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谋划实业
ps:终于放假了,年底事情太忙,耽误了更新,这几天一定抓紧补上,时竹先给各位读者拜个早年吧。
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花田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貂皮大衣,心里却在盘算等会该如何开口。
在自行车问题上栽了大跟斗后,花田就感觉颜面大失,接触了秦时竹两次后,直感觉对方的笑意中满是鄙夷,他自己亦不觉矮了三分,不但不能在相关问题上指手划脚,甚至于情报搜集的任务亦觉得举步维艰,难以达到预期目标。所以满铁提出再行铁厂合办的建议后,花田本能地就想拒绝——他可不想再碰一鼻子灰。但本能归本能,满铁传递而来的信息通过情报系统层层传递下来之后,由不得他拒绝——去,无非是丢点面子;不去,却是违抗军令的后果。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对花田此行同样抱有怀疑态度的是小林处长,他的理由也很明确:第一,商谈在鞍山矿区合作虽然是战略国策,但毕竟还是商业行为,为什么非得要情报机构出马?第二,花田虽然一直在“秦时竹工作”上担任联系之责,但最近的不愉快已影响了有关工作的开展,为什么还一定要坚持派他去?
这样的疑问最初只在情报系统内部悄悄流传,即便是花田本人也无从得知这样的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壁,很快小林的牢骚便落到了田中的耳朵里,此时已经是花田踏上商谈之行的第三天。田中破天荒没有指责小林,反而解释起来。
“鞍山矿区的合作计划,既是一项经济项目,更重要的是一项政治项目。”田中留着日本标准的仁丹胡,每讲两句胡子就会不由自主地翘上去,“最近传闻的中美德三国结盟对抗英日同盟的消息想必你也听说了吧?虽然帝国外交和情报系统认为几乎是支那方面的臆想,但其破坏力不容小觑。唐绍仪已在访美的途中……”
“阁下,恕我直言,我看不出这两者间的必然关系。”
“不,直接相关。你想,辽阳实业在弓长岭方面的投资是如何获得的?”田中启发式地开导小林,“还有如此大规模的德国工程师、技师参与建设,这难道不是一种德国势力介入满洲的佐证么?”
“可……这也比所谓的中美德三国同盟要早啊!”
“问题就在这里,支那人喜欢抓代表,这辽阳铁厂未必就不能成为中德接近的突破口。而且,反过来说,徐世昌能同意辽阳实业的矿业开采计划,很难说没有此种考虑渗透其中——他是个官僚不假,可也是个有能力的官僚。”
“那么,为什么一定要花田君呢?”关于要不要派人,小林无意与田中继续争论,在他看来,情报人员和政客之间是没有什么好争论的——为了政治利益,政客既可能抓住一些情报的蛛丝马迹不放而折腾出东西来,也能对某些已半公开化的情报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他们关注的永远是事件背后的用意而不是事件本身。
“如果你是秦时竹,你认为原来合作中我们犯下的错误是由犯错人自行前去承认比较妥当还是由他人代表解释前去更为释怀呢?”
“这个,应当是前者。”小林丝毫没有犹豫便回答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支那的老话了。”
这便是了。花田虽然有过不良记录,但在商言商,也没有什么可以多加抱怨的,而且花田对秦时竹的了解和接触更深,终究还是用生不如用熟!
“当然,小林君,派花田前去只是表明我们的态度,而不是说真会让他参与谈判。”田中转了个身告诫道,“打通渠道后,满铁会有相应的人员前去,那时就不必你我费心了。”
“哈依!我的完全明白。”
接到日方要派人前来合作的消息时,众人正在召开战略会议,听说来人还是花田,秦时竹微微一笑:“前度刘郎这番又来也。”
“上次吃的苦头还不够?”夏海强大笑,“我见他一次就要羞他一次。”
众人一通大笑,唯有何峰皱紧了眉头:“恐怕来意不善啊。”
“是福不用躲,是祸躲不过,见招拆招吧。”秦时竹继续介绍形势走向,“为推动农业的改良,徐世昌专门设立了农业试验场。从国内和日本、美国调取各类麦种在奉天试验,从中挑出适应气候和产量高的在吉林、黑龙江广泛推广……”
这是徐世昌施政东北的重大决策,当年就初见成效。三年后,东三省的粮食除自给外,还可向境外输出。虽然穿越前后相隔一个世纪有余,但官场的道理却是相通的。徐世昌刚刚倡议,辽阳实业就坚定不移地跟上响应——“社会民众热烈拥护云云……”夏海强的老丈人陈茂德当仁不让,率先在自己农场中推广2万亩,这一番积极态度立即带动了原本存在观望态度的其余绅商、地主,徐世昌喜出望外,私底下极为赞赏。
“除此之外,徐世昌还从澳洲引进了良种羊等新良种及拖拉机等新农具,并提出了移民屯边的计划,这当中亦承载着可资利用的机会。”
“我想,在改良农业的热潮下,可以预见东三省大豆出口贸易将更为兴盛,这对大豆加工业是有利的。”何峰刷刷地记下一笔,“根据我提供的冷气榨油机技术资料和工艺流程图样,再加上参考实物,周文富和周文贵兄弟已仿制成功,可以大量生产豆油、豆饼,在商谈对德合作时这是一个有利的砝码。”
“我倒觉得眼光不能光看着农业。”葛洪义插嘴说,“拖拉机一引进,虽然并不意味着农业机械化,但至少拓展了机械生产的空间。我们是不是可以先从维修起步,逐步过渡到自行生产汽油机和柴油机。我认为,无论是拖拉机和汽车,最关键的技术在于发动机,只要发动机能实现国产化,整车就一定能国产化。而且另一方面造飞艇也需要发动机,不能都进口吧,所以我建议将内燃机列为今后三年的重点目标。”
“而且将来如果要建造坦克,发动机也是关键所在。”陆尚荣亦赞同葛洪义的提议。
“资金方面有无问题?”
“还是寻求德国方面解决。为此,我送出了俄国1908式电液撞发水雷和英国后续无畏舰的计划,条件是4000万马克的贷款和150万马克的情报费,除了2000万安排第二期钢铁计划外,原本打算安排1000万用于机械。现在既然强调内燃机,那就安排1500万马克用于机械厂,主攻内燃机。”何峰接着说,“制造局方面生产持续扩大,麦德森轻机枪已形成量产规模,年可产100挺;步枪能产2500杆;各类枪弹800万发;炮弹1万发。火药制造我聘请了徐尚武,他是这方面的专家,由于硝酸和硫酸生产规模继续扩大,故而梯恩梯的制造很快就能实现。上述军械除了奉天自用外,其余都安排给吉林、黑龙江两省使用。从规模上来说,奉天已是全国第六(前面依次是汉阳兵工厂、江南制造总局、北洋机器局、广东兵工厂、金陵兵工厂)超过了四川机器局,今年重点安排水冷式马克沁重机枪和手枪的生产,同时扩大其余产品的生产,力争在明年位次再前进一点。”
“你这个安排很好,毛瑟1898和火炮再缓一缓。”
“警务方面,我给徐世昌提供了贪官名单。为了此事,我特意在腾龙社内部又建立一个‘蜘蛛’组织,全部由女性组成,她们公开的身份是佣人、保姆、妓女等,散布在东北各地,人数大概有80人。徐世昌根据名单,革去奉省官员20名、吉省16名,包括原先赵尔巽重用的史念祖也被他以‘办捐滋扰民众’的名目革掉了。老狐狸很得意,说什么‘东省吏治日见起色,从前贿缺卖差,侵吞公产视为份内者已扫除净尽’,其实还有很多人我没报上去。”
“这是对的,一定要缩小打击面。”秦时竹对此表示肯定。
“不过贪官的嗅觉也够灵敏的,不少人都打探出是我在全盘负责,纷纷托人前来送钱。我一概来者不拒,以防他们乱想。后来上名单之人的钱我全部上交给徐世昌了,没上报的钱一律让我悄悄退了回去。不用说,留得官位在的打心眼里感激我,因为他们既保留了乌纱又没破财,一个个拍胸脯表示以后有什么事吩咐一下就行。上报的人也怨不得我,因为他们送钱给我本身就是授人以口实,最后全被当成了证据,徐世昌查处起来方便多了。”葛洪义微笑道,“你猜老狐狸怎么说,说我‘不动声色、铲除败类!’”
“高!实在是高!”夏海强翘起了大拇指,不过瞧他说话这样子不知算是讽刺还是赞扬。
……正事议了半天才告结束,晚上却是在秦家喝的满月酒——一个月前,沈蓉产下了一个女婴,秦时竹疼爱得不得了,按照夫妻俩以前的商定,就取名为秦芷颖――“芷若朝华,颖是**”……
第045章 各业兴旺
追查贪官,除了要在吏治上给东北一个交代以外,徐世昌更深远的布局却在金融业上面。表面上这些贪官因罪得咎的原因很多,但隐含在其中不为人知的一条线索却是在当地票号、钱庄等旧式银钱业中握有股份,并且反对徐世昌开办银行业的一股势力。
东北三省由于财政开支浩大兼之税源不丰,素来都是银钱的负流入省份,即便偶然有银钱大量流入,也在参商、皮毛商、木材商等豪强之手,辽阳实业兴办起来以后,沈家及合股绅商又掌握了大笔银钱。在白银短缺的局面下,钱庄票号一般会发行各庄的庄票,亦即以本号资本与信誉为担保而发行了可转账支票。按照面值的大小又有大洋票与小洋票的区别,所谓大洋指面值为元的整数倍票额,通常以5元、10元居多,小洋票其实就是纸币化的银角子,一般为1角、2角。当然,也有100、500的庄票,但大面额的票面一般都是信用票,通常只在生意人之间进行转账往来,不能兑换成现洋的。而大洋票也好,小洋票也罢,出了省都是要兑换成真金白银才能使用——称之为地方钞票更为恰当。
除了庄票以外,各省银钱号还存在着官帖——亦即官方发行的,可兑换成现洋的纸币。在这样复杂的金融条件下,庄票、官帖与现洋之间存在着一个兑换关系,银钱业通常称为贴水率,比如100元的庄票兑换现洋只有98元或者99元,这个贴水率随着行市的变动而不断发生变化,但通常前面的大数比较稳定,差额只在小数点后面几位,所以对于小老百姓而言这样的行情波动无足轻重而对于生意人而言就存在着投机与套利的空间。
官帖因为是官方所发,照理他的价值量应该高于私帖(庄票),但东北既然是个入不敷出的财政,这种官方保证也就成了空头支票,官帖除了不赖账、不倒闭,在及时性和有效满足兑换需求方面都不如庄票,所以在兑换时的贴水率官帖远不如庄票,但在账面上两者却是一致的。这就为各级官员留下了套利空间,征得税赋之后,除了吃拿卡要的那部分外,还要进行银钱投机——不是直接将税赋上缴,而是先兑换成庄票,再用庄票兑换成官帖,赚取两重贴水后再解交入库。由于税收核账总存在着时间差,等时间一到,账目总是轧平的。在加上日常机构运作中通常要向银钱号借贷渡过难关,这时通常就把这部分积存的官帖放出来,用你的钱再借给你,除了贴水外还要支取拆借息差。
历任将军只要不是太过昏庸的都明白其中的蹊跷,但对这套上下勾结、里应外合的手法均没有什么太好的招数。打击的轻了,无非是隔靴搔痒;打击的重了,一旦银钱业抽紧银根,市面上的现洋流动率将大大减少,反过来会造成对官帖的冲击,对官府更加不利,颇有投鼠忌器的制约。
但徐世昌不能容忍此种事情继续产生,一方面他严厉惩处这条利益链条上的蚂蚱,另一方面则通过袁世凯的关系,捣腾商借国债4000多万两白银充实银行资金,并着手改革奉天官银号、吉林永衡官银钱号、黑龙江广信公司和黑龙江官银号,在奉天城设了大清银行分部,将奉天官银号改为东三省银行,统属大清银行,并规定东三省银行经营的业务为代理省库,发行纸币,以及汇总、贷款、存款、买卖粮食和生金银,发行各种债票、债券等。将原来分散在各钱庄票号的存款和借贷一并收回并维持住了市面上的流通水平和贴水率。
在整顿东三省金融业的进程中,辽阳实业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一方面辽阳实业各经营实体宣布,除了现洋以外,其余各号的庄票需一体兑换成东三省银行的兑换券方予认可,另一方面又在各类农产品的收购中将大量兑换券散发出去,收购商得到了一定的折让优惠,而兑换券则保证了足够的流通空间。一来二去,东三省银行的票子迅速打开了局面。由于徐世昌商借的4000余万两银子只是6个月的拆借,期满之后仍然要回流,沈麒昌、陈茂德等人投入的20万两虽然并不起眼,但在银根抽紧后这20万两就占了东三省银行所能调用的流动资金的绝大部分。为了保证东三省银行的信誉与流动性,双方形成了默契:沈、陈等人不提取现洋,而东三省以自身信誉为背书,给予辽阳实业100万的信用保证,在这100万的额度内,辽阳实业如论开具何种数目的支票或本票都不属于空头,双方还约定,倘若辽阳实业再以20万存款入账,可以继续追加100万的信用额度——这在实际上就宣告了辽阳实业的工业资本逐步控制东三省尤其是奉天金融资本的开始,辽阳实业获得了用存款发行信用货币的5倍杠杆。
辽阳实业在金融业方面获得的超然地位同样大大有利于他与满铁之间有关合作的谈判。花田虽然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而来,但出人意料的是,无论是秦时竹还是何峰,都绝口不提前次的自行车一节,反倒是机械厂的技师、工程师对他多有不平之声。
在疑惑的同时,他将有关合作计划和盘托出,禹子谟哈哈大笑:“中日合办?可以,你们是什么章程?”
“章程?”这下轮到花田傻眼了,他原本担负的便是沟通与联系作用,原本只是为了打通道路前来的,根本没有准备方案——即便有,也不是他这种级别的情报人员所能掌握的,因此他讪讪着回答,“这个恕鄙人无法回答,我还要回去请示……”
“可以,请花田先生转告贵方高层,由于辽阳实业只收现洋或者东三省银行的钞票,因此贵方如果需要用资金入股,同样要支付现洋或者东三省银行的钞票。”
“用日元呢?”
“恐怕不行……除非能达成一揽子的交易,先商谈好用日元支付其他费用,否则便不能相抵。”禹子谟笑嘻嘻地说,“除非用德国马克,因为我们的机器是从德国进口的,用德国马克可以直接购买。”
光是一个鞍山铁矿的合作已经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还一揽子协议?花田想想就头大,忙不迭地答应便回去交差了。可他哪里知道,外汇是日俄战争之后日本最为稀缺的东西,所有能够用来交换的硬通货都兑换成美元和英镑了,不要说一个多余的马克,便是一个多余的芬尼都拿不出来。
这样一来二去又给满铁设置了一道障碍,虽然没有从原则上否定中日合办的“重要性”与“必要性”,但毕竟不是这么容易便能打发的……
除了金融业,秦时竹又将触角伸进了文化领域方面亦下了不少的功夫。东北开省后就开始大规模选派学生赴日本学习师范及法政,特别是自费赴日本学习警监法政的多达200余人,去年甚至还选派了女子师范生37人去日本留学,吉林也有不少学生赴日、俄等国留学。这些人陆陆续续前去又三三两两回来,秦时竹充分利用黄炎培掌握奉天新学堂的机会,把回国人才全部聘请过来。部分做教员,部分安排到辽阳实业的技术岗位,充分发挥他们的聪明才智。
人才之外秦时竹在舆论建设上着实下了番功夫。首先是报馆,秦时竹聘请南社主持者柳亚子先生及其志同道合着一道创办《奉天日报》,很快就拥有了一支精干的编辑和记者队伍;其次是电影院,在获得德国专项贷款后,禹子骧在奉天城内开办了三电公司,专营电报、电话和电灯事业,垄断了有关电力的专营,无声电影作为附带的舶来品,虽然不入穿越众人的法眼,却是时髦的稀罕货色,经济效益可观;最后是照相馆,无论是德国的莱卡还是蔡司,在摄影界都颇为出名,照相馆的开设使得照相不再是达官贵人的专利而开始走入中产阶级的家庭。
按照秦时竹的设想,这融报馆、电影馆、照相馆三馆为一体的奉天文明公司,将与三电公司一样担负着改造旧时代、旧社会的任务,当然,更重要的是,由于三馆可以接触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物,腾龙社建立遍布全奉天的情报网络便有了充足的载体。
经过近1个月的等待,满铁方派出的交涉人员终于拿着“合作”方案到了,一场艰苦的谈判即将拉开帷幕……
第046章 太极手法
对于鞍山地区的铁矿勘探,满铁虽然一直在抓紧进行,但由于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考察亦非一番风顺,除了粗略探明铁矿的一部分分布范围外,品位如何、可开采量如何完全是一个未知数,所以所谓商谈合作一事,也有打探虚实、摸清底细的部分因素掺杂其间。
对于这种“合作”,穿越组经过商议,认为简单的拒绝或者答应都不是上策,只有针锋相对地提出独立见解和要求,才能真正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尽最大可能获得利益。满铁虽然是日本侵华的主要机构,但秦时竹一直认为,在适当的条件和环境下,满铁能够对东北的开发和政治局面的稳定起不小的作用。
秦时竹集团与日本军方在日俄战争时期的合作因为俄国势力的全面退出而失去了继续存在的空间,无论是实力还是自主性,秦时竹集团都不如冯麟阁集团称日本人的心,但很多事情不是光靠走狗便行,日本想要获取东北的资源,指望冯麟阁完全摸不着边,倒是与辽阳实业合作不失为一条捷径。
“禹先生,我带来了后藤先生的亲笔信,非常期盼与贵方开展合作事宜。”在接到花田的报告之后,满铁总裁后藤新平派出了他的心腹和特使三川义元前来接洽,虽然三川挂着的头衔并不起眼,但其背后的能量可并不小。
“非常荣幸。”禹子谟既精通日语,又在这几年熟悉了商务谈判的过程,对于“合作”一节自然是颇有想法。一上来,他不急着商谈有关鞍山铁矿的开采事宜,反而与对方大谈起了日本的风物……
三川虽然同样也是太极高手,但形势不容他拖延,他只能将“合作”方案和盘托出:“本社希望能够通过资金入股或提供贷款的方式获得鞍山铁矿的矿石……”
“这个可以商量。”禹子谟不紧不慢地问道,“贵方想要获取多少呢?”
“第一年5万吨,今后每年以20%的比例递增。”三川想了想,“要求品位至少在45%以上。”
“这就难办了,鞍山矿脉分布虽广,但很多都是贫矿,不要说45%,很多连38%都达不到。”
“这个……”三川拿不出确切的矿相分布图,只好含糊其辞地说道,“贵方的弓长岭矿区不是号称富矿区么?我想不至于连45%的要求都达不到吧?”
弓长岭矿区的矿相分布一直是辽阳实业的秘密,但弓长岭矿石品位的富庶却是有口皆碑的,最高的甚至达到67%,满铁如果连这一点都弄不清楚也枉为“国策机构”了,禹子谟深深吸了口气,神情平淡地说道:“我不是学技术出身的,这个问题恕我无能为力。就我所知,目前弓长岭的矿石开采量尚不敷供给钢铁厂的需要,何况其他?”
三川碰了一鼻子灰后并不死心,反而试探地问道:“倘若矿石不行,用生铁供给敝社也是可以的,至于价格可以签一个长期合同。”
又来了!禹子谟在心中暗暗骂道:汉冶萍公司就是因为借了日本方面的款子还不出而被迫将大冶铁矿的矿石低价卖给日本人,美其名曰是“长期合同”实质上是“长期剥削”,虽然从铁矿石升级到生铁是一种进步,可哪一个列强不是靠着各类钢材才造就了本国工业的基础,从未听说过能靠出口生铁从而跻身先进国家的。
“按照鄙方与德国方面的合作要求,生铁要进一步冶炼成型钢后出口偿债的,所以生铁量也堪堪只够满足本方要求,实在无力进行供给。”
矿石拿不到!生铁也拿不到!三川的脸顿时拉长了:“这么说贵方是无意同敝社合作喽?”
“非也,非也。我方非常愿意同贵方合作……”禹子谟做出很诚恳的样子,“我有个提议,不知……”
“请讲。”
“我们不必总在存量上绕圈圈,我们可以在增量上下功夫。”这增量、存量还是禹子谟和秦时竹学的新名词,现在算是活学活用。
“具体怎么说?”
“我们希望贵方能够提供资金,然后在新勘探的区域设立新的矿区,那时候无论铁矿石也好,生铁也罢,都可以在供给旧厂之后优先满足贵方的需求。”
“哪一块?”
禹子谟将手一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按照我们的勘探结果显示,目前探明的矿区储量虽然可观,但品位实在不够,用来炼铁恐怕……”
又是一个不行,三川气得眼睛都绿了。
禹子谟接着补充了一句:“倘若贵方有合适的勘探结果,不如报于本公司,由我方出面圈地……”
没等禹子谟说完,三川就忍不住了:要是满铁已经探明了储量与分布区块,何必费心再与辽阳实业商谈“合作”,直接扶持一个傀儡公司进行开发岂不是更好?绕来绕去,还是个不同意?
“禹先生……”三川的语气中早带有了三分怒意,“敝社对合作是十分关注与带有十二分的诚意的,但贵方如此态度实在称不上,这样下去不利于双方友好关系的维护,对于贵方每年通过南满铁路进行输送的物资,我方亦无法……”
来了……第一招杀手锏来了。听到对方说起此事,禹子谟就佩服秦时竹的眼光——还没有谈判,秦时竹已经分析了整个事件的成败利钝,对满铁的态度和要求猜了**不离十,南满铁路的运输权便是满铁制约辽阳实业的第一步。
既然已想到了这些,禹子谟自然也有应对之策:“三川先生,恕我直言,真正没有诚意的却是贵方。”
“哼……”
禹子谟不慌不忙地分析起来:“既然是合作,那就不是单方面的吞并或者控制而是对等的交易,但贵方一直拿不出适合交易的筹码来。按照我的理解,有三种形式的合作:第一是资本合作,我方向贵方商借资金,然后按照抵押贷款进行偿还,可贵方要么不答应我方的偿款条件,要么拿不出相应的国际通用货币,完全是贵方无意进行资本合作;第二是技术合作,可贵方并没有向我方进行专利转让的用意,无论是高速钢还是特种钢,贵方都以技术保密为由拒绝,如何合作?第三是资源合作,可鞍山矿脉分布的地方是在中国境内,并不是日本领土,而且贵方也拿不出相应的矿藏分布图和勘探图,我实在看不到任何资源合作的可能性……”
禹子谟的话说得三川是哑口无言。对于资本合作,确实如禹子谟所言,日本拿不出比德国还优惠的条件——要不是有情报价值,德国也不会开出如此优惠的条件;对技术合作,满铁本来就试图将鞍山作为自己的原料或者资源获取地,哪里肯转让钢铁业的核心技术?对资源合作,满铁亦缺乏有利条件作为筹码。
经过这一轮交锋,三川虽然气势汹汹,不可一世,可在实质上并没有捞到任何便宜,反而暴露了日本方面拿不出相应代价的虚弱本质。禹子谟看似心平气和的话说得三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差点想拂袖而去,想想没完成使命又不甘心,只好拿起茶杯饮水作为掩饰,脑筋却在飞速转动,思考从何处寻找突破口。
正在此时,外面进来一人,附在禹子谟的耳边悄悄耳语两句,禹子谟脸色微变,但三川既然在低头喝水,这番神情的波动便不曾注意到。禹子谟少顷便恢复了脸色的平静,挥手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先下去好了。”
来人诺诺而退,三川亦已抬起头来,正待发问,禹子谟已经笑吟吟地开口:“三川先生,刚刚传来一个好消息,对于我们彼此的合作有着十分有力的推动。”
三川本来还在费尽心机想寻找突破口,听得禹子谟如此说,顿时心花怒放,小胡子也抖了起来:“请讲,请讲!”
禹子谟不疾不徐地抖开了第一个包袱……
第047章 整体方案
形势比人强,按照秦时竹的原定方针,与满铁有关鞍山铁矿的合作事宜是要再磨上一通的,起码不会在第一轮谈判中就达成初步意向——吊足了胃口才好办事,但就在等待禹子谟与三川交涉过程中,徐世昌和唐绍仪却突然将他找来了。
“复生做的好大事!”徐世昌劈头就来了一句,倒把秦时竹吓了一大跳,心想那边三川和禹子谟的接触还没正式开始呢,日本人的压力难道已经下来了?
“两位大人才是做大事的。”秦时竹脑门上全是汗。
“不必过谦。”徐世昌笑眯眯地打着官腔,手上捧了个紫砂壶,一边悠闲地在房间里踱步,秦时竹坐立不安,脸上无比谦恭,脑子却在高速运作。
“听说辽阳实业和日本方面往来密切?”老半天,唐绍仪终于发话了。
“是,生意上往来甚多,象豆油、豆饼等大部通过大连港出口到日本。”秦时竹不明白他们想说什么,只能避重就轻地补充道,“不过都是卑职的岳父在打理,卑职虽有股份,只是偶然过问罢了。”
“去年我出访美国,着手准备筑路,对抗日、俄,美国方面已应允提供贷款,且条件多有优惠。”唐绍仪忿忿地说,“谁知日方百般阻挠,原拟建新民经法库、辽源至齐齐哈尔的铁路,不允;现又拟改建从新民西经朝阳、洮南经嫩江至齐齐哈尔的铁路,同样不允。复生既明白日本情形,平时又素有谋略,有何迂回之法?”
“恕卑职直言,东北筑路,倘不得日、俄应允,一事无成尔。日本与朝鲜签订《日韩新协约》后已全然控制朝鲜内政,后又与俄国签订密约,相互划分在东北势力,俨然北俄南日之势。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
“我欲引入英美势力,意图对抗,此乃‘以夷制夷’。”唐绍仪不想看见日、俄两家独霸东北的局面。
“尝闻大人少年时曾留学美国,对其素有好感,故企引入美资。但卑职以为,同样是利权落于外人,美与日、俄,一丘之貉也。”
“但总比落于日、俄强,他们两家动辄要求路权抵押、附属地、派兵等特权,攫取行政之权,形成国中之国。美人虽贪利润,但派兵绝计不会,两害相较权取其轻尔。”
“大人,以卑职愚见,最好允许商民自办,朝廷早已下诏同意各地自办,东北有识之士甚多,自办则利权全落于自身。况且目前举国上下力争路权,倘不顺应民心恐酿成民变,前日刚传出吉长路中日合办的消息便民情激愤,此事犹未平息,万万不可火上添油。”
“此路耗资巨大,商民恐力有不逮,还是要仰仗洋人贷款。”徐世昌插话道,“商民如果真能办起来,也是美事一桩,于国于民都大有裨益,只是我唯恐……”
唐绍仪点点头:“徐大人的意思不错,我亦不反对商办,但如果商办不成或者别有枝节,还是官办为好。”
“两位大人,能够让卑职派人试试与日方接洽如何?倘与美国条件相同不妨就从日本贷款,以减少阻力。商民方面倘不能凑齐路款,借洋人之款亦无话可说,足可塞民之口。”
唐绍仪和徐世昌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到这个时候秦时竹才反应过来——中了两人的圈套了。徐世昌和唐绍仪恐怕早就商量好了操作办法,无非是要借辽阳实业的号召力行事罢了!
他踌躇着说:“卑职不敢保证一定成功,但可以担保绝不会丧权辱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主权在我,利权损失一些可以接受,毕竟修比不修要强。”徐世昌最后拍板,“那就有劳复生走一趟。”
既然承揽了这个交涉任务,原定的方案马上就需要更改,秦时竹和葛洪义商议一番后,决定将这条铁路的修筑权抓在手中,争取实现商办。在资金上两人认为问题不大,关键在于政治,首先便是要获得日本同意——满铁虽然不能代表日本方面表态,但如果有了满铁的支持,这事情就容易多了。所以他心里尽管没底,还是做出了在鞍山铁矿问题上让步以换取日方同意的重大决策变更,禹子谟接到的口信就是秦时竹传导的紧急通知。
趁着方才的间隙,禹子谟将有关筑路的事宜向三川和盘托出,不过,作为谈判高手,一开始的价码就有些高。
“满洲虽然是中国领土,但大日本皇军曾为此浴血奋战,故而获得了南满铁路及关东州,你们提出引入美国资金,日本方面绝不答应。”听完禹子谟的解释,三川皱起了眉头。
“东北既然是我国领土,我方欲筑路纯属内政问题,向何人借款应该不需征得日本同意吧?”
“话虽如此,在其他地方清国愿意向何国借款日本不予干涉,但满洲是日本的生命线,南满铁路对日本有重大利益,任何损害日本利益的事,帝国绝不会应允。否则……”三川义元就差把武力威胁说出口了。
“那如果我方由商民自筑,该是可以吧?”
“这个……”三川义元轻蔑地说,“我估计清国在资金和技术上都难以实现这个目标。依我看最好是中日合办。”
“现在全国上下兴起了收回利权的活动,前日刚有吉长路中日合办的消息,士绅便议论纷纷。在此节骨眼上再提中日合办,恐怕此路是筑不成了。”
“不与日本合作,你们得不到必要的资金和技术支持,同样也修不成。”
“三川先生,我只是不同意中日合办,但没有把中日合作的门关死。”禹子谟轻轻一点,又把话题拉回到主车道上,“况且还可以实现包括鞍山铁矿在内的一揽子合作。”
“哦?”三川来了兴趣,“请讲”
“此路由中国商民自筑,日本提供协助之便,设立股份公司公开募集股款,倘资金不足,应在同等条件下优先向日本贷款,贷款事宜可另行商定……”
“这个可以考虑,但铁路公司以什么作为抵押条件?路权吗?”
“路权恐怕不太妥当,我方可以大连、营口关余(海关关税余额)、辽阳公司每年的税收和产品作为抵押。”
“这个不太妥当,关余是政府财政,现在既然是商民自筑,即便贵国朝廷允许,鄙国政府也有疑虑。而辽阳公司的税收和产品?”三川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目前数额并不大,而且还有德国贷款的有限偿还顺序,我方认为风险太高。”
“路权是不可能抵押的,否则便失去了自筑的意义。”
“那么……”三川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便以鞍山铁矿作为抵押如何?”
中国人的老话说的不错,果然是利令智昏,等得就是你这句话!禹子谟装作为难似的说道:“矿权与路权一样是不能作为抵押的,不过么……”
“不过什么?”
“可以用生铁作为偿还,倘若生铁数量不足,我方再以矿石作为偿还,如果还不够偿付,可由贵方自行开采。”
“此事事关重大,我还要向高层汇报,等本社(满铁)董事会讨论后再做决定才能答复阁下。”一看有门,三川的胡子又止不住地跳动起来。
“那便静候佳音了。”
三川义元向后藤新平汇报后,后者高度重视,一方面召开董事会进行讨论,另一方面则与关东州其他两巨头和外务省直接进行沟通。
满铁作为“国策会社”,侵华的性质是必然的,区别在于手段和方法的不同,很快日本内阁将权力下放,只要关东州和满铁方面达成一致意见,内阁就将批准计划。
对整个囊括铁路和矿山在内的方案,关东州内“文治派”和“武治派”是有矛盾的,但尽力促成此路却是双方的共识。在组织架构上,关东州三巨头形成了平衡与制约,后藤新平兼任着关东都督府顾问,而关东都督府民政长官兼满铁副总裁,双方势力交错其间。
“文治派”以后藤新平为首,强调侵略方式的隐蔽和欺骗;“武治派”以关东军参谋长的儿玉源太郎为首,倾向于直接侵略方式。在讨论整体方案中,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第048章 达成协议
在日本内部进行激烈争吵的同时,奉天方面亦有着极为热烈的政治活动——国会情愿活动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自从1905年清廷下达预备立宪的诏书后,各地便掀起了立宪活动的浪潮,东三省虽然位置较为偏僻,但亦有波及。到了1907年8月,梁启超和蒋智由在东京建立政闻社,以图靠发动和组织一定社会力量来胁迫清政府认真准备实行立宪政治。政闻社自成立伊始便组织了数次请愿活动,上书要求开国会、实行立宪,并企图打入朝廷内部延揽大权。虽然清廷很快就以“过激举动”为由下令查禁了政闻社,但国内与政闻社性质相似的许多团体仍在为倡议立宪四处活动,且这些团体的首脑往往颇有背景,清政府不得不有所迁就。
为了合理“收编”这类政治团体,当年9月清廷便谕令各省模仿西方议会形式设立谘议局,作为“采取舆论之所”,“惮其指陈通省利弊,筹计地方治安”。年底时奉天谘议局成立,不久又由官办改为绅办,吉林与黑龙江两省亦紧随其后。到铁矿与铁路两场谈判开始时,奉天已完成了省谘议局和府州县议会的成立和选举工作。
当然,这不是民主政治的开始——议员名义上由府州县各级选民选举,实际上由于选民占总人口的1%还不到,等于是由地方官指定,议会根据有关章程规定,选举议长,定期开会,为地方兴利除弊。由于当时并没有确切的人口统计,清政府以漕粮数等相应折算,奉天省50名,吉、黑都是30名,在全国范围内看来是属于比较少的。
虽然奉天省人数不多。但由于徐世昌的手段和开明,有关政治冲击在东北各省虽然不像内地那样轰轰烈烈,但效果并不差,“大凡预备立宪的政体全都布置得极为周密”。他所主持的官制改革是清末地方政体改革为数不多的成功者之一,大家为其鼓舞,也没有太过激的行为。考虑到近年来的影响。沈麒昌、禹子谟、禹子骧、黄炎培、陈茂德几个都被指定成为代表,本来柳亚子很感兴趣,但他来奉天时间不长,又忙于筹办《奉天时报》地出版,结果就没能当成。秦时竹、葛洪义等不是官吏就是军警,是没有资格当选的。
没资格当选不等于没影响力,由于秦、禹二人奉命交涉修铁路事宜,当即成为议员们较为关心的话题。不断有人前来打听消息。在谘议局中,以沈麒昌为首的辽阳派虽然不同于勋旧出身的盛京派,但因为东北从来就不以科举见长,朝中退下来的官员亦少,因此辽阳派为主地商绅占据了谘议局的主流。这些议员一方面从政治角度关心谈判进展,另一方面又从经济角度关心谈判进展,形成了极为热烈的双重炙烤。
秦、禹两人一时间无法招架。只能以“事关机密”为由绝口不提,当然禹子谟在谘议局里是拍了胸脯表态“绝不卖国”的。
“军方以为,铁路守备队必不可少,可以有效监视俄国和支那动态,万一有事可直接出动维持秩序。筑路可以,但要求按南满铁路的方式操作,即同时拥有附属地和驻兵权。”儿玉源太郎是“武治派”的主要代表,在有关铁路修筑谈判案中持有较为强硬的立场。
“问题在于本来美国方面已同意向支那提供贷款,由于其一贯标榜门户开放,尊重中国主权。如果我们逼人太甚,会适得其反,造成这条路修不成,这对帝国利益是很大的损失。现在不同于日、俄战争时期,英、美对帝国在满洲地势力已比较反感,不应过分刺激他们。”后藤新平对此持有较为温和的态度。
“那也应该坚持中日合办,由帝国控制实际上的经营。”
“儿玉君,支那目前兴起了收回利权的运动——吉长路刚刚露出合办的意思就招来一片反对声,而在支那南方,反对声音尤为强大了。在此情景下。帝国不适宜直接作为支那的靶子出现。”
“成为靶子又怎么样?大日本皇军战无不胜,支那人不是我们的对手,如果他们敢反抗,那就意味着第二次日清战争,我将率部队打到北京去。”
“很多事情不是光凭武力就可以解决地。三年前中国的抵制美货给美国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使得帝国的商业获得了较大的发展。现在为了挽回颓势。美国努力在营造宽松气氛,我们如果坚持过于强硬的态度。会面临与美国当时一样的局面,这对帝国在支那商业的扩展是极为不利的。”
“如果不派兵,怎么保护侨民安全和利益?而且不以路权为抵押,怎么确保贷款的如期归还?”
“儿玉君,据我掌握地情报,奉天方面最近几年设立的产业如辽阳公司、三电公司、文明公司等,表面上看是由不同的人在管理,但他们真实的总后台其实是奉天巡防营统领秦时竹,这个人你应该比我更熟悉。”
“嗯,听说过。”
“此人早在日、俄战争时期就和皇军合作过,特高课的小林君曾有过较高评价,相信他能保护侨民的利益。万一真的出现问题,军方也有借口出兵干涉,到时候就名正言顺。至于抵押……”后藤嘿嘿一笑,“那就涉及到鞍山铁矿的合作,辽阳实业希望以这方面的合作换取铁路的修筑。换而言之,如果拒绝铁路修筑,非但与铁路有关地利益要受损,而且铁矿的权益亦无法获得。”
“这个嘛……”儿玉若有所思。
到了8月间,经过多次讨价还价,奉天终于和日本方面达成了最后协约,修筑由新民到彰武再到白音太来(今通辽)最后到洮南的铁路。主要条件如下:
1、此路(指新洮路)由清国官督商办、自行修筑,日本提供必要的资金和技术协助,成立相应股份公司后指定募集股款,倘有不足,应向日本方面贷款;
2、由南满洲铁路株式会社(以下简称满铁)具体负责提供贷款,年息六厘(6%),九七折交付,具体借、还款办法另行商定;
3、铁路修筑期间,以铁路股份公司资本及其经营利润作为抵押,由辽阳实业提供相应担保并负连带责任;
4、在铁路修筑期间,满铁得派副总会计一名监督贷款使用,待正式经营后全部款项归还前,监督还款事项,但不插手具体经营;
5、在贷款持续期间,满铁名目下货物应享有运费八折优惠,同时派驻一人予以确认;
6、平时,日本军方和关东州方面应享有无害通过权,可通行军列,但应事先向中方备案,报告具体运载内容、车次、时间,战时应征得中方同意后方能通行;
徐世昌和唐绍仪挺满意这个结果,在他们看来,这虽然不是最好,但已经是一个比较好的方案了,希望能一举改变哲里木盟十旗“道路不通、商旅裹足”地落后状况。秦时竹心情比较沉重,毕竟4、5、6三款是他不希望看到地,尤其是第六款,完全是日本军方坚持的,否则协约断然无法达成。他清楚地明白自身力量不足,这几乎是能争取到地最佳结果了,对众多议员来说,他们以前所知道的条件还要苛刻,对秦、禹两人褒奖之声不断,剩下的就是赶紧募集股款,准备修路了。几乎与此同时,吉林到长春的铁路也依葫芦画瓢,与满铁达成了协约。
当然,在新洮路交涉成功的背后还有关于鞍山铁矿的秘密条款:
1、辽阳实业应每年以五年协议价(市价7成)左右向满铁供应5万吨生铁,且年均递增同供给要求,则不足部分应由辽阳实业供应满铁相应数量的铁矿石(需经折算且计提损耗),品位最低不得低于40%;
3、如不能满足前述两款要求,则应指定大、小孤山地区为满铁开发地,由满铁自行开采,租金从中方应偿还的贷款本息中扣除,不敷部分相应延长年份;
4、如中方能满足前述要求,作为回报,辽阳公司通过南满铁路运输货物的运费相应可获得八折优惠。
按照后藤新平的如意算盘,在短期内辽阳实业是无法迅速提高产量的,那么满铁掌控甚至长期掌控鞍山铁矿的目的便可达成。可禹子谟既然敢在这个协议上签字,自然也有他的杀手锏……
第049章 剿匪重任
辽阳实业的杀手锏其实就是德国的马克贷款,在谈判还在进行当中时,何峰早就辽阳铁厂的扩充准备好了方案与资金,虽然目前的规模确实无法同时满足需要,但扩充之后便是绰绰有余。除了满足满铁的合同需要外,按照新洮线的建设规模的钢轨与其余钢铁制品满足率亦不在话下。
在补充协议中,除了生铁以外,辽阳实业今后每年还将以市场价八折的价格向满铁出售豆油2000吨,豆饼5万吨,水泥3万吨等大宗物资,作为交换,满铁同意辽阳实业修筑厂区支线与南满铁路直接相连。表面上看好像满铁得利更多些,其实辽阳实业的产品有了稳定的市场,也算是件好事。更重要的是,和满铁建立了良好关系,可以方便后续运作。
德国方面原本对于介入东三省修路也是颇为看好,甚至主动提出愿意提供贷款,但考虑到与日本关系的微妙平衡,何峰委婉地予以了拒绝,但表示会在机车及相关设备的采购上优先考虑德国设备。
中日关于新洮、吉长路的协约徐世昌上报朝廷后是照准了,并授权给他便宜行事的特权。随着日本方面的放行再加上总督衙门的推动,新洮铁路公司举行了隆重的成立大会并开展了紧张的股本募集工作。
按照辽阳实业的规模与实力,即使占据铁路公司的绝对控股权也不在话下,沈麒昌最初的态度也是打算完全控股,但秦时竹却反对这样的打算,他解释道:“新洮路修筑地意义在于打通奉天西部的交通。如果不在本地广泛发动,修筑时必定会受到士绅的阻挠,纵然能够修成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复生,话这么说当然没错,可如果短时间内凑不齐股本怎么办?”沈麒昌问道,“奉天商会的诸多绅商还等着我们带头呢,如果我们不占据主要地位,非但他们要起怀疑,就连徐、唐诸位大人恐怕也有疑虑。”
“钱不是问题。哪怕辽阳实业一家掏钱也有办法。可人心呢?人心才是问题。”关于新洮路的修筑秦时竹一直有政治上的考虑,希望能够将奉天的开明士绅团结起来。即便做不到旗帜鲜明的政治派别也要在经济利益上形成一致,这种一致性无论对于今后奉天局面地开展还是即将到来的革命风暴都有举足轻重地意义。因此,在新洮路项目上,赚钱是其次,核心还在于用利益换取社会各界对辽阳实业的认同。前期在谈判过程中争取到的优惠条件已经让不少绅商刮目相看,但那只是感情和道义上的。如果能在他们的切身利益上更进一层,势必对大业更有裨益。
虽然秦时竹的话讲得很婉转,但沈麒昌是聪明人,哪能不知道女婿地心思,虽然他不敢去想诸如造反、革命等念头,但改良起码是要实现的,可光靠辽阳实业一家顶天了也无济于事。考虑了半天,沈麒昌终于认可:“复生,我觉得你言之有理。这次修铁路赚钱是其次,关键是要把名声打出来,把人都吆喝过来……名利名利,咱们不为利就得为名!”
调整思路之后,招股工作很顺利地开展起来,铁路公司开出了相对比较优厚的价码。不但允许地主将铁路穿过占用的土地折价入股,而且还允许供应木料、粮食的供应商以实物折价入股,并且开出优厚条件,凡是股份在10万元以上的股东,通车后头三年本人可凭贵宾卡免费乘车,次数与里程不限。如果有货运。前三年一律八折优惠。到了11月间,非但线路勘探已有了初步进展。股本募集亦达到了七七八八。
虽然辽阳实业的办事能力让徐世昌很欣喜,但他的烦心事却是接踵而至。1908年11月14日,光绪皇帝去世,爱新觉罗溥仪即位,年号宣统,其生父醇亲王载沣监国,为摄政王。次日,中国近代史上最有名的女性——慈禧太后也去世,清朝中枢政权掌握在了满洲年青亲贵手里。得知消息地那一天,袁世凯就吓的魂不附体,匆匆忙忙地逃往天津避灾。堂堂一个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顷刻间就有了性命之忧,根子还是出在袁世凯自己——1898的戊戌变法,他出卖了维新派,进而造成了光绪的被囚和冤死。终于,光绪帝的亲弟弟载沣上台掌权了,他头一件事情就是想替哥哥报仇,除掉袁世凯。
徐世昌很快收到了消息,虽然眼下还没有任何不利于他的企图,但作为和袁世凯关系密切地多年老友,他已预感到了风暴的到来。雪上加霜的是,在此多事之秋,连蒙匪也来捣乱。
日俄战争中失利的俄国并不甘心,从来也没有放弃染指我蒙古、东三省的企图,步步为营、节节蚕食。利用地缘接近的便利,不断指示蒙匪陶克陶胡、白音大来两股匪帮,不时向洮南、辽源一带进犯。蒙匪攻城掠地、烧杀**,无恶不作。近年愈演愈烈,竟而到了动摇东北边陲地地步。
然而徐世昌派遣出去征讨地军队,无一不是大败而回。当然,他还有驻防在长春南岭黑嘴子一带的北洋第三镇可以用。这第三镇是北洋系中最精锐地部队,统制也是袁世凯的心腹——曹锟,徐世昌参加过小站练兵,指挥老朋友的旧部本来是没有问题的,但现在袁世凯朝不保夕,他是舍不得把老朋友已为数不多的本钱拿出去挥霍的,说不定关键时刻还要靠这支部队保命。剿匪也不能不卖力气,不然朝廷马上就有借口对付自己,绞尽脑汁之后,老狐狸终于想出了办法——派秦时竹的部队去。
当时为了打通关节,包括徐世昌在内的各级大小官员都拿到了新洮铁路的干股,但徐世昌为了示意笼络。干股之外还额外入了一些官股,并且将铁路修建所需地部分荒野官地以半卖半送的方式让渡出去,辽阳实业等于还欠着徐世昌一个人情,现在既然局面棘手,这份人情也有理由让其偿还。
“复生啊,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与日交涉,是个苦差事,你不辱使命,难能可贵啊。”
“那全是两位大人筹划有方。卑职不过是略尽本份罢了。”
“本份?”徐世昌苦笑一声,“你本是武官。这原不是你份内之事,只是实在无人可用,才委屈你前往。话说回来,你做巡防营统领也许久了吧。以你的能力,做个奉天布政司(相当于常务副省长)又有何不可?”
“谢大人抬举。”秦时竹遗憾地说,“只可惜卑职没有功名。按朝廷规矩,当不得如此重任的。”
“段香岩做得,你便做不得?”徐世昌对段芝贵前次交媾载振结果惹出“丁末政潮”大案非常不满,私下里经常讽刺这个不学无术的饭桶,他用带着嘉许的语气说道,“我已给你报了候补道的捐,将来如果有实缺,放你出去也是可以的。”
“大人如此栽培,卑职感激涕零。”秦时竹脸上诚惶诚恐。心里却在思量:又有什么事情让我出马?
徐世昌却也不着急谈正事,只先把铁路一节问起:“新洮路铁路公司成立,股本募足,辽阳实业出力甚多,有何要求啊?”
“禹先生希望能承筑新民到阜新的铁路,此路虽不到百里但却方便阜新煤之外运。望大人恩准。另外,希望将来新洮路修筑时材料能从辽阳公司购买,运费也乞略有折扣。”秦时竹一口气将要求说了。
“筑路一事,倒是好办,就在计划中算成新洮路支线,朝廷赋我便宜行事之权。明日你让他们上个公文。我照准了就是。至于材料、运费一节,直接与铁路公司相干。官府不便插手,让辽阳公司径与铁路公司交涉即可。”
“那多谢大人!”秦时竹望着徐世昌那张苦脸,“大人似乎有些烦恼,不知卑职能否帮得上忙?”
徐世昌也不嗦,就把限期将蒙匪消灭地公文递了过来。
“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让……”秦时竹明白了他地意思,但没有往下说。
“我想来想去,这是在你的辖区,你有守土之责,不派你去又派谁去呢?”徐世昌叹了口气,“我知蒙匪势大,背后又有俄国人撑腰,剿灭不易,但朝廷严令再三,也只好派你试试。”
“大人吩咐,卑职理当从命。只是……”秦时竹有难言之隐。
“复生有何要求,但说无妨?”一听秦时竹不推辞,徐世昌很高兴,至于要求么,正常,不都是讨价还价嘛!
“蒙匪均是骑兵,其来去如风,非得骑兵克制不可,卑职现只有骑兵两营,倘不得协助,兵力有单薄之感,望有得力人襄助,此其一也;其二,我部军械良莠不齐,望大人能照顾一
“军械好办,我马上给何峰写个条子,你要什么只要制造局有的都可以拿来用,到时候造个清单就行,而且他本是你保荐的,必然会全力配合;只是这得力人襄助,恐怕有些难办,官兵屡屡败于蒙匪,将无战心,兵无斗志,派谁好呢?你可有中意人选?”
“别人不敢劳驾,我素闻后路吴统领骁勇善战,手下骑兵甚多,敢请大人恩准,与我一起配合作战。”
“若这吴俊升推却呢?”
“我自想办法说服,无论他肯与不肯,一个月后,秦某必然会遵命前去剿灭蒙匪。”
“好,事成之后,我重重有赏。”
剿匪是这几年最为娴熟的技艺了,可蒙匪不同马匪,非但地形恶劣,天气亦有反常,秦时竹有些烦恼。
“这剿匪派谁去好呢,蒙匪都是骑兵,哥几个都不擅长骑兵,现在也没有坦克,这仗有些难打。”秦时竹可不敢掉以轻
“如果光派李春福去兵力是否有些单薄?”周羽还在沉吟。
“干脆叫马占山去得了。”葛洪义说。“是英雄是狗熊拉出来试试不就行了?”
“我同意让他去,也该让他长长脸了。”周羽笑着说,“不让他历练一番,恐怕别人都该有牢骚了!”
“牢骚?”秦时竹摇摇头,“没什么听说,这小伙子挺谦虚的啊!”
周羽苦笑一声:“马占山年仅23岁就当了卫队副队长,不服气地人很多啊!”
“还有这事?这和年龄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能力,郭宝这个年纪都当管带了。怎么就没人对他有意见?”秦时竹有些惊讶。
“老大平时挺英明地,今儿个怎么糊涂了?”周羽挖苦道。“郭宝是老资格了,在遇罗山时,七、八个人,十几条枪那会就是帮手,资格老着呢;另外,他爹郭田仁是随营教师。教大家文化,感激的人也不少;他妹子郭静嫁给了老何,跟咱们沾亲带故的,这层关系在下面看来要铁很多。而马占山就不同了——那年招兵时,李春福已是骑兵队长了,他还不过是个新兵,现在李春福也不过是马营管带,仅仅比他高了半级,你不觉得提得太快了吗?”
“平时怎么就没人和我说?”秦时竹更加惊讶了。
“谁来和你说啊?”葛洪义笑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最宠两个人,一个是马占山,另一个是郭松龄,一进来就是卫队军官,不服气就埋心里了,何苦和你过不去。”
“这么说你早知道了?”秦时竹有些生气。“你们怎么不和我说?”
“老大,我看这样不行。”夏海强插话了,“是骡子是马都得拉出来溜溜,有能力才能服众,不然即便名气顶天也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就让马占山去!”秦时竹拍了板,“可惜郭松龄去陆军大学堂学习了。要三年后才毕业。不然让他也去。”
“郭松龄又不一样,他是科班出身。做个管带估计也没有反对意见,关键马占山要赶紧树立威望。”葛洪义说,“最好老大你亲自和他谈一谈,把这点和他点透就行。”
“看来以后我也要注意了,用人方面不能光考虑历史层面,还要兼顾现实。”秦时竹说,“这次我还和徐世昌谈了条件,一是让吴俊升协助我们;二是制造局的东西我可以任意选用;三是一个月后再开拔。”
“制造局没问题,我看关键是多配些麦特森轻机枪,我把其他产品缓一缓,抓紧造50挺给你送过来,加上你原有的50挺,火力应该是充足了。另外去年气冷式的马克沁也造出了20挺,干脆也趁这个机会捞了去吧。”何峰高兴不已,“这个优惠政策好呀。”
“要不要把飞艇也配给他们使用。”周羽谨慎地说,“现在已有两艘大飞天,每艘可载重7000斤,干脆让特种兵配合他们作战算了。”
“配合是要配合地,不过还是要以骑兵为主。”秦时竹想了想,“现在天气不好,飞艇作战恐怕有难度,而且刚训练好了不久,先不着急,再等等吧。吴俊升那我会搞定的,以他地性格,一定会帮忙的。”
“他要不来,以前地政治工作岂非白做了。”何峰的话逗地大家哈哈大笑。
秦时竹话锋一转,扯到了最近的政局变动之上:“光绪和慈禧都死了,载沣监国,袁世凯开缺回籍,徐世昌马上也要内调。到时候东北总督就是蒙古人锡良,大家要提高警惕,此人没那么容易打发。”
“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我们?”
“很难说。”葛洪义琢磨了一番,“我们唯有小心谨慎应付,可能不如现在风光。”
“风光不风光没有关系,现在离辛亥革命还有些日子,我们一定要挺住。当然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锡良发难,准备对我们下手,我们就只能提前起义了。这就要求我们一要低调,二要做好作战准备。”望着秦时竹严肃的表情,众人悉数提高了警惕……
第050章 权衡考虑
既然谈到应对,众人便纷纷开始建言献策。
何峰首先提议:“在辽阳实业内找一块秘密场地生产迫击炮,这东西占地不大,技术亦不太难,公司有现成原料和机器,万一追查起来就说因为钢铁取之于辽阳公司,所以在那里试验。”
“如何保密?”周羽问葛洪义。
“第一,加强防备,腾龙社提供内外警戒;第二,人员挑选,必须用从太平镇出来的工人;第三,消息封锁,除直接相关人员不得传递有关消息。”
“完全应该。”秦时竹的脸色稍微有些和缓,“资金方面如何安排?”
“今年安排5000万马克的贷款,主要和奔驰公司合作生产各种发动机、拖拉机,本来克虏伯也想和我们合作军火,我没敢答应,私造军火可不是闹着玩的。机械厂安排800万的设备采购,主要是金属切削机床和发电设备,周家兄弟仿制成功的气冷式榨油机销路很好,准备扩大生产规模同时再仿制棉纺织机械。铁厂二期预计年底投产了,到时候年生产能力为生铁25万吨,钢10万吨,供应铁路、满铁和德国方面都没有问题。但是……”何峰来了一个转折,“目前资金和技术没有困难,人才却出现了瓶颈,懂经营和管理的人才捉襟见肘,再加上禹子谟忙于谈判,沈先生要维持新洮路大局,管理上出现了不少问题。”有些忙不过来。”
“老大的杀手锏呢?”夏海强嚷嚷起来,“不是说准备了名单么?”
秦时竹笑眯眯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这个问题禹子谟前阵子也和我提起过,这些天经过考虑又搜刮出不少人才,作为应对之策也要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蒉延芳(1883-1957),现任北票煤矿驻沪经理,拟担任煤炭事业部经理,负责阜新煤矿;周宗良(1875-1957),现任德商谦信洋行跑楼。拟任命为建材事业部经理,负责钢铁和水泥销售;龙璋(1854-1918),现经营湖南内河航线,拟任命为新洮铁路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全权负责新洮、新阜路的经营和管理;项松茂(18801932),现为上海中英药房汉口分店经理。拟任命为日化事业部经理,负责肥皂、火柴等化工产品的经营。”
“聘请这些人员,除了给予相当的地位和薪水外,还将有部分管理者股份相应授予。”
“想必前阵子的组织架构调整动议也是为此准备的?”
“不错。”秦时竹点点头,“方案已经基本定型了,到时候提请表决即可通过。”
按照秦时竹的设计,随着产业的增多、规模地扩大和范围的拓展将对辽阳实业进行大改组:辽阳控股集团作为辽阳实业的股东单位将单独成立。以辽阳实业为例,辽阳控股占有90%的股权。其余10%由主要经营骨干和技术人才持有。辽阳控股的股东与股本结构非常明确,沈麒昌占有其中30%的股份,其余穿越7人组每人占有10%,辽阳控股地资本总额或许会发生变化,但股本结构却是恒定的。但在辽阳实业体系内便会有相应调整,总经理禹子谟占有2%的股份,总工程师何峰握有1.5%的额外股份。行政后勤总监夏海燕握有1%的额外股份,财务总监郭文与各事业部经理将占有0.5的股份,其余技术人才亦将按照能力和贡献大小获得股份。
换而言之,辽阳控股集团是单纯的投资者和所有者,不参与具体经营,而集团旗下的辽阳实业、三电公司、文明公司、新洮铁路公司等子单位作为经营整体参与各类经济活动。
“我没意见,家大业大,没个规矩不行。”葛洪义首先表态。
“我同意。”
“我也同意。”周羽、夏海强先后表态。
“这个……”何峰挠挠头皮,“我既然在辽阳控股已经有了股份,额外再拿2个点地恐怕不合适吧?”
“不必推辞。革命分工不同,你承担着产业的关键,任务重、责任大,多给你2个点也是应该。而且……”秦时竹笑着说,“倘若你不拿,你手下的那些工程师、技师敢拿么?”
眼看夏海燕也要推辞,秦时竹继续道:“海燕亦是如此。”
除了陆尚荣不在场外,其余全票通过。
“回头和大黑沟通一下,如果他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秦时竹道,“先把辽阳实业的关系理顺。然后是三电公司、文明公司,一个个来!”
“上面还有马叙伦、邵飘萍和张澜的名字,这是给报社安排的吗?”夏海燕看到纸上还有其他名字。
“是,也不是。马叙伦、邵飘萍打算安排去报社协助柳亚子,张澜初步安排去奉天新学堂做黄炎培的搭档。”秦时竹想了想。“差点忘了。还打算再开个医院,以西医为主。人选也有了,颜福庆(18821970),他是耶鲁大学地博士,水平绝对可以。”
在秦时竹等人商量对策之时,远在奉天北部的吴俊升也在讨论突如其来的那封书信:
“大人,秦统领信上面说了些什么?”奉天巡防营后路帮办叶玉标恭恭敬敬地问吴俊升。
“主要就是让我……我们协助他消灭蒙匪。”吴大舌头嘴巴不好使,说出来的话大多要打结,有时候一个还不够。
“这可非同小可,难不成真要出兵?我可是听说徐大人把任务派给了秦时竹,没我们什么事。”
“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然,义气上说……说不过去。”
“前些日子新军前去围剿都落得个灰头土脸,这蒙匪厉害着呢。”叶玉标对出兵前景很不看好,“干脆咱们不要趟这趟混水,免得吃力不讨好。”
“新军?新军算什么……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练……练了几年洋操,装备比咱……咱们好一点嘛!”
“洋操不洋操好处我倒没看出来,装备是比咱们好!清一色的套筒枪,还有机枪、山炮。”一提起新军的新式装备。叶玉标脸上便有不平之色,“他们可是各种货色都有,他们都不行,就怕我们也要吃亏。”
“瞧……瞧你这志气,新军我……从来都没放在眼里,全奉天我最服的就……就是秦时竹。无论手段也好,谋略也好,他……他要是称老二,没……没人敢做大哥。”
“他?”叶玉标的眼神有些不屑,“论官职他和大人您一样,论资历还比不上大人,他见了你还不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大哥?”
“你……你懂个屁!叫我大哥那是因为我年纪比他大,他……他跟我客气呢!想当初。一起在奉天陆军学堂里读书的时候,马……马龙潭和冯麟阁两个人闹腾了半天,也没把蒋百里轰走,结果没过几天却让秦时竹给撵走了,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当时也在,我以为是马、冯两人闹地呢?”
吴大舌头嘿嘿一笑:“赵大人把秦时竹叫去一问。一句资历不够,还要再加历练就让赵……赵大人把姓蒋的派到德国去了。”
叶玉标心里一惊:“后来张总办上位莫非跟这个也有关系?”
“其中关系我说不上来。但你看啊,秦时竹和他拜把兄弟陆尚荣各占一路,肯……肯定是张大人出力地。后来,秦……秦时竹还保荐何峰做了制造局的总办,葛……葛洪义做了警务总办,现在混……混的都不错吧。”
“这倒是,不然何峰也不会造了枪先给秦统领送去,为了这事,在总督大人那都吵翻了天。”
“吵翻了天?徐大人后来连个责备话也没有。只说其余四家每家平……平均分配。哼,马龙潭和冯麟阁闹腾了半天,还不……不如我呢?”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枪还没分之前先给咱们送了200杆,后来每家明明是100杆的,但我每次去领的时候,何总办总是多给咱们十几杆的,子弹也多几箱,当时我以为您和他有交情,就闷声不响地收下了。现在想来肯定是秦时竹授意地,不然这何总办对咱们也没这么好!”
“这就对……对喽!这秦时竹是你敬他一尺,他……他敬你一丈的人,所以我从来不……不去闹,不也过得很滋润。要枪有枪。要钱有钱地。去年过……过年,他送……送了你多大的红包啊?”
“整整五千两。大人应该比我多吧?”
“这……这回你总算聪明了,他送了我一万两,可……据我所知,那马龙潭和冯麟阁是一两也没……没捞到。”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我们都拿了好处,不给他办事也不行了,不然今年过年的红包就没了。这秦时竹,真是会烧香拜佛!”
“会……会烧香拜佛是不错,可……可你知道为……为什么从前地赵尔巽、增韫、张锡銮到后来地徐世昌、唐绍仪这些大人们都这么器重他呢,这就不……不光是拜佛的本事了。就连日本人那里他……他都说得上话。”
“日本人为什么这么给秦时竹面子?”这是叶玉标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题。
“这就是人家的本事……不然奉天5路统领,为什么唯独他有候补道的头衔呢?”
“大人说了半天我算是听明白了,可既然他都比咱们强,为什么还要让咱们帮忙呢?”
“这……倒也不是,起码他的骑兵不如我……我们的,他还真有眼力,上来就挑中骑兵了。这个忙我是帮定了。”
“在商言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这功劳?”叶玉标又看了一下信,很想瞧出其中端倪来。
“好……好处没明说,只说战利品按功劳分配,绝不亏……亏待我们,钱什么地好说,先送我们3挺机枪,200杆步枪,子弹一批。”
“这买卖值了!”叶玉标兴奋地搓着手,“咱们现在一共也就12挺机枪,还没打就送3挺,这买卖划得来。大人,干了!”
“那当然!”吴俊升卷着石头,“这次我……我自己带队去,也让他见……见识我……我吴俊升的本事,让……让他知道我……我不是光拿钱……不干事的主……”吴大舌头一激动,这舌头打结越是厉害……
1909年1月2日,载沣以宣统皇帝的名义下诏,“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袁世凯,夙承先朝屡加擢用,朕御极后复予懋赏,正以其才可用,俾效驱驰,不意袁世凯现患足疾,步履维艰,难胜职位。袁世凯着回籍养疴,以示体恤之意。”袁世凯算是到地府门口走了一趟,在取得英国公司朱尔典担保他生命安全的诺言下,才敢从天津回北京谢恩。随后,他的党羽唐绍仪、赵秉钧也相继受到贬斥。只有徐世昌最为老奸巨猾,勾结上了庆亲王奕,不仅没有罢官,反而内调担任了邮务部尚书。同年二月,原任云贵总督的蒙古人锡良接任东三省总督,此时奉天巡抚换成了程德全。徐世昌是看不见剿匪的胜利了,不过匪还是要剿……
第051章 血战蒙匪
一只矫健的雄鹰,平展长长的双翅,像一枚铁钉,静静地钉在漠北荒原万里无云的晴空里。
1909年初春寂寥的这一天,注定是杀声动地、血肉横飞的一天。呼啸了一天一夜,刮得尘土漫天的狂风,似乎为即将到来的厮杀吓着了,停止了咆哮。沙壑纵横,波浪般铺向远方的地平线、铺向苍穹的浩瀚无垠的沙海上,最初,蠕动着一条线似的小黑点。渐渐,这条线似的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看清楚了,这是奉天巡防营统领秦时竹部下马占山的骑兵,约有一百余人。
这时,骑在一匹黑炭般雄骏上的马占山,挥了挥手要部队停止行动,下马就地休息。而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他,用双手将望远镜缓缓举起来,一双眼睛从望远镜里望出去,距离一下子就缩短了。白音大来残匪就在前面,足有一百余人。他们疲惫不堪、溃不成军。在黄色的沙丘上,或坐或躺,象一片片晒干了的枯叶。全队没有多少马了。显然,在他率领铁骑军一股劲地穷追猛打下,这群在俄国人支持下四处劫掠的悍匪已是穷途末路。
望远镜中,素称凶悍的白音大来本人,络腮胡子老长,一双很凶的铜铃眼凹了进去,那一身光皮衣裤肮脏不堪,人瘦得简直成了一具木乃伊……这是一个阴霾的日子,带着寒意的风吹来,将马占山戴在头上的那顶剪绒帽的长绒吹得飘飘的。
全歼白音匪帮的机会来了!骑在马上,细细观察着他们的马占山紧紧抿紧了他那单薄的嘴唇,下定了决心,即将发起最后的攻击。他又想起了临走前秦时竹和他的谈话:
“秀芳啊,这些年来我对你如何?”
“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马占山有今天,全是大人地栽培!”
“你年纪轻轻就做了卫队副队长,不简单啊!可曾明白我的用心?”
“卑职明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人有何吩咐,我一定不辱使命。”
“我可是听到不少人对你有意见?你知道吗?”
“大人对我栽培的紧,难免有人眼热,不过也不能怪他们,很多资历比我久,年纪比我大的现在还是个哨官、帮办。换了我也有想法。”
“所以我的压力也不小啊!”
“大人放心,您就下命令吧,卑职绝不给您丢脸!!”
“知道为什么这么提拔你吗?就是看中你有股虎劲!前些日子徐大人把我召去,让我限期剿灭蒙匪,你可曾听说?”
“我略有耳闻,这事就让我去吧,不消灭蒙匪,我提头来见大人!”
“蒙匪非同小可。官军征讨了几次都没占到便宜,你这么有把握?”
“不成功,便成仁!蒙匪为祸四方,我早就憋了一口气了,这次正好有机会,一定要灭了他们!”
“打算带多少兵马?”
“四百足矣!虽不敢夸口久经沙场,但也称得上训练有素了。”
“蒙匪人数不少。你带这么少的部队要吃亏地。”秦时竹摇摇头,“你的豪气我欣赏,但万不可轻敌,带两个营的骑兵去,李春福处我会解释,让你全权指挥。”
“大人,人太多指挥不灵,打仗不在乎多而在乎精!”
“这次任务是要彻底消灭蒙匪而不是击溃,这样吧,两个营里你挑四百人去。卫队里的骑兵任你选用。”
“卑职明白。不过挑完了要先熟悉情况,还不能马上出兵,不然到时指挥要乱套的。”
“这还有些道理。一个月后出发,我和后路统领吴俊升大人商量好了,他和你一起配合作战,务必全歼蒙匪。”
“这样取胜就更有把握了,不过最好能让我独立指挥本部人马,也露些手段让别人看看,免得到时又说我沾吴大人的光!”
“你呀!”秦时竹看穿了爱将的小心思,“我会和他协调好的。另外还给你准备了其他武器。我这路所有地轻机枪全拨给你用,制造局何总办另送50挺过来,火力够强了吧?”
“谢大人关怀。”马占山简直高兴坏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要牢牢记住。”秦时竹突然严肃起来。
“我一定铭刻在心。”
“咱们是百姓的队伍,吃的穿的都是百姓给的。打仗时一定要注意军纪。善待百姓!他们是水,咱们是鱼。鱼儿离开了水就活不了多久啦!”
“是!我回去就训示全营,宁可饿死也不能抢老百姓一颗粮食!”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啦,我给你写个条子,让军需官多拨些钱给你们用!”
“大人恩情,卑职没齿难忘!我一定完成任务!”
“不仅要完成任务,还要好好活着!回来后我给你庆功!!”
半个月前,在二道河大战中,他突然率领大队骑兵出现在敌人身后,以千钧霹雳之势,和吴俊升一起将陶克陶胡部包围得如同铁桶一般。白音大来大大咧咧来援——沿袭以往的惯例,每当这样危急之时,只要训练有素地他来增援,无论如何都会撕开一个口子。千里平原素来是骑兵逞威的好地方,白音骑匪卷来时,几百上千个喉咙齐声发出粗野的呐喊,无数急促的马蹄像擂起了闷雷般的战鼓。那闪闪发光的马刀挥动间,卷起一片死亡的杀气。然而,这一次他尝到了马占山的厉害。
那是一个阴云漫漫的上午。当白音大来故伎重演,开始向吴俊升部突击时,埋伏已久的马占山亲率300铁骑,像是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似地,给予了坚强狙击。训练有素的骑兵在马占山的指挥下,像一股强劲的铁流,山呼海啸般地卷了上去,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无论在装备上、信心上还是气势上,都占有极大的优势。战刀举起如林,劈下去,搅起一片死亡的寒光。在机关枪如炒豆般地爆响中,在两军战刀搏击的铿锵声中,在战马呼啸和敌人的惨叫声中,匪徒们纷纷被扫射落马或砍翻在地……惊慌失措的白音大来部。像一艘在大海中横冲而来地小艇,猝然间与一艘硕大无朋的铁甲舰迎头相撞。经过短暂地相持,便发出惨人的碎裂声,铁甲将小艇撞开一个个口子,一股股海水沿着一道道裂口涌进去,倒霉的小艇开始急速下沉——遭受重创地白音大来大败而逃。
不给敌人以喘息地机会!马占山请吴俊升继续围歼在包围圈中的陶克陶胡,自己率领本部人马对白音大来残部穷追不舍。
仓皇逃窜地白音残部,为了躲避最后的致命打击。逃进了号称死亡之海地酱通大沙漠。白音以为马占山不敢进去,谁知道马占山为了这一天早做好了准备。他率领骑兵,带着驮负粮草水囊的驼队跟进了沙漠,有了可靠的后勤,他对敌人进行夜以继日的穷追猛打。这是白音大来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可从来没有遇见如此强悍的部队。
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是人们对温差变化大的形象描写,但也确切地说明了沙漠地区气候地恶劣万分。朝沙漠深处钻去的白音骑匪,犹如一条钻进了死亡大网的鱼。日子一天天过去,在两军厮杀通过的沙路上,倒毙的匪徒一天天增多,匪徒们所带的很微薄的粮草和水囊很快就吃完了。敌人开始宰马,吃马肉、喝马血。半个月过去了,经过八百里穷追,他们的末日即将来临了。百余名残匪,有气无力地躺在沙漠上。像一群在沙滩上失水多时,大口喘气,就要死去的鱼。
马占山在马上调过身来,对着他的手下,发出决战命令,他很激昂地说:“白音残匪已经计穷力竭,走投无路。弟兄们,消灭他们就在今日!”
将士们一跃而起,执缰绳举刀,慷慨激昂。纷纷响应:“愿听大人驱遣,报效百姓,万死不辞!”马占山却又隐忍不发,坐直了身子,掏出怀表看了看。命令。“现在大家喝水吃干粮、喂马、上子弹,做好一切准备!”
环视所部官兵。经过半个月追击,所有战略物资都已消耗殆尽,他们自己也到了山穷水尽地地步,全凭一股精神气在硬撑。疾病、饥饿、战斗,部队减员了不少,甚至连尸体都无法运回老家而只能长眠在茫茫沙海里了。他们很憔悴、没有洗脸、胡子老长、战马瘦损,不变的是作战的精神和作风,更加强烈的是他们必胜的信心。终于,素称凶悍的白音骑匪被他们拖垮了。这就叫两军相逢——智者、勇者胜!
马占山看着弟兄们默默地准备,他也没有闲着,再次举起望远镜看去。他牢牢记着秦时竹的教诲,在他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很滑稽的场面。
白音大来是一支僧侣部队,他本人在几个亲兵的簇拥下出现了。由于极度地饥渴、还有背后死亡的阴影在紧紧追逐,白音那些痛苦万状的部下不像以往那样,见到他便立刻起身迎接,双手合十、低下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领袖的权威还在,那些垂死地部下,还是翻身坐起来,目光不约而同地看着他,满怀希望。从个体地角度来说,他们是忠诚和合格的士兵,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投降和逃跑地,但作为群体,他们选择了错误的路线。
看得分明,荒漠上,白音大来身材魁梧、相貌狰狞。他那头乱蓬蓬的头发如瀑布般的散开,纷乱地披在肩上。在他的部下中间,从他的亲兵手中,接过了一个盛满马血的钵,大步跨上一座隆起的沙丘,伸出了端着钵的手。明晃晃的太阳光照在他的手上,青筋暴突。那只青色的钵在他手上缓缓倾斜。深红色的马血闪着神圣的光泽,这是白音自己的坐骑,也是队中最后一匹马了,汩汩地洒在沙地上。沙地上,骑匪们——僧侣们都挣扎着站直身子,在凛冽的寒风中矗立着,仰起头,看着他们地首领。
无法听见白音大来在做什么法事。只见他一手捻着佛珠,端起另一只手掌,眯缝起一只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可能他在说让佛赐福给我们一类的话吧?就在他的部下跟着他向虚无缥缈的佛祈祷时,两个戴着神秘面具的喇嘛在沙丘下,跳起了奇特的环舞——他们不时将手中地经幡打开合拢。口中祈祷、诅咒着什么。
宗教是一剂醉人的精神鸦片。就在穷途末路的白音大来精心营造的神秘氛围中,他的残部一时忘了饿、忘了渴,忘了种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的生理折磨。他们头脑中出现了美好的幻象,他们匍匐在首领地周围,热泪盈眶。白音本人也陶醉在自己制造的幻境中,好像天上有仙鹤飞翔,马上就要将他们引出苦海……全能的佛,请你再次降临吧。保佑我和我的军队逢凶化吉!
不对了!那是什么?是什么在呐喊?在擂鼓般的蹄声中,白音从幻觉中清醒过来,抬头循声望去。啊!不得了了,马占山的骑兵追杀过来了。地平线上,浪潮般的骑兵铺天盖地而来。他们越来越近。“杀呀!”,声声震耳,像一道平地刮过地狂飙。令人惊心动魄,他的心跳近乎停止了。
“砰!”他的部队中,有人开枪了,白音这才仓皇地命令:“开枪、开枪!”,手忙脚乱、如丧考妣。可这是没有用处的,机关枪的声音如爆豆般地奏响,铁流冲击过来了。近了,更近了,马占山的部队全部抽出了马刀,如林的刀举起、落下。匪徒的人头一排排地象滚瓜般落地。
马占山来了,像风一样的来了,冲到了白音的跟前。白音本能般地提刀挡格,可马占山将马缰一收,战马一声长啸,两只前腿提起,呈人立之时,他马占山挥起马刀由上而下地倏忽一闪,一道白光落在白音地肩上。白音整个身体中弹似地一抖,随着马的前蹄的落下。长长的锋利无比的窄叶马刀从他左肩进右肋出——整个人被劈成了两半……
沙漠上,一轮火红的太阳喷薄而出。白音残部已被马占山的铁骑彻底消灭了。袅袅升起的狼烟中、大漠上、到处是尸体、斑斑血迹。没有死的、缺胳膊少腿的伤兵在鬼哭狼嚎,马占山看不下去了,转过了身,默认了手下给敌人都来个痛快。
“收兵——吹号!”他下了最后地命令。
“呜嘟嘟——”胜利的号角在荒凉大漠上嘹亮地响起。夕阳西下。照在那叉着腰。鼓着腮帮吹号的传令兵身上,飘着红缨的铜号。反射着如血的闪光。
马占山带领他地骑兵班师了,在大队骑兵走过之后,如水地夜幕开始弥漫开来。一群群饿狼披着夜幕扑向白音部匪徒的尸体,撕咬中,发出阵阵地嗥叫声,让人毛骨悚然、毛发直竖。在路上,捷报传来,被包围的陶克陶胡匪帮大部被歼,只有陶克陶胡本人带领着一小撮人马侥幸逃到了俄国势力控制下的外蒙,如果说有美中不足,这就是美中不足。日后陶克陶胡还会再来骚扰的,当然这是后话。至少现在的他已经被吓破胆了,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由于马占山部良好的军纪,使得这一带的蒙古老百姓口碑甚好,马头琴响起了这样的歌谣“马英雄的部队个个棒,他是我们穷苦人的大救星……”。这一仗,不仅仅缴获了一千多杆枪、几百匹马和大批匪徒们抢劫而来的银子,更重要的是,秦时竹的部队在蒙古族中树立了威望和气势,随同马占山而来的还有一批蒙古小伙子,他们是天生的骑兵,马占山走时是400百多人,回来时又多了四百,还有近百人的俘虏……
听到马占山班师的消息,秦时竹亲自到郊外去迎接,下了马的马占山衣衫褴褛,精神气却是一时无二,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大人,我没给您丢脸!”他用力拍拍马背上那个布袋,里面装着白音大来的头颅。
“好!我没看走眼!”秦时竹兴奋地大叫,“回去后一律放假一月,每人加发三个月军饷!”欢呼声响彻原野。
晚上庆功时,除马占山之外,秦时竹也喝多了。他特别高兴,不断地想:英雄就是英雄,在哪里都能闪光!训练了这么久的兵,战斗力确实强悍,以后干大事完全可以仰仗的上。马占山喝醉了,因为每人都想敬他一杯,平时最有意见的人也心悦诚服地表示点头称赞,他的威望一夜间就在同僚中树立起来,连新任总督锡良也下了公文嘉奖……
第052章 大局走向
针对锡良采取的“有所准备”原则不仅自身适用,方方面面、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同样适用。对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效果秦时竹更是心知肚明,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奉天时报》的文章。
自马叙伦和邵飘萍加入报社后,柳亚子如虎添翼,报社文章越来越激烈,反清和革命的意图也有所显露。徐世昌本身就是翰林出身,当年针砭时弊也是大有建树,对这些不会太计较,但锡良来了之后,常常从总督府传出不太悦耳的声音,虽然还没有对报社采取行动,但葛洪义已敏锐地嗅到其中的不安。
锡良怎么办不是底下能决定的,秦时竹思考再三,觉得只能与报社三人组沟通,寻求韬晦之计。
“最近报纸办得如何?”
“自周夫人把夷初(马叙伦的字)和飘萍两位请来后,我是喜出望外,最近报纸销路很好,不过还是没赚到钱,让您见笑了。”柳亚子虽然是文人,但性格爽朗,没有酸腐之气。
“文明公司以文明开化为第一要务,赚钱倒是其次。”
“复生兄如此远见卓识,令人佩服!听说上回您和日本人谈判,愣是没吃亏,我一开始可是为你捏了一把汗!”柳亚子倒也坦率。
“怎么,怕我卖国?”秦时竹笑着回答。
“正是!”柳亚子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一点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虽然报社由文明公司主办,平日我们受惠于复生兄颇多,但若是卖国,再有交情也不行。我们只好大义灭亲,在报上把你臭骂一通!”
“那岂不是没让你骂个痛快?”秦时竹存心开玩笑。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秦先生什么时候能给报社写点文章,现在宪政时兴,你在议员面前又说得上话。如果出面写文章,肯定大有号召力!”马叙伦倾心立宪,又不把秦时竹当大字不识几个的纯粹武将。
“差点忘了。”一听“议员”两字,秦时竹想起了柳亚子的心愿,“亚子不是一直想当议员么?听说还有三个补选名额,由现议员互选。我去活动活动,让你当选怎么样?”
“这不大好吧,我想当议员不假,可通过这种手段进去,似乎违反了民主原则?”
“问题在于既然有这个机会就不容错过。”秦时竹批评柳亚子的书生之见,“我又不去威胁、贿赂他们,只是帮你介绍一番,你怕什么?主持报社这些日子你已小有名气。若是和他们提起,说不定就能选上。”
“有劳复生兄了!”柳亚子一脸兴奋。
“我今天来,还另有要事相告!”秦时竹换上了严肃的神色,“近日我看诸君的文章越来越慷慨激昂了,虽然句句是理,却是锋芒毕露!”
“只不过写写文章,抨击时政罢了。连这点权利也没有了,办报纸就没有意义了。”马叙伦若有所思,柳亚子却不以为然。
“不然,前几年苏报案还历历在目,太炎先生囚于狱中,邹容先生不幸屈死,诸位不可不防。新来的锡良总督我知之甚少,听说不如徐大人开明,还是要多加小心!”
“谢秦先生地好意,我等都不怕死。为了正义事业可以拼得头颅不要!”一直在旁静听谈话的邵飘萍的血性上来了。
“我是为国惜才!”秦时竹看他们听不进劝告有些着急,“诸位都还年轻,想有一番作为我能理解,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可激一时之愤而铸百年之错!!”
三个人听了都不语,秦时竹赶紧趁热打铁:“我非要诸君粉饰太平,发违心之言、作谄媚文章,眼下正是立宪时期,诸君不妨在这上面多下功夫,把立宪这篇文章做透!国人不懂立宪者十之**。诸君如果能传播宪政福音,亦是惊世之功!”
好半天,马叙伦开了口:“复生兄所言,句句发自肺腑,我等岂敢等闲视之?请放心。一定有所改观!”柳亚子和邵飘萍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也点头表示认可。
“时乎!时乎!后当有变,诸君保重!”眼见目的达成。秦时竹如释重负般地离开了报社。
报社与奉天新学堂同在一条街上,秦时竹顺便又去新学堂转了一圈。新学堂里,禹子谟的女儿禹敏在念师范科,后年毕业,陈若愚明年将完成中学堂地课程,准备读高学堂了;周羽和夏海燕的长子周武略在念小学;自己的儿子秦振华和何峰的长儿何雪宜明年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也打算送这里来。
穿越七人组先后都成了家,等上年十月夏海强生了儿子夏俊豪后,众人都有了子女,甚至还不止一个,犹如一棵大树在奉天开枝散叶。在秦时竹眼里,下一代的教育极为要紧,虽然他们的父母亲都有文化可以自己教育,但毕竟不如学校教育正规与严谨。何况,学校是人生踏入社会的起点,缺少了这一环,无论在经历还是心理上都会有所缺憾。
黄炎培和张澜两位学堂监督看见了他都很高兴:“什么风把秦大人吹来了?”
“去去,什么大人,叫先生还差不多,你们这些先生是不是看不起我?”秦时竹故意板起脸孔假装生气。
“岂敢,岂敢,秦统领文武兼备,我等书生望尘莫及!”张澜连忙打圆场。
“听说学堂办得不错!两位先生着实费了一番心血吧,我替奉天地父老乡亲先谢谢啦。”
“不敢当,不敢当,教书育人是我们的天职,百年树人嘛!”
“我有不少亲友子弟在此念书,每每回家之时提及先生教诲,深受启发,两位居功至伟。现在学堂有多少学生啊?”
“总共有1487人,明年开春后也许还要多。”
“好哇!到时候两位就桃李满奉天喽。有什么困难没有?”
黄炎培和张澜对视了一下笑了,黄炎培道:“秦先生还真是料事如神,我们正为缺钱发愁,这不财神就来了。”
“学生越来越多,总督衙门给的经费还是老样子。”张澜解释说,“目前经费短缺,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解决一下?我知秦统领是总督面前的红人,是否可进言一二,增拨经费两万?不行的话一万也行!”
“实在有困难,先增5000救救急也好!”黄炎培说得很是恳
“总督更替,性情不熟,估计贸然进言不会听从。”秦时竹停了下来,看着两人脸上满是失望的眼神,又笑着说,“两位莫急,教育是大事,总督衙门弄不到钱,我给你们弄钱,给你们5万够了吧?”
“这么多?太好了!”两人喜出望外。
“嫂夫人不高兴怎么办?”黄炎培提出了意见,张澜也意味深长地笑了:秦家有钱不假,但秦时竹背后毕竟还有沈蓉,5万可不是小数目。
“我写个条子,你们找他要钱去。”秦时竹嘿嘿一笑,就给他们写了“见条即付五万元”的条子,抬头却是禹子骧。
“他?”黄、张二人面面相觑,“禹先生虽然是本校董事,可要他掏5万?这……”
“放心去吧,保证分文不少!”秦时竹给两人吃定心丸,“去年我给他出了个主意,赚了不少钱,拿五万绝对没问题。”
“秦先生真是及时雨!”黄炎培打趣道,“欢迎以后常来坐坐。”
“不敢啦,你们这门槛太高,一来就要五万,我来不起啊!”
正如秦时竹所料想地那样,锡良对于奉天的局势很有自己的看法。虽然暂时没动《奉天时报》,但并不是说他就没有看法,恰恰相反,初来奉天一个多月他已经接到了很多有关类似的小报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果然是千古不变,如果说秦时竹集团在新民崭露头角时还不为人所瞩目的话,那么到省城后特别是东北开省之后,秦时竹便渐渐进入众人的视线焦点。虽然他努力保持低调,努力维系各方面的势力与关系,但在嫉贤妒能的人眼中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靶子。他事情办得越好,能力越强、社会影响力越大这些人就越不舒服。而在赵尔巽、徐世昌两人前后秉政时秦时竹那红得发紫地地位更让人嫉妒得发狂,特别是徐世昌卸任时特意给秦时竹捐了布政使衔的顶子,虽然无法实授却昭示了他的地位所在。所以,当新任总督锡良就任时,他耳边听到有关秦时竹的报告。
锡良并不是一个昏庸的人,但闲话听得多了自然也得皱眉。如何在东北打开局面是他要费力思索的问题,特别是在朝野中枢反对汉人实权派最力的当口,秦时竹颇被有人看作是奉天的小袁世凯。
一般人如此说说倒也罢了,偏偏此人却是锡良最信任的心腹——陈宦,而事情的根结却在于新军编练……
第053章 信任危机
徐世昌内调后,北洋第三镇也跟着回了关内,第六镇被调了出来,统制是吴禄贞,又过了些日子,根据朝廷编练新军36个镇的要求,锡良便想从第五镇和第六镇中抽出一部分人马,再加上部分协巡队和绿营合编成一个镇,任务就落在陈宦头上。
夏夜深深,奉天的天气可比四川凉爽多了,但陈宦仍毫无睡意,一个人在灯下不胜惆怅地回想到几年前搭臭鱼干船到四川的往事:他出身于湖北安陆县一个农家,家中只有母亲和哥哥,可哥哥经常虐待他,甚至用铁器打得他昏过去。此后他就离开了家,在武昌住过自强学堂,在北京住过南学,中过拔贡,住过武备学堂。他的叔祖陈学芬曾任学部尚书,通过这个关系,河南林学政请他代阅试卷,每月给以膏火银十六两,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1904年他却时来运转,做梦也没想到有人汇来八百两银子请他动身赴川,而汇款人居然是和他素不相识的四川总督锡良。后来得知,锡良要网罗军事人材,林学政就推荐了他,事前并未告诉他本人。拿到钱后,事母至孝的他立刻给了母亲700两,哥哥是个小人,见他有了钱又换面孔,这只能让他在心里更加鄙夷。在成都住下后,他当晚就到总督府挂号,次晚就有一个陌生人跑来看他,陈宦起初蒙在鼓里,等到第二天正式会见才知道这就是锡良本人。锡良对他很满意,当即派他充当四川讲武堂提调。不久锡良任云贵总督,他又到云贵讲武堂任监督。这次锡良到了东北,他也跟着来了,主持练兵工作,任督练公所参议——就是蒋百里以前的位子。更绝的是,昨天他上总督衙门拜访,锡良居然开中门迎接他,因为后者想保举他做新军统制。顾虑资格不够,还特地给陈宦捐了个四品京堂,事前却毫无告知。
锡良对自己的恩情不可谓不重,练兵一事当然要办好才行。但究竟怎么编却是件棘手之事。第五、六镇本来就是新军,但原本是北洋系统,多少和他有些面和心不和。至于由于人数不够还需要补充一部分旧军的考虑则更让他头痛:奉天旧军一共五路,他都视察过了,对其中的训练素质和精神状态也有所了解,但恰恰是这种了解却让他犯了难。以实力和战斗力来说,明显是前路和右路的部队要好一些,但这两路对编入新军的反应很冷淡,没有多少热情。
起先他百思不得其解,认为新军无论装备还是待遇都比旧军要强。总督现在重视新军,按理是众人求之不得的香饽饽才对,怎么会无动于衷?陈宦不是等闲之辈,很快就找明了原因——这两路旧军虽然是巡防营编制,但待遇和装备比新军并不差上多少,问了原委才知是两个统领自己出钱接济部下。而新军中存在地不正之风却是更加不见踪影,单论士兵和低级军官的实际待遇甚至还要更强于新军。
这种情况立即触动了陈宦敏感的神经。来奉天3个多月,他最着力的工作便是加以调查。虽然调查揭示的结果很正常:两路统领是前任总督和前任将军的红人,手里掌握着奉天最大产业地股份,秦时竹是辽阳公司的总后台,他老丈人更是赫赫有名的大财主,所以很容易解释巡防营获得的多余经费。但这种显而易见的“顺理成章”却引得陈宦阵阵不安:按大清惯例,统兵将领喝兵血、扣军饷是常态,能够将军饷如数发放已是凤毛麟角的稀罕事,像这般动用私财接济属下只有一个解释——野心!
所以,陈宦很自然而然地得出结论:秦时竹就是奉天的小袁世凯!
可即便按照思路去定调。陈宦也感觉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从社会关系上来看,秦时竹集团在奉天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在军、警、商、农、学各界中都广有人脉,光是辽阳实业每年上缴之税就占到奉天税赋的五分之一强,再加上与谘议局议员荣辱与共、休戚一体地利益体,动了就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后果,不由得让他投鼠忌器。而更加危险的是,站在秦时竹集团背后还有德国人、日本人,德国人就不用说了。辽阳集团的产业大多数是用德国技术和人材,光德国技师就有两百多个。而和日本人的这层关系更是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起先别人告诉陈宦新洮路、吉长路是秦时竹出面谈判时他还当作笑话——奉天没人了,居然让武将去交涉。但恰恰是这个武将将别人谈不成的事给谈成了;剿灭蒙匪,派了好几批都没办成,秦时竹派了个戈什哈副队长出马就搞定了。他似乎明白了徐世昌重用秦时竹的用心。眼下。铁路公司已经成立,动秦时竹便有挑衅日本人地嫌疑。即便他再有勇气在这个地头蛇上动土,招惹日本人的后果也是他所不敢的。不要说他陈宦不敢,就是朝廷也被洋人吓破了胆,到时候锡良再宠他,恐怕也保不住他。
陈宦是个意志坚强、百折不挠的人物,虽然暂时没有对付秦时竹集团的好办法,但却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陈宦不是小人,也不会轻信他人,别人对秦时竹的诋毁只能让他一笑了之——抛开任何偏见,秦时竹是奉天最有能力、最具品德的官员,但这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让他本能感觉到了危险。事出反常必为妖,倘若太平盛世,秦时竹说不定是能臣干吏,但大清已是风雨飘摇,这样的人物是祸是福还真不好说。他对锡良说了自己的担心,原本锡良也颇以为然,但奇怪地是,最近一段日子锡良却似乎有些改口,只说了声“切勿多言,我自有主张”轻描淡写地过去了,若不是总督在其他事上对自己仍然言听计从,陈宦几乎要怀疑锡良是不是已经听不进自己的劝解。锡良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陈宦虽然不解,但他是个识趣的人物,也不再多问。
他不知道的是,总督大人遇到了只有总督才有的烦恼。最近一段时间,各省谘议局纷纷召开第一届常会,奉天谘议局亦在其列并且提交了众多议案,有督抚交议案、议员提议案和人民提议案等,内容千奇百怪,但总的说来是要限制总督的**统治。这还不算,锡良提交的筹集资金建设葫芦岛港案(1908年8月徐世昌特聘英国工程师秀思对葫芦岛附近海域进行勘测,认定此处为建筑港口适宜之地)和移民屯垦案满以为对奉天建设大有裨益,不料一干立宪派议员居然不理不睬,没人肯出钱支持,很是让他伤脑筋。后来有个幕僚给他出主意,说奉天的绅商大都惟沈麒昌、禹子谟两人马首是瞻,只要这两人肯出面,这事就好办,而只有找到秦时竹,由他去说服,这两个人才会出面但锡良不信邪,撇开沈麒昌和禹子谟自行前去接洽其他绅商,结果回报时地结果大同小异:所有人都对总督表示恭顺和客气,但一说起钱,都吞吞吐吐,没有痛快话,要么就干脆表示一定要等辽阳集团有所动作他们才肯参与。
锡良没有办法,只好按这个思路找秦时竹谈了一次。说来也怪,等正式开常会的时候,这些议员纷纷表示可以出钱。陈茂德(夏海强的老丈人)带领一帮人准备筹建东北屯垦公司,由他们招募失地农民,先期发给种子、农具、路费,三年后与官府按地租五五分成,以十年为期。港口建设也募集到了300万元启动经费,明年春天就可以修筑了。
更让锡良意外的是,秦时竹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骄横跋扈,反而是个谦谦君子,一口一个“大人”,言谈举止中对奉天局面地发展思路清晰、条理明确,颇有章法,事帮他办成不说,临走时还孝敬了一张两万元地银票。到了这个当口,别人对秦时竹的诋毁与污蔑锡良已有9分怀疑,倒是认为徐世昌临走时特意关照说秦时竹“能办事会做人”地评语恰如其分。当然,陈宦的话他也信,锡良哪里会嗅不出秦时竹身上的与众不同呢?但目前的奉天局面他觉得还不适宜向秦时竹开刀,至少现在不行。由于缓解了立宪派和官府之间的矛盾,又为议员争取到了实际利益,谘议局正议长吴景濂和副议长袁金铠在私下里都对秦时竹表示了感谢。特别是前者还兼任着奉天师范学堂的监督,秦时竹那张5万元的银票也帮他解了燃眉之急,好感倍增。
到了1909年12月间,秦时竹稳定了局面,成功渡过了信任危机……
第054章 大隐于市
陈宦的疑心和锡良的算计秦时竹不是不知道,但即便知道了腾不出手去对付,因为面临着更加棘手的局面要对付——10月2日,惊人的消息传来,原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在哈尔滨被朝鲜人安重根刺死。消息甫一传开,很多中国人拍手称快,因为伊藤曾逼迫中国签订《马关条约》,要挟割让辽东半岛,深为民众所恨。
“伊藤死了,我这麻烦就大了。”葛洪义一脸发愁,眉头都拧成一个川字。
“革命党?”秦时竹脸色凝重,同样不安。
“一点不错!”葛洪义点头道,“同盟会大受鼓舞,极端主义者蠢蠢欲动,各种情报越来越多。”
“要在东北举事?”秦时竹摇摇头,“但就我所知,并不存在大规模的事件。”
“问题就在这里。事情没有,各种活动日益频繁,蛛丝马迹层出不穷,奉天城一夕数惊,我怕引起锡良的反弹。”葛洪义用手指头敲击着桌面,“这家伙对我不是很信任,千方百计想安排自己心腹。”
“这着是个问题。对我们而言,镇压是不行的,那我们就是反革命,站在了历史的对立面,也容易造成与革命党的对立;可如果放任,真怕他们闹出动静来,倒落得我们先成为清廷的牺牲品。”秦时竹叹息道,“动与不动是个两难。”
“腾龙社来报,已发现同盟会辽东支部活动据点和参与人员,连宋教仁的影踪都有出现。”葛洪义看了看四周,又小声道,“似乎同盟会与报社柳亚子、邵飘萍等有所接触……”
“咱们真要是甘心做鹰犬,恐怕这历史又要改写了。”秦时竹笑道,“我给你八字方针静以制动,坐以观变,哪几个闹腾得最嚣张的。抓起来逐出奉天,有名的要警告一下,不许乱说乱动。锡良那里千万不能让他抓住把柄。我和大黑的两路你要注意观察,千万别让同盟会渗透进来,给我们搞个起义就被动了。”
“那万一已经渗透了呢?”
“不要声张,把名单报给我。让其复员回家!”
“好,此是釜底抽薪。”
“现在我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注意锡良的动静。实在不行,我们提前动手,来个奉天首义!”……
立宪运动的深入开展使得立宪派的活跃分子差不多都成了谘议局议员,他们具备了不同以往的发言资格,摄政王载沣为稳固地位,正极力标榜开明,多次重申坚持立宪地宗旨。立宪派抓住这个时机,又发起了国会请愿运动。这一次由江苏谘议局带头发起,当选为议长的张謇出面联络各省谘议局,由江苏巡抚瑞出面联络各省督抚,分别请朝廷速开国会和速设责任内阁,张謇还发表《请速开国会建设责任内阁以图补救意见书》进行鼓吹。12月间,奉天、吉林等十五个省五十多名代表陆续到达上海。组成了国会请愿团,推直隶的孙洪伊为领衔代表。禹子谟也去了,不过他的主要使命不是请愿而是和张謇进行商业洽谈。
辽阳集团成功制造出棉纺织机器后急需寻找销售市场,张謇在江苏有大宗纺织产业急需扩充,由于辽阳机器价格比进口货便宜,质量也好,双方各有所需,一拍即合,签订了价值50万的合同。在张謇的示范效应下,江、浙一带纺织业纷纷购买用于更新或扩大原有设备。禹子谟满载而归。
禹子谟在经济上得了满分,但作为议员参与地请愿活动却失败了。国会请愿团于1910年1月16日向都察院递交了请愿书,还分头拜访各王公大臣,请求他们襄助。这些老于世故的官僚对议员们挺客气,但一提到实际问题,就全部打哈哈应付。1月30日,清廷发布上谕,对代表们慰勉一番后宣称:“筹备既未周全,国民知识程度又未画(原文如此,通划)一。如一时遽开议院,恐反致纷扰不安,适足为宪政前程之累。”拒绝提前召开国会。
陈宦的努力终于收到了成效,在一时不能动旧军的情况下,锡良另辟蹊径。组建了第二十镇。为了加强军事力量应付革命党的挑战,锡良又把第二混成协(多兵种合成旅。相当于镇的缩编,约5000人)调到奉天城郊的北大营,原本担任奉天护卫的秦时竹所属巡防营则被调离至辽阳地界,远离“核心”地带。第二混成协最初地协统是王汝贤,后来换成了蓝天蔚,关外新军力量日见强盛,由于陈宦、吴禄贞和蓝天蔚都是湖北人,时人称“关外湖北三杰”。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陈宦才放下心来,觉得秦时竹不会再有异动了。
陈宦的放心就是秦时竹集团的压抑,在年初召开的战略会议上,与会众人脸色都是一脸凝重,虽然远离奉天,但百里之外的那种压抑与紧张却是挥斥不去。
“怎么?都不吭气?”秦时竹眼见气氛有些沉默,便给众人打气道,“现在我们转入低调,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害怕清廷而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这是黎明前的黑暗,一定能挺过去。按照历史进程,从现在算起,距离辛亥革命只有一年半了。不要看现在他们有多嚣张,将来一定能百倍地还给他们。”
“别看现在蹦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夏海强这么一打岔,众人开始笑了起来,会议气氛随之轻松。
军备情况由陆尚荣率先报告。
“兵力上各营数量不变,除了清退一部分有革命党嫌疑的分子外,还将一部分老兵转入辽阳集团护卫队,增强后备力量。武器方面,制造局现在生产的枪支优先配给了新军,除马占山打蒙匪时获得的那批枪支外,我们基本没有捞到油水,但子弹供应量充足。飞艇部队拥有了2艘小飞天,6艘中飞天,4艘大飞天,编成两个舰队,特种兵部队也相应分为两个突击大队,各辖160人;炮营目前已自造30门60MM口径迫击炮,我安排在遇罗山进行训练,极为保密。”
何峰补充道:“制造局去年造成步枪3600杆,基本都拨给了新军;以制造步枪和火炮为借口,机枪我故意少造了;火炮主要是仿克虏伯式37MM和57MM山炮,分别造成16门和12门,也全部给新军捞去;今年安排现有兵器的扩大生产,暂时不打算再新开工造先进设备了,免得到时候为他人做嫁衣裳。私下里我打算多造些飞艇用的航空炸弹,特别要开发50公斤的,到时候要他们好看。”
“不必心急,装备给新军也无妨!不然锡良老早就要跳脚起来。”秦时竹道,“制造局的明面走不通我们可以走太平镇的暗面,自行重点生产手榴弹和地雷。”
情报问题由葛洪义介绍。
“据腾龙社报告,东北三省革命党还比较安宁,不过下个月,汪精卫等人就要刺杀摄政王载沣,估计到时候奉天也会掀起一场风波,比如商震等人就将牵连其中……”
“商震?奉天讲武堂的那个教官?”秦时竹问道。
“正是!此人素有才华,为人亦算正直。”
“那就保下他!”
“保下?”葛洪义摇摇头,“这是个耿直人,劝估计是劝不进地,再说锡良对我们虎视眈眈,只愁没有借口动手,哪里保得住他?”
“不必理会,先制造些纠纷把他关起来!”秦时竹想了想还是意犹未尽,“只是汪精卫那个狗东西,真想把他抓来一刀喀嚓了,谋刺摄政王,沽名钓誉,后来又被袁世凯收买,天生是当叛徒的料。”
“不会吧?”葛洪义以为自己听错了,“汪精卫现在不用管他,这商震放他一马还来不及,还抓他?”
“什么叫做大隐于市?什么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河南再远也是大清治下,商震逃得了么?你只管抓起来,手法巧妙些,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我自有安排。”秦时竹笑着说,“人材咱们自己不用太浪费了。”
“狠!”夏海强竖起大拇指,“老大现在是黑白两道通吃啊!”
哈哈哈哈!
前面几个议题都是轻松而过,但轮到夏海燕汇报铁路建设时,原本轻松异常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第055章 战略会议
事情的原委如果追究起来还是出在锡良身上。
1909年10月,急于在东北打开局面、摆脱徐世昌阴影的锡良与美国驻奉天总领事达成协定,由美国和英国资本承办修筑锦州瑷珲铁路,11月和12月,美国塔夫特政府国务卿诺克斯又分别向列强提出“满洲铁路中立计划”——大意是东三省所有铁路都让各国共同投资和管理。
这个异想天开的计划理所当然地遭到日、俄两国强烈反对,满铁总裁后藤新平极不满意,连连抗议,甚至专门派人质问是不是禹子谟在中间插手。这便造成了在新洮路建设上的对立,虽然进度并未放慢,但彼此间的误会没有那么容易消除。禹子谟特意从奉天发来电报,希望秦时竹能够想办法转圜,所以夏海燕感觉颇为棘手。
“好!”秦时竹大喜。
“好?”“什么?”夏海强第一个跳起来。
“我也说好!”葛洪义同样是笑眯眯的神情。
“你们两个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时竹兴奋地搓着手:“这是我们与锡良划清界限的好时机。日本要怪也是怪他,折腾不到我们头上,与我们的联系只会更紧密;美国注定要放空炮,势必在国际上颜面扫地,但会明白试图撇开辽阳集团想在东北有所作为的幼稚。”
“对!最大的失策便是锡良,估计他现在也是狼狈不堪!”葛洪义笑笑,“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平素锡良都对陈宦言听计从的,这次怎么就昏了头?”周羽愣了。
事实正如周羽所料想的那样,锡良在这件事上没听陈宦的劝告,虽然两人的情分还在,但关系却变得有些微妙。素来敏感而警觉的陈宦趁势就提出想去德国考察军事,锡良犹豫了一番也就答应了。当然这个消息还没有放出。不然秦时竹等人肯定更加乐开怀。
“帝国主义争夺东北的总趋势是改不了地,对我们来说,比较现实还是和日本合作,因为它一向比较**裸,不象美国那样有很多欺骗性,到时候改弦易辙也比较好办。锡良想打压我们。但他为所欲为的时机已经过去,东北现在的经济形势离不开我们的参与,我们打个喷嚏,他们就得感冒。”
夏海燕紧接着将财政状况报告一遍,当听到截止1910年1月总结余6271582元的数字时,众人也吓了一跳。
“这么多啊?”秦时竹瞪大了眼睛,“都赶上奉天一年财政收入的三成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地?”海燕有些不屑,“德国贷款累计到现在已经有1.5亿马克了。辽阳集团每年上缴的税收占到奉天财政的四分之一弱,没这么多我才奇怪呢?”
“老何干得漂亮!”秦时竹用力拍拍何峰的肩膀,“今年经济活动怎么安排?”
“投资方面拟再引进5000万马克,大部分和西门子合作生产电气设备,一部分用来扩充阜新煤矿的采矿设备,再帮助三电公司引进最新式的5KW火花式无线电报机数台和8500门容量的电话交换机。生产方面,太平镇维持现有规模。三电公司扩大经营群体,主要就是辽阳方面:去年柴油机和汽油机都已经研制成功,飞艇发动机就是自己生产的汽油机,也尝试生产了10多台拖拉机,卖得是一干二净,这是今年地重点;钢铁方面,去年二期建设完以后,我们已垄断了东北市场,占领了黄河以北60%和江南地区30%的份额,今年的重点是开发合金钢和特种钢;肥皂、水泥及化工产品完全拥有市场主导权。已取代了本地区的进口货;榨油设备畅销北方5个省份,纺织机械禹子谟刚刚去了江南一趟,签订了近400万的合同。进出口贸易方面,大量出口大豆制品到日本,同时从日本进口纺织品以货易货,现在日货在东北市场上的份额亦已超过英美总和,达到了六成左右;还有就是从美国大量进口石油产品,如汽油、柴油、润滑油等。如果今年经济形势良好的话,总利润会突破1000万元。”
“能不能再搞点高精尖地东西?”周羽说,“比如光学瞄准镜什么的。我训练狙击手也方便一些。”
“有!这个时代自然还是德国货最好,无论是蔡司还是莱卡都是世界一流的,我看可以生产照相机为借口生产光学设备。”何峰想了想又说,“可以再安排钟表生产,在中国这是畅销货。而且可以培养生产精密仪器的工人。”
“生产全权委托给老何。财政方面也要灵活机动,不能把钱都存银行里。最好逐步兑换成现大洋,这样时局动荡,100万的硬通货绝对超过500万的纸面财富,当然每次兑换时数量可以少一点,免得引起别人怀疑。”
“兑换没问题,完全可以做到。只是钱堆哪里呢??”
“还记得当年我们打那个李风成的恶霸吧?他家就有一个地窖,我看放个几吨银子都没问题,关键是保密。这件事由小羽负责操办,他人比较细心,你们夫妻俩钱交割也方便。”秦时竹又说,“今年,我们不仅要增加在经济上的控制力,在政治上也要主动出击。年初国会请愿活动失败后,立宪派着手准备设立请愿同志会,同时在各省设分会。我们在谘议局里影响很大,我建议将组织趁势成立起来,为将来建立政党作准备。”
“为什么不和同盟会合作?貌似立宪派都是保守者,都是反动分子。”
夏海强的定论让秦时竹有些哭笑不得。
“不错,立宪派是比较保守,但绝不反动。现在形势已很明显,左派革命党激进但不懂得斗争策略,本身又四分五裂;中派立宪分子和维新派推动立宪同时对清廷又有幻想,但他们都是社会的头面人物,影响大,跟我们交情也好,别地不说,生意往来就不少;右派是顽固分子,主要是当权的官僚,人数很少,但掌握主要政权,他们是我们的斗争对象。现在跟左派合作风险太大,有被剿灭的危险,中派势力庞大,立宪活动又得到清廷许可,可以团结;等时机一到,坚决肃清右派。”秦时竹阐述了自己的战略思考。
“可立宪派主张君主立宪,对清廷还抱有希望,也不利于我们革命!”陆尚荣亦有疑虑。
“不错,立宪派还不愿采取革命行动,但清政府会逼他们这么做的。去年已以国民知识不齐,遽开议院,反致纷扰和财政困难为由先后两次拒绝了立宪派的请愿。这使立宪派们大为恼火,梁启超在报纸上激烈抨击清政府,言道如果再不开国会,设责任内阁,不及三年,国必大乱,以至于亡,而宣统八年召集国会,为将来历史上所必无之事。等明年皇族内阁和铁路干线国有政策一出台,立宪派就要彻底觉悟了。”
“哼,什么宣统八年?”夏海强豪气万丈地说,“老子让他宣统三年都过不完!”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让禹子谟去发动、召集,我和洪义参加就可以了,名字就叫人民之友,一定要把宪政派全部团结过来。”
“凭老大的政治能力,应该一出马就搞定。”何峰要调侃他。
“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锡良狗急跳墙,我们提前动手。”秦时竹笑容满面,“我最后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啥消息,老大快说,别卖关子!”夏海强迫不及待。
“人称东方莱特的冯如已经被我请来啦,下个月会到我们这里。”秦时竹笑着说,“去年9月21日,他在美国奥克兰试飞成功,第三天《旧金山观察者报》就以头版报道了他的事迹,10月份,我让禹子谟给他在美国耶鲁大学念书地禹奋进写了封信,无论如何得把冯如请过来,前两天禹子谟收到回信,说已经谈妥,冯如大概下个月能到。”“哎呀,那不是有空军啦,什么时候弄海军啊,好让我这个陆战队的也有用武之地。”夏海强还是在嘟囔。
“别贪心了,海军以后再说!海强,你作监工,先在公司腹地浇筑水泥跑道,建立厂房,准备迎接冯如。”
第056章飞机试制
冯如风尘仆仆地来了,一路上,他不断地回想自己艰难的成功之路:两年前,他和黄杞、张南、潭耀能四人筹集美金1000元创办了制造工厂,后来又有朱竹泉、朱兆槐、司徒壁如等参加。由于资金不足,无法购买必需的机械设备,很多飞机部件只能用简单工具和手工操作来制造,困难极大,试飞又多次失败,连工厂都一度被火焚毁,坚持不懈才终于有了试飞的成功。
本来他抱着“壮国体、挽利权”的宗旨,在美国集资创办“广东制造机器公司”打算大干一场的,但突然接到了国内辽阳公司的邀请,在大伙讨论后,由于爱国心切,一致同意回国。他变卖了所有家产,带着大伙将工厂设备和试飞成功的飞机运回了国。虽然他对辽阳公司很不了解,但既然有希望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到了,到了,我亲爱的祖国!”冯如在心底呼喊,虽然奉天不是他的家乡,但看见中国国土还是让他激动万分,与他同行的伙伴也是个个兴奋不已。
终于到了辽阳,秦时竹和冯如一行见面了:
“冯先生,我先介绍一下。”禹子谟说,“这位是秦时竹先生,辽阳集团沈董事长的女婿,奉天巡防营前路统领,就是他邀请你回国的。”
“久仰,久仰!”秦时竹赶紧上前握住冯如的手,用力摇动——这让众人感觉有些新鲜,国内不是都讲究作揖为礼么?看来这秦统领也是个有新思想的人物。
还没吃完禹子谟特意准备的接风宴,冯如已开始发问:“什么时候安排飞行表演给秦统领看?”他很想在军官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
“不急,不急,冯先生,你们一路辛苦了,明天你们先去公司转转,等熟悉后再飞也不迟。”秦时竹顿了顿。“以后大家称呼我秦先生就可以了,免得见外。”
冯如一时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也只好客随主便,等明天参观公司。
第二天一大早,冯如一行人在禹子谟的安排下前去参观各大工厂,他们起先不以为然。想辽阳集团大概也就是纺纱纱、造点小五金、小机械什么的。谁知道第一站就到了与奔驰公司合资的发动机厂,工人们正在紧张地装配拖拉机。冯如他们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禹先生,这些都是公司地产业吗?”
“这是我们和德国奔驰公司合作的产业,现在可生产汽油机、柴油机还有拖拉机。”
随后一行人又来到了铁厂,高耸的烟囱、巨大的炼钢炉实实在在地震住了他们:“这一年能产多少钢啊?”有人小心发问。
“现在年产30万吨生铁,15万吨钢,明年可能还要扩充。”禹子谟的回答让大家都感觉扬眉吐气,一片赞叹声。
接着又参观了机械厂、榨油厂、化工厂。每个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冯如疑惑地问道:“这么多工厂,禹先生怎么管理得过来?”
“兄弟只是辽阳集团的总经理,统筹集团层面,底下每个板块、每个事业部都有经理负责管理,技术亦各有工程师负责,大家各司其职,所以摊子虽大。管理起来也还顺手。”禹子谟笑道,“今年还打算再开工建设电气设备公司、照相机厂和钟表厂,部门只会越来越多。”
辽阳集团地体制周密而全面,从上至下囊括了技术线、管理线、财务线、行政线与市场线,每条线各司其职构成了庞大的网络。
“这都是咱们中国人办的吗?我看见不少外国面孔。”
“全部管理人员,主要技术人员都是中国人,外国工程师、技师在其中担任顾问,起帮助作用,为了培养合格的中国技师,我们特地设立了学堂。工人也经常接受培训。整个公司目前有工人近9万,但外国人只有40多人,这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中国公司。”说着说着,大家来到一块水泥地上。
“禹先生,这里打算兴建什么工厂?”冯如觉得这块场地很奇怪,中间一大块平坦的水泥地,四面还有同样用水泥浇的放射性道路。
“冯先生,这是给你的飞机准备地,到时候这里就是你们的飞机场。”禹子谟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房子,“那是机库。当然也包括装备车间与其他设施,附近所有的地面和树木我都让人清理干净了,保证没有可以妨碍飞行的地方。”
当时的飞机处于草创时期,一般都利用平坦草地进行飞行,但秦时竹认为水泥机场更有利于发挥飞机的长处。在他地授意之下。辽阳实业准备了大片的开阔地。
冯如心里涌起一阵阵激动,刚才的参观已让他深有感触。觉得即使今天什么也谈不成,光是看看就已经不虚此行!贫穷、落后的祖国居然有这么一个庞大的公司,简直是不可思议。等听到禹子谟给他介绍飞机场及附属设施时,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哽咽地说:“这……这些都是给我们准备的吗?”
“当然!如果觉得场地不够,还可以再安排扩充,我已预先留出了大块空地,准备扩建使用。”
“不是,不是!”冯如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禹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才太激动了。这里的条件已比我们当初在美国好上一百倍都不止,我做梦都不敢想有这么好的场地。”
“不用客气,你需要什么,只管和我说,我一定能满足你。”
“可是,可是……”冯如有些不好意思,“我的飞机还很原始,短时间里还不能为公司创造利润。”冯如很诚实,他怕别人期望太高。
“冯先生,利润地事先不用管。只要你开口,保证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设备有设备。我们都是一个目的——救国,你是航空救国,我是实业救国。”禹子谟豪情满满,“只有国家强大了才有我们的好日子,才能不受别人的欺负。”
“对,一定要振兴中华!”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
在冯如等人抵达之后,秦时竹抢在军谘府之前,将在日本学习航空技术的刘佐成、李宝弄回了国。两人本来还将信将疑,待参观完辽阳公司且与冯如交谈后,马上答应效力于飞机制造。李宝等人与冯如这样半路出家、从实践中摸索飞机制造者不同,理论功底较为深厚,还发表了中国第一篇航空论文《研究飞行机报告》,提出了喷气推进理论的预见。
深受鼓舞的冯如亦推荐了他的好友兼同乡潭根,谭刚刚毕业于美国系敦飞机试验学校,获得了该校第10号文凭、国际航空联合会第131号驾驶员执照和美国加州飞行协会第15号执照,本来在历史上他是设计水上飞机的,被请来后就改变了轨迹,转而研究陆基飞机了。
在众多人才地共同努力下,再加上辽阳公司提供的200多个工人和大量设备、资金,飞机厂很快步入正轨,尤其是那个呈放射性布局的跑道系统显示了不俗的方便性,可根据不同的风向安排不同跑道试飞。一个月后成功制造出3架新飞机,而且用辽阳公司自制地40匹马力发动机。试飞时飞行高度达30多米,航程近4公里,远远超过了冯如在美国试飞时取得地高度4.6米、航程805米的成绩。所有人都欢欣鼓舞,准备向更高、更快、更远地目标发展,何峰也不失时机地给他们送去法国高德隆式教练机图纸。
这个时候的飞机虽然是双翼、木制机构,非常落后,但笨拙的外观之下却蕴藏着美好的前景。
就在辽造飞机取得第二次试飞成功后,一个惊人的消息流传开来——汪精卫谋炸摄政王载沣不成,全体被捕!而事情暴露的线索就在于汪精卫等人准备的“铁西瓜”。
咬牙切齿的载沣本来急欲杀之而后快,但老谋深算的肃亲王善耆却劝他朝廷收买人心,以朝廷标榜立宪,从轻处置有利打消了载沣的念头。出于这层考虑,汪精卫作为政治犯远远享受着超过他人的待遇,大量王公大臣前去看望,起先他还做诗,一副慷慨激昂状,日久了就被软化,埋下了叛徒的因子。
“铁西瓜”的暴力目的没有达到,立宪派则开始了第二次和平请愿活动,整个中华大地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局面……
第057章 人民之友
直隶动手最早,于4月15日就召开了大会,选出了赴京请愿的代表,山东5月份也同样组织了请愿团,各地纷纷开展签名活动;关外的反应虽然不慢,但真正行动起来已在6月时分,好在东三省一直以来都是一体,声势比单个省份要大得多。《奉天时报》积极贯彻秦时竹的方针,成了立宪派的喉舌,鼓吹“早一日立宪,则国早一日得安宁;早一日开国会,则民早一日得安生”。通过积极串联,奉天谘议局议员公推沈麒昌为首,积极筹备请愿事宜。
“今天把诸位请来主要是商量立宪请愿之事,眼下其他各省已纷纷组织请愿代表,准备入京上书,我们奉天是祖上龙兴之地,自然不能落于人后,诸位以为如何?”
“沈先生言之有理,我等也应从长计议。”吴景濂限于谘议局议长的半官方身份,很多不方便的话都通过沈麒昌传出,而他对请愿一事是极为热衷的,既然已有人说了开场白,他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吆喝起来。
“今日诸位赏光,老夫感到不胜荣幸,说句实在话,立宪一事,老夫本也似懂非懂,全仗小婿点拨,方有拨云见日之感。今日聚会,也是出自他的主意。”沈麒昌一捋胡须,先谦恭一番。
“可惜复生兄不在此间,倘若他能与大伙见面,岂不快哉?”副议长袁金铠微有嗔意,“虽然总督大人让他去辽阳驻扎,可奉天也不是不能来嘛,何况又有火车……”
猛然间,秦时竹笑着从后面走了上来,一抱拳:“晚辈见过各位先生!”
台下众人一愣,陈茂德已笑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
“诸位今天能来,我十分高兴,也很惶恐。因为在座的都是奉天各界的前辈、头面人物,有举足轻重的影响。”秦时竹开始说话了,下面顿时安静了不少,“现在立宪是主流,民意不可违,速速开国会、行宪政才是上策。”
“只是朝廷似乎无动于衷!”下面有人应声嘀咕。
“朝廷的态度也在变化。前不久革命党人几颗炸弹,虽然没闹出动静,但也把那些王爷吓得够呛。汪兆铭如此胆大包天,最后也没有砍头,可见里头的态度转变。我们应该加把火,趁这个机会赶紧请愿,抓紧立宪。”
“复生言之有理!”
“究竟怎么请呢?”
“请愿事简单,派两个代表。带份万民书就够了。但光有这些还不足于让朝廷感受到我们的诚意。”秦时竹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感觉说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是啊,去年请愿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唉,请愿请愿,请了多不如愿!”
“天下至难得就是民心。所谓民意不可违,只要我们将奉天民众全部发动起来,人人知宪政。人人懂宪政,才可图大事。”秦时竹先要把这个势头造起来。
“对啊,对啊!去年朝廷就是以民智未开,不可奢谈宪政搪塞,倘若真如复生所言,民心可用,朝廷也难以断然拒绝。”
“朝廷说辞都是借口,说心里话,朝廷最怕的一是失权,二是失利;只有解决了这两个后顾之忧他才能痛痛快快地立宪。”
“复生说地有理!”袁金铠道。“阻挠立宪的无非是一小撮王公大臣,摄政王本人却是颇为倾向立宪。”
“可这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如何找?”吴景濂琢磨着秦时竹的话中之意,只觉得困难重重。其余众人思来想去,也觉得颇为不易。
“这事说容易肯定是假话,但要说难其实也不难!”秦时竹先卖了个关子。
“复生,你就痛痛快快说罢。”沈麒昌劝导道,“都是自己人。”
“是呀,是呀!”一句自己人出口,很多人脸上都满是笑意——沈麒昌是奉天绅商的精神领袖嘛!
“那我就献丑了。”秦时竹清清嗓子,语调却是平稳。“第一,立宪不是夺权,这江山还是大清的,立了宪,民心舒畅。百姓满意。革命党也无借口,自然天下太平。皇上江山永固!第二,士绅懂经营,最怕就是官府胡乱插手,所有很多人都不敢投资。比方说,去年官府要建设葫芦岛港和移民屯边,但缺少资金,而大伙手里有资金却因为而不敢投资,怕打了水漂,两边都深受其害。后来我一琢磨,这是互惠互利地好事啊,只要咱们能得到保障,这利润是明摆着的,后来就有了辽阳集团的入股之举,紧接着诸位也入股了。又比如说,辽阳公司每年上缴税收以百万计,官府一点投入也没有,生意照样红红火火。这就说明只要朝廷和官府不横加干涉,实业是可以办好的。立了宪,绅商有了参政权,可以监督官府行为,就好比吃了一颗定心丸,就敢大胆投入了,而官府收入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起码税就可以多收不少!所以只要把这层意思跟朝廷挑明,就可以事半功倍。辽阳公司跟江苏张先生(张謇)、浙江汤先生(汤寿潜)都有生意往来,他们一听,也都说是这个理!”
“复生说的句句在理!”禹子谟第一个附和,“只要官府不乱来,能切实保证绅商利益,实业救国决不是空话。”
在场议员大都有实业投资,一听到立宪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可以舒畅发财,简直是说到他们心坎上去了。
“老夫今天请大家来,还有一个目的。”沈麒昌咳嗽了一声,原本交头接耳的交谈就停了下来,众人地目光亦聚焦到他身上,“我看我们可以建立一个团体,用一个声音说话,免得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大伙意下如何?”
“我等早有此意,只是没有人挑头,今天沈先生既然如此倡议,尤其可行。”副议长袁金铠在底下一说,附和的人不少。
“不如就请沈先生挑头吧!”
“是啊,奉天商界素来以沈公马首是瞻,这首领非沈公不可。”
沈麒昌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我才疏学浅,岂能当此大任,还是吴议长挑头!”
“沈公过谦了!”吴景濂连忙推辞,“景濂上次这个议长的位置就一直想让给沈公,无非是您公司事务太多而抽不开身而不得不勉为其难,在奉天谘议局,您就是咱们的跨海紫金粱!”
“就是,就是!我等皆愿推沈公为领袖。”
袁金铠也劝:“沈公,民意不可违!您还是接受了吧。”
沈麒昌的目光与秦时竹相接,后者满是笑意,沈麒昌亦微微一笑——女婿的算计果然丝毫不差!
“诸位如此厚爱,麒昌羞愧难当。这样吧,我暂且代理首领位置,他日有能者再居之如何?”
“好!好!好!”一帮人鼓起掌来。
“请沈公为团体取一个名字如何?”
沈麒昌想了一番:“团体的名字就叫人民之友如何,我等既以关心民众,为民福祉努力为宗旨,就当上承国家重望,下负黎民重托。”
“人民之友?起得好,民为邦本,我等以社稷为念,自然要胸怀天下苍生。”……
人民之友随后又选出了领导机构。
代理主席:沈麒昌;
副主席:吴景濂、袁金铠;
秘书长:柳亚子;
理事:禹子谟、陈茂德、黄炎培、张澜等悉数在列。
会议结束后,“人民之友”正式宣告成立,同时在奉天各主流媒体上公布了章程,柳亚子还让人设计了旗帜,底色为蓝色,旗帜中央有五颗金星,四小一大,大者居中,四小分东南西北分布,暗合四方民众和四万万同胞,金星均为五角,寓仁、义、礼、智、信之意。
人民之友以《奉天时报》为主要阵地,掀起了争取立宪地**。由于宣扬文明立宪、和平立宪、合作立宪三原则,虽然声势浩大,官府却听之任之,规模不断扩大,各地不断有开明士绅、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加入。巡防营部分骨干官兵在秦时竹的授意下也纷纷加入,并设立了支部。
精于政治的秦时竹不失时机地将“一切从人民利益出发,人民利益无小事”和“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的方针贯彻下去,通过各种途径,掌握了奉天的主要民意基础和主流意识形态。原本还有些影响的同盟会受到了不小的冲击,阵地日益萎缩,已不成为一支抗争力量。
第058章 一波又起
从六月到九月,人民之友忙于组织的扩大和正规化,通过舆论宣传掀起了一阵阵的立宪热潮,《奉天时报》甚至还专门挖来当时给报纸翻译路透社新闻的张嘉,由他传播外国宪政精神,做足了宣传功夫。
在组织上,随着加入者的增多以及各地议员的开枝散叶,人民之友在各地广泛建立支部,短短几个月参与民众就达3万人之数。在奉天形成规模之后,吉、黑两省的立宪派与维新派亦宣布加入人民之友,在当地组建支部,吉林的刘哲、莫德惠,学界的林伯渠,黑龙江的秦广礼、瞿文选等人都成为人民之友的理事和本省支部的负责人,人民之友的网络遍布整个关外大地。
几乎与此同时,沈麒昌以第二次立宪和平请愿活动为串联,以商务谈判为手段,充分加强与各省立宪派的联络,在全国立宪派中树立了威望,并通过经济上的大宗往来结成了战略同盟,立宪活动成燎原之势,而“人民之友”的高层都知道,秦时竹才是人民之友真正的核心……
到了十月份,就在第二次和平请愿又告无疾而终时,腾龙社却给秦时竹送去了一个人物——商震!
在辽阳的密室里,秦时竹见到了略微显得憔悴的商震。
“商教官,想不到我们在这里会面了。”秦时竹有心要试探试探他。
“呸,无耻小人,只会落井下石!”对方一脸愤怒。
“哟,脾气还不小嘛!你谋刺载涛贝勒,朝廷可正在通缉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商震绝不皱一下眉头!只是这谋刺载涛贝勒,与我无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与你无关?”秦时竹笑了。“都是同盟会的行动计划,你不是同盟会辽东支部的重要人物吗?怎么现在变成了与你无关?”
“你?!”商震怒极,“满清鞑子人人得而杀之!整个行动我都是同意的!”
“这样交代多好。”
“但我不同意用暗杀手法来达成政治目的,这件事我没有插手,也不便插手。”
“那是谁干的?”
“想让我出卖同志?”商震“呸”的一声,“你们做梦吧!”
“不错不错。是条汉子,比汪精卫强多了。”望着对方满脸正气的模样,秦时竹也钦佩地点点头……
“汪兆铭刺杀摄政王天下闻名,你们用不着拿他和我比,那是太抬举我了。”商震不无鄙夷地说道,“秦时竹,你也是汉人,平素我还敬你是个人物。现在看来不过也是满清的走狗罢了。我奉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忘了自己祖宗姓啥!哦,我忘记你姓秦了,祖上秦桧就会出卖岳武穆讨好金狗……”
“汪精卫欺世盗名,现在已是王公大臣地座上宾了,你还当他是真英雄。可惜了。”秦时竹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摇头叹息。
“你用不着挑拨离间!”
“你不信?不信你自己去打听打听,汪精卫现在还活得好好地,不时有人探望。”
“那是有人在捣鬼!”
“耳闻为虚,眼见为实,不如你自己去辨别吧,我不和你多费口舌。”
“说得好听,我是要死之人,还辨别什么?”
“谁说要杀你了?”
“不是要抓我见官领赏么?横竖是死,老子不怕!不要指望我做叛徒。”
“谁说要抓你见官了?”
“那你们抓我干什么?”商震不解。
“救你!”
“救我!”商震冷笑一声。“把我捆起来就是救我?真要救我还不如赶快把我放了。”
秦时竹凑到对方耳边:“朝廷下了通缉令满大街通缉你,我怕你被别人抓去,特意把你请来保护起来!”
“此话当真?”商震不信。
“信不信由你。”秦时竹递给他一张船票和一筒大洋,“这是明天从大连到青岛的船票,我派人今夜掩护你走,大洋留着做盘缠。你走后赶紧到河南老家躲起来,暂且避避风头。”
“真不抓我了?”商震又惊又喜。
“当然,刚才故意试探你来着,看你可靠不可靠?”秦时竹笑着说,“看来你干革命党还是合格的。”
秦时竹给他解开绳子。说:“此处隐秘,你先呆着再说,晚上自然会有人接应你。”
“复生大恩,商某日后必当报答,只不知兄台究竟出于何动机?”
“实不相瞒。虽然你是革命党。我们是立宪派,但目的都是为了百姓。朝廷日益让天下失望,说不定将来我们也会被逼得走上那条路……”
原来是同志!
“太好了。”商震差点跳起脚来欢呼。
“嘘……”
“就听兄台安排!”商震已完全相信了。
秦时竹刚安顿好了商震,突然收到洮南知府孙葆缙的告急电:“沙俄笼络各蒙旗,居心叵测,更以厚禄豢养汉奸,尤为心腹之患,目下索伦山一路尚在水阻,该匪起事必在冬初合冻,此一月中正是我布置防守之时……”,上面是公文的一部分,还有他专门给秦时竹地私电,“兄孤悬洮边,依赖惟老弟,如何布置,乞先电示!”
洮南告急!新洮路建设不靖!
锡良也接到了告急电,在总督衙门急得团团转,蒙匪前两年好不容易剿灭了,现在卷土重来,扰得他心烦意乱。本来这等事情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派陈宦出马,可后者已在德国考察军事,远水救不了近火,锡良有些后悔不迭,身边没个心腹大将,该怎么办呢?
问幕僚的答案只有一个:解铃还须系铃人——以前谁剿灭的现在还得派谁去。人选无非是两个,一个是秦时竹。另一个是后路统领吴俊升,但后者现在黑龙江呼兰一带驻防,亦是鞭长莫及。
锡良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吴俊升虽是个粗人,但讲义气,上次剿匪就是应秦时竹之请。两人关系极为密切,如果秦时竹不点头,他是不会心甘情愿地效劳。而秦时竹这个名字他想起来就头疼,这个人在奉天军、政、财三界一呼百应,俨然就是奉天的地头蛇,刚刚被自己打发到辽阳去,实在是不想再让他扩充势力了。
就这样有犹豫了半天,幕僚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悄悄道:“秦统领尾大不掉不假,但不用此人断难平息事态,倘若他不肯出面,有全局崩溃之虞,况此人尚称谦虚,大人不妨暗结其心,为己所用。不然万一奉天局面糜烂。朝廷怪罪不小。”
一听到要危及自己的乌纱帽,锡良也不敢怠慢,只能让人把秦时竹请来商议:
“复生啊,洮南急电可曾听说。”锡良换了一副和蔼的面孔。
“回大人的话,卑职亦有所闻,甚感忧虑。”
“还需早做准备,你以为如何是好?”
“这……卑职以为,蒙匪势大,宜避其锋芒,不妨坚固城郭。保境为上。”
“蒙匪势大,如此应付仍不免手忙脚乱之感,本帅以为还请复生派得力人马前去防守,以慑匪徒,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卑职亦知这样最好,只是前次剿匪以后,属下将士、兵器都未得到补充,人员不整,尤其缺乏马匹、骑兵,难以出行!闻得大人练成新军一镇。兵强马壮,不如有劳他们?”秦时竹地语气很谦恭,大叹苦经,却是把锡良驳得够呛。
锡良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弦外之音:你这一年士兵、枪支都拨给新军了。这次剿匪自然该他们出力。他按下心头不快。更加和颜悦色地说:“新军练成不久,均未娴熟。比不得复生百战之师,还是再请辛苦一趟!”
“大人既然如此看重,那卑职就勉为其难,昔日讨蒙匪徐大人曾应承我三个条件,今日征讨,时竹不敢奢求,只望大人允我两件事。”
锡良心里一惊:胆敢要挟本帅?正待发作,幕僚赶紧拉了拉他地衣袖,悄悄说:“大人,当时确有此事,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妨听听是何条件。”
“你说吧,只要在本帅职权范围内,你尽可说。”锡良强按下火气。
“一是本部兵马不足,前次以少敌众,盖敌骄横,轻视我军,出其不意所以大获成功;此番前去,敌早有准备,故兵少不得力,请大人恩准添募步营3营,马营2营,以为后备,贼闻我势大,必不敢来;其二,此一年来,不曾领得枪械一杆,原有枪械损毁极多,弹药更加缺少,请大人允我在制造局内任意挑选,到时候造清单呈上。”秦时竹无所顾忌地就把要求提了。
锡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两个条件已很明显超过了剿匪要求,这秦时竹是不是故意提我不愿答应的条件,我要是不允,他也好趁机推托不去。他咬了咬牙,“这些均不碍事,本帅都准了,但你万万不可让蒙匪扰乱地方,否则军法从事。”
“喳!但有疏漏,请大人治罪!”
匪情面前锡良终于软了,秦时竹赶紧回去让马占山动员开拔,帮助洮南防守,另一方面则赶紧招兵训练,枪械则借着这次的机会将制造局的库存搬运一空,乐得何峰眉开眼笑。
好在飞机研制的进展给了他不少安慰:飞机制造厂分成两组,冯如这一组新研制成了一种飞机,马力达80匹,高度400米,航速达80公里每小时,可滞空半小时之久;刘佐成这一组造出了双座教练机,可加快飞行员培养进度,现在已有12人经过精心挑选的官兵在接受飞行训练。秦时竹特意写信叮嘱众人:能让飞行员上天就让他们先试飞,千万不可让飞机设计师出意外,他还为历史上冯如地坠机事件感到后怕。
10月7日,利用资政院开会契机,各省请愿代表在孙洪伊的带领下去摄政王王府递请愿书,发起了第三次请愿活动,路上遇见东三省旅京学生赵振清、牛广生等。他们一听是请愿就割股割臀写血书,表示强烈要求速开国会,京师如此,东北三省更是如此。
在“人民之友”的组织发动下,关外立宪派从原来的跟随、附和变成了走在运动前列的领导者。10月下旬奉天各城绅商士民互相联络,打算每城出一万人。齐聚省城要求总督代奏请愿书。沈麒昌得到消息,害怕规模太大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谘议局商量后,向群众表示一定说服总督,如不得结果,再考虑聚会省城一事。
秦时竹很满意群众被发动起来的结果,但又怕在运动中走火,打乱部署。不得不经常出面调解说服。10月25日,十七省督抚将军以锡良为首,联合发出奏电,要求“立即组织内阁”,“定期明年召开国会”,对最高统治集团造成了很大压力,载沣等人坐卧不安。终于在11月4日发布上谕“缩改于宣统五年实行开设议院……预即组织内阁”。在清廷地分化和镇压下,保守势力退让,张謇等代表江、浙谘议局通电全国,祝贺国会缩期召开。说心里话,秦时竹很满意清廷这个决定——它越是不肯放权,人民就越反对它,真要是马上开了国会,他还不知道如何应付。
立宪形势跟着历史局面往前走,不巧地是,满铁勘探东北矿藏的事也跟着历史向前走。葛洪义送来地报告触目惊心:今年5月。满铁副总裁国泽新兵卫和木户忠太郎带领一队满铁实习生勘察了大孤山的矿流石;8月,居然有人混进辽阳公司在弓长岭矿山,企图打探情报,幸亏发现的早,被礼送出境;11月,日本人市原源次郎通过度支部尚书载泽地特殊关照,去奉天疏通东三省盐运使熊希令和东三省官银号总办金还,寻求帮助……林林总总的一切都显示满铁不安于合作现状,开始在步步进逼,禹子谟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只能在辽阳集团内继续提高警惕、加强戒备。
幸好马占山争气,到了洮南整顿了五县三旗两镇(青阳镇、开化镇)地防务,连成了一体防御系统,更绝的是还架起了电话机,消息极为灵通。蒙匪听得是上次出兵剿灭他们的英雄。不免也有些后怕。彼此间相安无事,紧张气氛就松了下去。锡良心中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仿佛嫌事情还不够多,12月下旬,禹子谟来访,说滦州煤矿周学熙来电请求会面。
“周学熙都找上门来了?”秦时竹挠头不解,“他不是北洋的人嘛!”
“复生你是不知道,现在咱们名气大了,商界都流传南张(张謇)北周(周学熙),关外辽阳,来要求合作的一拨接着一拨!一般都让我回绝了,要么干脆自己接待,唯有这周学熙一定要见你,我想人家亲自上门,不卖个面子也不行,所以就应承了下来!三天后他登门拜访。”
秦时竹赶紧看资料:1875年,李鸿章开办开平煤矿,产量连年上升,到1892年产量约25万吨,同年原督办唐廷枢病故,由张翼接任,继续新开矿井,同时注意交通建设。除拥有连接铁路干线地支线外,还开凿了专供运煤地运河,自备6艘载运量达8300吨的客船,在塘沽、天津、上海牛庄等港口设有专用码头和煤栈,并开工兴建秦皇岛港,1898年时利润达到90万两,股票的价格由面值100两上升到160两一股。
但就是这样一个优质企业在八国联军攻进天津时,因为张翼的贪生怕死而“送”给了英国人,张翼从中得了5万英镑地好处。由于清政府忙于签订《辛丑条约》一时也没过问。两年多后,袁世凯当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才发现开平一事,大惊失色,参奏张翼盗卖矿权,清廷责令张翼“赶紧设法收回”,张一味拖延,袁世凯再三参奏,只是木已成舟断难挽回。
为与开平对抗,袁世凯命时任天津官银号总办地周学熙筹办滦州煤矿,以济北洋之煤,由于周经营有方,英国人顿感压力。居然通过驻华公使要求立即停开滦矿,以至于动用武力威胁;不成,又提出由清政府发行债券换取开平股份,交涉到1910年9月,本已达成协议,开滦可以付给英国人160万英镑的代价收回开平,但张翼生怕收回后追究其个人地责任,竭力反对,双方又谈崩了。
“缉之兄,久仰久仰!”周学熙的年纪比秦时竹大得不多,脸色却是异常憔悴。
“久闻复生兄办得好大事业,今日才有机会拜见,周某惭愧!”
“哪里!辽阳公司是我泰山沈麒昌名下产业,又赖禹先生悉心经营,才有今日之状,怎比得缉之兄纵横商界,领袖精英?”
“临走时徐大人(徐世昌)提起复生兄说是英姿勃发,年轻有为,果然名不虚传!“徐大人抬举我了!”秦时竹哈哈一笑,“徐大人和袁大人都好吧?”
“都好!”周学熙说起此事的脸色有些尴尬,“袁大人开缺回籍,现在彰德养病。”
“足疾?”秦时竹笑了,“天下人都知道这是借口?朝廷不容袁大人我素有耳闻。”
“国事不可为已非一日。”周学熙叹了口气,“就是滦州矿局,亦是百病缠身。”
“原先不是开平矿局吗?文忠公(李鸿章)惨淡经营,成一时之盛,何来百病缠身?”
“复生兄有所不知,庚子事变后,开平矿局沦于英人之手,两年前袁大人委托我经办滦州官矿公司,如今他开缺回籍,颇有独木难支之感。”
“我闻滦州矿区绵延300方里,储量丰富,煤质极佳,附近又有京奉铁路,交通方便,又有北洋各厂和军用,销路亦不成问题,怎会有独木难支之憾?”
“此事说来话长,小人作祟,可恨,可恨啊!”
“目下有何困难,不妨说来听听,倘有用某之处,必不推辞。”
“复生兄豪爽!眼下经营困难,亏损严重,资金周转不灵,向洋人银行借贷多不肯予,只好厚着脸皮跑这里来了。”周学熙一脸叹气。
“好说,好说!只是眼下煤炭购销两旺,滦州矿又用新式机器采煤,怎会亏损,莫非经营不当?”
“非也,此是英人恶意削价,企图击垮我矿所致。本来年利丰厚,谁知三月前,英人谈判不成,竟将煤价从4.5元一吨降至1.8元一吨,远远低于成本元一吨的价格,甚至低于滦矿在井口的价格,一半市场为其所夺。”周学熙将事情原委简单说了。
秦时竹听了心里就要发笑——原来这么早中国就流行价格战了啊!!
“英人如此嚣张,难道其不怕亏损乎?”
“英人自然也不能幸免,但其资本雄厚,目下亏损还承受的起,滦矿却是勉为其难,一等挤垮滦矿,彼必然大幅提价,弥补目下损失。”
“既如此,不如我们奉陪到底,看谁耗得过谁?”秦时竹想,对付价格战最好的方法还是价格战。
“我亦有此意,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股东意见纷纷,不一而是。所以乞兄告贷百万,八十万也可。”秦时竹哑然失笑,平时素无交情地周学熙此时居然狮子大张口,看来真是事急了!