。由于他出过洋,接受过系统的军事教育,后来被任命为新军协统,以善于治军著称。平时。他注意笼络士兵,待人宽厚,故有“菩萨”称誉,而且老黎脸胖胖的,从外表来看确实有几分菩萨样。
张振武等人用枪逼着黎元洪做了都督后,武汉到处传言:“原来黎协统都是革命党!”。残敌纷纷投降或逃窜。但黎元洪本人却不情愿,面对既成事实,他真的做起了“黎菩萨”,任你怎么相逼就是不张口,甚至不吃不喝。别看他表面上如此做派,心里早就盘算妥当:革命的声势是越来越大,看样子似乎有成功的可能,但现在还没有定局。不适合发表意见,万一将来清军反攻也能有个回旋余地,等时机成熟再摘桃子不迟。
立宪派汤化龙原本是谘议局议长,现在也像模像样地参加了临时政府,还担任了政事部部长,年初口口声声要求立宪的人现在摇身一变,唱起革命高调来居然也不落于人后。居然也是个革命党了,真是变得比谁都快,在他的榜样作用下,一大批旧官僚、立宪派进入了革命政府,真正的革命党人反而只有孙武一人担任了军务部长。
武昌起义成功地消息迅速传遍了全国,极大地鼓舞了人民,上海望平街报馆门前,每天都是人山人海,民众争相打探湖北革命胜利发展的消息。大家都认为满清必败、革命必胜,一次报上登了汉口革命军败退的消息。居然遭到一千多人的围攻,认为是造谣,破坏民心(有时候中国人就只愿意一厢情愿地按自己想法来估计事情的发展,至于真实情况究竟是如何反而很少有人关心了)。
坐镇京师的载沣明白大事不妙,急忙召集内阁商议派兵镇压。此时全国已编练成地新军共有14个镇、18个混成协(并非连续番号),分布在全国各地。议来议去,认为南方各省新军大都不太可靠,只有寄希望于北洋六镇。根据商议结果,载沣命令在永平参加新军秋操的第四镇统制王遇甲率领第四镇、第三、第十一混成协编为第一军,星夜赴湖北增援。陆军大臣荫昌赶赴湖北,节制所有湖北军队及增援部队;令海军提督萨镇冰率海军和长江水师,迅速开往武昌,协同作战,主要军舰有甲午战争后新购买的“海容”、“海琛”和“海筹”等;以第五镇、第五、第三十九混成协编为第二军。由冯国璋率领。迅速筹备,听候调遣;将京城禁卫军和陆军第一镇编为第三军。由贝勒载涛督率,驻守京畿。
应该说,这个调度还是很合理的,水路并进、两军依次开拔,梯度配置、形成钳形攻势,又有第三军保卫大本营,但纸上谈兵容易,真正执行起来只有一个结果——难!
消息传到河南,正在为袁世凯举办寿宴的袁府马上撤去酒席,转而变成时事谈话会。袁世凯下台后,原本与其关系一般或者只是趋炎附势的人物多半不再前来,现在能参加寿宴的大部分都是他的铁杆心腹,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革命军不过区区数千人马,而且孙中山、黄兴都不在,缺乏领袖,必定难以持久。
老袁只静静地听着,一语不发,脸上露出常人难以觉察地笑容,议了半天,有人问袁宫保的看法,孰料袁世凯诡异地一笑:“局势难料,谁知道有这么一出呢?”
众人心领神会,纷纷附和道:“局势非袁公不能收拾!!”袁世凯但笑而不答。
两天之后,湖北起义的消息传到东北,虽然尚在高级官僚的***中流传,但民间已纷纷谣传湖北起义,《奉天时报》主持者柳亚子、马叙伦和邵飘萍急忙找秦时竹打探确切消息:
“消息是真的。”秦时竹一脸郑重,“武昌新军兵变,已成立革命军政府,黎元洪为都督。“哎呀,想不到传言都是真的,太好了!!!”柳亚子满脸兴奋。
“我明天就写文章把消息登出去,鼓舞民心!”邵飘萍摩拳擦掌,十分激动。
马叙伦老成持重:“消息么肯定是要透露的,不过采取地形式还可斟酌一番,复生兄?……”
谁料秦时竹居然道:“登不登是办报之事,我不干涉,不过只提醒诸位注意,东北的天还没变,不可太过得意!”
这是明显话里有话了。其他三人岂能听不出来。
马叙伦笑道:“起义不能说,说兵变总可以吧!?”
哈哈哈哈——这不是一回事么!
柳亚子想到一事:“现在时局纷扰,奉天和武汉相隔甚远,如果一直呆在这里,恐怕很难向民众传达消息。”
“对啊,我们消息实在有些闭塞。要不是找到复生兄,明天我们还不敢登确切消息。”
“我看报社留一人主持大局即可,另外两位去外地办报、采访,然后每天以电报的形式发给奉天!”秦时竹对于宣传也有自己的全盘考虑。
“此意甚妙!只是一时哪里去外地找合适的地点办报呢?这个又费钱,又要有关系,一时恐怕讨不得好。”柳亚子说了他的担心。
“这个我已有办法了。”秦时竹问,“你们当中究竟谁去关内呢?此人必须要有人脉,不然一个光杆司令是办不成报的。”
“我去吧。”柳亚子,“当年曾和一帮朋友组织南社。后来被复生兄请到这里来办报了,他们自己搞得有声有色,就以他们为依托,办一份报纸如何?”
“我也赞同!”邵飘萍道,“我看就去上海,那里消息灵通,联络方便。而且如果呆在租界可以避免走狗干涉。”
“明天亚子就可以坐船走。”秦时竹说,“我给张謇打封电报,让他协助你,财物方面一律找他开支,不要顾虑,到时候让他在与辽阳集团地款项中扣除。”
“那我去浙江吧,那里我也诸多好友,应该不成问题,本来去武汉是最好的,但我在武汉举目无亲。还不如到浙江来的有意义!”邵飘萍主动请缨。
“这样也好,我估计各省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到时候江、浙、沪亦不免波及。浙江方面我打电报给汤寿潜,你也不必担心款项问题。”
“哎呀,我就去不成了。”马叙伦有些遗憾,“你们都走了,我要再走,奉天就没人收拾了。”
“在那里都有新闻,奉天么,呵呵……你就安心在这里。”秦时竹地神情很耐人琢磨。
柳亚子是个直性子。问了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听复生兄这般言论,我能不能斗胆问一句,奉天什么动手?”
“奉天?”
“依我看,奉天起义的重任非秦统领莫属!”邵飘萍亦随身附和。
“嘘!你想杀头啊!”秦时竹扮了个鬼脸,逗得大家都笑了。“这个问题嘛……哈哈。今天天气可是不错。”
这哈哈打得也忒没水平了,其余三人哪里肯依。马叙伦道:“复生兄,秦大人……这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就当喝醉了说两句胡话嘛……”
“唉呦,我头有点晕,晚上却是喝多了。”秦时竹有模有样地摇晃了几下后,又道,“东北局势与他处不同,急是急不得,慢慢来,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这……”柳亚子还想追问,马叙伦拉了拉他衣服,“不要逼复生兄啦!局势大家心知肚明就好,有些话不必再说出来了,免得走漏风声……”
送三人告辞地时候,秦时竹还意味深长地说:“我可是什么都没答应你们,也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喝醉了嘛……”
三人大笑着离开秦府。
夜已经深了,十月的奉天早就透着凉意,沈蓉却仍毫无睡意。她站在窗台边,静静地望着远处,柔和的月色洒了进来,投射出她倩丽的身影。远处***阑珊,却是驻扎在此的军队,全是秦时竹统御的巡防营人马。
回头望了望业已熟睡的两个孩子,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地生活来:认识秦时竹已经十年了,嫁给他也有九年。九年里,夫妻情意绵绵、相敬如宾,育有两子一女。长子秦振华,已到了读书年纪,在奉天新学堂念书,本来她舍不得孩子住校,想请个老师在家里教,丈夫说什么也不同意。说学校是社会一角,应该从小适应,不能关起来,拗不过他也只好如此。小小年纪就住了校让她很是牵挂,幸好学堂监督黄炎培、张澜都是丈夫好友,有他们照顾倒也放心。女儿芷颖四周岁了。由于是女孩子,不象哥哥那么调皮,丈夫说要及早发蒙,沈蓉自己就承担了每天教女儿读书认字地任务,倒也其乐融融;小儿子兴邦刚满周岁,每天就只晓得满地爬,藕一样的小腿在地上乱蹬,人见人爱。从做母亲的角度来看,自己是足够幸福了。
从做妻子的层面来看,她也觉得心满意足。丈夫对他很好,虽然每天都忙忙碌碌,有时也要出去应酬,但从来都很顾家,不像别地男人。有点地位后以后就忙着娶小妾、讨二房,要不就是成天和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喝花酒、逛花楼、抽大烟这些常见地陋习在丈夫身上一点影踪都没有。丈夫是个正派人,便连看戏、捧女戏子都没有过,这点上真是象极了自己的父亲沈麒昌。
沈蓉一直以有这样地父亲和丈夫骄傲,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更绝的是,丈夫的几个朋友兼拜把兄弟也是这样的人,更让她明白什么叫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的道理。丈夫每天回来有早有晚,如果有时间就看看史书、兵法,要不就是练字。虽然秦时竹极力鼓励她学新学。但沈蓉却发现秦时竹从来都不看新学,等到真有问题问他时却又能对答如流,他绝对说地上来。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丈夫怎么就这么能干呢?还懂两种洋话。自己学了这么多年,勉强能看懂一些英语报,果真如别人所说,丈夫特别聪明呢?仔细想想也是,丈夫十年前就教了自己五子棋的下法,自己用心学了许久,平时没事时还经常摆出来研究。但丈夫除了和自己玩以外,从来不和别人下,即使这样,自己多半还是输多赢少。
想着想着,思绪转移到秦时竹身上来了:丈夫是个很开明的人。平时老给自己买新鲜玩意。诸如香水、照相机、绘图工具等各种精巧的西洋玩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特别会哄他开心。丈夫还是个赚钱能手,虽然丈夫从不和他说赚了多少钱,仿佛从来不关心账目似地,但沈蓉知道的清清楚楚,家里的新式产业本来都是作为嫁妆陪嫁过来的,光看结果恐怕说翻了十番都不止。
学了算术之后,沈蓉有时也去郭文那看看账本,每次提起钱地事,对方就说少东家是个天才,赚钱也是能手。谢春秋就更夸张,简直把丈夫捧成了陶朱公再世。光他们这么说也就罢了,毕竟都是受雇于人嘛,拍拍东家马屁也正常,父亲居然也是这么说,而且往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次沈蓉实在憋不住了就问沈麒昌:“为什么你们都夸秦时竹?”
后者哈哈大笑,别的没多说,只说:“辽阳集团手里的二十多万亩地,除三分之一是买来的以外,其他全部是官地,白用的。光这个钱就够别人眼红啦!”
谢春秋常说:“少东家一句话,那年煤炭都赚疯了!”现在又在囤积粮食,好像又要大干一场。不过,不管别人怎么评价秦时竹会赚钱,她始终不相象丈夫是个爱财之人,因为他经常写银票送人,那白花花的银票在他眼里仿佛跟不值钱地废纸一样,说送人就送人,一填就是上万。上次蒙匪战事结束后吴大舌头曾来家里做客,连吃带喝,临走时拿着一张两万元地银票笑嘻嘻地走了,至于打点上官,那就更加不计其数——若不是沈蓉深知丈夫的能耐,这不是不折不扣的败家子么?
听说徐世昌还当面夸他说能当个布政使。她倒挺替丈夫委屈,觉得凭丈夫的能耐当个巡抚也绰绰有余,当个武官实在是大材小用。
想起丈夫当武官,沈蓉就觉得好笑,丈夫看样子怎么也不是个当军官地料。别看他部队练得有模有样地,那全是周羽、夏海强他们帮他练的,他们不在时,丈夫就让郭松龄、马占山带着部队练,自己坐在一旁看,不时说这个练得不好,那个练得不好,但自己从来不做示范。
卫队长王运山说:“秦大人马骑得歪歪斜斜,枪打得潦潦草草。手榴弹投得稀稀拉拉。别看他平时老要考核部队,标准还很高,如果真让他自己也参加考核,保准是最后几名。”别人这么说可能不了解情况,王云山可是贴身心腹,深知底细。比如说上次马受惊,跑得猛了点,秦时竹居然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在家里躺了好几天,“哎哟,哎哟”地穷叫唤,幸好没落下病根。想到这,沈蓉就忍不住笑出声来。有时自己也要拿这个开丈夫地玩笑。
丈夫虽然练兵不行,但谋略很有一手,平时老是出鬼点子折腾部队,还经常把部队分开搞什么演习,在沈蓉眼里这就跟过家家一样好玩。军中秦时竹最器重的年轻军官就是郭松龄和马占山,因为他们经常能看穿丈夫的计谋,不让他得逞。所以丈夫不但破格提拔两人,还经常请到家里吃饭,完了就是讨论、研究。
郭松龄就是秦时竹保送去京师念陆军大学堂地,毕业时,陆军部里有看上他让他留下来的,他没答应,还是回来当了营务参谋。马占山就更不用提了,二十三岁就提拔他当了卫队副队长,后来又派他领兵去打蒙匪,出尽了风头。
丈夫对钱很不看重。也反映在对下人和部队上。他每月给家里地下人的钱都要比一般人家给的多,而且还特意声明,有什么急用钱的说一声就行,账房会如数拨给。对部队也是如此,秦时竹的部队每月军饷都要比别人高——他自己掏钱养他们呢,他还别出心裁每月往士兵的家里直接发一部分军饷。平时在军需官那里都备有不少钱,只有是士兵有了急需,一般写个条子,谁都可以去找军需官要钱,事后也不催人归还。特别是上次锡良总督欠发军饷。他很为手下出气,大伙那是感激不尽。
对钱不看重,对军纪却是看重,有什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真象古书上说地王者之师、仁义之师的样子。他对部下很宽容。但军纪方面从来不含糊。有次有个军官出去办事,忘了带钱。在老百姓家里吃了一顿,也没留条子,这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他耳朵里,他也没说什么,要人包了100个大洋,示意那军官可以回家了。军官嚎啕大哭,大冬天地在自己家里院子外跪了两个小时,丈夫愣是没松口,那军官手下的兵知道了,都纷纷来求情,丈夫硬着心肠也都回绝了。直到最后,有个机灵点的把那家农民请了过来,他们替那军官求情这才算是了结了这事。这事传开后,全军懔然,没有一个敢再犯军纪的。
附近老百姓口碑极好,根本没有什么鱼肉乡里、横行不法的行为,而且这些年把附近所有土匪地剿地剿、抚的抚,全部扫荡干净了,老百姓安居乐业,再也没有人来扰乱他们地生活。连很多地主知道自家佃农家的有子弟加入丈夫的军队,照例减租一成,以示优待。
丈夫有时候跟自己开玩笑:“蓉儿啊,在新民这一带,只要你说是我的夫人,保管连钱也不用带,走到哪吃到哪。”按以往常情,“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但丈夫的队伍要是招兵,很多人都抢着来,一方面确实是冲着钱来,另一方面就是这个部队管教书识字地,当三年兵后,本来是个睁眼瞎的农民也能认识不少字,写写算算的方便不少。
丈夫虽然不象个兵,但做官还是不错的,没有老爷架子,对部下很贴心,责打、体罚的几乎从来没有听说,气极了就是骂一通然后让你复员回家。这种态度再加处事公正,为人不偏不倚,在部队中威信极高,部下个个都很忠心,让干啥就干啥。上回有一次刮暴风雪,院子外值勤的戈什哈有一个突然得了急病,王云山就自己站岗站了一夜,早上起来才知道。问他一个堂堂卫队长怎么亲自站岗,他回答为秦统领站岗心里愿意,再怎么冷也不怕。
正在胡思乱想间,沈蓉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双大手搂住了,后面传来温柔的问声:“这么晚了,蓉儿你还不睡?”不用说,一定是秦时竹。
“刚才亚子他们来,和他们聊了几句。”
“聊得这么晚?有什么要紧事?”沈蓉一脸关切。
秦时竹换了个脸色:“武昌新军起事,我刚接到消息,在和他们商量。”
“武汉有人造反!没想到是真的,严重吗?”
“还记得我和你过的法兰西大革命吗?”
“记得!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武汉不是造反,而是革命,革命党已建立政府啦,朝廷可能招架不住!”
“革命党起事这些年是越来越多了,年初广州地事还历历在目,眼下武汉又闹腾起来了,会不会天下大乱,象法兰西那样血流成河啊?”
“这倒不会,中国与外国不同,不过会乱一阵子。”
“那奉天会不会也很乱?”
“我也不知道,明天我就把振华从学堂接回来,你带孩子们去太平镇上躲一躲。”
“那你呢?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行,我要留在部队,不能说走就走的。”
“会不会让你去打仗?”沈蓉感觉一阵莫名的恐慌,紧紧地抓住丈夫的手。
“应该不会的。”秦时竹爱怜地看着沈蓉,很多事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免得她担心。
“我大概就在奉天维持秩序。”
“那要是奉天也造反,不,也起义了怎么办?你是不是要去剿灭他们,就象以前剿灭土匪一样?我平时常听你说革命党多半是好人?”
“蓉儿,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枪口指着无辜的老百姓的,我从来就只打土匪恶霸的。”
“我信,可我不想离开你,有你在,什么都不怕。”沈蓉依偎在秦时竹的怀里。
“蓉儿,不要这样,要听话,回太平镇上住段日子,你娘不是也很久没见你了嘛,回娘家她老人家会很高兴地。再说,家里有护卫队保护,应该很安全,说不定到时候我也会过来。”秦时竹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尽量以一种轻松的语调告诉她。
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沈蓉最后还是答应了秦时竹的要求,收拾行李准备回乡下去,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随后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第002章 各有心思
13日的《奉天时报》赫然登出“武汉兵变,革命党起事,新军第二十一协协统黎元洪做了大都督,宣称立国号为中华民国,废宣统纪年。”
“卖报卖报,武汉三镇全部落于革命党之手,原湖广总督瑞革职留任,革命军势力向湖北各地扩张,两湖大乱。”
“卖报卖报,朝廷已调集重兵前往湖北镇压,奉天各地安宁,惟银号多有挤兑,米价亦有所上涨!”
赵尔巽反应也不慢,密饬民政司、营务处、巡警局“不动声色、广布侦探,防患未然。……切勿稍涉大意。”
湖北革命的局势就象一张报纸沾上了水,慢慢地扩散开来。13日,汉川响应,成立汉川军政分区;14日,黄冈巡防营军变,各地动荡此起彼伏。载沣吃不消了,不得不接受内阁建议,重新起用袁世凯。他本不愿将这个对头请出来,但已别无他法,同时他还起用岑春煊为四川总督。
清政府想用袁世凯来救命,老袁却有自己的打算:朝廷给了我权,但只是一个小小的湖广总督,还要“会同调遣”军队,等于要听命于荫昌。想俺老袁早就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后来又做外务部尚书、军机大臣,这官给的也太小了吧!照平时行情,给荫昌做个副手也不打紧,反正关系也很铁;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再不待价而沽那也太傻了。打定主意,还要再估估价。
次日,他就复奏“旧患足疾,迄今尚未大愈”(老袁算是把这个借口用足了,载沣肯定想抽自己嘴巴,什么借口不好想,偏找这个),但老袁狡猾就狡猾在这里。后面还留个尾巴“一等稍可支持,即当力疾就道,借答高厚鸿慈于万一。”(言下之意是你载沣价码开得还不够,我老袁要再掂量掂量)。袁世凯作势不出,北洋军自然也不肯卖力作战,革命党趁机修整。经过扩军,居然募集到了近两万人马。
17日,荫昌的先头部队到了汉口附近,但他们怎么也走不动了。奥秘?奥秘还是在袁世凯那里,冯国璋带领军队开拔前抽空去了老袁那里一趟,得到了“慢慢走、等等看”的锦囊妙计,顿时心领神会,然后就出现了士兵个个叫苦连天、赶也不动的局面。
荫昌那个急啊。就差直跺脚啦,连连发电报给京师,载沣知道是袁世凯在捣鬼,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下了一道谕旨:“汉口事情紧迫,迅速调治,力疾就道。”老袁接到电报大乐,哎呀!你也急啦!那我提提条件吧:“鄂省兵叛库失。凯赤手空拳,无从筹措,请俯允就地招募12000名防军,拨银400万两。”
第二天又电,请求调已经开缺或革职的王士珍、倪嗣冲、段芝贵等北洋旧部开往前线听候差遣;调北洋系另一员大将、署理江北提督的段祺瑞以及第四镇统制吴凤岭带得力将官赶赴湖北。
载沣批示“全部照准!”。当年为了削弱北洋势力,载沣忙乎了快三年才将这些人全部清理出去,现在不到三天全部归位,载沣吐血都没地方哭诉。
黎元洪也是聪明人,眼看革命形势越来越好,他决定下注了。而且要下就下大的——自己坐庄。17日,在阅马场的中央搭起了一座高耸的帅台,四周军队林立。黎元洪全身军服(早上才刚刚剪了辫子),腰悬军刀,到台前下马,威武地被簇拥登台。台上放着黄帝牌位,剑、旗分立两侧。由谭人凤授旗、授剑,居正宣讲革命意义,黎元洪宣誓,并且以大都督地身份宣读了《祭告天地文》(这家伙一转眼变成革命元勋了)。黎元洪一边慷慨激昂地读。一边悄悄地注意着下面的反应,只听下面欢声雷动,“黎都督万岁”都喊出来了,他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这庄看来是坐稳了。同日。驻汉的英、俄、法、德、日各国公使照会军政府。声称“现值中国政府与中国国民军互起战争,各领事等严守中立。”承认革命军为交战团体。
接到这个通告。黎元洪的胆子又大了一些,原本几天黎元洪都以“领事团禁止在距租界十里内开战为理由”拒绝,现在打算放开手脚大干。18日凌晨,第二协第三标统带姚金镛等率领步队一标、炮队一队渡江,会同另一标标统林翼支的部队沿铁路线向刘家庙进攻,拉开了汉口保卫战地序幕。
驻守在刘家庙的主要有张彪的残部和河南军一部(荫昌的先头部队),共两千人,在江中军舰的炮火掩护下拼命进行反击。十点整,革命军发动进攻,接连打了几次都被清军击退。下午两点,革命军得到了汉阳第一标和武昌第四标的支援,准备再次发动进攻。此时正好一列满载清军援兵的火车向车站开来。吸取了上午的教训,革命党也学乖了,没有选择硬碰硬地正面攻坚,反而埋伏在铁道旁的稻田里准备打伏击。林翼支派出一百多人,和铁路工人一起,拆毁了一大段铁轨,然后就静静地躲在田里。
“呜!”火车从远处呼啸而来,“不好”司机发现前面有一段铁轨居然不知去向,连忙拉动了制动手闸,然而,巨大的惯性带着火车继续往前跑,越来越近了,司机害怕地闭上双眼,“啊!”的一声,淹没在火车脱轨倾覆的“轰隆”声中,还没等里面的清军爬出来,革命军的火炮就打了过来,“轰轰”地在各节车厢附近炸响,最早爬出来地几个倒霉鬼就这样为皇帝尽了忠,现场一片鬼哭狼嚎声。正在惊魂未定间,又是喊声震天,原来革命军端着刺刀冲过来了,旁边还有不少工人、农民拿着铁镐、扁担也跟着杀过来,一时间杀声一片……
清军不仅被消灭了四百多人,而且整整一标的枪枝弹药落于革命军之手,极大的鼓舞了士气,早上进攻车站失利的阴影一扫而空。第二天清晨。第二协在协统何锡藩的带领下,终于全部渡过了江,现在革命军不仅在士气上,而且在兵力对比上占据了优势,力量得到加强的革命军经过激战终于占领了刘家庙,并一直追击到三道桥附近。
清军丢下了十多列军需火车。马百余匹、粮食、子弹、背包、雨衣等大量军用物资都被遗弃在了火车站。革命军将所有的战利品装上车,车头插着十八星旗,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回了汉口。武汉三镇张灯结彩,庆祝胜利,黎元洪亲自到车站迎接凯旋归来的部队。军政府派出了欢迎乐队,列车一开进站台就开始高奏凯歌,铁路两旁挤满了狂欢的群众,汉口商会还备办酒肉到前线劳军。向士兵们身上披红挂彩。《大汉报》出了号外,大街小巷到处传扬着胜利地信息。
袁世凯在干什么呢?老袁躲在自家地养寿堂里饮酒、赏花、听戏。这家伙不是要来了银钱和大批将校吗?怎么还没动静?没错,他就是做个姿态而已。
载沣又傻啦(条件我都答应你啦,收了钱你也该办事啊,江湖道义还是要讲的啊,怎么能光收钱不办事呢?大家讲道理嘛!!),赶紧找保举袁世凯出山的奕商量。后者也莫名其妙。袁世凯不领情,前方军情吃紧,告急电报象雪片一样地飞来,他只好派内阁协理大臣徐世昌微服前往河南请袁世凯出山。徐满口答应,领了命就开路。载沣松了口气,总算还有办事麻利的。
徐世昌心里偷笑:我跟老袁,那是天大的交情了,二十年前就是朋友,一直就当他地军师,你们让我去啊!?正好。我找他商量商量如何对付目前这个局面。
“菊人兄,可把你盼来了!”袁世凯满脸堆笑。
“慰廷啊,你的这出戏唱得很不错嘛!”徐世昌上来就调侃他。
“哪里,哪里,确实是足疾在身,行动不便啊!”
“算了吧,枉我亲自跑一趟,你一点诚意也没有!”
“菊人兄说笑啦,瞒谁也不敢瞒你啊!”
“那你说说,究竟还有什么条件?”
“条件嘛。都在这里”袁世凯拿出早已写好的一张纸,递给了徐世昌。
“哦!?”徐世昌倒吸了一口冷气,“慰廷你这胃口还真不小呐!”
“一切拜托菊人兄啦!想你足智多谋,一定行!”
“我就试试吧”徐世昌叹了口气,“又要我给你唱双簧!”
告别了袁世凯。徐世昌一分钟也没有停留。立马命令他的专车赶回北京去,到了殿里。对着载沣、奕还有一帮文武大臣、满族亲贵,装模作样地摆出了一副失望而生气的样子,说:“这袁世凯真是不识好歹,他竟然还敢跟我提条件,说让他干也可以,可必需听从他地意见。”
“那你说说,他是什么条件?”载沣听见条件就感觉不妙。
“回摄政王,我看还是赶紧让荫昌督帅赶赴前线去吧,没有袁世凯不见得就不能打仗。”老狐狸还要把这双簧唱足。
“那你倒是说呀,他究竟什么条件?”奕也急了。
“条……条件共有六款……”徐世昌故意装做吞吞吐吐的样子,“一、明年召集国会;二、组织责任内阁;三、开放党禁、四、宽容革命党;五、授以指挥前方军事的全权;六、保证粮饷地充分供给。”
“这袁世凯!”载沣气极,“竟敢要挟本王,这些条件,本王绝不答应!”
不要说载沣反对,所以的朝廷要员都反对,如果真接受了袁世凯地条件,奕地内阁总理大臣自然是做不成了,连摄政王都得回家抱孩子去。这两位尚且如此,其余满族亲贵下场可想而知,所以竭力反对。
徐世昌还要讨句乖卖好:“我早说了,这些条件不提也罢,赶紧让荫昌进军!”心里却在笑,不答应啊,不答应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进军啊!进军啊!荫昌在河南信阳倒是接到了催促的命令,可老袁早就给带兵地北洋系将领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按兵不动。不要听从荫昌的指挥,秘诀还是“慢慢走、等等看”。只见军队在信阳和湖北孝感间踱步,早上往前走三十里,下午又退回来二十里,磨磨蹭蹭,一点也不着急。美其名曰“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荫昌在孝感急得满头大汗,却有力使不上,不禁在心里暗暗咒骂,当然,他不会骂袁世凯,他只骂中枢地那帮人:他***,再不进军,湖北就要养成气候了。载沣啊,奕啊,你们怎么还不答应老袁的条件啊?还舍不得你们作摄政王的威风,舍不得做总理的钱罐子啊?等真要亡了国,不要说这些条件,恐怕你们都要跟着倒台。到时候,你再想做摄政王恐怕也只能在自家做了。你再想捞钱能捞到冥钞就不错了!
形势是不等人地,但偏偏出现了内争。清廷内部存在斗争,革命党内部也有分歧。在初战告捷后,围绕着武汉保卫战怎么个打法,年轻的革命党人(少壮派)主张出击北进,乘胜进攻,原新军的一些中、高级军官却主张防守,这两种意见始终没有得到统一,结果就是攻既不力,守亦不固。最后。勉强确立了防御为主的的战略决策。单纯防御使得革命军未能及时占领各战略要地,将战线推向北方,在三道桥附近,革命军遭到了清军地反扑,损失惨重。
湖北大乱,秦时竹也没有闲着。自从上次开完动员会,穿越七人组已各就各位,通过电报来进行彼此联络,秦时竹地电台就设在他的军营里,奉天城里由葛洪义居间调度。除了牢牢掌握三电公司这个信息枢纽外,《奉天时报》也是中心阵地。被秦时竹派到上海的柳亚子、浙江的邵飘萍已开始向东北源源不断地传递消息了。
21日,《奉天时报》登出了《谈鄂》文章,秦时竹粗觉奇怪,这并不是柳、邵、马的文风。仔细一看署名。大笑起来——上面赫然写着“陈布雷”的大名(这是笔名),他以武昌起义为主题。连续撰写评论,按日登载。他大喜过望,火速发报:“《谈鄂》一文甚好,望亚子休辞辛劳,继续刊登,希将该文作者罗至帐下,切切!”发完了电报,秦时竹心里乐不可支:哎呀,这下可有秘书啦。老蒋啊,对不起啦,我先下手为强喽!(这时候的蒋介石还是陈其美手下的小喽罗呢,他要是知道秦时竹惦记着他,肯定要打不少喷嚏)。
王云山转了一圈又给他送来一堆情报,这两天,最忙地人就是他和电报员了。
“步枪6000杆、子弹200万发、各类炮36门已全部送至部队驻地,继续加紧生产。”这是何峰地电报。
“部队一切正常,军心安定,密切关注事态发展。”这是陆尚荣的电报。
“军火已妥善安置,前日冯如等新造成飞机两架,一架为轰炸机,实用升限2500米,最大航速140公里每小时,可携带4枚5公斤重炸弹,续航时间2小时,作战半径100公里;另一为战斗机,双座,后座操作一机枪,备弹800发,实用升限2800米,最大航速175公里每小时,续航时间2小时,作战半径130公里;请予命名。”这是夏海强的电报,秦时竹略一思索,提笔写道:“闻新飞机投入使用,甚慰!可各命名为鹏、隼,当否?请自斟酌!望不辞辛劳,加紧训练、装备。”
夏海燕的电报是:“各家家眷均已安全撤离,妥善安置于太平镇。”
回答完了各式各样的电报,秦时竹抬头一看,挂钟地指针已越过一点了,刚伸了个懒腰,王云山又走了进来。
“还有电报吗?”
“没了,我来看您睡下了没有?”
“正准备睡呢,时候不早了,你也歇着吧。”
王云山走到秦时竹身边,悄悄耳语道:“禹先生来了。”
“快请他进来!”秦时竹心里一惊,这么晚了禹子谟来干吗?莫非公司出了要紧事?
“哪里,哪里!”秦时竹一边说,一边朝王云山使了个眼色,后者就出去安排岗哨了,“这么晚不在家好好休息,跑我这有何贵干啊?”
“那秦大统领不呆在家里和老婆孩子同享天伦之乐,反而住进了军营,又是为何呢?”禹子谟笑着还击。
“今日公务繁忙,天色已晚,在军营住一宿也不碍事!”
“复生休骗我,我早去过你家,听府上下人说你已在军营住了有些日子,岂是今天一夜?”禹子谟笑道,“夫人亦去了太平镇,可瞒不得我。”
“现在时局不稳,蓉儿又想她母亲,正好让她回去探亲。”
“那陆尚荣、葛洪义等人地家眷也全去了太平镇,他们难道都回娘家?”
“你消息可真灵通!”面对禹子谟咄咄逼人的攻势,秦时竹只能用笑声加以掩饰……
第003章 拔树之法
“好了,好了,闲话休提,只说正事。现在时局不稳,复生有何高见?”禹子谟转换了话题。
“自然是恪尽职守、保境安民!”
禹子谟正色道:“这么晚来可不是来听你胡说的。”
“我怎敢对你隐瞒,我确实准备安定秩序嘛!”
“安定秩序?”禹子谟若有所思,抬起头又望了秦时竹几眼,笑道,“好个安定秩序,原来辽阳公司秘密囤积的军火,研究、制造铁甲车、飞机、飞艇都是为了安定秩序!”
秦时竹闻言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有多少人知道?”
“好哇,复生,你果然对我留了一手。”禹子谟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我身为辽阳公司的总经理,居然不知道自己眼皮底下还有这么大的动作,若不是我今天查核盘仓发现有些蹊跷,还真看不出来。”
“看来保密工作还不到家,回头狠狠骂他们一通。”
“不许岔开话题。”禹子谟笑着说,“复生兄看来想大干一番了。”
“这些事有多少人知道?”
“清核的除了我以外,还有就是各事业部的经理。你放心,他们都是守口如瓶的人,我们大家一起开了个会,最后决定还是到你这里来探探消息。”禹子谟急于打消秦时竹的疑虑,“复生兄,咱们可是多年的老朋友,又算是人民之友的同志,难道连我都不能相信吗?”
“这个……”秦时竹无言以对。
“你是不是怕我说出去?我象是那样的人吗?”禹子谟附到秦时竹耳边,“当年我也参加过反清起义。”
哎哟!秦时竹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呢?
“唐才常的自立军?”秦时竹笑道,“原来早就有造反的前科了……”
“复生看来也对我知根知底啊!”禹子谟被他勾起了陈年的往事,心情有些沉重。“当年,那么多人都牺牲了,我也逃亡日本,后来又回乡办实业,再接着就是被你请到这里来了……今夜来就是想问你对时局的看法和打算,不光是我。也是那么多事业部经理的意思,他们可都是人民之友地成员,沈先生是主席,你是他的女婿,是人民之友的灵魂,他们可都看着你呢。”
“那你认为我会怎么样呢?”
“依我看,你在准备力量,准备界时起事!”禹子谟说得很直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辽阳公司的发展,到今天我才琢磨出味道来——你10年前就在开始下一盘很大的棋,现在的局面无非是水到渠成罢了。”
“你地看法也许不错的,不过我还在观望。“我知道赵大人对你有恩,不过那不能代替民族大义。”禹子谟劝道,“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复生你可千万不要走错路啊!”
“你的肺腑之言我会铭记在心!请你放心,我绝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秦时竹给禹子谟吃了定心丸,“你们要多保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要关注时局发展,不可妄言!”
“只要你做的对,我们一定全力支持你!”禹子谟看到希望后也就不再逼迫下去,“国事大有可为,复生努力!”
就在秦时竹和禹子谟夜谈革命形势之时,禹子谟的老家——湖南也开始闹腾起来了。湖南既是革命重镇。又具有革命传统。当年禹子谟参加唐才常组织的自立军起义,主战场就是湖南。和其他省份一样,湖南驻军也分为新军和巡防营两个部分。武昌起义的消息传到湖南已是两天后,湖南巡防余诚格惊慌失措,把新军各部队调动开,同时抽调巡防营10个营来长沙布防,准备将扼杀革命。湖南立宪派作为另一股势力,在“干线国有”和“皇族内阁”出台后,对清廷完全失望了,竞相附和革命。以议长谭延为代表,以谘议局、自治公所为机构,积极展开活动,甚至提出“文明革命”的主张,反对暴力革命。立宪派甚至还和革命党召开联席会议。讨论起义问题。要求革命党在起义时“勿扰乱秩序”、“勿杀官吏、旗人”,提出以在湖南素有民望地旧官僚同时也是湖南巡防营统领的黄忠浩为都督。争取全省和平光复。
但以焦达峰为首的湖南革命党拒绝了这种提议,22日清晨,新军士兵以吹哨为号,迅速集合,打开了军械库,取出了枪枝弹药,兵分三路,中路直冲抚台衙门,巡防营猝不及防,当即被击溃。当天夜里,抚台衙门便成立了“中华民国湖南军政府”,以焦达峰为都督,陈作新为副都督。
立宪派不甘心成为革命党的附庸,第二天便以“模仿英国立宪之精神”为借口,迫使焦达峰同意成立一个由他们控制的参议院,谭延任议长,参议员大都是以前的谘议局议员,并且获得了副署权(都督的任何命令必须经过参议院副署才有效),严格限制住了都督地权力,两派人马就此埋下了内斗的种子。
陕西起义颇具地方特色,陕西会党一直颇有势力,主要包括哥老会和“刀会”两种,特别是前者,在新军中很有影响力,在各级中建立了和军队编制相一致的组织系统,如标有“标舵”、营有“营舵”,由“舵把子”分别联系和掌握所属的“哥弟”。革命党和哥老会头目还歃血为盟,结成“三十六兄弟”。武昌起义的消息传到西安后,它们秘密集合,相约在2日举事相应。西安将军文瑞和护理巡防钱能训(徐世昌的左右手之一),惊恐万状,大肆搜捕。革命党见情况危急,立即起义,推举张凤(音:会)为指挥,钱鼎为参赞。由于临时举事,没来得及拟定完整的军事进攻计划。也来不及通知外县。除炮队完整入城外,其余部队都是三三两两分散进城,好在目标明确,直扑各大衙门,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衙门卫队纷纷作鸟兽散,文武官吏跑的不知去向。西安文瑞躲进了满城,企图依靠旗兵负隅顽抗。夜里,革命军顺利占领除满城以外的全西安,腾出手来解决还盘踞在那里拼死抵抗地文瑞和旗兵。经过十多个小时的猛攻,次日下午三时城破,文瑞投井自杀。
西安是顺利光复了,张凤也做了“秦陇复汉军大统领”,各地州县亦在顺利光复中。但政权还没有巩固,内部权力斗争就开始了。由于哥老会在新军中都是各级“舵把子”,将一帮“哥弟”抓得紧紧地,再加上愿意参加的新兄弟,各自形成了人数不等地部队。各大头目一夜间就成为了拥有实力的人物,全西安都成了哥老会的天下,他们也认为最高权力应该理所当然归属于他们。因此纷纷争当大官(农民的狭隘意识和小农情节就暴露出来了)。更搞笑的是,每个有势力的各占一个衙门发号施令,谁也不服谁,那个乱啊,真不知道听谁地好,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再设两个副大统领、六个都督,这还仅仅是西安城里地,外地的统领、都督就更多。在他们眼中,革命不过是一场争权夺利的闹剧罢了。
陕西和湖南两省相应后。和湖北毗邻的江西亦陷入了混乱,一夕数惊。九江率先爆发起义。九江是紧接着武汉下游的第一个大商埠,也是军事要地,江防重地,清政府派新军第53标驻扎在这里,但恰恰是这支部队打出了革命旗号,由于城里根本没有象样地抵抗力量,革命军兵不血刃地就占领了九江城。同盟会派留日出身地李烈钧前去领导革命,李烈钧抵赣后马上命令严密控制炮台,封锁长江。拦截上行船只,断绝了汉口清军地水路供应。由于归路被截断,再加上海军内部本来存在地革命势力,海军亦在酝酿起义,海军统制萨镇冰见大势已去。便以治病为名。离开了舰队,后来海军各军舰挂白旗行驶。在九江附近江面起义。
24日,广东化州驻防清军起义,成立临时政府;第二天,新任广州将军凤山刚到广州城,就被革命党用敢死队炸死,广东的革命力量虽还未从黄花冈起义失败中恢复过来,但由于革命基础好,势力大,革命形势也是一片大好。
从武昌起义到凤山被刺,仅仅半个月的功夫,革命烽火就越出了一省的境地,向四面扩展。面对狼烟四起的江山,载沣再爱权,再不放心袁世凯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27日,他连下四道谕旨:
1、调荫昌“回京供职”(其实就是免职的委婉说法);
2、授袁世凯为钦差大臣,“所有赴摄之海陆军并长江水师,暨此次派出各项军队,均归该大臣节制调遣”,并保证“此次湖北军务,军谘府、陆军部不为遥制,以一事权”;
3、拨内帑银(皇室小金库)100万两为湖北军费;
4、第一军交冯国璋统帅,第二军交段祺瑞统帅。
本来估计袁世凯还要再讨价还价,载沣也没一口气将条件开完,等着袁世凯就地还钱,但奇怪地是,什么周折也没费,老袁满口答应了条件,讲了一堆诸如“……惟以时事方艰,不敢不竭尽血诚,勉图报效。虽成败利钝非所敢知,而效命于疆场实世凯平生志愿。终期荡平逆匪……”的套话,立马到前线督帅去了。载沣愣了半天没回过味来,还沾沾自喜以为袁世凯服软了,再也不敢提原先的那六个条件。
同样大惑不解的还包括北洋系的很多人,老袁的智囊杨度也不明白,专程来找他问个明白:
“大人就这么爽快地答应摄政王了?”
“是啊,条件很不错了,难道还要再拒绝吗?”袁世凯笑着反问。
“这我可就不明白了,”杨度把他的疑惑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武昌刚刚起事之时,大人称病不出,错过了最好的剿灭机会;后来荫昌指挥不力,大人又提出了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便属立即立宪和改组内阁。却被朝廷拒绝;现在形势危急,正是逼迫他们接受地时候,你反而又答应出山。以上三种,我实在是看不懂!”
“是你看不懂还是别的人都不懂?”袁世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好几分得意。
杨度笑道:“看不明白,否则哪敢上门叨扰?”
袁世凯仰天大笑:“皙子。你是聪明人,怎么还不懂我的意思?”
“愿听大人赐教!”
“你知道拔树的办法吗?”袁世凯看着一头雾水地杨度,接着往下说:“专用猛力去拔,是无法把树根拔出来的,过分去扭,树一定会断折,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左右摇晃不已。才能把树根的泥土松动,不必用大力就可以一拔而起。大清是棵大树,还是棵300多年(清朝入关前的历史也算)的大树,要想拔这棵又大又老的树可不是一件容易地事情。闹革命的都是些年轻人,有力气却不懂得如何拔树;闹立宪的懂得拔树却没有力气,我现在的忽进忽退就是在摇撼大树,现在泥土已松了。大树不久也会拔出来的!”
“我懂了!”杨度恍然大悟,笑着说:“那看来袁公马上要给革命党颜色看喽!”
“皙子果然聪明,我不弄些手段给朝廷看看,他们能放心地将大权交给我吗?不杀杀革命党地威风,他们能乖乖听话吗?”老袁一副志满意得地样子,“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前线看看?”
“我就见识一番袁公拔树的办法!”
老袁下令,急如星火,北洋系谁敢不从?冯国璋调兵遣将,指挥南下地第四镇混成7协、3协为前队,8协为预备队。从滠口向前进攻。段祺瑞也率领第二军火速开拔,同一支部队,以前在荫昌手下每天只能走十多里,现在一天能走一百多里(当然大部分路程是坐火车),立马就赶到了信阳,稍事修整后准备再进。
拂晓时,清军进攻开始,在猛烈的炮火准备后,有备而来的北洋军就此拉开了进攻序幕。榴弹炮的射击给革命军造成了很大的压力,驻泊在阳逻的清军舰队也从侧面向革命军防御阵地猛烈开炮。使革命军伤亡五百多人。十一时半,战斗进入炽热阶段,一发炮弹击中了革命军粮台。鏖战中的革命军战士看见后方起火,更加慌乱,从刘家庙退到了大智门附近。第二天。北洋军继续进攻。革命军根本抵挡不住,退入了市区。伤亡数千人,前敌总指挥张景良叛变被处死。前线无人指挥,清军重兵入侵,形势十分危急,更不妙地是士气十分低落,出现了逃兵。
正当革命处以危急关头之时,黄兴偕同宋教仁等从上海到了武汉,并且主动承担指挥汉口军事的重任。29日,湖北军政府挑选了一千多名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和青年学生随黄兴渡江,黎元洪还叫人做了两面一丈二尺的大旗,上面写着斗大的“黄”字,由领队手执前进,口里还大喊“黄兴到!”。黄兴到来的消息给了苦战中的革命军以很大鼓舞,士气为之大振。但袁世凯也从彰德南下,直接将指挥部设在孝感,亲临前线督战。
千里之外的秦时竹等人一直关注着革命走向,在他手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情报。
“袁世凯已下令进攻汉口,革命军的情况很不妙啊!”葛洪义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不碍事。别看武昌城有累卵之危,实质上安全地狠,按照老袁的拔树法,他是不会真把武汉三镇打下来的。”秦时竹笑着让他们宽心。
“拔树?”海强不解,“现在又不是整顿园林绿化!”
“别插嘴,听老大说完。”葛洪义狠狠瞪了他一眼。
“海强啊,如果让你拔树,你会怎么干?”秦时竹笑着问他。
“要我啊?!紧紧抱住,使劲往上拔就是了嘛!”夏海强眨巴着眼睛,补充说,“当年鲁智深拔相国寺的树不也是这样吗?”
“这也是一种拔法,不过要有足够的力气才行,而且树很容易折断。现在我告诉你,有一棵老树,根很深,拔起来不容易,枝干又很脆弱,稍微用点猛劲就可能断,你该怎么拔?”
“好了,不讨论这个了,说正事要紧。”海强有些不满,“这么多事都处理不过来,哪有心思管拔树?等以后革命胜利,在奉天给你建个植物园,让你当园长,天天研究拔树得了!”
“你以为我真跟你讲拔树呐?”秦时竹有些不满,却又拿他没办法,“我说的是袁世凯的手段,他进攻汉口,就是开始在拔树了。”
“拔清廷这棵大树?!”葛洪义最先反应过来。
“确实有点象。”何峰也觉得有那么点意思,“这大清立国也近300年了吧,这根还不是般的深;鸦片战争后一步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到辛丑条约后,完全成为洋人的朝廷,这枝干还不是一般的腐朽,怎么个拔树法确实需要动动脑筋。”
“那袁世凯怎么拔?”海强一听这拔树还有这么多道道,赶紧追问。
“很简单,左右摇晃,让根松动,然后再下点力气就可以拔出来了。”秦时竹笑着说,“老袁前些日子装病不出,大谈条件,这是从左边摇树;各地纷纷独立,这是配合,也是背景,老袁现在答应出山,剿革命党,那是从右边摇树;这样摇来摇去,没过多久,这树根就要松动了。所以你说他舍得把革命党完全剿灭吗?”
“这方法,啧啧,果然有一手……”
“要不然怎么配得上枭雄二字?”秦时竹笑道,“只可惜,老袁只拔出树,却忘了还有我们和他抢树干呢……”
南方闹得挺欢,北方也没闲着,10月29日,山西宣告独立。湖北、湖南和邻省陕西独立后,山西巡抚陆钟琦知道新军不稳,设法防范。当时驻扎在太原地新军是第43混成协,约4000多人,下辖85、86两标,前者驻扎在郊外,除标统外军官大都是革命党人,后者驻扎在城里,由阎锡山任标统。陆钟琦一方面抽调巡防营进城,另一方面以防堵陕西的革命军为名,企图调开新军。85标的1、2营以没有弹药为借口,拒绝开拔,陆无奈被迫发给部分弹药,哪知道他们刚领到子弹后,就开始准备起义,在29日凌晨,起义军动用两个营的部队,杀进了城里,兵分三路,中路直扑巡抚衙门,另外两路进攻满城和军装局(里面主要是军火而不仅仅是服装),在城里的86标也起义响应,里应外合,不到半天就光复了太原。当天,起义领导人和各界在谘议局聚会,最后经多方协商推选出阎锡山、温寿泉为正、副都督。
如果说山西地独立还只是各省独立地继续,不算太令人意外,那么同日爆发的滦州兵谏完全是给清廷地震撼一击……
第004章 滦州兵谏
按新建陆军定制,每三年举行一次秋操(全国性的军事演习)。1905年在河北河间一带举行了第一次秋操,1908年在安徽太湖举行了第二次秋操,因熊成基发动起义而被迫中止,第三次秋操清政府原定1911年10月中旬在河北省永平府(今卢龙县)一带举行。
清廷十分重视这次军事演习,既迫于全国高涨的革命形势,也由于这是罢斥袁世凯后由皇族亲贵统帅新军的首次军事演习,所以用了最大的力量来筹备。钦命军咨府大臣载涛为阅兵大元帅,禁卫军、第一、第二、第三镇为西路军,以舒清阿为总指挥官,在开平集结,自通州东进;新军第四、第五、第六、第二十镇和第二混成协的有关协、标为东路军,由军咨使冯国璋为总指挥官,在滦州集结,自秦皇岛西进。内定西路军取胜。
第六镇统制吴禄贞得知参加秋操的消息后,精神大振,喜形于色。他认为机会来了,可以效法当年熊成基那样,把军事演习变成操地起义。他立即与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倾向革命的第二十镇统制张绍曾,第二混成协协统蓝天蔚秘密联络,共同商定,各自所属新军私带子弹,在秋操中相机起义,先消灭禁卫军,然后乘胜直捣北京,一举推翻清朝统治。吴禄贞有才气、有胆识、有魄力,能诗能文,他的性格豪爽坦荡,尚侠义,但锋茫毕露,往往不分场合,有怀必吐,以为这是英雄本色,不知掩饰,因而引起清廷疑忌,临时下令停止第六镇参加秋操。其余部队包括张绍曾任统制的第二十镇和蓝天蔚任协统的第二混成协仍照常集结。
演习进行到第三天。载涛正耀武扬威、神气活现地检阅各路大军时,突然传来武昌起义的消息,顿时吓得他面如土灰,带着几个高级官员仓皇上马飞奔车站回京,紧急下达了停止秋操、调第六镇十一协李纯部随荫昌南下武汉镇压革命军、冯国璋率第四镇南下,禁卫军回师保卫北京、集结在滦州的新军各回原防地等一系列命令。
但在10月29日太原新军起义的当天。第二十镇统制张绍曾、突然联合第三镇协统卢永祥、第二混成协协统蓝天蔚、第三十九协协统伍祥侦、第四十协统领潘矩楹等提出最后通牒十二条,要求在年内召开国会,由国会起草宪法,选举责任内阁,并规定皇族不得充当国务大臣。
前线冯国璋指挥军队攻入了汉口,载沣当时正得意洋洋地与一帮亲贵看戏,猛然间收到滦州兵谏的电报,才看一眼。只感觉眼前发黑,“哐”地一声,那只金边茶碗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王爷!”徐世昌最先反应过来,“出大事了?”马上呵斥戏子,“全部退下!”
“你……你们看……怎么办?怎么办?”载沣已吓得连话也说不利索了,手颤巍巍地将电报递给别人看。
电报迅速地在各重臣间传阅。大家都沉默不语,眉头紧锁,只能听见载沣在歇斯底里地喊:“反啦!反啦!都反啦!怎么办?怎么办?”
在最要命的时候,清廷终于拿出了他最后地高效率,就象他们老祖宗当年征战四方的英雄气概一样,有人大胆提议:“赶紧让袁世凯把兵撤回来,拱卫京师要紧!”
“对!对!保卫京师要紧!”奕在旁边附和,他更担心要是革命党打进北京,他多年积累的金银财宝可就保不住了。
载涛、载询也是这个意思,这两兄弟都是贪财怕死之人。此刻也是六神无主。
“不可!”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传来,居然是良弼。良弼祖上是多尔衮,原本是清初最为煊赫的势力。但好景不长,多尔衮死后被褫夺一切荣耀,连亲王都没保住,整个家族被贬到了四川,良弼小时候家境不好,但这种境遇也造就了他,“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等清末赦免了他祖上的罪以后,才慢慢地有些人气。后来他留学日本士官学校,是年轻一辈地佼佼者,跟吴禄贞等并称一代名将。
铁良也反对,说:“如果把袁世凯调过来。湖北怎么办?革命党会沿着京汉线一路直扑北京。到时候就不是两路夹攻,而是三面包围了。”
载沣是个没主见的。一听调回军队也这么危险,顿时又不知道听谁的好了。
“依老臣看,两边都言之有理!”徐世昌慢条斯理地说道,“第一,兵谏部队只说要立宪,并不是革命党,眼下情况危急,应该满足他们的要求,袁世凯当时也提出了这些条件,现在答应他们朝廷不算丢脸;第二,严饬袁世凯拿下汉口,震慑那些再想造反的人;第三,朝廷也要做出点样子来,表示一下诚意;四,兵谏的部队也不是铁板一块,要恩威并用,善加分化,切不可火上浇油。”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赶紧拟旨!”载沣好容易捞到一根稻草……
第二天载沣以宣统皇帝的名义下罪己诏,承认“用人无方,施治寡术”,同时颁发了四道谕旨:
1、立即实行宪政;
2、迅速制定宪法,由资政院负责起草,“与民更始”
3、革除亲贵内阁,宣布一等局面稍微平定,即以贤能之士组阁,亲贵不再担任国务大臣;
4、大赦国事犯,宣布戊戌以来因为政治原因而获罪地关押或在逃人士,一概赦其既往。(汪精卫也被放了出来)
“报告,最新消息!”王云山向秦时竹递上了刚刚收到的情报。
秦时竹只扫了一眼,大笑着递给葛洪义:“这下真热闹了。”
“滦州兵谏!向全国通电要求朝廷接受的最后通牒十二条?”葛洪义刚刚端起茶杯,一看内容,立即放下茶杯细看起来。
“摄政王连下四道谕旨!动作还真快!以上诸条,基本没有超出袁世凯当时所提的六个条件,这也说明了清廷根本不愿意放权,要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勉强同意通过这些来苟延残喘。”
“老大。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们赶紧动手吧!”夏海强兴奋不已。
“不,还不到时候,现在兵谏部队很乱,京城里也很乱,但奉天还没乱。还要再等等!”
“等等等!唉!我心里都似有团火在烧,怎么等得了哇?……”
“海强不可性急。你看,最后通牒十二条里居然没有吴禄贞!”葛洪义看了最后的署名说,“这里面一定还有文章!”
“洪义说得不错,这次兵谏可不简单。”秦时竹不紧不慢地说:“吴禄贞反对立宪不是要维护清廷,而是因为他一贯主张革命,反对立宪;张绍曾是个真正的立宪派,他要求立宪是真心地。他本人最多算是一个动摇的革命者;蓝天蔚是革命派,但他不反对立宪,尤其是现在,既然一时还难以提出革命口号,那么先提立宪他也是赞成地;卢永祥、伍祥侦、潘矩楹这三个是老北洋系,向来是袁世凯的亲信,他们要求立宪其实是要求袁世凯做总理大臣。他们是反对革命的,所以可称之为假立宪……”
“还有这么多区别啊,听得我头都晕了!”
“如果把这些人的立场用数轴来表示,一端极限是彻底的革命派,如黄兴等人,另一端是彻底的反革命,如载沣、良弼等人,那么这些通电地将领都是处以数轴的中间,区别在于更偏向哪一端而已!千万不能以为他们都通电声称立宪,就都是立宪派了!”
“知道啦!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干吧。反正俺政治不行,任你们欺负算了!”
“对我们而言,兵谏中地敌人就是卢永祥、伍祥侦、潘矩楹三人的部队,吴禄贞、张绍曾和蓝天蔚是友军,关键是友军的三人组也不好处理啊!”秦时竹皱紧了眉头,“吴禄贞的革命意志最坚定,但他所在的第六镇却是老袁的嫡系部队,中下级军官还是听袁宫保地;张绍曾的第二十镇从各部队抽调组成,原先担任统制是陈宦,里面派系林立。不好控制;蓝天蔚所部倒是好办,但他只有一个协,连其他两镇一半的兵力都不到,可以说是势单力孤。从个人的角度来看,吴禄贞英雄气概最明显。号召力和影响力也最大。然锋芒太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袁绝对不会容忍出现这么个对手,肯定会派人暗杀,历史上也确实如此,偏他本人警惕性又很低;张绍曾公子哥出身,本人思想进步,但立场不坚定,容易妥协、动摇,缺少血性,历史上吴禄贞死了,他就碌碌无为,听任清廷将他解职;蓝天蔚是穷苦出身,懂得忍耐,也比较机智,也具备极佳地才华,只是吴、张二人要是倒了,他一个人孤掌难鸣,成不了气候!”
“等等……你说袁世凯要刺杀吴禄贞?”夏海强问道,“我没听错吧?”
“没错。”
“如果咱们告诉吴禄贞让他提防呢?”夏海强开始言语起来,“是不是就能搅了老袁的好局?”
“我觉得海强的话很有道理,眼下这种局面只要吴禄贞不死,兵谏就能维持下去,并进而能发展成武装起义。”葛洪义道,“所以通风报信是可行地。另外,我觉得蓝天蔚不错,我和他接触过,为人谦逊,而且又坚忍不拔,对人民之友也很赞成,应该把他争取过来,而且他一向就在奉天驻扎,跟我们关系也算比较近!”这主意不错。”秦时竹沉思了片刻,问道,“现在兵谏部队位置如何?”
“现在三路大军形成一个倒的品字型布局,吴禄贞在石家庄一带,张绍曾在滦州以西,蓝天蔚在滦州,在他们中间,夹杂着卢永祥、伍祥侦、潘矩楹他们三人地部队,在外围又处于第五镇、禁卫军、第一镇和一系列巡防营地包围圈中,最北面就是冯麟阁的左路巡防营,他牢牢掌握着锦州和山海关。兵力对比。如果不算山西军队,大概是3万对7万。”
“果然不大好办,以我们地实力在奉天闹腾闹腾还可以,真要跟他们拼起来,恐怕难度不小!看来只能让吴禄贞率部和他们打起来,等战事呈现胶着。我们就在这里动手!”
“所以,吴禄贞不能死,起码不能马上死!”葛洪义追问,“吴禄贞什么时候死的,是怎么死的,你把情况告诉我,我派人送情报给他,让他提防就是!”
“历史记载他是在11月7日凌晨被骑兵管带马步周。参谋夏文荣,副官吴云章,排长苗得林这四人直接刺杀的,主凶是被吴禄贞革职地一个协统周符麟,而更大地元凶就是袁世凯了……我的担心是,你就算告诉他他也未必相信,因为当时也有人告诉他马步周将对他不利。他居然敢当面问马步周听说你要杀我?,那马步周连忙跪在地上说怎么敢呢?,你们知道吴禄贞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一干人好奇地问。
“起来吧,你是我的心腹,谅你也不敢!”秦时竹叹了口气,“事到临头才知道错了。”
“吴禄贞还不是一般地刚愎自用,起码比我还毛躁!”夏海强笑着找到了攻击对象。
“我们说话他可能不信,但蓝天蔚说话他应该信!”葛洪义脑子一转,“我给蓝天蔚送信去,让他给吴禄贞加派警卫。防患于未然,蓝天蔚谨慎,而且对我们熟悉,知道我的能耐,一定会照办的。”
“怕只怕救得了这次,救不了下次,他的这种性格,缺少对敌人的警惕,甚至认为护卫自己是怯弱地表现,实在是凶多吉少!”秦时竹摇摇头。“下次怎么办呢?下次可就没有历史记载了!”
“一次就够了!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他的造化,总不能我们派兵去保护他吧?再说只要过了1月7号那道坎,就是天皇老子也管不着他。”葛洪义说,“我马上安排人去蓝天蔚处!”
“就按你的法子办,我意先看看11月7号那道坎。然后再决定我们地动手时间。”秦时竹掏出一个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信封。“里面是全套方案,你们分头看看。讨论修改后执行。
“放心吧!”……
听到滦州兵谏地消息袁世凯又惊又喜,惊地是这件事大大出乎意料,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北方一向是北洋地地盘,南方再怎么烽火连天,只要北方不乱,局面就掌握在他的手中,所以兵谏给他造成地吃惊不小。喜的是他正好利用这个意外事变作为武器,压迫清廷接受他的全部条件。他又怕清廷垮台的太快,会失去可以利用的工具,于是一改推托、敷衍的态度,急忙处理兵谏。
袁世凯首先上书载沣,切不可“北狩热河”,其次他给前线的冯国璋下了命令,尽快拿下汉口,准备抽兵北调;再次,二十镇当中有很多是段祺瑞的部下,急调段祺瑞到滦州宣抚,借以分化;最后就是收买周符麟,让他设法暗杀吴禄贞。因为他明白张绍曾没有吴禄贞那么坚定果断,在军中的威信也不如前者,只要解决了吴禄贞,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良弼、铁良给载沣支招,让他下令嘉奖张绍曾,授以侍郎衔,派为长江宣抚大臣;由徐世昌出面联系潘矩楹等人,迫使张绍曾南下就职;又调驻保定的第六镇第十二协开赴石家庄,进逼山西革命军;同时,命吴禄贞亲赴滦州“劝导”张、蓝,缓和矛盾。一时间花招迭出,手段层出不穷,让人目不暇接湖北方面也收到了滦州兵谏地消息,众人极为振奋,革命军在汉口的抵抗也愈加强烈,冯国璋急火攻心,面对颇为棘手的巷战,他拿不出好办法,只能下令放火,汉口顿变成一片火海。随即,云南昆明新军起义,蔡锷等率军猛攻督署,炮兵近抵辕门,连续轰击,云贵总督李经羲被俘,被礼送出境,两日后成立云南军政府,蔡锷当了都督,云南全境光复
面对乱如一锅粥的局势,赵尔巽终于坐不住了,于省城召开特别会议,商量东三省的方针,参加者包括巡防营各路统领,谘议局正副议长、巡警局总办、财政、交涉各司正使、新军督练公所和制造局总办等人。
“现在全国大乱,所以召诸位来议论应对之法,诸位对举事以为如何?”赵尔巽首先拉开议题。
“都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马龙潭咬牙切齿地说。
“这么简单就好了!”吴景濂发表了不同意见,“这几年朝廷大政屡屡让人失望,此番变乱虽然突然,却也不无内因……”
“莫非你也想造反?”马龙潭咄咄逼人,眼光扫视着众人,“你们想造反,先要问我同意不同意?”
“放肆,大人面前不得无礼!”袁金铠训斥他。
“现在不是在商量怎么办么?怎么自己先吵起来了?”赵尔巽很是不满,“复生,你有什么高见,不妨说出来听听!”
“我想,造反不造反我们管不着!”秦时竹的第一句话就惹得马龙潭怒气冲冲,好容易被坐在旁边的冯麟阁劝住,“关键是我们奉天,东北怎么办?别人要闹由他们闹去!”
“嗯!”赵尔巽赞许地点点头,明哲保身是第一要义,“继续说。”
“诸位,南方的消息你们想必也是知道的,北洋军和革命党打了起来,汉口变成一片火海,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武昌三镇一片糜烂。这说明打仗是要不得的,把奉天打了稀巴烂,谁敢担待?但我们也不能跟着朝廷一条道走到黑,武汉革命党连洋人都是承认地,我们要是不自量力地去反对,恐怕也讨不得好!”
“有理!有理!”几个立宪派和官僚表示赞许。
“现在滦州兵谏,提出了十二条条件,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立宪,我们也要因势利导,加紧准备,不然老百姓会起来造我们的反的,到时候恐怕在坐的都逃不掉这无妄之灾!”秦时竹决意恐吓一下胆小鬼。
“可是宪政是朝廷地事,我们想搞也无从下手啊?”赞同立宪地人还真是不少,秦时竹本人又算是立宪派的领袖,大家地目光都盯着他。
“第一,对老百姓要宽容,不要动不动抓人,社会以安定为主;第二,对革命党要警惕,不能让他们闹腾起来,万一逮到了也要好言相劝,不可逼上梁山;第三,要通电全国表明我们的态度,我意就是东三省保境安民;第四,要和洋人特别是日本人搞好关系,免得他们找借口闹事。”秦时竹不动声色地讲了下去,“至于其他再看看再说,先不要急,我们千万不可抢先表态,否则后患无穷!”
……下面一片交头接耳的讨论,看得出来,赞同的居多。
第005章 上街游行
“不错!复生的方针,不急不徐,不偏不倚,甚是中庸,深合老夫之意,我看就这么定了吧!”赵尔巽一锤定音,“请诸位回去后,就按这个方针办!”
“大人,卑职有话要说……”一旁的马龙潭很不甘
“你还敢胡说?还不退下……”赵尔巽怒斥连连。
“我……”马龙潭一时语塞,半天回不过神来。这到底怎么回事?开会前总督大人不是亲自把自己叫到一边面授机宜的嘛,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还待分辨,冯麟阁看得清楚,硬生生拽住了马龙潭的衣服,低声道:“别多嘴!”
果然赵尔巽又开了口:“省城防务,以前是第二协和中路秦统领负责,现在第二协大部都在滦州,秦统领的部队还要兼顾辽阳防务,分身乏术,老夫以为省城应当加强防卫力量以便绥靖地方。值此多事之秋,除了秦统领要尽力将所部向省城集结外,马统领也要抽调4个营头护卫省城……至于抽调兵力后其他方向的缺口,就由陆统领所部加以填补,尤其要注意新民与洮南方向。”
“嗯?”秦时竹一愣,赵尔巽居然来这手,倒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复生,怎么样啊?”赵尔巽笑吟吟地看着秦时竹。
“唯大人马首是瞻。”“卑职拱手听令。”赵尔巽的目光刚刚扫到马龙潭,后者已闻声而起。
既然两人都表态同意,与会众人自然也是首肯。
回到北大营驻地后,秦时竹一言不发,素来捣蛋的夏海强也不吭声。
老半天,秦时竹嘴里挤出一句:“赵尔巽给我来这手!哼哼……”
“怕他怎的?”一听秦时竹开腔,早就憋坏了的夏海强一串问候语连贯而出,将赵尔巽和马龙潭的女性亲属问候了个遍。
“这是好事,也给我提了个醒。东北的局势还没那么简单,不过……”秦时竹笑道,“他玩他的,我玩我的,看谁玩得过谁?”
东三省总督府里,身兼东三省总督和奉天巡抚于一声地赵尔巽端坐在太师椅上。旁边则是马龙潭在伺立。
“大帅……”马龙潭看着赵尔巽心情还不错,便问道,“方才在会上你为何?”
“你不懂,你不懂……”赵尔巽摇摇头,随即又叹息道,“你有秦复生的明白就好了。”
马龙潭愤愤不已:“他秦时竹之所以有今天,全靠了大人您的栽培,怎么事到如今。反而如此令人寒心?大帅,马某是不才,可他那点小明白,卑职可是从来都不会装得呀!”
“所以老夫把你调到省城来。”
“既然他秦某人不可靠,大人为什么不干脆把他支开或者拿下呢?留着终究是个祸害。”
“糊涂!”赵尔巽翻着白眼,抿了一口太湖碧螺春后道,“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动了秦时竹。他手下几千兵马乱起来怎么办?你担待地起?再说……秦时竹不过就是唱了几天立宪的调子,有点儿想法罢了,还真不是革命党,动了他,把他逼成革命党有好处么?”
马龙潭默不作声,面上却是颇不福气。
“不必多言,你赶紧把部队调进来,老夫自有主张。”赵尔巽捻着白须道,“等完全控制了奉天局面,就可以和秦时竹摊牌。只要他仍然忠于朝廷,愿意效力,老夫可以既往不咎,当作没事一般,若是他有二心,哼……”
“我马龙潭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东北忙着开会,南方忙着革命。
北洋军加速攻打汉口加剧了湖北形势的恶化,同时亦带来了湖南局面的复杂化。湖南独立后仅一周,立宪派就架空了焦达峰等革命党,掌握了全部大权。正副都督形同虚设。为把革命党彻底排挤出军政府,立宪派还从政治上打击焦地威信,挑拨他与新军的关系。以会党群众纷纷应召加入军队为口实,诬蔑焦达峰为“会匪”、“土匪头子”,造谣说他企图用会党代替新军;煽动巡防营为黄忠浩报仇。在社会上形成了倒焦的声浪。焦达峰等人原本存了退让之心。但同盟会派谭人凤到湖南指导革命后,形势又发生了逆转。焦达峰等人态度逐渐强硬,不仅取消了参政院,由都督府总揽全权,而且还迫使谭延去职。立宪派见软的不行,就发动了军事政变。
当时负责省城防务的是50标第一、二营,这两个营没有参加长沙起义,受革命熏陶比较少,第二营管带梅馨曾要求焦达峰提拔他为旅长,被拒绝后怀恨在心,立宪派便趁机挑动。31日,梅馨兵分两路,一队埋伏在北门外和丰火柴公司附近,一队准备进攻都督府。然后指使一些地痞、流氓制造纸币挤兑风波,作为发动政变的导火线。风潮发生后,立宪派要求军政府弹压,副都督陈作新单枪匹马前往视察,被伏兵乱刀砍死。变兵在梅馨的指引下,以索要军饷为由,冲进都督府,变兵用刺刀戮杀了焦达峰,完成了湖南政权的更替。谭延继任都督,梅馨则被提拔为师长。为消除革命党对焦、陈被害地义愤,他大肆玩弄两面手法,将责任全部推到“变兵”身上,还亲自前往祭奠,下令各署一律下半旗志哀,为两人建祠铸铜像,抚恤家属。在潭的手段下,立宪派掌握了湖南的政权,但这只是拉开了立宪派与革命党斗争的序幕……
11月1日,形势发生了重大转折,以奕为首的皇族内阁总辞职,清政府任命袁世凯为内阁总理大臣,同一天,袁世凯在前线指挥军队攻下了汉口,燃烧了三天的大火终于被扑灭,反革命的势力增长了起来。
在奉天,马龙潭率领地4营人马全部开进省城驻扎。这对当地的革命党是个不小的震慑,奉天的形势也日益严峻起来。张榕、徐镜心、宁武、柳大年等聚会于奉天城,共谋响应武昌起义,成立“联合急进会”,推举张榕为会长,徐镜心、赵中鹄副之。左雨农任秘书长。宁涤尘副之。组织干事宁武,宣传干事刘艺舟,联络干事祁耿寰,妇女干事张淑秋,交通干事安静山。宁武任东路军事兼策反工作。
由于秦时竹作为立宪派代表享有的威望,加上他手中地军权,以及他本人一贯开明的态度,被视为决定奉天政治走势的决定性力量。保守派、立宪派、革命党都想争取这支力量站到自己的一边。纷纷派代表前去会面,力图抢得先手。谁知,所有人都吃了闭门羹,秦时竹以“非常时期、暂不见客”为由,将所有上门的人都打发走了,来地这些人只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秦时竹所部军容威严。严阵以待——秦时竹安排了三倍于平时地力量巡逻,而且构筑了机枪、火炮阵地,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当然,深知内情的夏海强明白得很,“闭门谢客”只是他待价而沽的姿态而已。
得益于《奉天时报》的宣传,奉天消息比较灵通,每天都有各地消息见诸报端,引得人们议论纷纷,尤其在青年学子的心里荡漾起了不小的波澜。这些学生普遍接受了新式教育,无论在感情上还是在理智上都同情南方轰轰烈烈的革命。加上学堂监督黄炎培和张澜两人本身地引导、推动,已广泛地发动起来了。
黄、张二人更是一天到晚地往报馆跑,希望知道最新消息,在他们看来,眼下最重要地不是管理学校,教书育人,而是及时地将政治动态传播给学生,让他们鉴别、区分、成长。在巡警局总办葛洪义的默许甚至纵容下,他们毫无顾忌地将各地的革命消息告诉学生(有些报纸上也没有刊登),学堂的课程完全成了慷慨激昂的时事课。不过这两天地情绪有些不大对头。首先是滦州兵谏触动了莘莘学子们。他们都是文化人,自然明白立宪地重要,对“皇族内阁”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这种局面是他们所乐意见到的,大家都在讨论宪法和新内阁什么时候能出台。另外就是清军在汉口放地那把火。激起了他们的义愤。对北洋军和革命军的交战,他们在道义上是支持革命军的。现在北洋军为了占领汉口,居然把矛头指向了无辜的百姓,让他们对这个政权深深厌恶,不知谁喊了起来,“同学们!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安坐了,我们要上街,我们要游行,我们要声援革命军,我们要为无辜死难的同胞申冤!”
“对!军队太不象话了,打仗归打仗,放火烧老百姓算什么本事!?”
“大家一起去游行!我们要示威,要让朝廷看看我们的力量!”
很快,众多学生自发行动起来,书写标语、传单、横幅,平时的积极分子都出去发动,不到一个小时,黑压压地一片人在校门口集合,准备上街游行了。
黄炎培和张澜闻风赶来,学生要游行,出乎他们的意料又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支持学生的爱国举动,亲自带领学生上街,为了安全起见,由张澜亲自通知巡警局,通报游行事宜,黄炎培劝退那些年纪比较小的低年级学生,让他们留在学校里。
葛洪义正在办公室里地看报纸,这几天警署的工作是外松内紧,各路人马尤其是腾龙社的人都派出去打探消息了,通知蓝天蔚“吴禄贞有被害危险”的人员也放出去了。他刚从三电公司那检查完电报信息回来,连报纸都还没来得及看。对于秦时竹的舆论政策,他是极为支持的,报纸言论取向和引导方向也在不经意中慢慢地转移到了革命立场上了,这种潜移默化地效果正是进行自己的秘密事业所需要的意识形态环境。
突然间,张澜气喘吁吁跑来。
“表方兄(张澜的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怎么不在学堂教书啊?”
“葛……葛总办!”张澜努力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学生要上街游行,我特意跑来向你通报!”
“啊!”没想到是这事,葛洪义头都大了,革命还没开始。先碰上了学生运动,这是最棘手地,想当年,最怕就是学生上街。
“你们同意了?你们怎么能同意?”
“我和任之(黄炎培地字)商量了一下,觉得一来学生的热情高涨,如果硬拦住不让他们去。估计他们还是会闹腾起来地;二来,这是他们爱国的表现,何罪之有?实在是前线闹得太不象话了,怎么能放火呢,也难怪学生们义愤填膺,别说他们,就是我们两个也气得不行……”
“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个。学生们都上街了吗?有多少人?”葛洪义没功夫听他解释。
“我走的时候还没有,不过现在应该已经上街了吧!估计有500多人,大都是高年级的。”
“表方兄,你这不是给我添乱嘛!前两天刚刚开过会,要保境安民,稳定第一你这么闹腾起来,怎么收场?”被大乱计划的葛洪义极为不满。
“无论你同不同意。上街游行我们一定会去的!”
“你先别激动,我也没说不同意!学生地热情我理解,可不能动不动就上街吧,影响多大啊!”
“问题不是对不对,而是已经行动了,估计眼下游行的队伍已在东大街上了,离警局最多还有2里地!”
“好好好!你们要游就游吧,我不阻拦你们!”葛洪义见木已成舟,反对也是没用的,“不过。我警告你,千万别闹出什么事情来,不好收场!”
“你放心吧,保证出不了岔子,我和任之会一起把队伍带好的!”
“我提三点要求,一不许出现打、砸、抢等过激行为;二不许公然反对朝廷;三要保证学生安全,去的时候多少人,回来的时候还得是多少人。出了岔子,我惟你们两个是问!”
“行!那我走了,给您添麻烦了!”张澜转身就寻找游行队伍去了……
赵尔巽也在看报纸。这段时间南方的消息让他整天心神不定,仅仅半个月前还敢跟人夸口,说“南方兵变,只在武昌一地,指日可定……”。本来按自己的意思。是怎么也不会同意散布这些“流言”地,差点没下令把报馆封了。可袁金铠、吴景濂和葛洪义天天劝他,“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是行不通的,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只不过让报馆修饰一下,“起义”自然是讲不得的,讲讲“变军”、“乱民”什么的总可以吧。
赵是进士出身,自然明白这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稍微有点头脑都可以看得出来,他苦笑一声,继续往下看。本来袁世凯攻入了汉口让他看到了希望,不过滦州兵谏更让他担心起来。对于立宪,他是赞同的,不过这么个搞法,打死他也不会参与,秦时竹的用心虽然值得怀疑,可话并不错——先把东北这一亩三分地管好再说。
“大……大人不……不好了……”正在自我安慰时,戈什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赵尔巽强作镇定,“不会是革命党闹腾起来了吧?”
“不……不是革命党,是新学堂里那些学生娃子,他们都上街游行了!正沿着东街一路走过来呢,看样子要到总督衙门这里来!”
“啊!?”还好不是革命党,暗自松了口气,不过这也非同小可,“赶紧挡住他们!”
“大人,挡不住,人太多了,他们一路走,一路发传单,喊口号,后面又跟了不少人,队伍拖得老长……”
正说话间,依稀传来“惩办汉口纵火罪魁!”、“立即立宪”、“改组内阁”地声音,“大人,这应该就是他们了……”戈什哈吓得结结巴巴,“他们人多势众,奴才,奴才……”。
“慌什么!从声音上来听还有点路,赶紧让巡警局葛总办派警察把他们赶回去,把闹事的首要分子抓起来!”赵尔巽不失镇静。
“喳!”戈什哈转身欲离去。
“慢!”赵尔巽想了想,“来不及了,恐怕等你跑到那里队伍已冲过来了,赶紧让人在衙门口警戒,我马上给巡警局打电话!”
“喳!”
赵尔巽拿起了电话机,想不到居然要靠“德律风”这个洋玩意来传递信息,马上要通巡警局。
“葛大人,您的电话,赵大人打来的!”巡警帮办徐升告诉正在窗台边若有所思的葛洪义。
方才听到电话铃响,葛洪义便猜到了几分,这个年代,能打电话的都是高级官僚,而且往往有急事才使用,如果不是秦时竹打来,那估计情况也不会妙。
“大人,卑职在!”葛洪义在电话里毕恭毕敬。
“外面学生游行你总该知道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巡警局怎么不管?”赵尔巽在电话里越说越气。“属下也是刚刚才接到报告,正在和几位帮办、协办在商量对策。”
“有什么好商量的,赶紧把巡警给我派出去,立即驱散队伍,把首要分子拿来见我,我要亲自审问,究竟是谁在后面指使!”
“是!是!属下这就去办!”葛洪义搁下电话,扭头看着徐升,一脸苦笑。
“大人,您?您不会吧?刚才还不是答应黄先生由他们去游行吗?现在……”徐升和另一位担任协办的高奇涵都是葛洪义一手提拔起来的,同样同情立宪,而且是人民之友会员。
“可赵大人下了命令,能装不知道么?”葛洪义绞尽脑汁在想办法。
“要不我和高大人出去劝他们解散算了?”
“你们两个?算了,学生都上街了,劝是劝不回去地,得想办法才行。”
“总不能拿枪逼他们,我怕激起民变,到时候赵大人怪罪下来,恐怕罪就更重。”
“拿枪自然是不行的,咱们要聪明点。”葛洪义突然有了主意,附在徐升耳朵边耳语了几句。
“好好好!我这就出发。”
就在他们商量、讨论的时候,游行队伍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围观民众越来越多,简直可以用万人空巷来形容,很多人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事,觉得新鲜不已义上他还是最高军事长官)
“惩办祸首!”
“坚决立宪”
“改组内阁!”
声音阵阵如滚雷……
第006章 警察上街
这是学生们的怒吼。在队伍前列的人领喊之后,后面的人也跟着喊。黄炎培和张澜走在最前面,他们两个领导着整支队伍,领喊的学生却是禹子谟的义子陈若愚。葛洪义万万没想到,当年偷包子的小鬼现在居然成了学生领袖!他亲生老子因为参加自立军牺牲,算是革命先驱,养父禹子谟又是立宪派精英人物,故而造就了这个年仅17岁的学生领袖,果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
“卡卡卡!”徐升和高奇涵带领着巡警们出动了,清一色的黑制服、大沿帽,手里提着警棍,随着“一二一”的口令,跨着整齐的步伐跑步前进,向游行队伍扑了过来。哎呀!好威风呀!
游行的学生们也看到了巡警们向他们跑来,前进步伐突然放慢了,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听见前面一声“立……定!”警察们已在前面停了下来,距离不到三米,彼此鼻子眼睛都看得清清楚楚。
黄炎培急了:“怎么回事?葛总办不是答应我们不干涉我们游行的嘛?怎么能出尔反尔?”
“对不起了,奉赵大人和葛总办的命令,前来维持秩序!”徐升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其实黄炎培和张澜他都是认识的,现在只能装成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徐叔叔、高叔叔,你们是来抓我们的吗?要抓先抓我好了!”陈若愚挺身而出。这小子的堂姐姐禹芳嫁给了葛洪义,按辈分说起来他算是葛洪义的小舅子,沾亲带故的,对巡警局熟悉得很,徐升和高奇涵自然也是认识的。
这下不好装不认识了,高奇涵苦笑一声:“若愚,你怎么也在这?你怎么也和他们一起胡闹?”
“我们不是胡闹,我们是为民请命,汉口大火。死了多少老百姓,又有多少人无家可归,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还有没有良心了?”
“好好好!”徐升眼看要闹僵了,赶紧说,“别误会,我们是来维持秩序的。不是来抓人的!不过既然赵大人下了令,我们总该意思意思吧!”
一旁的高奇涵开始喊:“听我命令,全体都有!左右分开跑步走!”
说完只见本来成一个方阵的警察分成了两路纵队,从游行队伍地旁边跑过。本来学生和围观市民将街面撑得满满地,警察一来,老百姓全跑回了家,而且紧闭了大门,胆大的几个也只敢从临街的阳台上或门缝里偷偷看情况的发展。
“立……定!全体向后转!”高奇涵带着警察跑到头了。又下达了命令,只见全都齐刷刷地转了过来,把队伍包围了起来。现在,游行队伍的两边都是警察,高奇涵在后面压阵,前面领队的则是徐升。望着目瞪口呆地黄炎培和张澜,徐升笑了:“两位。我们维持秩序的工作已部署完毕,你们要游行就接着游吧!”
好半天黄、张二人才回过神来,连声说:“好好好!”就又带领队伍开始游行了。于是,在沉寂一段时间后,街面上又响起了“打倒荫昌!”、“惩办祸首!”、“坚决立宪”、“改组内阁!”声音,学生走,警察也跟着走,两边形影不离,唯一不同的是,警察都紧紧握着警棍。倒也没有人跟着喊口号的。市民们惊奇地发现,警察居然没抓人,反而和游行队伍一起走了,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也许是队伍走累了,也许是警察在身边令人浑身不自在,又或许是因为市民们害怕警察不敢再出来响应了而让学生们觉得无味,喊口号的声音下降了一个档次,徐升心里暗暗发笑。
可衙门里的赵尔巽怎么也笑不出来,他只觉得那些口号距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了。他也没有胆子出去看个究竟,只能在屋子里团团转,嘴里骂着:“怎么搞的?警察还没有出动?平时一个个神气活现地,关键时候恁地靠不住!”
“大人!”戈什哈飞快地跑了进来。
“游行队伍怎么还没退?警察出动了没有?”
“回大人的话,队伍还没有散。警察倒是出动了。不过……”
“不过什么?警察都出动了,怎么还没让队伍解散?难道有很多学生在游行?警察忙不过来?”
“不是地。警察压根就没抓学生,他们把学生围在当中,一路跟着走过来的,我看这模样也不象是弹压,而象是保护!”
“反了,反了!”赵尔巽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我的命令都敢阳奉阴违,如此下去怎么了得!”
“大人息怒,可能葛总办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有个幕僚劝他。
“胡说,什么难言之隐,我看他就是和革命党是一路的,传我的命令,立即免了他总办之职,由帮办接任!”
“大人,这恐怕不妥吧?葛总办为官素有声名,如果仅仅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免了他的职,大家会怪大人薄情。”幕僚继续劝赵尔巽回心转意。
“小事?这还是小事?连本帅的命令都置若罔闻,再不惩办,就要无法无天了!我就不信,我连撤他地职都不行?”
葛洪义在办公室里接到了将他免职的通知,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收拾东西就准备开路。
“葛大人,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咱们找赵大人求情去,让他收回成命!”徐升急了。
“是啊,现在非常时期,没有葛大人怎么压得住阵脚,巡警局全靠您主持大计呢!”高奇涵也是同样的态度。
“不用!赵大人的脾气我知道!”葛洪义笑着说,“我走了,徐升你好好干,现在你可是总办啦!”
“不,大人,你永远是我们的总办,我情愿不做这个官,也要和大人共进退!”
“如果大人不做,我也不干了。今天就辞官回家!”徐、高两人毕竟是心腹,忠心耿耿。
葛洪义又笑了:“没事,没事,我干这个也好些年了,正好借此机会歇歇!”
“大人,您真的不能走哇!”徐、高同声挽留。“您走的话,底下那些弟兄也不会答应。”
“真舍不得我走的话……也不是没办法!”葛洪义拖长了声调说。
“大人快说,我们一定照办!”
“你们只需如此……如此……”葛洪义悄悄地对两人说,两人听罢大笑,连声说“妙妙!”
葛洪义拿起了电话,给驻扎在北大营的秦时竹打了个电话,“大哥,我被赵大人免职了!”
“啊?!怎么回事?”秦时竹吃惊不小。
“因为学生上街。我没按他的要求弹压,所以就被罢官了!”
“这事你没做错,要不我找他求求情!”秦时竹心想节骨眼上可不能出漏子。
“不用!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已交代妥当了,今晚我住你这来。”
“这样也行,先到我这避避风头吧……”
第二天,赵尔巽还是在衙门里读电文。看到“资政院正制定宪法,将于后天上奏”,再加上袁世凯已受命组阁地消息,顿时眉飞色舞,感觉事情又有了转机。
“大……大人……不好了,又有人游行了!”
“游行?怎么又游行?巡警局呢?不是把葛洪义撤了吗,赶紧让他们派人弹压,我就不信制不住这帮学生娃子……”
“禀……大人……是……是警察在游行!”
“嗤!”赵尔巽刚喝了口水,一下子全喷了出来。
巡警局离总督衙门不远,游行口号已听得很清楚了。
“还我葛总办!”
“誓与总办同进退!”等口号此起彼伏。声音嘹亮,看来人数不少。
“快,快挡住他们,不要让他们冲进来!”他有气无力地挥了下手,戈什哈飞一样的跑了出去。
街面上,大约400多个警察排成五路纵队,在徐升、高奇涵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前走,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今天警察游行,他们大可放心观看。没人有空抓他们。
“稀奇、稀奇,真稀奇,警察都游行起来了。”
“这年头什么怪事没有,南方革命党闹得凶,咱们这也是天天游行!昨天警察保护学生游行已够奇怪了。今天居然警察上街游行。这不全乱了套嘛!”
“听说巡警总办因为昨天弹压不力,被总督大人撤了职。他手下不平,今天就为他鸣冤来了!”
“哎呀,这下有好戏看了!”
游行的警察没人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只顾一个劲地往前走,转眼就到了衙门口。门口的戈什哈们大声呵斥,正想把人赶走,谁知道众多警察蜂拥而上,用警棍把这些个狗仗人势地家伙打得抱头鼠窜。戈什哈虽然有枪,但哪里敢动家伙,全都逃到里面去了。
徐、高两人也不命令追赶,只喊了一声:“坐下!”警察便齐刷刷地坐下,然后又扯开嗓子喊,“还我葛总办!”、“誓与总办同进退!”。
赵尔巽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卫队纷纷逃了进来,诉说警察好生厉害,他更加愁眉苦脸。怎么办呢?堂堂一个总督,居然被警察困住了,差点就想从后门溜走。
“大人,外面警察都在门口静坐,看样子一时半会还不会冲进来!”幕僚帮他缓解焦灼感。
“这个混蛋葛洪义,一定是他煽动起来的,看我怎么治他!”
“大人,那眼下怎么办呢?这么僵着不是办法啊!”“那个新任总办干什么吃的?这么点事都摆不平,简直是个熊包!”赵尔巽怒气冲冲。
“大人,昨天我去宣布免职令时,那两个就没好颜色,我好说歹说才劝住地,谁曾想今天居然闹出这么大动静!”
“警察反了,还有军队,赶紧让巡防营派兵来!”赵尔巽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大人,万万不可!”幕僚一听。连忙阻止了他“大人想调谁的兵?”
“马龙潭!不,秦时竹!”
“这样就更糟了!”幕僚耐心地开导他,“马统领只有区区两千人马,大半还在各处城门守着,要是调动了他们,万一革命党闹事怎么办?秦时竹就更不行了。葛洪义本来就是他保荐的,调他来弹压估计也是敷衍了事,逼急了,他也反了怎么办?依我看,还是答应他们的条件,赶紧让葛总办官复原职!”
“难道真地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这是最好地办法了,大人您还记不记得,葛洪义可是您亲自提拔上来地!”
“不错!当年秦时竹向我推荐了此人。我也爱惜是个人才,没想现在居然养虎成患!”赵尔巽后悔不迭,连连叹气。
“大人不要过于自责,这事情也怪不得您!从大人上次督东到今年复来,已有五个年头了吧,这些年光总督就换了三任。可葛洪义呢?稳稳当当做了五年总办,一步也没动过。还办了警察学堂,全奉天地警署官员都出自他地门下,翅膀早就硬了!尤其徐大人秉政时要求葛洪义监管整个东三省吏治,弄贪赃枉法的名单,葛洪义借机把手伸到黑、吉两省,两省警署大小官员多半也出自他的门下,他平时又注意笼络人心,今天地事完全因他而起。要想化解此事,非找到他不可!”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啊!”赵尔巽乱了方寸,幕僚说什么就是什么。
幕僚象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溜出了后门。找人去了。戈什哈又跌跌撞撞地进来了,“大……人……,门口聚集地警察越来越多了,连城外的巡警都来了,扬言今天要静坐到底,葛总办一日不复职,他们一天不回警署,如果大人今天再不答应,他们明天持枪上街游行!”
“啊!”赵尔巽一听,这可非同小可。全奉天可是有200多警察,真要闹起来非翻天不可,不顾是11月里的天气,急得额头都冒出汗。
“赶紧告诉门口的警察,有事好商量。本帅已派人去找葛总办。叫他们不要再闹了!”
门口的高、徐二人也在犯嘀咕,这招数究竟行不行?葛总办临走前交代。不到最后时刻,不得冲进总督衙门,这都快一个小时了,赵尔巽还真沉得住气!不管怎的,离天黑还早呢,再耐心坐会吧,虽然地上有点凉,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警察们的心思也活动开了:哎呀!原来游行、静坐是这么好玩的东西,可惜不能常玩!看平时一个个狐假虎威地戈什哈现在都吓得瑟瑟发抖,心里有说不上的快感!
费尽千辛万苦,葛洪义终于被找到了,从后门溜进去见赵尔巽:
“草民葛洪义拜见大人!”(现在没了官,卑职是叫不成了!)
“快快请起!给葛总办看坐!”
“不敢,小人一介平民,万万不敢当总办两字称呼!”要唱戏,就得把戏唱足。
“还在生老夫的气啊?”赵尔巽尽量和颜悦色地说,“是我一时失察,误听他人之言,让你受委屈了!”
“小人岂敢怪罪大人,确是小民有过,大人惩戒应当、应当!”
“过去的就过去吧,现在你还是官复原职,继续做你的巡警总办,不过,门口这些警察……”
“谢大人恩典!他们太不象话了,是卑职管教无方,失职、失职!”
“你回去要好好管教,不过现在赶紧让他们先退去,免得贻笑大方!”
“是,属下得令!”
葛洪义走出大门,门口原本都在静坐的警察呼啦一声,纷纷站了起来“葛大人,我们都盼着你回来呢!您要不来,我们今天就不走了!”葛洪义双手抱拳,激动地说:“我葛洪义谢谢大家啦!”所有人全都拍起手来。
“我命令,全体都有!立正,向后转!起步走!”葛洪义喊了口号,众警察纷纷转身开路了,总督衙门口顿时变得空荡荡地,只剩下那两只自始至终地注视着整个事件的过程且不失威严地石狮子。
游行吓坏了赵尔巽,在他看来,镇压革命还是马龙潭可靠一些,于是命令其扩充部队4营,同时他也让吉林扩充5营、黑龙江扩充4营,弥补因新军抽调走后的兵力不足。
北大营的兵营里,秦时竹会见了“人民之友”各地支部地代表,众人济济一堂,讨论对时局的看法:
“复生兄,奉天革命党已组建联合急进会,看样子很快就要动手,我们不可不防!”
“慌什么,复生兄掌握着兵权,谅他们区区几个革命党掀不起风浪来!”
“可不能轻敌!听说现在他们秘密联络各地联庄会首领,如复州的顾人宜三兄弟,又与庄河地区联庄会(称起大会)首领潘永忠、郁守真等各地武装会合,实力大增。”
“此事我略知一二,大概有近万人马,准备里应外合,一举起事!”葛洪义早就有腾龙社报来的密报。
“复生,我们怎么办呢?眼看局面日益复杂,总不能袖手旁观吧。祖安(谭延的字)年初时还和我们一起喊立宪,一转眼都当上革命军地都督了!”袁金铠自从谭延当上都督后心思就活了。
“哈哈,你也想当都督?”秦时竹笑着调侃他。
“不,不!在咱们奉天,复生要是不挑这个头,恐怕没人敢做都督!”
“你们这些家伙,难不成想逼我造反?”秦时竹笑着打哈哈。
“不敢,不敢,谁都知道复生一心保境安民,怎么会造反呢?”
“所以嘛,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所求!”
“今后怎么办?这境怎么个保法,民怎么个安法?”吴景濂问了关键问题。
“首先,革命党和各地民军咱们不要去动,这一动就可能是大乱;其次,秩序要安定,不要动不动抓人、搜捕,闹得鸡飞狗跳地;再次,局势还不明朗,奉天何去何从咱们再等等看;最后,各地支部要多劝说百姓,不要听信流言,不要被革命党所蒙蔽。资政院拟地宪法估计也快出台了,咱们要做好迎接准备!”
“好好好!”大伙都说好,随即就三三两两地散去,只有吴景濂和袁金铠秘密留了下来。“复生对宪法怎么看?”宪法谜袁金铠问道。
“这种东西,不要也罢!”秦时竹一点都不客气,“好不好咱们也不说,起码心不诚!第一,年初时请愿我们差点没把嘴皮子磨破,一点都不通融,现在倒好,革命军枪炮一响,就急着答应了,就知道欺软怕硬!”
“我在琢磨这是不是朝廷地权宜之计,等到全国平定,会不会又翻脸不认帐呢?”吴景濂也觉得不是滋味。
“还有,各地意见最大的乃是干线国有和皇族内阁,后者虽然在名义上改组了,但朝中掌权的还是那些亲贵大臣,前者压根就没提起,所以我说他心不诚!”
“我听人说朝廷有意将山东土地全部租给德国人,然后换取钱粮、军火弹压革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袁金铠的消息还真不。
“是不是真的我不敢说,但以朝廷的一贯手法来说,很有可能。现在病急乱投医就更可能!真要是这样,咱们怎么也保不住它!”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我们也该想个办法了……”
第007章 变乱纷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不能跟着朝廷一起完蛋,而且……”秦时竹欲言又止。
“而且复生现在的位置很微妙。”
“确实……”葛洪义叹了口气,“赵大人并不信任我们,说说是保境安民,却又把马龙潭的部队调防省城,还要增兵,如果不是提防复生又是在提防谁?”
“这次居然还撤了你的职,简直就是胡闹!”对赵尔巽的冲动,秦时竹很不满意。
秦时竹、葛洪义两人一唱一和,又打又拉,素来擅长察言观色的吴、袁二人自然心知肚明,不住地点头。
“请二位有空多劝劝赵大人,何去何从,请他早做决断,只要是保境安民,我秦时竹一律拥护!否则,无论是谁,我一律打倒!”
“有复生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有你在,奉天就乱不了!”袁金铠自然心领神会。
对于滦州兵变,清廷一方面抛出“重大信条十九条”,以几乎全盘答应兵谏要求的答复作为弥补,另一方面则抓紧活动,暗下绊子。首先就是让不曾名列其中的吴禄贞劝告张、蓝,美其名曰“以毒攻毒”,与吴禄贞同行的则是军谘府第三厅厅长陈其采。
吴禄贞素来大意,以为陈其采是陈其美的胞兄又是自己在日本士官学校同一期的同学,而陈其美是上海最有名的革命党,便断定陈其采一定也是革命党。他在路上便推心置腹地把自己的意图全盘告诉了陈其采,摊开地图指点着说:“这次去滦州,联合了张、蓝,加上我的队伍,会师北京绰有余力,光复之功,唾手可得。”
火车到了滦州,张绍曾、蓝天蔚亲自来迎接。随即召开了军官会议,议定:以第二十镇为第一军,从滦州西进;蓝天蔚的第二混成协为第二军,作为后援进行策应;吴禄贞率第六镇为第三军,由保定北上,形成两路夹攻之势。一举占领北京。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众人在会上讲得兴高采烈,全然不知陈其采早就溜了,而且停在滦州车站上的所有车皮全部开跑了。陈其美是革命党不假,但陈其采却是不折不扣的清廷鹰犬,乘人不备他就告了密。清廷立即加强京畿防卫并调回了滦州全部车皮。
几人知道出了问题,连称:“危险!危险!”他们哪里知道,更大的危险已悄悄袭来!第四十协协统潘矩楹听了吴禄贞在滦州的讲话后。立即密报已被任命为总理大臣地袁世凯,袁正在指挥北洋军围攻汉阳,收到情报后大惊失色——倘若吴禄贞的计划实现,北洋军腹背受敌,安有立身之地?一个针对吴禄贞的密谋出笼了。
面对北洋军咄咄逼人的攻势,黄兴正式就任革命军战时总司令。当时保卫汉阳的主要有革命军第1、4、5协和第4标共约万人,再加湖南援军两协。总数达到两万,原本可以一战的。但军政府内部各种政治势力出现纷争,共进会、文学社彼此裂痕加深,黄兴本人处处受黎元洪牵制,指挥不灵,很难实现在固守中反攻汉口地作战计划。而北洋军投入进攻的兵力为第四镇全部再加第2、6两镇各一个混成协和其他兵力,总人数达到三万多,在数量、武器和训练上都占有优势。
陈其采是清廷的奸细不假,陈其美是革命党也不假。11月3日,上海革命发动。他率商团武装和敢死队猛攻江南制造局,光复会领导人李燮和等率沪军营和巡警前来支援。上海革命虽然是陈其美首先发动,但光复会先期做了大量工作,特别是李燮和利用沪军营、制造局、炮台营、巡防营官兵多为湖南老乡的关系,争取到了他们对于革命的同情和援助。由于此种原因,上海光复后两派在都督人选上发生矛盾,陈其美工于心计,早有准备,在集会上率先安排了自己的支持力量,造成了既成事实。光复会和李燮和反而遭到排挤,这成为日后争斗的祸根。
上海独立的消息传到杭州后,全城形势动荡,手中没有军队地浙江巡防增韫(曾任新民知府)召开官绅会议,决定宣布独立。独立还没有宣布。新军已经发难。上海来的敢死队乱抛炸弹,勇不可挡。不一会衙门被攻破。革命军抓住了欲挖洞逃走的增韫。他嚎啕大哭,“我也想革命的呀!”没人搭理他,随后又喃喃自语,“复生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你要是当时跟着我来浙江,我怎么会这么狼狈呢?”——增韫虽然贪财,但干事实属得力,邵飘萍受秦时竹委派回浙江办报,一方面固然是得到了汤寿潜的大力赞助,另一方面也和增韫的关照分不开,秦时竹拍电报给他后,他处处高看一眼,所有要务都是高抬贵手,一路绿灯。也正因为如此,增韫侥幸保得性命。
由于事出突然,起义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吴禄贞只能假意先遵照清廷的“安排”派兵攻打山西,临走时蓝、张两人都来送别。火车刚刚开出后不久,葛洪义派出地腾龙社成员才堪堪,向蓝天蔚通报了暗杀阴谋,蓝大惊失色,可已来不及通知吴禄贞,只能答应用电报告知。
吴禄贞踌躇满志,心里只有必胜的愿望,哪想到失败已悄然袭来。
第六镇本是袁世凯多年苦心经营的本钱,从上到下遍布心腹爪牙。1910年原任统制段祺瑞升署江北提督后,位置空缺,载涛、良弼等年轻亲贵想用日本士官派来抵制袁士凯的军队势力,吴禄贞又贿通了庆亲王奕,才获得了统制任命。他一到任就以“烟瘾甚深,行同盗贼”为由撤掉了第十二协统周符麟的职,第六镇的袁氏爪牙无不视吴禄贞为眼中钉,处处掣肘,表面上第六镇还算安定,底下却是暗流涌动。
就在滦州兵谏刚刚发动的时刻,人称表里河山的山西亦发生了武装起义,留日回国、一直在新军中担任军官的阎锡山被推举当了都督。由于山西与直隶邻接,所以吴禄贞亲赴娘子关与他会面商谈。
见到了阎锡山后,吴禄贞开门见山就说:“清室授我为山西巡抚,这是一种笼络手段,我决不会就任的。”
可是阎锡山是根老油条,对吴禄贞地话将信将疑。只笑而不答。吴禄贞本是一个烈性的人,对阎不明确表态有些恼火,但不得不耐着性子强装笑脸,诚恳地说:“我是老革命党,你可能不知道。山西革命发动地情形,军队的情形,我一概尽知。你千万不可犹豫,怀疑我想做山西巡抚。那就太小看我啦。我告诉你,我是同唐才常一起起义的失败者,又是兴中会发起人之一,我也是同盟会最早的会员。百川,你尽管放胆同我合作,我是不会骗你的。”
阎锡山被这一席肺腑之言感动了,慨然说:“绶卿言重了。我同意合作,一切听你的。”
两人决定立即电促滦州,张绍曾率所部沿京奉线西进,然后北上直取北京,并分兵扼守密云,防止清室逃窜热河;阎锡山派兵把守京汉路上黄河铁桥,阻止袁世凯北返;吴禄贞亲率第六镇和部分山西军直逼京城。并且电告黎元洪,迅速向袁世凯部队发起猛攻,从武汉方面牵制敌人,使袁世凯不得脱身。会议还决定。鉴于第六镇情况复杂,当日即派两营山西部队开往石家庄,听从吴禄贞调遣,以壮革命声势。
蓝天蔚在回电表示同意地同时也提醒吴禄贞提防清廷暗算,吴禄贞却不以为意,居然说道:“干革命哪有不冒风险的?我吴禄贞自干革命开始,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几乎与此同时,江苏也宣布独立。清代地江苏省宁、苏分治,两江总督驻江宁(南京),江苏巡抚驻苏州。江苏是立宪派最活跃、力量最雄厚的省份。巡抚程德全向以“开明”著称。与张謇等人交往甚密。武昌起义后,江苏绅商撰写了《江南自保商榷书》(无非是庚子事变时期东南互保的翻版),呼吁当局“明建义旗,宣告独立,以释群疑。以备匪类”。随后。程一面加强戒备防止境内发生变乱,一面通过其僚属与革命党搭上关系。上海当时还是江苏下辖的一个行政区域。她的光复使江苏失去了最大地商埠、海港和军火供应地,影响很大,全境震动,苏州岌岌可危。浙江独立后江苏更加动乱,5日清晨,沪、杭两地民军协同江苏新军入城,控制各主要机关,要求程宣布独立。程德全表示,“值此无可如何之际,此举未始不赞成”(果然是识实务者为俊杰),于是民军呈上江苏都督印,悬挂白旗,鸣炮庆祝。程德全还命人将大堂上地瓦片挑去几片,以示除旧布新。张謇成了民政部长,他的主张深刻地影响着程德全和江苏都督府地活动。当然,苏北还掌握在清军手中。
江苏独立对奉天影响最大,不但因为江苏在宪政推动过程中的领袖作用,更因为江苏商界与奉天商界之间素来有比较密切的合作关系。面对变乱纷呈的局势,秦时竹认为时机已有九分成熟,秘密在北大营召开紧急会议:
“江苏独立,柳亚子和邵飘萍所处两省全部光复,他们每天传回来的消息都报告革命形势大好!”
“好啊!马上就看我们地啦!秦总,我真的忍不住了!”海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要着急,马上就要行动了,再耐心等几天,就几天!”秦时竹转头问葛洪义,“城里有什么情况?”
“大的变故没有发生,只有新军督练蒋方震因为和联合急进会的张榕等人接触,被马龙潭告了密,已被赵尔巽免职,勒令今夜离开奉天!”
“马龙潭向来与蒋方震不和,此时发难,多少也是公报私仇。”秦时竹淡淡一笑,“我们倒要感谢马龙潭呢,把人才一个个往革命队伍中推。”
“蒋方震坐今晚九点的火车离开,我亦安排妥当!”
“做得隐秘一点,此人有大用处!”
“另外,联合急进会通过中间人向我提出会面要求,你意下如何?”葛洪义道,“警察游行事件发生后,联合急进会判断我们与赵尔巽已经产生隙缝,有机可乘。
“现在不是时候,再等几天,先稳住他们!”秦时竹问起何峰,“最近制造局情况如何?”
“上个月派出去的杨宇霆、韩麟春和徐文铠已全部归来,并且还带回来不少好消息!”
“我猜杨宇霆最为得力。”
“没错!杨宇霆去了武昌,那里兵荒马乱,大量工人流离失所,都被他招募来了,这小子很聪明,捎带着又招募了不少汉阳铁厂的熟练工人,总数约有400多,而且武汉的情况,他探听得一清二楚;韩麟春的目标主要是江南制造总局,由于上海光复不久,招募的人不是太多;徐文铠相比之下就要差一点,北洋机器局被控制得死死地,他只招募了十多个人,不过他对滦州方面的情况倒也打听到了不少!根据我的观察,这三个对革命都是赞成的。”
“这就好,这几个都是人才,一定不能落到别人手中!”秦时竹话锋一转,谈起了吴禄贞,“不知道消息送到了没有?”
“没有任何回音。”葛洪义对此没有把握。
吴禄贞啊吴禄贞,你到底怎么样了呢?
第008章 各有密谋
“吴禄贞的事情先搁一搁,能不能活下来是他的造化,我们自己还是要及时准备。”秦时竹道,“计划我已拟好,共三个方案,请大家讨论:1、利用我们和联合急进会的势力,逼迫赵尔巽宣布独立,让他成为都督,我们学张作霖夺权,这个最为保险和稳妥,不过步骤太慢,时间亦会延长;2、利用我们的兵力和装备优势,集结兵力,突然发难,攻城革命,这个也是有很大希望的,只是比较剧烈,而且可能会招致日本干涉;3、利用突击队控制中枢和主要首脑,在对方反应过来前解除一切反抗武装,争取兵不血刃赢得独立,这样代价最小,但成功希望最小,需要多方面配合。”
思想剧烈斗争了许久后,葛洪义发表了意见:“我个人赞同第三种。第一种表面上看最稳妥,但实际上却是不彻底的革命,日后为了权力还会再起争夺,到时形势并不一定有利,所以我认为是下策;第二种方式太过剧烈,我尤其担心日本混水摸鱼,那我们就成了民族的罪人;第三种方式虽然风险很大,但不是毫无希望,如果配合的好,可以收到出乎意料的结果,眼下,我们基本能控制住局势也有足够的力量,我认为不妨采用这个手段,前提是寻找合适的时机!”
“我同意洪义的意见,干革命就是冒险,哪有万无一失的?不过我认为最好再预备第二预案,万一不成,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何峰附和葛洪义的意见。
“他***,老子没别的话,只有一句,打!”
在周羽、夏海燕、陆尚荣不在场的情况下,秦时竹等四人已就第三种方案达成了简单多数,而晚上秘密抵达北大营的夏海燕和陆尚荣同样赞同这个方案。
“既然同意采取第三种方案,那便以第二种为预备。请尚荣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
“是!”陆尚荣掷地有声地应承下来,“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给我充分的情报,越详细越好!”
“我保证全力配合,腾龙社人员已悉数就位,你需要什么情报。我就让人给你送来。为了保证行动顺利,还有一招杀手锏——便携式无线设备。”葛洪义解释道,“之所以称无线电设备而不称电台,就是因为发电报只是它地基本功能,他的妙处在于附加功能。”
“附加功能?”
“这玩意自带解码设备,在嵌入式CPU的指挥下,可以快速破解中级难度的密码,如果与手提电脑接驳。计算能力将进一步增强。”
“所谓中级难度的密码究竟是什么概念,能不能说的详细点?”
“中级难度就是指可以破解20世纪60年代以前地密码,德国在二战中的密码被美国制造的第一代计算机埃尼阿克破译,这个嵌入式CPU的运算水平远远超过埃尼阿克,所以能破解60年代以前的密码。我做过实验,在破译用60年代以前密码思想构建的密码方面,3小时内破译准确率可达95%。如果是历史已采用过的密码系统,由于设备内建数据库,可以在15分钟内完全破译。如果接驳电脑,破译能力可以增长到20世纪90年代水平,再往后可就要接驳大型、甚至巨型计算机才行。”
“这么说,完全可以破译现在所有的电报密码?”
“完全可以。现在地密码非常原始,破译难度对这玩意来说就是10秒钟和8秒钟的区别;而且现在电报绝大多数都是有线,只要我们控制了终端,根本就不存在漏截获、错截获这样的情况,更有利于破译。”
“妙极了!”秦时竹兴奋地说。“知道当年为什么一定要把三电公司收入囊中么?就是为了控制信息中枢,你马上把电报局监控起来,严密过滤每一道用密码发送的电报!”
“早就这么在做了。而且,还有一个额外的好消息,由于东三省的政治枢纽在奉天,相应的电报枢纽也在奉天,三电公司掌管着所有通往黑龙江、吉林地电报线,卡住了那里,等于卡住了他们与关内的联系!我已把破译的密码本交给腾龙社暗桩,一有动静他们就会及时送出情报。”
“妙啊!”夏海强简直就要手舞足蹈了……
在总督府里。另一场密谋也在进行之中。
马龙潭百思不得其解:“大人,警察游行明显就是犯上作乱,您为何就这样算了?当时卑职都准备好弹压了呀!”
赵尔巽摇摇头,却是一言不发。
“大人,值此非常时期。万不可心慈手软啊。”驱赶了蒋方震后马龙潭深受鼓舞。将目标对准了下一个眼中钉。
“你倒说说,凭你那4营人马能守住省城多久?”赵尔巽不疾不徐地反问。“秦时竹若是杀将进来,你抵挡得住么?”
“这个……”马龙潭一时语塞,半天后才答,“可大人越是姑息迁就,他们的气焰就越发嚣张,若不是秦时竹给他撑腰,他葛洪义能如此跋扈?”
“你是不是还想说若不是老夫撑腰,他秦时竹能如此跋扈?”
马龙潭心里想说这何尝不是呢?看了看赵尔巽铁青的脸色,终于还是没说出口,只道:“卑职不敢。”
“秦时竹只能智取不可力敌。”赵尔巽捻了捻下颌的白须,“不要说交火后你未必能胜得过他,便是能赢,将奉天打得稀巴烂也不是件好事。”
“那怎么办?难道任由他胡闹不成?”马龙潭“声泪俱下”地劝说道,“秦时竹一天不解决,奉天的局面一天就不能安宁。大人,不是我嗦,别看张榕等人上蹿下跳,竭力鼓捣,可他们都是文人,不要说我马龙潭出马,就是派一个营头就能把他们全部剿灭。唯有秦时竹握有兵权。在省城经营多年,是咱们的心腹大患呐!”
“让我再想想,想想。”
“大人……不能再瞻前顾后了哇。”马龙潭跪倒在地,“我知道秦时竹与您关系非浅,可如今不是讲情分的时候哇。大人心里眷顾着他,他哪有一点忠君报国的念头?大人……大人……”
“唉……”赵尔巽站立起来。手微微有些颤抖,长出一口气后又重重跌坐下去,只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这般看重,居然养了个白眼狼!”
有门了!马龙潭大喜,赶紧又加上一把火!
“大人,无论如何,咱们先拿了秦时竹。只要他仍然愿意悔过。大人可以不咎以往,继续任用!”
“不咎以往?”赵尔巽在重重地念叨这几个字。
“对,不咎以往,只要他真心悔过。”马龙潭口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打定主意:只要拿下了秦时竹,先一刀喀嚓了,哪里来那么多废话?哼。不咎以往?鬼才相信。
“好吧……”
赵尔巽一开口,马龙潭如获至宝,立即凑上前去道:“卑职不才,拟了一个计划,请大人恩准。”
听了马龙潭和盘托出地计划后,赵尔巽的眼皮接连跳了好几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他无力地挥挥手:“就按你说的办吧。”
“喳!卑职这就去安排。”马龙潭恶狠狠地想:秦时竹,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入了夜的奉天火车站格外寒冷,风吹在脸上嗖嗖地痛。蒋方震提着行李朝月台走去,时不时又停下来,心情复杂地转过身来再看一眼他所熟悉和不熟悉地奉天城。没想到向来栽培自己的赵大人居然是如此顽固和保守,本来还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顺应潮流,主动宣布独立,没想到却落了空。自己和联合急进会的接触本来是想给总督大人寻一条光明大道,谁知道他压根就不领情,还斥骂自己私通革命党,让蒋方震好生失望。更令人绝望的是马龙潭也落井下石,拼命唆使赵尔巽把自己抓起来。好在赵尔巽念及旧情,网开一面,让自己南下自谋出路。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不是为自己的命运担心。他担心的只是奉天地局势。本来按他的想法。奉天政局是可以和平实现变革,可现在如此冥顽不化等于是把革命党逼到非革命不可的地步。自己的成败得失无足轻重。关键是不忍心看到奉天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正想着,不知不觉中,他身边围上来了四个穿警服之人,有一个还抓住了他的衣服,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跟我们到警局走一趟吧!”
“住手,我什么事也没干,你们凭什么抓我?”
“少罗嗦,到了你就知道了。”几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就把蒋方震抓了起来,塞进一辆早已准备好地马车飞奔而去……
“哈哈,百里兄,我们又见面了!”秦时竹笑眯眯地说。
“秦时竹,你个卑鄙小人,居然敢冒充警察局绑架我!”蒋方震怒不可遏。
“百里兄,你这就不对了,怎么是冒充警察呢?我明明是正宗地巡警总办嘛!”葛洪义笑着从后面走了出来。
“你,你也不是好东西,狼狈为奸!我真是瞎了眼,以前居然当你们是朋友!”
“朋友?有这样偷偷溜走的朋友么?”秦时竹调侃他,“这么偷偷走了,也不让我们送行,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什么不可告人之处?我蒋方震行得正、做得对,哪像你们这么偷鸡摸狗!”
“行得正、做得对?那赵大人为什么将你免职?以前你可是他跟前最红之人啊?”
“赵大人和我政见不合,又听了小人谗言才将我免职地,用不着你们幸灾乐祸!”
“政见不合?这么简单?”秦时竹想再试探试探对方,故意道,“听说你暗中勾结革命党准备起事,幸而被人告发,赵大人放你走了,我可没菩萨心肠!”
“终于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不就是想落井下石嘛!”蒋方震不无讥讽,冷笑连连,“何必绕个弯弯?不错,我是联络了革命党,但这是为奉天百姓好!你们不要得意,以为这么做就可以讨赵大人欢心,告诉你们,他早就不信任你们了,你们再怎么讨好也是白搭!”
“赵尔巽不信任我们?这个不用你提醒,我早知道了,我只是可惜啊……”秦时竹拖长了音调,卖个关子。
“可惜什么?你还知道可惜?”
“可惜百里老弟的一腔抱负就化成了过眼烟云,壮志未酬呐!”
“我的事不用你管,快放了我,我没时间和你们多费口舌!”
“多费口舌?我才没那么空!你就不想再继续革命事业了,就这么半途而废,就这么灰溜溜地逃之夭夭?”
“唉!”蒋方震重重地叹了口气,“有心无力啊!“所以说你早忘了老朋友啦!干了这么多事,也不和我们商量商量,就顾自己蛮干,要不把你请来,你是不是还准备一个人独自革命啊?就不要我们这些老朋友帮忙?”
“复生,你是说?”蒋方震终于明白了秦时竹的意思……
第009章 躲过一劫
“哈哈,难道就许你革命,不许我们革命?你老弟也太贪了吧,想把革命的天功都据为己有?”葛洪义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
“看不出来你们两位居然也是革命同志,说,什么时候加入革命组织的?”蒋方震的心情好了大半。
“革命组织?自建立人民之友时就开始啦。来,我再让你看个人,”秦时竹拍了下手,象变戏法似的,商震从外面走了进来,“百里兄,还认识我吗?”
“商教官!”蒋方震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你也在这里?”
“意外了吧!实话告诉你,当年我刚准备坐火车走就被葛总办逮住。想不到你居然也是如此遭遇!”听商震说起这个,蒋方震抓了下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是复生,据我所知,人民之友向来主张立宪,怎么突然革命了呢?你们真不是同盟会成员?”
“我们真不是同盟会!人民之友主张立宪不假,但那是为了建立组织和活动方便,谁说我们永远不能革命的?时机成熟了,自然也要来个汤武革命!”
“哈哈哈!真想不到,奉天最大的立宪派居然是革命党!好,我跟你们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此时的蒋方震那一腔热血重新被激发出来。
“这就对了!也不枉我们晚上这么辛苦把你请来。眼下你暂时不要露面,就留在军中一起出谋划策!”
“行,只要为了革命,干什么都行!”
“陆统领在拟定作战计划。”秦时竹郑重其事地对两人说,“请两位和陆统领妥善制定起义方案,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陆统领也主张革命?复生,我太高兴了,想不到赞成革命的人这么多!”蒋方震兴奋不已,仿佛已看见了成功的曙光。
“革命民心所向。我们自然不能落后!你们两个肩上的担子不轻,一定要把妥善方案制定出来,绝不可有任何疏忽,这可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身家性命!也关系到革命大业能否顺利实现!”秦时竹反复叮嘱。
“是,一定完成任务!”蒋方震和商震两人斩钉截铁地回答。
秦时竹紧锣密鼓地在筹备,袁世凯也是如此。
石家庄地处京汉、正太两铁路的交叉点。一旦京汉路拦腰切断,势必使湖北前线的北洋军军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就连袁世凯想经过此地回京就任内阁总理也成为难题,所以袁世凯下定了暗杀吴禄贞的决心,密令段祺瑞执行。段曾是第六镇统制,对第六镇人事关系了如指掌,他急令已随荫昌到湖北前线、曾与吴禄贞势同水火地周符麟返京,在煤渣胡同冯国璋公馆密谋了细节。与此同时。良弼、载涛等亲贵也截获了吴禄贞与张绍曾联合山西举义的密电,派出陈其采一同行动。
周符麟和陈其采到达石家庄后,利用周的旧关系,在各营串联了一些对吴禄贞心怀不满的军官和兵痞,最后以收买了吴禄贞的卫队长马步周,以二万两白银为条件,要吴禄贞的脑袋。1月6日。深夜十一点多钟了。吴禄贞收到了期盼已久地电文,神情异常兴奋。
一份是张绍曾和蓝天蔚发来的,电文是:“本军已整装待发,请与山西军前来会师。”
另一份是阎锡山的回电:“愿率山西子弟一万八千人以从。”
“统制,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革命同志兼心腹何遂不敢大意,联想到蓝天蔚当日曾郑重其事地发来提醒注意刺客的电报,立刻告诉了吴禄贞有关周符麟和陈其采重新出现的消息。
吴禄贞淡淡一笑:“鼠辈安敢如此?明天我就举义旗进军京师了,不用管他们,免得打草惊蛇!”
何遂苦劝,吴禄贞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说要连夜研究、部署方案,明天召集全体军官开会起义。卫队长马步周当时就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以为自己的阴谋暴露了,准备连夜就动手……
夜,渐渐地深了,正是凌晨点。车站站长室内,吴禄贞还毫无倦意地和参谋在一起在灯下商讨作战方案,灯光毫无顾忌地将几个人的影子投射到窗户上。他不知道的是,死神已悄悄向他袭来……
外面。马步周带着几个亡命之徒悄悄地摸了过来,作为卫队长,他清楚地知道吴禄贞在哪里,只要杀了他,那白花花地两万两银子就变成自己的了。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靴子里的手枪,等会冲进去。以祝贺吴禄贞升任山西巡抚为名,乘乱打死了他就可以交差了。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以好好休息为名,提前将卫兵支开。
近了,更近了!眼看成功在望,马步周正想招呼人一拥而上,突然,站长室门口出现了三个哨兵。怎么回事?他收住了脚步,卫兵都被自己指使开了,哪来的人?
站长室里依稀传来吴禄贞的声音:“叙甫,你这是干什么?这么晚了还把弟兄们叫起来,他们也累了一天,应该好好休息!”
“统制,明天就要起义了,我也不忍心打扰弟兄们,可我得为你的安全考虑。我越想越睡不着,所以又把卫兵给你派来了。”何遂是个谨慎的人,念念不忘蓝天蔚那份电报地提醒。
“统制,您是咱们革命党的领头人,我们为你站岗算不了什么,只要您能带领我们把满清鞑子推翻,我们受再多的苦也值得!”一个卫兵大声回答。
“我吴禄贞谢谢弟兄们啦!”经过再三劝说,吴禄贞勉强答应了加派卫兵的举动。
马步周耐着兴致听完,懊丧地挥了下手,示意撤退,万万没想到何遂给自己来这么一手,眼看就得手了,居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好在没有暴露,还有机会,再回去商量商量吧……看来只有另找机会下手了。
吴禄贞当然不会想到自己在鬼门关门前走了一趟。远在奉天的秦时竹却一直惦记着此事。一大清早就打电话给葛洪义,问:“吴禄贞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既没有起义的消息,也没有他被刺杀的消息,我看还是再等等!”葛洪义同样心急如焚。
“严密监控电报,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按照历史推演,今天就是吴禄贞的生死关,他能不能渡过,和我们干系重大!”
“好,我一定注意!”
到了傍晚,吴禄贞那还没有消息,却传来了广西独立的消息。桂林革命党联络了新军2000多人和部分会党,正准备起义却突降暴雨而不得不改期。巡抚沈秉和布政使王芝祥十分害怕新旧军冲突。设法通过关系和革命党谈判。经过反复陈述利害,加上湖南独立后,在财政上依附湖南的广西难以维持(湖南向来协饷广西),沈、王二人见无力回天,又不愿广西动荡,只得接受独立主张。谘议局连夜赶做黄旗数十面,上书“大汉广西全省国民军恭请沈都督宣布独立”字样于次日遍插城头。同时通电全国宣布独立。沈秉做了都督,王芝祥和提督陆荣廷为副都督,前两者由于不是广西本省籍出身,很难立足,大权全部落在陆荣廷手中。
傍晚时分,秦时竹和葛洪义在北大营驻地会见了“联合急进会”地代表张榕:
“听说荫华兄组建了联合急进会,同时也和联庄会联系上了?可有此事?”
“没错,只是这些复生兄是怎么知道地?”
“葛总办消息总比我灵通吧?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人干涉你们,完全是他睁眼、闭眼的结果。”
“那我先谢谢两位了,我素闻葛总办为人正直。上回学生游行能抗住压力不弹压,很让人钦佩!”张榕虽然斯文,却以组织能力见长。
“荫华言重了,葛某完全做了应该做的事,只是我不明白你三番五次地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实不相瞒,两位,我是革命党!”张榕说得很坦率。
秦时竹和葛洪义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你当年参与刺杀五大臣后我们就知道了。久仰,久仰!”
“两位如此神通。令在下十分汗颜。”张榕本以为自己如实坦白会让他们大吃一惊,结果大吃一惊的人却是自己,“张某今天是来和两位商谈奉天起义之事的。”
“荫华,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们能支持你?不怕我把你抓起来?”
“如果我怕死,今天就不会来这里。”张榕笑道。“我知道两位主张立宪的。也一直推动着奉天立宪,但现在革命地风暴已席卷半个中国。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应该顺应潮流、投身革命!”
“你这么有把握让我参加?”
“两位虽然向来主张立宪,但同样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尤其人民之友一切为了人民的口号我很赞成。我以为,立宪也好,革命也罢,本来都是推动政府改弦易辙、实现宪政地手段,不存在互相冲突。但清廷腐朽,从戊戌年到现在,整整十三个年头,宪政的影子还在空中飘,立宪已走进了死胡同,不可能再有作为,唯有革命,推翻这个万恶的朝廷,才是实现宪政的良方,也只有革命,才能真正实现立宪主张!两位都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到这些!”
“万一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们革命党可以自己起义。但我为两位计,识时务者为俊杰,可不要给清廷殉葬!江苏、广西的巡抚都能顺应潮流,断然独立,两位也不妨学学!”
“听你地口气,我们想不革命也不行?”
“考虑到两位地影响,如果你们出面宣布革命,效果会更好,对奉天百姓而言也是福音!”
“革命形势如何我自然不会看错,可局势动荡、省城糜烂怎么办?日本人干涉怎么办?”
“所以希望两位赞同革命。一来,两位手里掌握着兵权、警权,可以有效控制局势;二来,听说复生兄和日本方面关系密切,上回主持新洮铁路谈判也颇有建树,如果您亲自出面和日本商谈,我想他们保持中立的希望很大!”
“你这么一说,我还当仁不让地成为最佳人选啦!”秦时竹打趣道。
“是的。如果复生能首举义旗,我们一定随后响应,革命成功后愿意推举复生为奉天都督!如果能进而推动东三省都独立,我们就请你兼任三省大都督!”
“条件倒是开的不低!”秦时竹笑了,“我个人做什么官不要紧,关键是百姓不能遭殃,我主张最好和平解决!”
“复生以苍生为念,我深感欣慰。再过两天就要召开奉天各界代表大会,到时候我们两家联手,在会上驱逐赵尔巽,推举复生为都督,和平实现独立,你意下如何?”
“这样也好,要不就先这么定了,如果不成再另外想办法。”
“那一切就有劳两位了,但愿一举革命成功!我这就回去准备去!”
“好,我们也准备准备!”
送走了张榕,葛洪义奇怪地问:“怎么不说准备武装起义的事?”
“我另有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